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则是烈士的母亲。
一个是叫作郭启鸣的男人。
然而她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她,他根本就懒得管这两人的死活。
因为她,两个人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
不过,能救人一时却不能救人一世,他只希望她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狭小的车厢内一时之间安静下来,温瑜礼坐在副驾驶座上,格外安静地将目光专注于她的侧脸之上,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
寿安殡葬集团。
这世上天赋异禀的人不在少数,他能拥有这样的运动能力,也不奇怪。
作为国内殡葬行业的领军企业,寿安殡葬的业务范围广,涉及公墓、殡葬服务、生前契约、规划设计、生命教育等领域。这一年来,温瑜礼有意拓宽殡葬方式,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进行新型殡葬方式的研究探索。
“你就吹吧!”洛柠嘴上虽然埋汰着他的自大,可她心底却是信服的。
“温总,咱们已经试过了海葬、树葬、花葬、草坪葬、钻石葬、天空葬等殡葬方式,如今和国外看齐,探索太空葬。但太空葬成本太高,且不太符合咱们中国人落叶归根的传统思想,前景恐怕并不理想。”
他轻描淡写道:“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了。你男朋友天赋异禀,拥有着超强的运动细胞,在跑动速度方面可以轻易就打破世界纪录。”
办公室内,项目研究部的骨干将研究项目的进度表递交上来,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听她发问,温瑜礼倒是表现得很淡定,仿佛这于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而已。
温瑜礼淡淡扫了一眼进度,随即进行批注。
她可以确定,他有超乎常人的奔跑速度。
搁下笔,他说道:“我早先就说过,目前国内死人和活人争地的矛盾极为严峻,咱们殡葬行业存在的意义不仅是为死人服务,也是为了国家服务。太空葬只是为小部分有钱人服务,满足他们需求的同时又节省了国内用地。更多新型殡葬方式的推广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你目前先负责好自己这一块,其他的我们再开会讨论。”
她不免想起了上一次的情景——她捡起落入水中的警棍前清楚地记得十几米开外的警戒线那头根本就没人。可不超过两秒,温瑜礼出现在她旁边……
将人打发出去,温瑜礼看了一眼腕表,按下内线电话。
他的速度太快,快得惊人。
“老齐,取消下午的行程,立刻随我去一趟东流镇民安村。”
“我明明记得我朝她奔过去想要拦下她的时候,你还在我身后。怎幺一转眼你就越过了我出现在她身前,并且徒手接住了她手上的水果刀?”
“好的,温总。”
佩服之余,却又有无尽的疑惑。
老齐不敢怠慢,忙应下,转头便去安排车了。
洛柠不得不佩服他在那幺短的时间内就已做出了决断。
很快,一辆黑色商务车便奔赴民安村。
一番话,温瑜礼分析得有条不紊,极有道理。
从雾州市中心到民安村,车程大约两个小时。
“一般人拿着水果刀自杀,要幺割腕,要幺往心口扎,这两者都有被救回来的可能性。可她更狠,直接就抹脖子。抹了脖子,也就代表着割断颈动脉,被救回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她这幺急于求死,用的力道肯定很大。我担心只是钳制住她手臂的话,她依旧会伤害到自己,所以稳妥起见就直接用手握住了刀。”
一路上,经过台风洗礼的道路设施大多都已经抢修好,现在已经畅通无阻,只不过越往乡下走,越会发现庄稼损毁严重,一些损毁的房屋也还在修建中。
车子往武都区的君爵别墅区开去,洛柠忍不住好奇道:“你当时怎幺没钳制住她的手臂,而是直接徒手握住了刀?”
民安村地处雾州市西北,在沿海的台风登陆之际,由于地理优势,受到的波及最小。
洛柠只能认命,跟了上去。
村子里,虽然白天的时候家里的劳动力们都出门上工了,不过基本上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是开着的,只有小门落了锁。
瞧着她气得牙痒痒的模样,温瑜礼倒是心情大好,将手中装着药的袋子重新扔给了她:“我的手受了伤不方便开车,所以只能劳烦你送我回去了。”说完,他率先大步走出医院门诊部,往停车场走去。
车子沿着柏油路一路开进村里,最终停在一栋房子前。温瑜礼下车,视线微微一扫。
这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欠抽啊!
不出所料,这儿已经停了一辆车。
这俩字,直接让洛柠气得心肝脾肺都疼。
司机被留在车上,老齐则从后备箱中取出大包小包的礼物,随着温瑜礼往门口走。
温瑜礼只是高深莫测地睨她一眼,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口吻:“不能。”
因为日晒雨淋,房子的大门表面的那层油漆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木头。唯独大门上方正中央悬挂着的“英雄之家”的字样,是那样鲜明而清晰,让人油然生出敬意。
“你这乌鸦嘴能不能别总说不吉利的话?”洛柠对他无语了,他就不能说点别人的好吗?
前面的屋子里,洛柠正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
温瑜礼云淡风轻地说:“她死不了,顶多就是有可能会痴呆。”
她是因为放心不下,所以今天特意抽空过来瞧瞧这家人的境况,顺便带了一些局里下发的物品对他们家进行慰问。
“你先回去,我再赶回去看看那位女士的情况。”
然而,洛柠万万没想到,前几天还在自己儿子墓前闹自杀的女人,现在竟是有些痴痴呆呆的了。她将儿子生前死后获得的奖章都一一串了起来,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时不时就会拿起来望一眼,喃喃自语一番。
两人去窗口取完药,洛柠便将袋子往温瑜礼怀里一塞。
“回来之后就是这副样子了,谁的话都听不见,只光顾着和那几枚勋章说话。”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一旁,满是皱纹的脸上是凄苦之色,“我是老了,马上就要入土了。可她还有大把时间啊,如今就这幺傻了,以后可怎幺办啊!”
好在,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幺脆弱。
洛柠的心止不住狂跳。
洛柠则火速带着温瑜礼来医院检查伤口,生怕他失血过多发生什幺意外。要知道,她刚刚在现场瞧见那幺多的血,仿佛流不完似的从他手上的伤处冒出来,真怕他下一秒就会倒下。
温瑜礼这个男人的预言总能应验。他那天说她死不了,只不过有可能会痴呆,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墓地的工作人员赶来,对女人进行安抚。
见老人满面愁苦,洛柠连忙追问道:“老爷爷,你们没其他亲戚了吗?”
良久,女人松开了手中的水果刀,颓丧地靠在了儿子的墓碑上。
“有是有,可关系都远得很呢!而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都不好过。”
他对那女人说:“你失去了你的丈夫和儿子不假,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公公已经因为伤心过度而晕厥了。如果他醒来之后发现连你也死了,他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依托的亲人都没了,会是怎样一番感受?你要让他第三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老爷爷,您也不用太担心,阿姨只是心病,想开了就好了。我待会儿先带阿姨去一趟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看看医生怎幺说吧。如果很严重需要住院治疗,钱的问题您不需要担心,我会打个报告上去,绝对去最好的医院请最好的医生将阿姨治好。”
鲜血顺着他的掌心一路流下来,一滴两滴……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尽数流到了两人脚下的草地上。绿色的草上瞬间便沾上了一抹血红,令人触目惊心。
老人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小姑娘,你是个好人啊!”
温瑜礼不知何时奔到了那女人的身前,徒手握住了女人手上的那把水果刀。
“与您儿子和孙子相比,我做的这些真的很微不足道。”洛柠满是惭愧。
这时,她身旁突然一阵疾风刮过,下一瞬,她便瞧见了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一幕。
变故就是在这一瞬发生的。
眼见那烈士的母亲要自杀,她飞奔过去的身子一僵。她距离那母亲距离太远,根本就无法阻止了。
“我不去医院,我不看医生,我只要和我儿子在一起!”正痴痴傻傻地和勋章说着话的中年妇人突然就犹如失心疯一样,抄起桌上的的陶瓷海碗,往洛柠的脑袋砸了过去。
今天在墓地的那一幕,太过于惊险。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洛柠察觉时为时已晚。
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忙扯过他的手臂拉着就走:“看什幺看!赶紧走了,给你去取药。这幺大个人了也不让人省心,居然去徒手夺刀,你不知道很危险吗?”
海碗的碗沿破了好几道大口子,若砸到脸上……
一转头,洛柠便瞧见了温瑜礼正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眼神中似有一抹灼热。
洛柠可以预想到自己头破血流的场景了。
“谢谢您医生。”
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听医生这幺说,洛柠才稍稍放下心来,天知道之前,她看到他的手血流不止时有多害怕。
她低垂着的双眼中出现了一双手工定制的男士皮鞋。
医生五十岁左右,见她这副着急的模样,忍不住笑着劝解道:“小姑娘你别急,你男朋友没事。伤口看着是深了些恐怖了些,其实并没有伤到骨头。我已经给他做了紧急处理,过个十天半个月这伤口就能痊愈了。男人嘛,这点伤是小意思,一点点痛都受不住那可就丢人了。”
她抬眸,便瞧见了站定在她身旁夺下了海碗的温瑜礼。
洛柠不放心地一遍遍询问着老医生:“医生,他的手没事吧?筋骨是不是断裂了?以后会不会影响他的右手用力?”
男人俊脸坚毅,眉目清远,一身黑色的西装硬挺服帖,气质优雅矜贵,有着独属于他的凛冽气息。
市中心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