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言情小说 > 涨跌之间 > 第22章 电闪雷鸣

第22章 电闪雷鸣

“左彬,我公司出大事了。”

回到家,许湘再次拨通了左彬的电话。

“是不是跟红土地有关?”

“左彬,公司出了大事,”她刚想说下去,一个证监会的工作人员从她身前走过,她意识到在公司里讲话不方便,便说,“等会我再跟你说。”

“你怎么知道?”

许湘直到下午下班前才拿回自己新买的手机。打开手机上的证券软件一看,红土地公司已经紧急停牌等待发布公告。她的心情很复杂,马上就拨通了左彬的电话。

“我猜的。红土地今天紧急停牌,说有重大事项要发布,你们公司是红土地的上市保荐人,我想大概跟这个有关。”

此时的周海涛已经丧失了理智。他对这个奇怪的匿名电话没有丝毫怀疑。许湘的确是最有举报动机的人,她的项目被吕腾飞抢了,她一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周海涛怒由心生。他想着许湘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这样他向办案人员交代的时候也可以拉许湘垫背。可是他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想想她工作上有什么违法违规的?许湘一向小心谨慎不越雷池。再想想她私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她一个单身女人能有什么问题?吸毒?酒驾?乱穿马路?周海涛越想越离谱。突然,他清醒过来,为什么要等到被抓了以后再拉许湘垫背呢?他现在还没被抓,还是总经理,还有权力报复。

“你猜对了,红土地涉嫌造假上市,今天证监会稽查大队调查组进驻我们公司,吕腾飞他们部门的人都被抓了。”

说完,那边就挂了。

“这么严重!这帮家伙胆子也太大了,造假上市可是要坐牢的呀。”

“你知道是谁举报的吗?是你们公司的许湘。”

“是的。”

“是……是的。”他想,大概是要抓他的人在找他。

“单凭吕腾飞做不了那么大的案子吧,也许会牵涉到更高层。”左彬继续分析。

“是周海涛吗?”

许湘心想,周海涛肯定脱不了干系,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跟左彬商量。

这天晚上,他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声音很陌生。但他一接起电话对方就能叫出他的名字。

“刚才我在想,那个ASE公司的并购项目也许可以起死回生了。你想啊,红土地造假上市被立案调查,他们不可能再去收购ASE公司了,那我们就有机会了。”

周海涛彻底瘫倒在床上。他原本想再捞两年就辞职退休,去加拿大和老婆孩子团聚安享晚年,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局。他想自杀,但实在没那个勇气。他想到自己还有点钱,自杀岂不是便宜了那个绝情的女人?于是他决定不自杀了。整个晚上他都睡不着,几次幻听有人敲门来抓他。直到第二天天亮,他实在困得不行了,才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抓他的人仍然没来,他又撑过了一天。

“是的。事不宜迟,你最好马上给德国方面发邮件。红土地之前发了要收购ASE公司的公告,虽然它不能收购了,不排除还有别人看到公告加入竞争。”左彬提醒道。

“你别拖累我们母子啦!”说完妻子就挂断了电话。

许湘立即写邮件给Schulz,说她知道红土地公司已经被证监会立案调查,没有能力再收购ASE,建议他还是考虑自己这边的收购意向。Schulz很快回复说感谢许湘提供的信息,但他们还要向红土地求证,如果她能提供什么证明材料的话,他可以立刻向董事会报告。许湘想德国人果然严谨,不过那么重要的事仅凭她空口白牙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她打开电脑,上了上交所的网站,等最新的公告。过了一会,红土地的最新公告发布出来。内容很简短:

周海涛愣住了,他没想到妻子是这样的反应。

“本公司因涉嫌欺诈发行遭中国证监会立案调查,特此公告。”

“周海涛,我们离婚吧!”

许湘赶紧下载了公告,微信上发给何晶让她翻译。不一会,何晶就把翻译好的汉德对照的公告发了过来。许湘立刻又写了一封邮件,把红土地的公告原文、汉德对照的翻译件,还有上交所发布公告的网址都发给了Schulz。

2000万,周海涛是有的,但现在拿不出来。他早就把几套房子都卖了,大部分的财产都已经转移去了加拿大,国内只剩下两三百万。到了晚上,他打国际长途联系上了妻子,加拿大刚刚是清晨。他在电话里说自己东窗事发,已经被限制出境,律师说要2000万能免于坐牢,让老婆赶紧卖掉加拿大的一套房子准备钱。

第二天,红土地造假上市的消息登上了各大证券报的头版。《财兴》杂志还刊出了一篇深度报道,说红土地虚增销售收入和利润,所谓的虫草种植基地全是荒地,价值十几亿的虫草存货子虚乌有,总之造假恶劣程度触目惊心,还说红土地之前要收购德国公司就是为了把资金转移出境。

“像您朋友的这种情况,要免于刑事起诉的话,2000万吧。”

许湘来到公司,自己的办公室已经恢复了正常,调查组集中到了投行四部的办公室工作。

“大概要多少钱?”

突然,办公室牛主任和人事部张经理一齐走进了她的办公室,把一份公司的红头文件放在她面前。张经理手里拿着另一份向她宣读:“许湘因严重违反公司纪律,即日起立即开除。”文件上盖了公司的公章。许湘知道这是周海涛狗急乱咬人,她本来心情就极差,一下子站起身来,爆发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说我严重违反公司纪律,我违反了哪一条,你们给我指出来?”牛主任和张经理没有生气,反而对许湘发火觉得很理解。人事部经理说:“我们也觉得莫名其妙。可这是周总下的命令,一点道理也不讲,说谁不执行就开除谁。”边上牛主任也说:“我们这是例行公事,最近公司事儿挺多的,证监会还在调查,结果怎么样都还不知道,你就先忍忍吧……”许湘明白对这两位发脾气没有意义。她拿起红头文件,问道:“上面写着即日起,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周总,您是知道的,我们办案是有价码的。”

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异口同声说:“可以。”

周海涛回到住处。房子是位于陆家嘴的豪华酒店式公寓,租的,他一个人住。老婆孩子早就送去了加拿大。整个下午,他用家里的固定电话想方设法地给老领导、老同事、老朋友,或者一切他认为可能有门路的人打电话,希望能托到关系。然而要么无人接听,要么被拒听,好不容易接通了一个,对方听到他的声音就立刻挂断,再打就被拒了。周海涛再度感到绝望。他觉得自己已是瓮中之鳖。最后他鼓起勇气打给一个律师朋友,推说是自己的一个朋友卷入了证券犯罪,问有没有办法免于坐牢。

许湘把红头文件收进包里,快步离开。刚走出办公楼,手机响了。许湘一看,是杨嘉打来的。

瞬间,周海涛从头凉到了脚跟。

“湘姐,我刚才收到了人事部经理给我的红头文件,说我严重违纪立即开除。我问他我违了什么纪,他说他也不知道,是周海涛的命令。你说气人不气人!”杨嘉在电话里很气愤地说。

在检查站,边防警察将他的护照在电脑前扫了扫。他不安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过来另外一名警察,将他请到一边,把护照和登机牌还给他,说:“请你回去吧,你现在不能出境。”

许湘心想,原来周海涛乱咬的还不止她一个。她平静地说:“我也被开除了,也是同样的理由。”

45分钟后他就到了浦东国际机场,快速地办完机票,走向出入境检查站。

“您也被开除?这公司简直是黑店,无法无天了。”

周海涛下楼叫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他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你打算怎么办?”许湘问杨嘉。

“不用了,我就到附近办点事,很快回来。”

“我说了,公司无故开除我,我要去劳动仲裁。”杨嘉说。

“您出门要不要我叫司机啊?”

“我支持你。”许湘说。

“放我桌上吧。”

许湘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她想到自己在公司工作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最终却是这么个下场,心寒极了。此刻,她想找个人说说话,她打电话给解进,他却没接。于是她又打给左彬。

散会后周海涛回到办公室,锁上门,翻箱倒柜地找出自己藏的一本护照。按规定,周海涛的护照是要上交的,但他特意藏了一本。然后他用桌上的固定电话订了一张当天下午飞往加拿大的机票。订好机票后,他从衣橱里找出一个行李包,打开看了看确认一下,里面是一大包美元现钞。他拎着行李包就出门了。在门口遇到了办公室主任,拿着个透明塑料袋说:“周总,您的手机。”

电话接通,左彬一下子就听出许湘情绪非常低落。

周海涛的表演让许湘觉得恶心,但冯处的讲话倒很实在。

“我被公司开除了。”许湘说。

“刚才让各位交出手机,那是规定的程序,过会儿就会还给大家。我们会检查一些数据,各位请放心,你们的个人隐私和与案情无关的我们不会看更不会传。还有电脑和其他资料也一样。这几天影响大家的正常工作大家就克服一下吧。”

“开除!?为什么呢?”

“我们公司发生了这样的事,作为总经理,我感到非常自责、非常难过,平时我对投行业务关心不够,导致出了这么重大的问题。我会向董事会做出深刻检讨。但是我一直都强调,要严守风控合规的底线,违反证券法律法规的事是绝对不能做的!可是就有那么一些人,知法犯法,为了个人利益铤而走险。你们虽然没有直接参与红土地项目,但是一定要全力配合证监会的调查工作,有违法犯罪线索的一定要主动交代。你们各自的业务中有违法违规行为的,也要立刻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接下来请证监会稽查大队的冯处说两句。”

“没有原因。就是周海涛狗急乱咬人。”

“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证监会稽查大队的冯处,这位是上海证监局的张处。他们今天来是调查红土地造假上市的问题,负责这个项目的吕腾飞等人已经被隔离审查。”

左彬沉默了一会儿,说:“许湘,我觉得这对你未必是坏事啊!”

这时,总经理周海涛恭恭敬敬地引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并排坐在主席位。平时开会周海涛都坐在中间,今天谦让了一番后他自觉地坐在左手位。

“不是坏事?”

“别慌,不是我们部门的事。”边上的郝仁怀代替许湘回答了。

“你想啊,红土地造假上市被查,你们公司是保荐人,如果查实了,按照证券法的规定,你们公司的保荐资格至少被暂停六个月,你要留在公司的话新股IPO、增发什么都做不了,到时候也会被逼着跳槽。”

这时解进也进来了,显得有些慌张,看到许湘赶忙过来问:“许经理,出什么事了?”

许湘觉得左彬的分析很有道理,他到底还是比自己冷静,这么快就能权衡利弊。她也冷静了下来,很快就发现另一个问题。

“红土地造假上市。”郝仁怀幸灾乐祸地说。

“可是ASE公司的并购项目也做不下去了。刘姐是跟海明证券签的财务顾问合同,我离开了,这个合同就没人做了。”

工作人员把手机连同一张写着许湘名字的纸条放进一个透明塑料袋中封好,示意她可以走了。办公室主任低声让她到大会议室集合。许湘到走廊上才发觉,投行部的办公室里多了很多陌生人。有些人在翻阅文件资料,有些人正在把文件资料和电脑主机打包贴上封条。她来到大会议室,投行一部二部三部的人都坐在里面,唯独不见吕腾飞部门的人。她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坐到郝仁怀的边上,轻声问:“出了什么事?”

“你可以想办法把这个项目带走啊。我建议你先给刘芳打个电话,听听她的意见。”

许湘把手机放在桌上。“我没有手提电脑。”许湘说。

许湘经左彬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应该给刘芳打个电话。

许湘这才明白昨天刘芳电话的意义,心里一阵感激。自己的手机和手提电脑里虽然没什么违法犯罪的东西,但是隐私的内容总是有的,被别人看去总归不舒服,也不知道会惹什么麻烦。

电话接通。“刘姐,对不起。是我们海明证券出了内鬼,让您收购ASE公司的计划遭遇了波折。”许湘先做了自我检讨。

“请您交出手机和手提电脑。”

“哦,这种事情防不胜防!”刘芳说。

许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她知道,此刻她什么也不能说,只有配合。

“刘姐,还有一件事,我被海明证券开除了。”

“我们是中国证监会稽查大队的工作人员,现依法对海明证券投行部进行立案调查。请你予以配合。”

“开除?为什么?”

办公室主任向那两个人介绍说:“这是投行二部的许湘。”

“是周海涛。红土地造假的事他肯定脱不了干系,他现在是狗急乱咬人了。我告诉您是想提醒您,收购ASE公司的财务顾问协议海明证券履行不下去了。”

第二天早晨许湘一到办公室,就觉得气氛异常。办公室主任在门口候着,将她引入一间小会议室。两个穿着西装的人在里面等着。

“这倒是有点麻烦,财务顾问协议上是有排他条款的,换一个财务顾问的话就是跳单了,还得付钱给海明证券。你有什么办法吗?”刘芳问。

坏人的底线是把牢底坐穿。

“我来想办法。”许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