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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杀父之仇

“没关系……”韩濯晨嘴角弯成完美的弧度:“我记性好!”

“我记性不好!”

安以风松开酒瓶上的手,忽然想起阿苏刚刚也说了类似的话,担心韩濯晨也会记在心里,忙替阿苏解释道:“晨哥,刚刚阿苏不是有心的,你别跟他计较。”

韩濯晨松开抓住他的手,搂着他的肩,淡淡微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是你的小弟,我怎么会跟他计较?更何况,我刚刚丢出话茬,就是想让人接,他倒是反应挺快。”

“没人看见,我打他有什么用?”

“阿苏这小子确实挺机灵。”

安以风拿着酒瓶的手骤然一紧,韩濯晨马上抓住他的手臂,小声在他耳边问:“要动手,一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

“最关键的是对你忠心。刚才大家都看出雷哥不高兴了,不敢多说,就他敢出来帮你解围。”

“我最得力的两个兄弟。”

安以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你啊!你为了帮我扛雷,答应雷哥把晋爷赶出X市……你能做到吗?”

他们并肩坐下,阿豹用猥琐的目光扫了韩濯晨和安以风,暧昧地开玩笑:“呦!从哪弄来两个美男……难道你也赶潮流,好这口儿了?”

“做不到也要做!”韩濯晨皱了皱眉,“刚才大哥虽然没说什么,但晋爷的事情,他确实对你不满意。”

“哪里!凑合着够养活兄弟!”

“我知道,他就想让我亲手杀了晋爷。可我不想杀人,手上沾了血,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阿豹大笑着走过去,看似很热情地拥抱了一下雷让:“听说你发财了?”

韩濯晨不禁多看了安以风一眼,轻叹一声:“你倒是个明白人。不过可惜,明白也没用,这条路,走不明白。”

“阿豹……好久不见!”雷让起身迎过来。阿豹是崎野九爷的干儿子,在崎野的地位仅次于太子卓耀。这些年雷让和霍东摩擦不断,与崎野倒是一向很友好。

“是啊。”安以风也叹了口气,“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们正笑着,门被人毫不客气推开,一个满身重金属的矮个子男人走进来,一进门便是满脸堆笑:“雷哥!好久不见!”

他们正聊着,阿豹的一个手下指指韩濯晨说:“豹哥,你看他长得是不是有点像小韩?”

众人笑作一团,刚刚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阿豹麻木地抬眼看看,一脸茫然,明显已经忘了所谓的小韩长什么样。

阿苏早有准备,一把接住,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脑子笨,口没遮拦,你饶了我吧。”

雷让也扫了一眼韩濯晨,神色没有太大变化,搂着豹哥的肩膀说:“来,咱们兄弟好容易遇到,今晚好好喝点。大家随便喝,我请客。”

韩濯晨笑而不语,安以风顿时怒气冲天,拿起一个酒瓶子就丢向阿苏:“胡说八道什么呢!反了你了!”

酒喝到兴起,美女的歌唱到动情时,韩濯晨侧身坐在刚刚说话那位年过四十的“小混混”身边,热络地打招呼:“嗨!怎么称呼。”

阿苏顺口便问:“晨哥,你怎么知道?该不会你试过?”

“阿强。”

韩濯晨也笑道:“我证明,确实是。”

“你就是强哥啊。”韩濯晨为他倒了杯酒,“我早听过你,听说你在道上混了二十多年了……道上人都说你最讲义气。”

“当然是,如假包换。”安以风义正言辞说。

“是吗?”

雷让也被他的表情逗得笑出来:“还不满意?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男人!”

“是啊!道上谁不知道你强哥的事。”

他一脸无奈,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女人就不能先谈谈感情,她们就没发现他挺有内涵的?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讲义气……”三分醉意的阿强开始滔滔不绝讲他的光辉历史。

美女被弄得一头雾水,又不敢惹他,只能乖乖做到对面的沙发上。

韩濯晨耐心听了一个多小时,陪他喝了半瓶白酒,才装作无心问着:“你刚才说我长得像一个人,我们很像吗?”

“你……”他刚想问她叫什么名字,美女便靠在他肩上,柔腻的小手在他的大腿上来回抚摸,涂着淡粉色眼影的眼睛紧盯着他半敞的领口。他顿时兴致全无,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去去去,上那边沙发上坐着。”

“你长得很像我以前的一个兄弟。”

美女坐在安以风身边,笑靥如花。

“有空我见见。”

阿苏立刻出去叫人,没多一会,就带回来一个穿着打扮非常清纯的女孩,十八九岁,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倒真是个美人。

“见不到了,他早他么见阎王了。”半醉的阿强又倒了杯酒,继续喝。

“良家妇女?好啊!”安以风接话说。

“他……怎么死的?”

气氛一时有些沉静,站在一旁的阿苏及时站出来活跃气氛,叫嚷道:“我刚才看见有个很新来的美女,很像良家妇女,风哥,要不要我叫来跟你聊聊?”

“唉!”他叹了口气,陷入回忆:“小韩挺讲义气,人也不错,就是爱赌钱……为了赌,什么都不顾,连高利贷都敢借,动不动就被人逼债,豹哥替他出过两次头,后来也不爱管了。”

安以风扭头看一眼韩濯晨,对他笑笑,示意感谢。

“之后呢?”

“没问题!”韩濯晨一口答应,雷让便不再多说什么。

“人他么到死的时候点真兴……那天他赢了庄家好多钱,还跟我说,他有钱了,他老婆不会跟别人跑了,他儿子也不会看不起他。他要做点小生意,让他老婆孩子过好日子,没成想……第二天,有人发现他的尸体,被人砍了几十刀……”

“好吧。不过我不但要晋爷离开砵兰街,还要让他离开X市。”

韩濯晨低着头看着酒杯,红色与金色交替的射灯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能。”

雷让凌厉的眼神移到他的脸上,很快又移开,继续和阿豹喝酒,安以风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脸上。

雷让看了韩濯晨一眼,想说什么,顿了顿才道:“你能办到吗?”

韩濯晨好久才抬起头,笑着问:“是赌场的人做的?”

韩濯晨看出雷让不悦,也明白安以风的心思,出来解围:“依我看,这件事确实不能善罢甘休。这样吧,我出面,让晋爷把赌场关了,离开砵兰街。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砵兰街到底是谁的地盘。”

“那还用说,肯定是!”

这话有点没法接,安以风只好默然倒了杯酒。

“下手这么狠,有点像晋爷的作风。”

雷让不喜欢他满不在乎的态度,面色沉了沉:“你怎么越混越没出息了。晋爷这么放话,你还做缩头乌龟,你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可不,就是在晋爷的场子……”

安以风笑笑,一副豁达的笑意:“不用理他。他也就是痛快痛快嘴,要杀我,他还没这个本事。”

韩濯晨握着酒杯的手收紧,喉咙发出一声极低的轻吟。

而这场恶战,显然也是雷让酝酿已久的。

除了安以风没人听清楚,那是两个字:晋爷!

晋爷放出风声要灭了安以风,摆明了是不给雷让面子,雷让自然不能善罢甘休。但是,两方一旦针锋相对,就肯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到那时,霍东也不会善罢甘休,雷让和霍东自然免不了一场恶战。

那晚韩濯晨喝醉了,不省人事,他的嘴里一直重复这两个字,一声一声充满恨意。安以风没有带他回家,而是在兰亭坊的楼上开了一间套房,安置了他。

跟了雷让两年,他自然知道雷让的作风——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夜半时分,酒精的作用褪去,头疼开始折磨着他,他蜷缩在陌生的床上,拼命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头,脑海里反复出现那一幕。

雷让满意地点点头,半转过身,看向安以风:“我听说晋爷在你这里失了面子,现在放出风声,今晚就要你的命,你打算怎么办?”

他跟着妈妈去认尸那天,他爸爸的脸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手心里死死攥着一张照片——那是他们的全家福。妈妈怕吓坏他,想带他走,他拉着爸爸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松开,因为他知道,一旦松了手,他以后再也看不见爸爸了……

“没问题。”安以风一口答应。

“爸……我没瞧不起你!我从来没瞧不起你……”

“现在还不能确定。”韩濯晨看一眼身边的安以风,“风,回头你帮我试试那几个泰国人的身手。”

无论他说多少遍,他的爸爸再也听不见了!

“原来是他。”

不知道是几点,韩濯晨听见开门声,接着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水声仿佛刮着他敏感的知觉,扯断他所有的神经,折磨得他头疼欲裂,可他宁愿承受这样的痛苦,也不要再去回忆记忆中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我记得,当年最先发现他是卧底的人,就是宋溢。”韩濯晨说。

终于熬到天亮,韩濯晨揉着剧烈疼痛的头下床,用力拍了拍浴室的门,对安以风喊:“风,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陈守康?”雷让仔细回忆了一下,“就是三年前被查出是卧底,跑路的那个陈守康?”

安以风披了件浴袍走出来,古铜色的肌肤上隐隐泛红,眼睛布满血丝,样子比他还痛苦。

“我收到消息,不是潮东会。”韩濯晨顿了顿,说,“听说陈守康回来了,带了一帮泰国人。”

“你没事吧?”他紧张地问。

说说笑笑了一阵,雷让将话题转入了正题,他先问韩濯晨:“晨,杀宋溢的人找到了吗?是不是潮东会的人做的?”

安以风没回答,坐在沙发上说,声音喑哑:“我不想出门,你能不能帮我买一碗陈记的豆浆。”

人生苦短,自然要随心而为,安以风是绝对不会勉强自己的。

“好!”韩濯晨拿起外衣出门。

安以风和韩濯晨认识三四年了,且每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非常了解韩濯晨,唯独一件事,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韩濯晨总是喜欢掩饰自己的喜好?他不喜欢抽烟,不喜欢女人,讨厌赌博和酗酒,讨厌打架,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没人逼他,他偏偏要装作喜欢。

在陈记茶餐厅买完豆浆,他刚要离开,意外地听到一个让他无比震惊的消息:晋爷昨晚被人杀了。职业杀手的作风,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手法干净利落,一刀致命。唯一奇怪的是杀手没用枪,用的是刀……这不是职业杀手的习惯。

安以风说话的时候,刻意瞥了一眼韩濯晨,他摸了根烟点燃,竟没有推辞,也没有反驳,但他的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嫌恶和抗拒。

他的眼前晃过安以风失魂落魄的脸。

两个女人笑得灿若桃花,安以风冷汗直流而下:“你饶了我吧!我可没这兴趣爱好!晨哥喜欢,你还是送给他吧。”

他拿出手机发了个信息,然后从豆浆店的后面出去,走进一栋旧楼的房间。

笑过之后,雷让指了指身边的两个女人,说:“风,她们两个床上功夫不错,一会儿让她们教教你什么叫人间极乐。”

房间里许久没有人住,到处都是灰尘,只有两把椅子上没有灰尘,他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静静地等待着。不到十分钟,他等的人来了——刑事情报科的老于,于嘉鸿。

众人皆笑,笑声从包厢里溢出,漫过长长的走廊。

老于还是穿着那件旧了的蓝色夹克。韩濯晨记得这件夹克,是三年前他离开警校时送给老于的,这三年里,他几乎每次见到老于,他都是穿着这件夹克。

“良家妇女!”他毫不避讳地答。

不等他开口询问,老于先说:“昨天晚上晋爷在医院被杀了,你知道吗?”

“风哥,你想什么呢?笑得这么色?”有人问。

韩濯晨说:“我是今天早上看了新闻才知道的。”

只不过从上次见过面之后,他已经两天没有再遇到她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今天早上?”老于有些不解,“你之前都没有听到一点消息吗?”

这么可爱的女人,他光是幻想都有种想“犯罪”的冲动!

他摇摇头:“没有,这段时间安以风和晋爷的事情闹得很大,雷让确实想让安以风下手,但安以风不想做。昨晚,我和雷让,安以风在一起喝酒,雷让还有些不满意安以风明哲保身的做法,后来,雷让还让我出面,让晋爷离开X市。”

“说的有道理!”安以风忍不住又想起司徒淳,一头柔顺的长发,白皙素净的小脸,额上的汗滴晶莹剔透。他已经非常正经地在跟她说话,她的脸还是红得像水蜜桃……

“这么说,晋爷的事情不是雷让做的?”

荣贵心有灵犀地用手臂撞了撞安以风,笑道:“你们不知道,风哥喜欢良家妇女,越正经的女人,越能让他兽性大发,恨不能扑上去把人家吃了!”

“晋爷是怎么死的?”韩濯晨问。

众人又一阵哄笑。

“据我们调查,晋爷昨晚找了一百多人堵在安以风的公寓门外,说是看见他格杀勿论,安以风应该是得到了消息,始终没回家。晋爷晚上九点多回到医院,凌晨十二点,有人打晕了晋爷的主治医生,换了医生的衣服,拿了医生的身份卡进入了病房。晋爷的病房里有四个男人,都是二十几岁,身手不错。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人用麻醉枪打晕了。晋爷身手的伤口只有一刀,在心脏,一刀毙命。晋爷的其他手下听见声音冲进病房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从窗户跳了出去。病房在十九楼,他用滑索滑到对面楼,又从对面楼逃走的,整个过程只有三分钟。”

韩濯晨摇摇头,很认真地回答:“我长得不帅,我不了解!”

韩濯晨点点头:“手法干净,计划周密,很像职业杀手。”

包厢里其他的兄弟大笑不止,安以风完全不在乎,大义凛然说:“笑什么?你们这些人怎么能了解身为帅哥的痛苦……”说着,他用手肘撞撞身边沉思的韩濯晨,“是不是?晨哥?”

老于说:“依你看,是谁找的杀手?是雷让吗?”

“那些也算女人?”安以风长叹一声,“一个个跟恶狼似的,恨不得吃了我!”

韩濯晨低头看着地面,上面的浮尘在晨光中浮荡。他想起半夜时浴室里断断续续的水声,他又想起昨天晚上在夜总会时的话题——晋爷杀了他的爸爸。

“风,我看你平时挺男人的。”雷让笑着打趣他,“遇到女人怎么这么没出息?”

当时雷让和安以风也在,他们应该也听出来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

韩濯晨坐在安以风身边,面无表情踹了他小腿一脚。力道不重,可见仅仅是向他表达不满而已。

“我不确定。”韩濯晨说,“有这个可能,我会好好查的。”

雷让看看他们两个人,豪爽地大笑:“看你们两个那点出息,被几个女人弄得满头大汗。”

“好,一定要小心,安全最重要。”

可见这个“天堂”不是帅哥混的地儿,女人一旦好色,比男人更可怕!

“我明白。”

说完他从背后推了韩濯晨一下,闪身进入包厢。过了足足五分钟,韩濯晨才整理着衣服走进包厢,面容依旧淡定,只是额头的发丝微湿,显然是跟刚刚的女人们周旋的有些辛苦。

韩濯晨看看时间,说:“我先走了,安以风还在等我。”

所以,他镇定自若地往后挪了一步,让韩濯晨走到他前面,然后,他在韩濯晨身后小声说:“晨哥,那个女人身材不错,我不和你抢。”

他走到门口,老于忽然又问:“昨天晚上安以风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他条件反射地想夺门而逃,可他好歹也是个男人,就算天塌下来,也要装作无所畏惧,更何况遇上几个女人。

“我昨晚和安以风一起在夜总会喝酒,我喝醉了,他带我去酒店休息。那时候大约是凌晨十二点。后来,我睡着了,中间听见浴室有声音,醒了过来,大约是凌晨两点多。后来我再没睡,他也一直都在酒店。”

安以风走进兰亭坊,刚适应暗光,便看见一个身材妖娆的美女迎过来,满脸笑意喊他:“呀!风哥,你可算来了,人家想死你了……”

“这么说,他一整晚都在酒店。”

兰亭坊是砵兰街上最有名的夜总会,据说那里美女如云,让很多男人流连忘返之处,琳琅满目的霓虹灯管在黑夜中闪动,撩拨着那些无处安放的心。可安以风最不喜欢那里,总觉得那里的灯光总是很暗,幻彩的射灯越绕越让人头晕,还有女人身上浓郁的胭脂味和男人身上的体味混在一起,味道很是刺鼻,让他一闻就想吐,而最让他害怕的是那里的女人一看见他便会狂扑过来,对他上下其手,浑身肥肉压在他身上,别提多恐怖了。

“是的。”

安以风无奈地爬起床,简单收拾一下,和韩濯晨一起去了兰亭坊。

老于点点头,没再多问。

“别装死了,只要你现在还有一口气,你就要去。”

韩濯晨回到酒店房间时,安以风还坐在沙发上,维持着一成不变的姿势。水滴从他黑亮的发丝间一滴滴滑落,将米白色的沙发靠背浸湿了一片。

“还去啊?昨晚不是刚去过吗?”安以风一头撞在枕头上,“还是让晋爷杀了我吧。”

他一步步走向安以风,每走近一步,周遭的空气都会更冰冷一些,冻得他全身发颤。

“走吧,雷哥让我带你去兰亭坊。”

连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听说晋爷被人杀了……是你做的?”

“唉!我他么还不够出风头!”安以风低咒一声,语调中难掩厌倦之意。

安以风猛然抬头,混沌无光的眼神闪过一丝恐惧,苍白的脸色有发青。

他们正你一句我已经地聊着,雷让打电话来找韩濯晨,说要见他们。他挂断电话,对安以风说:“雷哥刚打电话说想见你,如果我没猜错,他想让你出出风头了。”

安以风的表情已经给了他答案。

韩濯晨不禁冷笑:“我一直这么有良心,是你没长心,感觉不到。”

韩濯晨退后几步,战栗的背抵着墙壁才站稳,手中的豆浆摔落在地上,乳白色的液体四处蔓延。

安以风一听,笑嘻嘻地点头:“算你还有点良心。”

“真是你做的?”韩濯晨瞪大眼睛看着安以风,“为什么?你不是说你不想杀人,手上沾了血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说的也是。既然这样,我这两天就在家陪你躲躲。”

安以风吸了口气,装作很平静地说:“雷哥让我告诉你,不管你有没有当他是大哥,他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现在,杀父之仇他已经帮你报了,你不想在集团做事,就别勉强自己,现在脱身还来得及。”

“怎么反击?找更多的人去砍他?”安以风不以为然道,“雷哥花钱雇我看场子,又没给我砍人的钱。”

“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不需要你帮我。”

韩濯晨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点了支烟,问道:“晋爷这么大张旗鼓地要砍你,你就躲着不出面吗?你不打算反击吗?”

安以风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我既然选了这条路,迟早是要走下去的。晨哥,我知道你不想做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趁着现在还有退路,千万别为了仇恨卷进这条不归路……”

很明显,他是被安以风打了,失了面子,想要闹腾一下,给雷氏个下马威,给自己挽回点颜面。

韩濯晨冲到他面前,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我走这条路是没有选择,但是你有,你还可以回头的。”

韩濯晨冷静下来细想一下,这话也不无道理,晋爷是出了名的老狐狸,趋利避害,明哲保身。如今,他这么大张旗鼓地追杀安以风,若真是成功了,他非但捞不到好处,还会得罪了雷氏,以后不可能有好日子过了。

安以风闭上眼睛,摇摇头:“回头?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雷哥,他会轻易放过我吗?”

“怕什么?”安以风说,“他真想砍我,就不会闹这么大的动静了。他这么大张旗鼓地冲我来,不过就是想挽回点面子。”

“我可以帮你求他。”

“你是真不害怕?”

“不用了。”安以风很坚定地说,“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雷哥是个有野心的人,表面上他把雷氏转型,做干净的生意,暗地里他还是要做见不得光的生意……他让你给他做光明正大的生意,也需要有人给他扫除一切‘障碍’,现在他选了我,对我来说,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做,要么死。”

“哦,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我和晋爷的事。”安以风完全不放在心上,一头又栽回枕头上。

“他信任你,重用你又能怎么样?你要拿命去拼!你没看见林哥死得有多惨?!还有其他兄弟……你早晚和他们一样……”林哥是雷让很重用的一个打手,几天前刚刚被人在街头乱枪打死。

“晋爷那边已经把刀枪都准备好了,要你的命,你还在这睡得醉生梦死,心可真够大的!”

“我看见了!所以我想得很清楚,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一定要混出点名堂……我要做一番大事!”

他眨眨朦胧的睡眼看看韩濯晨,见他的神色有些不对,立刻坐起来问:“这么大的火气,谁惹你了?”

“你!”韩濯晨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还是初见那个坦坦荡荡的少年。

“搞你,快起来!”

“晨哥,世道要乱了,你别再搅这摊浑水,趁早脱身吧。”

安以风正在做美梦,被人一脚踹醒了,自然是满肚子怨气:“搞什么啊!”

韩濯晨坐在沙发上,焦躁地拿下茶几上的一根烟点燃,任由灰色的浊气浸染他的胸膛。他的确不想做这些事,不想在这种砍人与被人砍的生活中生存。

韩濯晨当即抬脚踹了一下床上的人,喊道:“别睡了,起来。”

可是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以为安以风出事了,挨个夜总会都找遍了,也没见安以风人影,最后,他筋疲力尽地回到公寓,一进家门,看见安以风正躺在床上睡得像死猪一样。

韩濯晨用指尖捻熄,剧痛从指尖传遍全身,在胸膛聚集。只有这种刺痛才能让他保持清醒,保持应有的理性:“你杀了晋爷,霍东肯定不会放过你,你这几天找个地方躲躲,我先帮你摆平晋爷的事。”

那天,韩濯晨得到消息,晋爷召集了很多人手来砵兰街,极有可能是要找安以风报仇雪恨。他立刻给安以风打电话,打了几遍都无人接听,他打电话问阿苏,阿苏也没跟安以风在一起。

安以风点点头。

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

从此以后,安以风不再买白色的衣服,他所有的衣服都是黑色,死气沉沉的黑色!

安以风早就知道,江湖是一条不归路,踏进去,就不能在回头,但他总还是抱有一丝侥幸,以为只要守住自己的底线,他就还有机会回头。最后,他终于明白,这世间的所有选择都不存在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