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前任总经理周海涛的错误决定。”张经理说。
“这可不对啊，我已经被开除了。”许湘说。
“前任总经理？”许湘惊讶地问。
第二天，解进在公司里被证监会稽查大队带走调查。许湘接到了海明证券人事部经理打来的电话，通知许湘回去上班。
“是的，前两天上级党委和金融办的领导一起到了海明证券，宣布免去周海涛的一切职务，任命了代理总经理。”人事部经理解释道。
许湘已经站起身，说：“我跟你不是一个公司的了。不是什么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你要解释的话有听你解释的人和地方。”说完，许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但是你们给我的开除通知上盖着公司的公章呢，这可是代表公司行为的。”许湘经过左彬的分析，已经再也不想回海明证券上班，她对海明证券已经失望透顶。
“湘姐，你听我解释，我是想，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同事，项目信息分享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经理哑口无言。
“你别再装了。今天我跟人事部的朋友聊了，他说一个多月前吕腾飞找过他，说要把你调到他们部门当他的助理，如果不是因为他出事，你恐怕已经高升了吧。”
“还有啊，我看了我和公司签的劳动合同，公司无故解除劳动合同，要赔偿我三个月的薪水。我正准备去劳动仲裁呢。”
“你为什么信Diana不信我呢？Diana她可以说谎啊！”
“别别别，许总，有事好商量。”张经理知道这个仲裁海明证券必输无疑，到时候他也得担责任，“我们那么多年同事，你有什么要求，就跟我说嘛。能办的，我一定帮你争取。”
“我今天问了Diana，她说她从来没有把ASE的事情告诉过别人。这件事情公司里就我们三个人知道，我没说Diana没说，除了你还有谁？”
“那就按合同赔偿。还有，原来我在公司时做的项目要允许我带走，留在那里也没人做，损害客户利益。”
“湘姐，你这么不相信我？”
张经理觉得许湘的要求并不过分，便去和代理总经理商量。代理总经理刚刚上任，就是个来救火的临时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是周海涛拆的烂污，如果搞成劳动仲裁败诉反倒是自己的责任，于是爽快地答应了。
“是你告诉吕腾飞的是不是？”
“好马不吃回头草。”许湘就是这样，尽管这一个多月她努力地找工作，投出去那么多份简历都没回音，也绝不会回去求海明证券收留。
解进又语塞了。
这天，许湘接到了一家猎头公司打来的电话。猎头公司说中高证券投行部正在通过他们找人，问许湘是否有兴趣。中高证券是中字头券商，业内排名前三，许湘很高兴地表示愿意去试试。猎头让她把最新的简历发过去。许湘早已经准备好，就发邮件给了猎头公司。不一会猎头公司又打电话通知，让她第二天就到中高证券总部去面试。
“这句话该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红土地收购ASE的事情的？”
第二天早晨许湘来到中高证券总部。许湘虽然有多次求职的经验，但到中高证券面试还是有点紧张，她想竞争一定非常激烈。接待她的是中高证券的人力资源部经理。握手之后，人力资源部经理说许湘是猎头公司推荐的，简历他已经看过了。
解进愣住了，憋了半天，说：“湘姐，你怎么知道的？”
“您过去三年有没有受到过证监会的处罚？”
“红土地呢？”
“没有。”
“没有，一只都没有。”
“有没有其他刑事犯罪记录？”
“没买过股票？”
“没有。”
“是啊。”
“有没有被列为严重失信人？”
许湘放下刀叉，沉默了一会儿，强压住自己的情绪，又问道：“你只给他买基金？”
“没有。”
“是啊，怎么了？”解进见许湘有点异样，便说，“我知道这是有点违反公司的规定，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不再做就是了。不用那么严肃吧。”
“如果被录用的话，您什么时候可以入职？”
“你在手机上操作？”许湘低着头说。
“随时可以。”
“是啊。其实我自己的钱也放那儿，我自己不是不方便炒股嘛，就把钱也放在他账户上做。他哪里懂啊？都是我操作的。”
“我没有问题了。”经理说，拿起桌上的电话拨号。
许湘停下手中的刀叉，仍然不动声色地问：“你是不是不仅仅给他建议，也会帮他的账户操作一下呀？”
许湘心想这未免也太草率了，一个跟专业相关的问题都没问，难道自己是来陪跑的？她悻悻地起身。
“没推荐他买股票，就买些基金，业绩好的那种。”解进说。
“请坐请坐，”经理做了个手势说，“我们马董事长说要亲自见见你，请稍等一下。”
“从前有个什么朱哥的经常打电话给你，最近你都推荐他买些什么股票呀？”许湘问。
许湘心中一怔，原来考验还在后面。不过董事长亲自面试未免也太隆重了。人力资源部经理在电话里向秘书确认了马董事长可以接见，便引许湘去到董事长办公室。董事长办公室很大，90度角的景观落地窗，隔着玻璃幕墙可以看到黄浦江和外滩的全景。
“今天行情一般般啊，没涨多少。”解进说。
“这位是许湘。这位是马董事长。”经理做了介绍。
“今天股票行情不错啊。”
马董事长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坐下。
晚上见了面，许湘试探性地问：
“许湘，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马董说。
上次解进走后，两个人一直冷战，已经很多天没有通消息了。许湘想事关重大，还是放下面子约解进出来见个面。许湘直接打电话给解进约他晚上在他们从前常去的那家餐厅吃饭，解进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似乎就等着许湘这个电话。
许湘想起当初带左彬见刘芳讲玉龙医药，刘芳也说过类似的这么一句话。
经左彬这么一提醒，许湘想起来谈话中证监会的工作人员提到的“诸葛明达”的名字，那很有可能就是参与内幕交易的人的名字。这个名字她没有听说过，但似乎又不是完全陌生，而是在哪里见过的。许湘挂了电话，努力地想“诸葛明达”这个名字。突然，她想起这个名字好像在解进的手机上出现过，上次她把手机递给解进的时候看到那个长长的名字，前面两个字好像就是“诸葛”。常跟解进通话的那个“朱哥”，其实应该是“诸葛”！想到这里，许湘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冰凉。
马董继续说：“我们是央企，和海明证券不一样，资源更多一些，不过机制可能没有海明证券灵活。不过你放心，好好干的话你的收入不会比在海明少的。怎么样，愿意加入我们吗？”
“监管部门也是通过大数据来找线索的。我的朋友告诉我说，上个月他们的大数据监控系统就发现了一个可疑账户，在红土地收购ASE公司的消息出来前大量买进了红土地的股票，而且别的什么股票都没买，只买了红土地，然后在消息公布后股价涨了就卖掉了。他们根据下单的IP地址查到和海明证券的一个员工家里的网络IP地址是一致的，然后上周他们把犯罪线索移交给了证监会稽查大队。我怀疑可能这就是证监会找你谈话的原因。他们找你谈话前一定先去调查那个账户，那个账户是谁的你知道吗？那个人牵连到你了，你好好想一想。”
“能够加入中高证券是我的荣幸。”许湘十分高兴，没想到面试这么顺利。
“这么多线索，真是大海捞针啊。”
“什么时候能来上班？”马董问。
“有很多。第一是IP地址，如果那个做内幕交易的账户，是用你家的网络IP地址交易的，那就会怀疑到你。第二是通话通信记录，如果做内幕交易的人跟你有频繁的通信联系，也会怀疑到你。第三是资金转账记录，如果做了内幕交易的账户里的钱最终转到你的银行卡上了，那肯定也会怀疑到你的。”
“我随时可以。”许湘说。
“会是什么样的证据呢？”
“那明天就正式入职吧。你的分管领导刚好去党校学习，工作中的事你就直接向我汇报吧。”马董又招呼了一下人力资源部经理，“今天来都来了，你带许湘在公司各处转一转，认识一下几位副总和各部门的负责人，方便以后开展工作。还有，许湘，原来你带的团队，如果你觉得合适有用的人也可以一道带过来，具体的你让人力资源部安排。”
“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二点。证监会不会平白无故地来找你的，他们一定是掌握了一些证据能够怀疑到你。”
许湘简直受宠若惊。自己和这位马董素未谋面，他却如此器重她。
“我肯定没做违法的事。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怀疑到我呢？”
从中高证券出来，许湘立刻给刘芳打了个电话，告诉刘芳自己已经入职了中高证券，并且可以把在海明证券负责的项目带到中高证券去。
“许湘，我去打听过了。第一，证监会找你谈话并不是说你一定有问题，而是说他们要了解情况。如果你真的没做违法违规的事，也是不用担心的。”
“很好，我马上安排和中高证券签新的《财务顾问协议》，收购ASE的工作你继续推进吧。”刘芳很高兴地说。
半小时后，左彬打回给许湘。
马董提到团队，许湘想到了杨嘉，这是她在海明证券里唯一觉得有能力并且人品可靠的人。她立刻打电话给杨嘉，可他说自己已经在一家律师事务所找到了工作。许湘觉得有点可惜。
“知人知面不知心”，适用于金融圈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