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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同病相怜

陈福贵退伍回来后经亲戚介绍认识了当纺织女工的发妻。妻子是工人他是农民,妻子是城市户口他是农村户口,再加上他有小残疾,所以妻子结婚后就很看不起陈福贵,女儿出生后他们就再也没同过床。后来妻子下岗,陈福贵的生意做大,妻子便当起了全职的麻将太太,整天打麻将,每月问他要生活费,其余事情一概不管,既不管他,也不管女儿。三年前的一天,妻子在麻将桌上奋战两天两夜后猝死,陈福贵后来也一直没再娶。

后来他退伍回到老家,当时农村已实行包产到户,他家只有他一个人,分到的地很少,他对种地没什么兴趣,就把承包的地交给亲戚种,自己仍干起泥瓦匠的老本行。村里照顾他是退伍军人,修路建房之类的工程都交给他来做,他很快有了些积蓄。当时农村盖房仍是砖木结构的平房,而城里基本都盖楼房了。在做工程中,陈福贵了解到盖楼房都要用水泥预制板,觉得这个生意有前途。当时政府正鼓励兴办乡镇企业,他就开了个建材厂,做水泥预制板。1990年中央宣布浦东开发开放,川沙县被并入浦东新区,浦东开始大搞基建,陈福贵的建材厂生意火爆,赚了不少钱。后来一些先知先觉的人开始在浦东开发房地产。有个香港老板看中了陈福贵建材厂的土地,准备买下来盖住宅。香港老板仗着政府急于引进外资,在第一轮谈判中坚持以成本价买陈福贵的工厂,态度强硬,寸步不让。陈福贵回来后一边组织工人到香港老板下榻的宾馆去堵香港老板,一边偷偷拎着一包钱寻门路去疏通。第二轮谈判,香港老板老老实实地同意按评估价买下陈福贵的建材厂。陈福贵一下子有了几百万,但也迷茫了一阵子。水泥预制板的生意竞争越来越激烈,利润越来越薄,做下去是没前途的。回去搞建筑更不行,随着浦东一座座工厂拔地而起,本地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再干建筑行当,上海的建筑市场都被浙江和江苏的建筑队瓜分了。最后还是那个香港老板的房地产项目启发了陈福贵。那个香港老板盖的房子,多层卖三千多,小别墅卖五千多,很快卖完,赚了一大笔钱。陈福贵怎么都没想到浦东的房子能卖到这么贵,上海本地人一向有“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的情结,香港老板的成功真是颠覆了他的认知。于是他转向做房地产。他资金不多,大项目拿不起,还是从村里着手。村里有个垃圾焚烧站,边上有大片空地。他了解到垃圾焚烧站很快会搬迁,于是便用很便宜的价格拿下了边上的一块地搞房地产。陈福贵的第一批房子造好了,可垃圾焚烧站还没有搬,他的房子一套都卖不出去。区里的规划一改再改,有一阵传出消息说垃圾焚烧站不搬了。陈福贵急了,他所有的钱都砸在了那块地上,连农民工的工资都要付不出了。他自己是农民工出身,不愿意拖欠农民工的工资。于是,他故伎重演,一边发动村民和农民工去堵环卫部门的门,一边拎着一包钱去疏通关系。一个月后,垃圾焚烧厂确定搬迁、关闭。正在这个时候又传出了通用汽车落户金桥的消息,陈福贵的楼盘涨价了四次,仍然一抢而空。这以后他就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开发。渐渐地他发现上海的房价虽然一直涨,但是地价涨得比房价还要快,面粉永远贵过面包。他卖完一个楼盘的钱,买不起同地段的一块地,只能到更远的地方去开发,辛苦造房子还不如囤地赚得多。于是最近几年他改变策略,不再努力造房快速开发,而是放慢节奏,能捂则捂,能不卖就不卖。

女儿从小就没人管,妻子不管,陈福贵没空管。好不容易熬到高中毕业,高考肯定没戏,女儿提出要出国留学,陈福贵满心高兴,又砸钱让女儿去了澳大利亚,先读语言学校,后来去了一所毫无名气的大学,混了六年也没毕业。女儿在那边的主业就是换男朋友,从留学生到当地华人到当地白人到阿拉伯移民换了个遍。陈福贵花几百万给女儿在澳洲买了房,每月给两万澳元的生活费。女儿除了要钱,再没有别的事和陈福贵交流,他不知道女儿在澳大利亚过得怎么样,女儿也不关心老爸怎么样。陈福贵的发妻去世时,女儿只在分遗产的时候回来过一次。虽然发妻从来没管过陈福贵的公司,但他的公司仍算是夫妻共同财产,发妻有一半的股份,死后他和女儿各继承25%。

肖虹开始和陈福贵聊天。聊着聊着,觉得陈福贵其实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他1958年出生在上海市川沙县,吃奶的时候正赶上三年困难时期,营养不良长僵了,所以个头不高。他告诉肖虹,自己小时候很苦,六岁母亲去世,小学读了三年就赶上“文化大革命”,也就识了几个字,没再怎么像样地读过书。“不过我现在可是研究生学历,EMBA。花钱买的。”15岁读完初中父亲又去世,他只好跟着一个族叔学做泥水匠的手艺。18岁应征入伍参了军。20岁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在一次战斗中负伤,留下了一点残疾,影响了他的男性功能。

陈福贵发达之后就成了夜总会的常客。他觉得自己15岁之后就是一个人,一直是一个人,所以他只能到夜总会这样的地方花钱买热闹,花钱买尊重。陈福贵看上肖虹,起初只是看中她的脸蛋和身材,后来,如他自己所说,喜欢上了她身上的那股劲,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很像年轻时的自己。他的内心很想有个家,哪怕家里是个跟他作跟他闹的人,也胜过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刚开始肖虹很讨厌陈福贵,觉得自己是嫁给了猪八戒的高秀英。但渐渐地她觉得陈福贵对自己挺好的,比如结婚时送了她一套周大福的婚礼黄金套装,特意声明不在200万之内,是礼物。他陪肖虹逛街,但凡她看上的他都会掏钱,也声明不在200万之内。他请了保姆,不让肖虹做家务。陪肖虹看电视的时候,也由她选台。就是在行男女之事时,还是不太行。所幸陈福贵也不是每天都要行男女之事,多数时候只是抱抱亲亲。

肖虹知道了陈福贵的故事后有点同情这个老头子,不再对他冷嘲热讽,说话也温柔起来,有时也会在生活上叮嘱他一些事,比如高血压不要吃含糖分太多的东西等。有一天晚上,陈福贵拉住肖虹要亲热,试了一会儿有了感觉。陈福贵拿出一粒蓝色小药丸,说吃了药之后能让肖虹更满意。肖虹没让他吃药,说对身体不好,这样发自内心的关心让陈福贵更喜欢她了。

能赚到大钱的人,一定不会只凭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