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等到心灰意冷,我最终都没有等来那个人。
三点,四点……
我想,我该走了。
两点,依旧没有人推开门。
我将那个戒指放在床头,只身一人,什么也没带,在黎明到来之际,凄然地离开了医院。
一点了,他还没回来。
我离开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雨很大,浇在我的身上,有些疼。
然而,手机上的时间早就过了十二点,他还是没有回来。我拿着戒指固执地又等了一会儿。
晓婉说今天是杨帆的头七,问我去不去墓地。
十二点,是我的借口,我只是在跟自己赌最后一把,他如果回来,我就相信他爱我,相信他是真想娶我,相信他不是故意想利用我的。
我没有答应,我没脸见杨帆。她因我而死,而我却没法帮她申冤。
暨雨走了,我手里握着他送的戒指。不是钻戒,只是个很普通的白银戒指,他现在买不起钻戒,可我还是看得哭了。如果没有那些谎言、那些伤害,我想这一刻,我的眼泪应该是甜的,可是现在却很苦涩。
我在雨里似乎行走了半个世纪,全身湿透的我坐在唐晓婉工作的酒吧门口,全身发着抖。
真的,当然是真的,问题是他舍得回来吗?
我又一次想起了杨帆,想起了那个重情重义的女孩,想起她脸上挂着的明媚的笑容,想起她目光闪亮地说她的梦想,想起她后来能够弹钢琴的满足感,想起她抓着我的手感谢激动的神情,想起她哭吼着叫我快跑的样子……
明明是一句讽刺的话,可他却当了真,问我:“是不是真的?”
一道闪电劈开了昏暗的天空,连带着劈开了我朦胧而又暗沉的世界,我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想要做些什么。
我突然觉得这笑话很冷,于是很久没跟他说话的我,终于开了口:“你一会儿去看童茹婷,陪她说一会儿话,等她睡了就回来,别陪整夜,我就答应你!我只等到十二点!”
每个人都有梦想,梦想可以很空泛也可以很细致,我一直是没有梦想、没有目标的。
当初他说的,生完孩子,一定会为我举办一场浪漫的婚礼!可孩子死了,童茹婷也得救了,他还在坚持那个谎言做什么?
而此刻,我知道我要做什么。
暨雨要离开我病房的时候,突然从兜里拿出一个戒指给我,目光恳切地望着我,说:“诗年,等你一出院,我们就举行婚礼吧!”
我只是想要公平而已,如果这个世界真的黑白不分,我只想靠自己微薄的力量,找回一点我想要的公平。
为什么他不问呢?因为他不在乎啊!他不在乎我朋友的生死,就像他当初不在乎加亮死了,他只在乎我死不死,因为他要利用我救童茹婷。如果我死了,童茹婷也就没救了!
杨帆的死,不该就这么被蒙混过去的。
我没告诉暨雨,我干吗要告诉他?他要是真在乎,为什么不自己问,杨帆为什么不来看我?为什么啊?
童佳宁跟她的那群朋友,不该就这么逍遥法外的。
我想暨雨一定不知道童佳宁为什么不在?因为她害死了杨帆,怕得逃了。她爸妈在忙什么?忙着像我爸当年那样,疏通关系帮自己的女儿啊!
杨帆的死,让我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的人生,我的未来。命运总是无常地玩弄着我们,而能改变命运的只有我们自己。
最后,又到了他去看童茹婷的时间,每天晚上,他都会在童茹婷病房陪夜。暨雨说,童茹婷刚做完手术,还不确定有没有排异反应,童父童母在老家忙些事,没法过来,童佳宁又不在,只能他去留心点。
我想要的公平正义,没人给我,所以我只有靠自己去寻找和创造。
不过气氛很尴尬,因为我不回答。
那天,我没有进唐晓婉工作的酒吧找她,我只是在雨里坐了很久,想了很多。老家有带着李崎轩生存的爸爸他们,这里有我想割舍的爱情,这两个城市带给我太多的伤痛,此刻的我,还没有力气抚平那些伤痛,请原谅我还做不到毫不在乎。
出院前的一天,暨雨又来到了我的病房,没有像之前那样,陪着我沉默,而是自己找着话题说。
我最终去了那个我母亲带着安知墨遗像生活的城市。
住院的那几天,暨雨天天都在陪我,也许他在内疚,也许他是真的爱我、担心我,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孩子死了,我的杨帆死了,我的幸福也死了。
我想在那里重新生活,重新去学习,虽然我已经二十三岁了,但是我相信只要有梦想肯努力,一切都来得及。我要去学法律,努力去当个有良知的律师,我想知道,公正的审判是不是真的那么难求?
我似乎早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能苦笑。
等光明冲破黑暗的那天,我想,我会再回来,祭奠我逝去的朋友和亲人。
我让晓婉报了警,可警察说这事一时也查不清楚,而且我没有证据,那些人即使被抓到了也不知道会被判多久。
我想,到那天,我会真正地跟那段灰暗的时光,说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