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母一脸不可思议：“我就随口客气客气，谁知道他居然答应了。”
高飞直犯嘀咕：“吃什么饭，您都不会做饭！”
饭菜上桌，不得不承认黄成真有两把刷子，色香味俱全，重点是食材就捡冰箱现成的，高飞觉着他八成在新东方厨师专业学校进修过。
客厅里高飞和高母面面相觑，自己主动进厨房的客人这还是头回见。
高母边吃边和黄成聊上了：“你兄弟姐妹几个？”
菜下锅，先是一阵刺耳的嘈杂声，然后是一阵训练有素的颠锅动作。黄成系着高飞的花围裙在厨房里蝴蝶闹春似的忙活起来。
“三个，我是老二。”
黄成本来半个身子都出门了，一听这话两眼一亮，返身应道：“行！”高飞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她妈，她妈也一脸意外。
“父母都是干什么的？”
黄成告别时，高母头也没抬，敷衍着哼了一句：“吃个饭再走吧？”
“父母都退休了，父亲退休前是造船厂工会干事，母亲是船厂食堂的炊事员。”
黄成直奔厨房去，高母放心地坐下继续读报，很快黄成就出来了，他的袖子和裤腿被溅出的水淋得湿透了：“弄好了！高大夫。”
一旁高飞简直听不下去，她妈和欧阳没这么说过话，一桌上吃饭的机会更是不多，这么慈眉善目的，还是她亲妈吗？
这个没羞没臊的表现让高飞吃了一惊，忙撇清：“不是救命恩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才好，“嘿！妈，回头跟你解释，哪，就是厨房里的水管。”
高母过了片刻语气温和地问道：“你多大了？”
黄成一见高母，毫不吝惜地给高母来个九十度鞠躬。高飞刚要介绍，他抢先开口：“高大夫是我救命恩人，为了报恩，我来帮她修水管，阿姨，您好！”
黄成有点羞涩地低声答道：“快三十四了。”
高母意外看见高飞从外面领进个陌生男人，她上下打量一番，三秒内判断出这是个没有花花肠子的实诚男人。
高飞呛住了，她妈没理会她，继续给黄成夹菜，黄成忙起身给高飞倒水，已是在此认祖归宗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姿态。
王苹苹轻蔑地扫了一眼：“她装什么修，刚跟她老公离了……”
高母像主持医院专题报告会一样，继续下一个重要议题：“结婚了吗？”
黄成一般不爱把话说死，但为免除后患必须坚决：“真的不用，我们不合适！”他看到前面高飞的身影一闪，还以为自己眼花，“那不是高大夫吗？”他不禁喜出望外，她也在装修？
高飞听不下去了，她猛站起，脸冲着门也不看黄成：“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没戏。”黄成对医生都挺敬重的，印象中的医生应该都像高大夫那样，淡淡的，特有距离感。这个王大夫太黏人，他老大的不适应。王苹苹却不见外地拍打着黄成的肩：“人家可是张开一个黄工闭口一个黄工老念叨你呢，没事，我再帮你约她！”
晚上高飞她妈不知道在找什么，一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我原来那个收音机你记不记得放哪去了？”
王苹苹进一步笼络：“你和沈大夫到底怎么样了？”
高飞一脸莫名：“不是坏了吗？您都有新的了还找它干吗？”
黄成当然不会当真：“行啊。”
高母气定神闲地说：“黄成说能帮我修，我给他试试。”
不远处，黄成正陪着王苹苹挑选建材，给王苹苹装修是对黄成的一大考验，她总希望又好又便宜，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很难。王苹苹先给黄成一点示好：“昨天我几个要好的姐妹过来看，都夸这活做得地道，说她们装修还是找你。”
高飞放下手里的书，用陌生的眼光打量了下母亲，语重心长说：“妈，他就是普通一病人，您对他是不是太热情过分了？让别人误会。”
建材市场太大了，高飞逛得眼晕，买个水龙头都不简单，型号、款式、材质……选择越多她越糊涂。
高母扫了她一眼，有点心虚：“误会什么？”
果然，王健坦然说：“别考虑了，你觉得我怎么样？”
高飞坐直了身子：“你问他家庭情况，那是礼节吗？”
沈心一愣，这才意识到他是特意在这里等自己，心底一暖：“还不知道呢，还得考虑考虑。”
高母还在强词夺理：“我看这孩子顺眼，多问两句怎么啦？”
王健忍不住乐了：“你呢，怎么样？”
高飞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以往借她三个胆儿她不敢这么跟她妈说话的：“您不是教育我和人交往要注意分寸吗？您今天显得特没分寸，希望以后多注意点啊。”
沈心同情地说：“多相几次，失败多了，就会习惯的。”
高母居然没生气：“嘿！你居然还教育起你妈来了！”她翻出了收音机，露出满意的微笑。
王健语含深意地说：“今天是我生平第一次相亲。”
高飞深吸一口凉气：“您不会真的要他帮您修吧？”
沈心不知为什么有些开心：“节哀啊。”说完就哈哈乐了起来，她发现自己今天笑得有点多，快乐的份额超标了。
医院食堂里，难得今天就餐的人不多。
王健摸摸头，有点不好意思：“没怎么样。”他的相亲对象像做政治审查一样，将他的个人简历细细问了一遍。
沈心轻盈“飘”到高飞面前，满脸春色：“一起吃啊！”她眨巴眨巴大眼睛，肤色白里透红，浑身都是精气神。
沈心大方打了个招呼：“你相亲相得怎么样？”
高飞上下打量沈心：“精神不错啊。”
看到她，王健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就像未被污染的林间空气。
沈心声调如唱歌般：“何止！”
和秃头热情聊完，沈心婉言谢绝了对方看电影的进一步邀请，如释重负走出咖啡厅。她意外看见王健站在路灯底下。路灯下，他显得身材更高大，肩膀很宽，臀部窄窄的。倒三角体型，沈心脑海里冒出一个词儿。
两个人一人端一碗面坐下，沈心将自己碗里的牛肉全夹给高飞。
沈心挂掉电话，有点尴尬地看着王健，跟人瞎扯半天，居然弄错了对象：“那什么，我坐错桌子了，后会有期啊！”她蹑手蹑脚地离开，像没偷到油的耗子。
高飞用筷子拒绝：“我不吃牛肉！”
沈心意识到什么，一看桌牌：十六号！赶紧回过头，不远处六号桌边一名秃头男子正如饥似渴地盯着咖啡厅大门。
沈心坚持：“我减肥呢，别浪费。”
介绍人惊讶得声音都变尖了：“谁是王健？”
以前沈心跟高飞说过，如果一个女孩热切地想要减肥，就是热爱生活的标志。
沈心理直气壮：“王健啊！”
沈心伸长脖子，神秘告知：“我昨天大有收获啊。”
“你和谁聊着呢？”
高飞额手相庆：“相中了！？”太好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沈心这么多年，终于迈出关键的一步——第一次相中了。就连石磊她都是没相中，凑合着相处的。
沈心莫名其妙：“我早到了啊，正和人聊着呢！”
沈心做出胜利的手势，高飞看了眼手表，时间有限，她急不可耐：“我还有三分钟接班，言简意赅点。”
王健大笑，觉得这女孩挺有意思。两个人谈得正热乎，电话响起，沈心的手机那头传来介绍人的责备声：“怎么回事啊？人家等你半小时了，你到底去是不去啊？”
沈心抓紧说重点：“小我五岁，交巡警，那叫一个年轻貌美！”
沈心懂了：“就是骑摩托的那种警察？”
高飞有点迟疑：“小这么多？不太好吧……”虽说现在流行姐弟恋，但差异大了，能有共同语言吗？
“那是指挥，我属于交巡队的，是巡逻警察和交警合并的一种……属于一警多能，一警多用，明白吗？”
沈心翻了个白眼：“怎么不好？你买牛奶不得买最新出厂的吗？新鲜啊，有营养啊！”
“站马路中间的？”
高飞嗔怪地瞪了闺密一眼，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交通警察。”
沈心手指点着高飞离去的背影，十分得意，旁若无人大声嚷嚷：“嫉妒吧？”
沈心进一步了解：“你做什么工作的？”
高飞回头看她那得意劲，有点哭笑不得，大声说：“快嫉妒死了！”
王健由衷地说：“没见过你这么爱笑的……”
沈心得意地做出“去吧去吧”的手势。
沈心终究没憋住笑，这人也太可爱了吧，王健被她的笑声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沈心哼着歌刚走进内科，突然瞅见王苹苹的背影，她赶紧闪躲，可抵不住王苹苹眼贼尖：“沈心，我等你好久了！”她亲热地挽住沈心，“今晚有空吗？”
沈心强忍住笑：“可以。”王健赶紧戴上帽子。
沈心努力挣脱，两个人像太极高手一样纠缠：“今天晚上我有事！”
王健小心捏着帽子，见她沉默不语，有点忐忑：“我现在能戴上帽子吗？”
王苹苹厚脸皮地说：“那就明天晚上，”她将一张电影票塞在她手里，“进口大片，特精彩！”
王健顺从地摘下帽子，他的头发很浓密，啥“毛病”都没有，也许是戴着假发？如果是假发也太逼真了？她去拔根头发会不会显得自己才有毛病？
以沈心对王苹苹的了解程度，这电影票就不可能是她自己掏钱买的。沈心冷漠回复：“我不爱看电影，你自己留着吧。”
沈心思忖片刻，那估计是她记混了，今天和明天各相一个，其中一个矮，一个有点“毛病”——这是介绍人的原话，介绍人笑嘻嘻地把头发一撩：“他别的都不错，就是有点‘毛’病吧！”沈心见他戴着个棒球帽，索性大胆建议：“不好意思，那帽子能摘下来吗？”
王苹苹一点都不介意她的冷淡，故作神秘贴耳对沈心说：“人家钻石王老五特地要我约的你！自从上次见过面后，他对你朝思暮想……”
王健愣了一下，生平头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老老实实回答：“一米七六。”
王苹苹呼出的热气触到沈心的皮肤，沈心登时起一身鸡皮疙瘩。
沈心打量着他，想起介绍人说对方个子不高，不高是怎么个不高法？一米二是不高，一米六也是，王健坐着，上半身看着正常，不知道腿是有多短，她直截了当问：“你个子多高？”
王苹苹继续蛊惑：“机不可失，人家可资产百万啊！记得去啊！”
王健好脾气地说：“我都行。”
沈心捏着手里的电影票，生无可恋，到底这厮什么时候才会放过自己！等到她家装修完了的时候，指不定给自己继续介绍家电部的经理，家具城的员工——总之她家缺什么，沈心就是她家的免费赠品四下放送。
沈心翻看水单，她在这家相亲不下十次了，已经相当熟悉环境：“我就来杯蓝山吧。你呢？”
午休时高飞弄明白了沈心的“艳遇”是怎么回事儿：“知道了，虽然是相亲，但他不是给你预备的那位。”
男子略微迟疑，但还是伸出手：“我是，王健。”他的手指修长，声音也挺好听，沈心觉得今天来对了，至少这一个小时的相亲时光不会枯燥无趣。
沈心两眼放光：“你不觉得这很奇妙吗？你不觉得很浪漫吗？”
沈心大方伸出手来：“我是沈心！”
她满心期待高飞的肯定，高飞热忱回应：“还行！”
男子有点懵懂：“啊？”沈心发现他的睫毛很长，瞳仁很黑，长得还挺不错。
沈心对高飞的反应不满：“你怎么这么老气横秋的，没睡好？手术不顺利？”
沈心矜持地说：“你好！抱歉要你久等了！”
高飞叹口气，由衷地说：“沈心，我要是像你那样有套自己的房就好了，和我妈住一起特，特憋得慌，有点像监狱。”
沈心理了下头发，一脸歉意上前，男子抬起头，眉清目秀，看上去挺年轻，看见她，男子显出几分意外。
沈心建议：“你还是搬来和我一起住？”
冲进了咖啡厅她放眼一瞧，说好的六号桌旁端独自坐着一名男子。
高飞眼睛一亮，又迅速黯淡了：“算了，那我妈哪能饶我？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又要见到我妈，我就觉得眼前一黑……要不晚上我去看场电影，看到晚上九点再回去，那时候她估计睡了。”
内科下午开民主生活会，有几个话痨总管不住嘴“补充两句”，散会的时候已经临近沈心和介绍人约好的时间。沈心一脱工作服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
说起电影，沈心想起王苹苹给的票：“给，七点开场，估计看到九点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