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嘀咕了一句，许是真的倦了，很快，温时就睡着了。如果没有被那着急的敲门声惊醒，这一觉，可能就到明天一早了。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我也没有再做代购了啊……”
迷蒙着眼打开门，对上褚景西沉静得有些可怕的脸色，张着嘴刚想问，就听见他沙哑着说了句：“我妈出事了。”
好像刚才的气氛有些冷凝，一路上回来，她都拧着脖子看窗外，既没有开口说话，对褚景西的搭讪也爱答不理。
那一刻，犹如一棒槌往后脑勺重重打了一下，“嗡”的一声，头脑一片空白。
被子一盖，只留眼缝大小，看着桌面上那个印着Logo的盒子，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自然地把这份礼物送出去，他们现在算是吵架了吗？
出发去医院的路上，温时后背都是凉的，攥紧手心里的手机，不时侧过头去看褚景西，他抿着唇，双目直视前方。
在外面逛了一天，回家后温时第一时间往房间里冲，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把买的东西堆到桌上，看都不看一眼就蹦到床上去。
能感觉出来，他也是紧张的。
身后被抛下的男人，眯了眯眼，很快便快步跟上。
夜晚的医院里，来往的人并不多，下车后，温时就跟着褚景西走，一路到了手术室门口，便遇上了坐在休息椅上发呆的褚家明。
“我现在不做代购了……”小脸上的表情很是委屈，肩膀一抬，直接把褚景西搭着的手挥开，“走吧，回家，我腿酸。”
“爸。”
褚景西是觉得，温时要是有这点时间，还不如多花在学习上，至于钱这方面的问题，还有其他方式可以解决。
“褚叔叔。”
年长几岁考虑的总是比较多，做代购的话，要花很大的精力去经营生意，从打广告到联系客户再到采购东西，最后还有通关邮寄，这每一关卡都不是简单的事情。很多时候别人问这问那，问价钱问效果，问完了却扭头就走，等于就是浪费时间做无用功。
褚景西大步走上前，看了眼手术室亮着的灯，嗓音冰冷：“妈……还好吗？”
“怎么，还不原谅我？”见温时迟迟没反应，褚景西抬起手来，搭在她的肩膀上，手指慢条斯理地捏着好让她放松点，“我只是觉得这种事，费力不讨好，以后不要做。”
“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的，伤口位置在胸前……”
但后来转念分析，人家跟你无亲无故，凭什么保你？
危不危险，能不能挺过去，这都是未知数，褚家明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那鬓边的白发，越发明显了。
起码没有保下她。
远郊那一带有些乱，时常会有劫匪出没，美国又是一个枪支自由的国家，所以一般晚上很少人出门。这一天于慧珠是跟朋友出去聚餐，回来时想着散散步，没想到就出事了，东西被抢，胸口还挨了一枪，当时若不是恰好旁边有人经过，将她送去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褚景西的解释，温时撇着嘴没说话，就那样直直盯着他看。那时候也没有细想，就一味把被海关扣税这件事怪在他头上，总觉得他也有错。
医院的走廊，气氛冷得如坠冰窟，墙壁、休息椅、通道，没有一处是有温度的。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尖，只要手术室的灯一秒钟不灭，感觉呼吸就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一样。
大路上，人来人往，老外走过都会看一眼这两个年轻人，嘴角挂着暧昧的笑容，小情侣之间的吵架，哄一哄就没事了。
褚家明双手捂着脸，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等待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每一秒钟都漫长得可怕。温时站在一旁，抿着唇，手心都是汗。
对于温时说风就是雨的脾气，褚景西苦笑不已，他早就想解释了，每次都觉得自己这锅背得很委屈。
她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褚景西从进来后就在打电话，吩咐她看着褚家明，又出去一趟。
“我没有跟你说过，我不负责这块的，你之前机场被扣货，也不是我导致的。怎么每次都把账算在我头上，我只是过去帮忙翻译沟通而已。”
很快，跟着他过来的还有几个医生，排头戴着一副眼镜，鬓边都是白发的那位，一看就很有威严感。
温时捂着鼻子，盯着褚景西，语气有点冲：“怎么？这个你也要管？都说了是我同学买的，你是不是还打算扣人家的货？”
“爸，这是维斯副院长。”褚景西介绍对方的身份。
职业病犯了吗？
褚家明整个人如寻到救命稻草一样，急迫起身双手握住对方的手。
“……”
温时并没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应该是请来了比较厉害的专家团队，对方也连连安慰家属不要着急。
“都是购买的意思。”褚景西异常坚定。
维斯教授的团队很快就进去了，褚景西呼出一口气，闭上眼靠在了墙上。温时想了想，走上前，无声地握住了他的手。
“扫购跟代购是两个不同的词语。”
冰凉。
“扫购？你又做代购？”
僵硬。
“你干什么？好好的路不走。”
褚景西掀开眼皮看了她一下，深邃空洞的眸里多了份柔软，反手握住温时的手，谁都没有说话，可这一刻，却能感受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这突然顿住，让温时措手不及，整个人撞上去，鼻尖磕得生疼，这时候只庆幸不是装的假体，不然就要跑医院了。
很快，手术灯灭了，门被推开。
听到“扫购”这两个字，褚景西停下来扭头看了她一眼。
褚家明站起身走上前去，副院长摘下口罩朝他点了点头。
温时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踢着小石子：“我衣服挺多的不用买，就主要是带着同学来扫购。”
仅这一个动作，宛如一抹光照进了这个原本黑暗且冰冷的空间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没给自己买衣服？”褚景西很自觉地拎着袋子走在前。
褚景西握着温时的手紧攥又松开，站在他身边，能察觉到那一刻他舒缓下来的身子。
“就一些化妆品，没多少。”温时起身拂了拂裙摆准备离开。
于慧珠转入重症监护室监护二十四小时。
闻声抬头，对上褚景西带笑的眉眼，温时下意识抱紧身旁的袋子，说好的是惊喜，要是先曝光可就不好了。
再三商量后，决定褚景西留在医院里守着，熬了一整夜的褚家明先回家休息，等第二天早上再来。
“都买了什么？”
温时帮忙把住院手续还有手术费用通知单什么的处理完，回到监护室门口。
褚景西打电话来时，她们正好从咖啡厅出来，问了地址，他开车很快就赶到了。进门的时候就看见温时窝在小沙发上，低头玩着手机，专注得连人走近了都不知道。
“让你跟着担心了。”
带着满满的战利品，一块吃了午饭，又聊了会儿天，分别之前温时还答应回去之后就把之前联系过的代理都介绍给同学。
“没有。”
有了同学的开导，温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想一想也觉得有道理。怎么说这都是她买的，褚景西要是敢露出半点嫌弃的表情，看她怎么收拾他，不撕碎了丢窗外，她就不叫温时。
褚景西抬手揉了揉温时的发顶，柔声问她：“敢不敢一个人开车回去？如果害怕，我就让朋友过来送你回去。”
“噗，你可真会说话。”
“我留在这里陪你吧。”
兴许是看出了温时的犹豫，同学手抵着下巴思忖片刻：“是上班族啊，那周末你们约会的话，穿这件也好看啊。不要总是死板的西装革履，偶尔走休闲风格我觉得还是很不错的。更何况还是你买的，那就该是感动得泪流满面，双手接过吧？”
下意识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时，支吾着不知怎么掩饰表情里的慌张跟害羞。庆幸的是褚景西并没有去计较这个，只是点了点腕表上的时间，提醒温时她明天还有早课。
所以，她买了这衣服，会不会压箱底？
“不用陪着我，医生说了，情况很稳定，你留在这里没什么事。早点休息，明天还得去学校，听话。”
“不是，他已经工作了。”温时咬着唇，其实买衣服的时候她也有点游移不定，毕竟褚景西的工作性质特殊，大半部分时间都在机场，穿着制服。像这样的休闲款，印象中也很少见他穿。
本还想多说几句，突然听到“听话”这两个字，人就跟魔怔了一样点了点头。
“对了，我好像都没问过，你男朋友是干什么的？”同学抬了抬下巴指着温时手里拎着的袋子，“穿这款的话，跟我们一样是学生？”
离开医院，回头还能看见站在台阶上看着她的褚景西，那一刻，温时想，有什么东西好像悄然发生变化了。
她的阿玛尼还有祖马龙，以及那看中了许久的小香挎包，都要咬牙say goodbye了。
这晚温时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第二天一早上完课，跟同学招呼都来不及打就一溜烟跑回家去给褚景西收拾东西。
出门后同学还在夸温时的眼光好，一个劲儿说她男朋友穿上一定会很喜欢，惹得温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唯一深刻意识到的就是钱包空了……
于慧珠的伤势短时间没办法出院，褚家明直接搬到医院小住照顾，褚景西下班也会过去，基本没时间回家，就吩咐温时帮忙收拾几件衣服带过去。
人总是经不起怂恿的，同学加上导购两边吹风，等温时自己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站在柜台前掏钱包了。这衣服的价格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最初她还是有些犹豫的，不是不舍得给褚景西花钱，是生怕送出去后，他会误会她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可同学就在旁边站着，导购也笑嘻嘻地帮忙打包，无奈之下，她只得掏卡刷钱。
不过一天没见，褚景西疲倦不少，下巴都有青色的胡楂，仔细看还能看见眼底布满的红血丝。
“我觉得挺好看的，你男朋友个子高，穿这种衣服也合适，买吧买吧。”
见温时过来，他上前接过她手里提着的东西：“谢谢。”
经她这么一说，温时顿了顿，红着耳根点头：“我就是看一看……”
“不客气。我也不知道收拾得对不对，反正随便拿了……”温时小声说道。
同学换完衣服结账后过来一看，这不是男士款嘛。
第一次进男人卧室帮忙收衣服，衬衫跟外套都还好，就是内衣……当时都不敢多看一眼，随便一抓就往行李袋里装，以至于连泳裤都放进去也不知道。
“Wency，买衣服给男朋友吗？”
褚景西拿出来时愣了愣，扫了温时一眼，语气里充满暧昧：“原来你喜欢这个款的？”
连温时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竟然就这样开始帮褚景西盘算起来。从前她买衣服的时候最不喜欢导购过来帮忙，一路跟着指点，可今天，她却跟导购讨论起来怎么搭配更好。
罪魁祸首一看，涨红了脸：“我随便拿的，没看仔细。”
指尖在衣服上流连而过，脑海里浮现他穿上会是什么模样，比起平日里总是西装革履，这种休闲的衣服好像很少尝试，再搭配一双小白鞋会不会显得更帅气？
“哦？”
而今天，当她看见这衣服的第一眼就想，褚景西穿上一定很好看。
尾音挑得让温时很想一巴掌打过去，如果不是褚家明出现了的话，很有可能就真的这样做了。
在此之前，她只给爸爸买过衣服，在父亲节的时候，还得是一边视频一边截图让妈妈参考才能拿捏主意。
“温时来啦。”
忽然，视线被一件男款薄外套所吸引，温时站起身走了过去。
“叔叔，我来看看阿姨的情况，顺便帮褚景西送点换洗衣服过来。”
女人们逛街，时常会在化妆品跟衣服还有包包中浪费时间，温时陪着同学把罗列了一整张单子的化妆品都买全了以后，基本没有力气再逛衣服，能做的就是在同学不断挑选试穿的时候，坐在角落里一边看东西一边揉着腿肚子。
“好好好，有心了。”
除了浪费口水，还能有什么？
过了最危险的二十四小时，早上从重症监护室转入高级病房，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褚家明过来的时候，于慧珠刚好醒了，医生过来做检查，各项指标都很乐观，副院长也过来问候了一趟。
对家里人或者好朋友，温时可能会多解释几句，但关系比较浅的同学，说过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人家如果还不信，那她也不想长篇大论去辩解。
这会儿温时来，于慧珠却睡着了。
约见的是上一次问跟代购有关事情的同学，还碰巧见过褚景西一面，一直把他当作温时的男朋友。
“爸，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跟温时在。”
“谢谢你啊Wency，让你周末抛下男朋友陪我出来买东西。”
“过来的时候都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景西，带温时出去吃一顿再回来替我，我已经吃过了的。”
到了约好的地点，同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温时到的时候还递给她一杯热拿铁。
褚景西看向温时，后者本打算摇头说不用，结果肚子不争气，抢先表示了一下。
“什么啊，哪里学来这么油腻的称呼。”脸红着碎碎念了几句，嘴上嫌弃，却又舍不得把纸团给丢掉，过了会儿又把它展开铺平，看了几眼最终折叠收入口袋里。
“……”
难以置信地读出声后，温时像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迅速把字条揉成团。
这就，很尴尬了。
“Baby？”
温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褚景西二话不说，牵起她的手站起身：“那我们就先去吃饭，很快就回来。”
今天临时加班，中午不会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我不在的时候，千万别偷懒，早餐午餐都要吃，知道了吗宝贝？
“好。”
第二天一早，温时拎着小背包下楼，跟同学约好了要一块出去逛街，事先忘了跟褚景西说一声。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发现，他居然这么早就离开了，餐桌上压着一张字条，好看且张扬的英文手写体，盯着看了两三遍才读懂。
一蹦一跳跟在褚景西身后出的医院大门，温时低着头，踢着路面上的小石子，脑海里回想着刚才的画面。
看着暗下的手机屏幕，温时愣了愣，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抿着唇笑了。
肚子咕噜噜叫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
池亦然那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很快，电话就挂断了。
感觉一整个屋子瞬间都寂静下来了……
“老池？”
“真丢人啊……”
闹了有一小会儿，温时突然听见电话另一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好像是在喊池亦然，紧接着窸窸窣窣有些暧昧的声音。
“一个人在后面叽里咕噜什么？”见人半天没跟上来，褚景西一扭头刚好就听见温时的碎碎念，只可惜声音太小，他并没有听清楚。
“啧啧啧，瞧你这出息。”
“没什么。”温时小快步追上来，“我们要去哪里吃？就这附近吧，随便吃一点就好了。”
关上门，温时抱着盒子几步跳到床上，拿着手机跟对面的池亦然嚷嚷：“老池老池，你听见了没，褚景西的爸爸还给我带了礼物。天啊，这家人怎么这么好……我都舍不得跟他们疏远关系了！”
最后进了一家西餐厅，服务员拿着菜单一上来，温时看都没看，笑嘻嘻地说：“我要一份儿童套餐。”
“你也是，晚安。”
印象中，每家西餐厅都会有儿童套餐，量不大，也挺好吃，关键是实惠。要是约会聚餐的话，可能还会看看菜单，但现在情况特殊，她就想着挑最方便的吃就可以。
“嗯，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
殊不知话音刚落，褚景西抬眼看她，跟服务生的眼神如出一辙——儿童？
褚太太收到卡通项链的时候，表情也跟温时差不多，女人，都是用礼物来哄的。
温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反正点都点了，也不可能看你年纪不符就不给你饭吃吧？
褚景西只是扫了一眼礼物，就露出了然的表情，某人不知内情还在这里美滋滋，他却很清楚，这是褚先生买给褚太太礼物时，顺手带的同款系列吧？
等餐的过程里，褚景西接了几个电话，谈的都是工作。温时托着腮帮子竖起耳朵听，发现并不能完全听懂。
“谢谢！替我谢谢叔叔的心意，反倒是我，都没有准备什么。”
果然，她的听力能力连英语专八都达不到。
没想到褚爸爸在这方面还是这么浪漫的人，拆开盒子一看，是条卡通毛衣链，精致中透着小女生的可爱，温时一眼就觉得很喜欢。
“在想什么？”
兴许是遇见时场面太过尴尬，不适合送礼物，褚爸爸这才把它转交给褚景西，让他回家再给。
结束通话，服务生刚好端盘子过来上菜，结果温时一点反应都没有，褚景西出声提醒，顺手帮忙将她桌面上的杯子放好，腾出位置来上菜。
“叔叔送给我的？”温时惊讶地看着褚景西，连忙双手接过。
“你工作是不是很忙啊？像这样医院机场两地跑，有时候还得去海关总署，我记得这三个地方离得都很远，基本不在同一条线上。”
褚景西递过来一个小盒子：“这是今天我爸应酬回家后给你带的见面礼。”
褚景西莞尔，身子往后悠闲靠着椅背，目光灼灼地看着温时：“知道心疼我了？”
突然传来敲门声打断了聊天，温时拿着手机跑下床去开门：“有什么事吗？”
温时：“……”
“咚咚咚！”
手指在杯壁上画了画，面对褚景西的调侃，她咬着后牙槽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开口：“我才没有，你别乱想。”
池亦然将自己毕生所学的情场招数统统教给温时，毫无保留，就是生怕她在这方面是个不开窍的。
只是于慧珠对她极好，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心里想着有时间就过来帮忙，另一方面也算帮褚景西分担一下。
“依我看，你先跟褚景西相处一段时间看看？一切长得帅的男人都不要轻易放过，别忘了外面有多少女人虎视眈眈呢。”
结果，他这样一说，那眼底里促狭且漫不经心的笑意让她开始打退堂鼓。
一餐晚饭，味同嚼蜡，离开时于慧珠还牵住温时的手让她有时间就到家里来吃饭。这种已经到了不分你我直接说家里的程度，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她以什么身份去照顾于慧珠？做多了，落别人眼里会不会说什么？
这简直就是越抹越黑好吧！
褚景西丝毫没有遗漏温时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全程安静地看着她，拧眉、咬唇、手指上的小动作，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什么叫作过来人！
“对不起。”
对上于慧珠温柔的微笑，温时这才控制住自己一颗暴躁的心，若是以往，以她的性格一定会原地爆炸。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温时怔住。正午的阳光透过身旁大片的落地玻璃照进来，每一片光线都像是提前选好了角度一样落在褚景西身上，拉长五官上的优点，加深棱角的刻画，以至于他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表情认真得像是在告白。
“吃饭吧，爸爸是过来人了。”
“一直没有寻一个很正式的场合主动征求你的意见，这是我做得不够的地方。”
最关键的就是褚景西并没有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话，相反，在她手忙脚乱想说清楚的时候，很干脆地伸手一把将她搂到怀里，说了句什么——
只见他一只手搭着咖啡杯的把手，另一只则保持跟桌沿平行，坐直了身子，一看就是谈正事的姿势，弄得温时左右都觉得很僵硬。
“胡说八道什么。”温时捂着脸，局促地摸了摸耳朵，“我当时就解释了，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吃饭呢……突然这么严肃干什么？”
“你该不会要被催婚吧？”池亦然舔了舔嘴角，嬉笑道，“毕业拿双证？”
像极了小学时候端正上课结果被老师突然点名的那种感觉，肩膀都僵住了。最关键的是温时原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儿童套餐上。
如果能时光倒流就好了，起码她会在跑出门之前，把领口的扣子扣上……不至于看见长辈拍拍褚景西肩膀后露出的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如果要说什么正事，那可都凉了，低头看一眼，这薯条要是不趁热吃可就软了。
温时的一条微博被转发了近万次，评论里多数是哈哈哈哈哈这种毫不掩饰的嘲笑，池亦然在电话里憋着忍着安慰她没事没事，可仍旧缓解不了她一夜懊恼的心。
“我平日里的工作可能会比较忙，但会尽量抽时间出来陪你。中文能力可能比较差，有空你就当我的补习老师。温时，我遇见的女孩子并不少，可你是我唯一想要去接近的，简单来说，我想当你的男朋友。”
“你们知道那种刚睡醒顶着鸡窝头结果一出门就跟相亲对象的爸爸对上眼的绝望吗？我经历了……而且我觉得那一刻，对象爸爸的眼神里写满了故事。”
不是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楼下看报纸的褚家明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一眼对上目光呆滞的温时。
而是，我想当你的男朋友。
第一次来男方家做客，吃了睡，睡了吃，温时揪着自己的头发惊慌失措地跑出房间，她的表现实在是太糟糕了。
白皙的脸颊上透出淡淡的红晕，且越来越深，手中的刀叉都快握不住了，索性松开，双手藏到桌底下紧紧攥住。
温时慌张得连拖鞋都穿不好，跌跌撞撞。
几秒后，偷偷抬眸又被褚景西抓了个正着，温时咬住唇，迅速别开眼。
“怎么办怎么办？”
“没听清？”
难怪褚景西不见了，这都快到了饭点了啊！
方才那一方话是用英文说的，见温时没回答，褚景西还以为她没听懂，清了清嗓子，想了一小会儿，又用中文重复了一遍。
等着她整理好妆容，戴好眼镜，拿出手机一看时间，一脸凌乱。心里咯噔一下，大呼不好，这个午觉居然一睡就是两个多小时！
带着磁性的嗓音，夹杂着特有的美式腔调，这番表白在温时这二十多年里可以说是最撩人耳膜的了。
捂着被子坐起床，眯着眼睛试图看清楚周围，结果还是混沌一片。
有颗种子在心底悄悄生根发芽，风一吹，芽儿轻轻晃荡就像羽毛撩动心扉，很微妙的感觉，只有心自己知道。
褚景西人呢？
爱情就是这颗种子，褚景西的表白就像这阵风，吹过来时温时才意识到，短短时间里，她对这个男人的感觉已不同于最初那种抗拒。
温时有认床的习惯，再加上这屋里还有个男人，本来困得连连打呵欠的她，躺下之后却怎么都睡不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敢转身，只得盯着面前的白墙壁发呆，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是醒来的时候发现，光线变暗了，日光被夕阳所取代，而沙发上只剩下一个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