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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我不知道,”吴英卿继续冷酷:“我哪知道我的人生要往哪儿走啊,我不就是个浮萍么。”

“你……别瞎掺和,”我恨铁不成钢。

“别这么说,”我安慰她:“叔叔帮你说话呢,你要相信他。”

“那也就是说,你爸妈永远不可能复婚了?”许庆晨开心地问。

“对。”吴英卿冷酷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光芒:“我相信我爸一回。你也相信你爸妈一回呗,姐。”

“哈哈哈,”吴英卿欢快地笑了:“要我妈主动开口不如杀了她。”

“干我什么事啊能不扯我么。”

“你妈提没提要跟你爸复婚啊?”许庆晨在旁边插嘴。

回到教室,吴英卿以寸头出现时,那帮人简直是哄堂大笑起来:“哟?刚才出去个女的,这会儿进来个男的!”“这不就是雌雄同体吗。”

“我哪知道,这不是他们俩的事吗。”

大半个班都听见了这番话,笑得前仰后合。我一边拿着吴英卿的假发,一边失望地看着前仰后合的那些人,不明白他们之中怎么没有一个人想到这样的笑声对吴英卿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那……叔叔也不想阿姨?”

上课了,历史老师进教室,笑声才稀稀落落地慢慢停下。

“不想,一点都不想。为了别见到她我恨不得连夜逃亡。”吴英卿冷酷地说。

“老师,我占用您几分钟时间可以吗?”

“你……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她,真不想她?”我鼓起勇气问出口。

说这话的是吴英卿。我吓得呼吸都停了。寸头吴英卿走上讲台,像个慈祥老爷爷一样的历史老师在旁边笑眯眯地抱手站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要要要。”有病啊我,要来干嘛啊,可鬼使神差,我接过了这顶假发。

吴英卿先扫视着座位上的同学们。

“哎这假发你要不要啊,不要我扔了。”

目光冰冷,扫了几秒,连我的后背都凉了。

我不知道接什么话好,只能用鞋子在地上滑来滑去。

“马明宇。”她突然说:“上周数学考试你考了多少分?”

“实在是太累了,不戴假发不让出门。我跟你说王德伟……我再听见我妈说一个字都要疯了。”

“干你什么事啊。”叫马明宇的男生当场喊叫。

“啧,我问你,是不是你妈¥逼你戴假发的?”

“我考了99分,忘了写解字扣了一份。”她冷冷地盯着马明宇:“我刚转来的时候成绩很差,上课还不听讲,在历史课上,我还玩过许庆晨的游戏机。”

“你要?送给你啊姐。”

许庆晨扶额,吴英卿面对历史老师说:“我很抱歉,老师。”

我看她顺手就把假发往垃圾桶里塞,不自觉地伸手拦她:“你……你不要了?”

慈祥的历史老爷爷开心地点了点头,表示原谅。

“嘿嘿嘿。”她一边笑,一边把假发摘下来:“扎死了,什么破玩意。”

“后来呢,你们想不明白我怎么就突然好好学习了吧?你们也想不明白我怎么一下成绩就上去了吧?”

我激动地抓住吴英卿的胳膊:“叔叔这么有种?”

我怔怔地听着。

哎?!?!?!

“我知道你们这样的人。虽然全区有数不清的敌人,但打击掉一个,就给了自己多一线生机。你们觉得自己很厉害吧,居然能想出这种小招数来弄我,你们知道我以前的学校是什么样吗?你们知道,我是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吗?你们就像互相扔枕头,还以为杀敌一万。我是从枪林弹雨里来的,别逗了。”

“我爸跟我妈说,她要是准备带我走,他就去法院起诉我妈。”

她抽了一下嘴角以示冷笑,这样的气势令人打了个寒战。

“我还以为你昨天跟你妈说好了,要去英国了呢。”

“我呢,现在头发是这样,你们不是觉得逗吗?将来,我有可能戴假发,有可能不戴,有可能慢慢这头发就留长了,也有可能过两天我又去剃了。不管我是什么样,看不惯就别看。笑,笑破了房顶,你们觉得能打败我?!”

“我知道郑老师特别棒。”吴英卿没有许庆晨惊讶,她笑得很自豪。

说完她就走下了讲台,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坐好。

下课后,我们三个离开教室,到操场的角落去透透气。我把刚才在老师办公室外面听到的一切都讲了。

啪。啪。啪。

许庆晨爆粗口都没有挨骂,这表明了郑老师的立场。我心里踏实,看了一眼吴英卿。她正回过头来看着我们俩,笑着用嘴型骂我们神经病。

鼓掌的是历史老师。

“安静点哎,上课了孩子们。”郑老师温柔地开口。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我震惊地望着许庆晨,他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阴沉,但毕竟是动了怒,脖子上青筋乱爆。一瞬间,我为自己没能像他一样仗义感到惭愧,于是就鼓起勇气为他鼓了个掌。

跟着鼓掌的是我和许庆晨。

“谁他妈的笑呢?!不要命了?!”

可惜只有仨人鼓掌,鼓了一会儿很尴尬地偃旗息鼓,开始上课。

假发这个东西要不是巨贵那种,戴在头上总是有微妙的违和感。我立刻扫视欺负吴英卿的小团体,果然他们都在桌子下面你杵我,我杵你,捂着嘴笑得没完没了。正当我一边入座一边琢磨着吴英卿到底受了什么折磨居然要戴假发来上学的时候,突然右耳一声巨吼:

“太厉害了啊。”我对许庆晨惊叹。

表情冷漠,脸色憔悴,最重要的是,她。居然,戴了假发。

“我录像了,回头发给你。”许庆晨得意地扬了扬手机。

回到教室,我立刻发射眼波去搜索吴英卿的踪迹,果然她已经坐在座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