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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闹表是他们提前给我设定好的。我爬起来,发现考试用的东西都装好了。走出房门,饭桌上放着做好的早饭。

我太累了,累到什么考试,什么妹妹拉屎,什么没有钱,什么上不了高中都抛诸脑后,就这样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睁开眼,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身边倒是一个唱歌的都没有。

真是多管闲事,至于吗?!是我坐月子吗?!我是残废吗?

在这不伦不类的歌声中,我隐隐听到我爸在隔壁房间笑。我睡着了。

不管早饭,我先去我爸房间。

“睡~吧,睡~吧,我亲爱滴宝贝。妈妈~爱你~妈妈喜欢你。”吴英卿毫无前因后果地给我唱起了摇篮曲。

“爸爸已经吃过饭了,早晨你吴叔叔来喂我吃的。”我爸笑眯眯地说。

两位爷把我一路押送到家。一进家门我说既然都被塞进门了那我去看看我爸,谁知许庆晨将我一个公主抱,直接抱紧了卧室,装进被窝里。

“……不合适吧,爸爸?”

我很无语,一路反抗:“我妹妹每天下午要拉一泡特别大的屎,再不松手我来不及了,哎哎哎师傅您听我的,去医院,许庆晨你别捂我嘴啊!”

一想到两个大老爷们互相喂饭的样子,我觉得十分刺眼。可一想到昨天许庆晨怎样把我抱到床上,我觉得喂饭简直是太正常了。

下午三点考完试走出学校,我在公交车站等车准备去医院时,吴英卿和许庆晨两个人像仵作押犯人似的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把我押上了一辆出租车。

没想到许庆晨长得小胳膊小腿儿,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找机会我也要抱他试试,老爷们不可以在这种事情上失了面子。

这样想着,我就考完了上下午的两门考试。

我按时去参加了考试,中午就考完了。为了防止那两位再把我押到什么地方,我提前交卷,撒腿就赶往医院。

郑老师看到我来考试了,笑得很开心,吴英卿和许庆晨也笑得很开心。你们开心啥啊,我还不一定考成啥样呢。

门口,我看到阿香阿姨正在给我妈削水果。我妈的病床上干净整洁,妹妹也整整齐齐地在睡着。

想到阿香阿姨,我觉得又感动又好笑。果然,只要有阿香阿姨在,她身边哪个孩子也甭想不参加考试。

“妈,阿姨,我考完试了。”

从医院赶往学校,路上要一个多小时。好在阿香阿姨来得早,虽然我坐的公交车在路上堵得死死得把我急得直跺脚,但好在应该不会迟到。

“考得怎么样?!专心考试了没有?没胡想八想吧?”阿香阿姨扭过头来就发来了连珠炮一样的质问。

“是一码事吗?!”她急得要死。

“不知道,我尽力考了~”我心中很轻松,笑着回答。

“阿姨,我总跟您对着干,真的很抱歉。”

“我不是说让你休息够了再过来吗?!”

我的眼泪又落下来。奇怪了,好像是我生了孩子内分泌失调似的。

“我已经休息够了,阿姨!”

“赶紧洗洗脸,准备去考试。我从小英那儿给你拿了一套文具,这儿你甭管,想都甭想,今天考完试就回家睡觉,明天考完试休息好了再过来。”

“那你过来,我跟你谈谈。”

连我妈都没有打过我,眼下挨了隔壁的阿姨两巴掌,我倒是不觉得委屈。

哈哈,自从阿姨跟我妈说了很多心里话之后,我隐约觉得她好像也把我当成了小英的一种。不过这个时候我也不害怕、也不反感了,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聆听训诫。

话音刚落,她又打了我一巴掌。

“你为什么不给你妈妈请护工?没钱?”

“我妈生孩子怎么能麻烦您呢。”我害羞地说:“照顾我妈和妹妹,挺恶心的……”

“是……”

“傻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啊你。”她咬牙切齿地拍了我的肩膀一巴掌。

“没钱算什么事?!”她咬牙切齿。

我看到阿香阿姨站在门外。

“我……”我怯怯地偷看她,借我钱这个事是我和吴叔叔之间的秘密,当时我妈就说,这事如果被阿香阿姨知道了吴叔叔就要跪搓衣板。

早晨六点,妹妹又醒了一次。我把她又重新哄睡之后,意识到今天是我期末考试的日子。郑老师告诉我,如果不参加考试,寒假之后补考时哪怕我得了满分,卷面分也只有及格分了。再见了,七中。我这样想着,一边歪在椅子上,准备再抓紧时间睡一会儿起来给妈妈打饭。这时,门口有人轻声叫我。

“我再问你,你期末考试不参加,那中考呢?难不成你准备辍学做社会青年去?”

于是一夜过去,我浑身酸痛不说,脑袋也昏昏沉沉。

“反正我爸妈的事儿肯定摆在考试前面呀。”我嬉皮笑脸。

小妹妹夜里常常会醒,她醒了,我就抱她到妈妈怀中去吃奶。可她总是醒,总是醒,隔壁床的阿姨说是因为我妈妈的奶太少了,孩子每次都吃不饱。

“胡说八道!气死我了!亏我老夸你懂事。你要是不好好学习,你妈妈不得气死了吗?你妈妈连你今天考试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儿你也敢不说?!”

妹妹从暖箱里出来了,我便又要照顾我妈,又要照顾妹妹。作为看护人员,我却没有自己的床可睡。晚上,我跟其他的护工阿姨们一样,睡在产妇床边的椅子上。

……我的耳朵被气急的阿姨拎起来了,这就……有点太疼了。

“坐月子可不能哭啊,”我说话简直像一位老婆婆:“快别哭了,高高兴兴的,给妹妹的奶才能好。”

“阿……阿姨,您昨天晚上肯定没睡好,赶紧回家休息吧,这儿有我呢!”

“我的宝贝。”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妈妈生完了妹妹,护士跟我说她出生的时间,妈妈才想起来头天是你的生日。妈妈居然把你的生日都给忘了。”

“有什么你啊,我跟你说,你妈妈和妹妹的衣服,每天都要换洗,你妈妈身上都快长毛了你给她擦洗过没有?!你再看看你妈这头发……我梳了半个多小时才给她梳通……”

“慢慢来,对床那个阿姨说了,一开始吃了奶瓶就是容易不适应。”我这段时间听各位产妇聊天,再加上一直上手实践,逐渐也掌握了一些产妇和新生儿的护理知识。

眼看着我被一顿教训,我妈看不下去了,终于伸手制止:“哎呦妹子你赶紧回家歇会儿吧,昨天一夜也没睡着。”

“吃点奶吧,吃一点吧。”我妈气若游丝地劝她,可新生的小妹妹就是不领情。

“怎么着,嫌弃我话多?我拧你儿子你心疼啊?”话说得冲,眼神却是撒娇的眼神。

我妈终于清醒了过来。她醒了之后第一件事还是哭。妹妹吃了几次奶瓶,妈妈的胸脯摆在眼前,却怎么都不要吃。瘦弱得像小耗子一样的小手拼命推着,涨红了小脸哭了起来。

“行了,谁都嫌我烦。我回家了。”

不幸中的万幸,我妈和我妹妹都没有出现严重的早产后遗症。我妹妹在暖箱里住了一天多,各项指标都挺正常,就被抱出来。可怜她只有四斤多一点点,那么小那么轻,抱在怀里像什么都没抱似的。

她雷厉风行地站起来收拾东西,走到门口又说:“下午我再送汤过来,你妈身体太虚了,得好好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