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一旁的冯秀芸，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脸上的笑比开始淡了好几分。
樊浅乜斜了季辞东一眼。
警局的食堂里，所有人看着并排走来的三人组合越看越觉得诡异，心说这老大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季辞东敲了一下樊浅的头，斥道：“毛病！”
石头自觉让出座位让樊浅坐到自己身边，悄声和她八卦：“姐，你没和冯大美女打起来吧？”
“你好。”她的手依然垂在身体两侧，淡淡点头的样子恢复一贯的拒人千里。
樊浅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樊浅看着面前那只白皙的手。
石头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敢情这里还有位完全状况外的人。看看人家冯秀芸，温柔体贴地问候，夹在老大碗里的还全是他爱吃的菜。活该你单身！
“还不是怕打扰到你。”冯秀芸看向在一旁站着的樊浅，“你好，我是冯秀芸，上次见面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打招呼。”
樊浅表示很无辜，她承认自己有点儿不舒服。但相比对着冯秀芸那张脸，确实并没有比验尸房的一具尸体来得更让人安心。
对方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衣服。
饭吃到一半，冯秀芸突然笑着问：“樊浅，你有男朋友吗？”
季辞东一边脱下行装，一边回：“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
坐在她对面的樊浅一怔，而旁边的石头则兴奋得脸都红了，心说来了来了，这是要开始插刀的架势啊。
午饭的时候，训练场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女声：“辞东。”是冯秀芸。她笑看着两人挨在一起的身影，走过来，“整个办公室都没有看到你的身影，还以为你又出去办案了。”
结果，她又自顾自地接了一句：“一看你就没什么经验，我看石头就挺好的啊，幽默风趣。你们一冷一热刚好互补。”
整个早上，就在樊浅反复的练习和季辞东偶尔的提点中悄然度过。
石头僵住，眼神闪躲得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还没等她回过神，季辞东就先松开了她：“你力量太小，慢慢来。”
单就凭冯大美女这句话，老大大概就可以直接把他发配到非洲去挖煤矿了。他求助似的扯了扯边上樊浅的衣服。
“砰”的一声，樊浅有种灵魂被惊醒的震撼感。
樊浅抬头对上季辞东同样看过来的眼神，夹了一筷子菜之后淡淡地回了一句：“石头是挺好的，既然你看得上，我可以把这个弟弟介绍给你。”她说得非常认真，认真到不会有人怀疑她在开玩笑。
他一边抓着她的手，一边观察着胸前的人的反应。直到确定她只是有些紧张之外并无过激反应后，他握紧她的手：“确认子弹，打开保险，据枪要稳，后机匣在肩窝处抵实。右腿在一直线，控制呼吸不要分神，瞄准，射击！”
冯秀芸：“……”
就前几次经验看，樊浅对他的靠近并没有那么抵触。
石头：“……”
但就季辞东那种力量为王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人逃脱。他说：“别动！难受也给我忍着！”其实他还是预先估量过的。
旁边一直没发言的季辞东，听到这话后嘴角的笑意越扩越大。
她瞬间捏起了拳头，防备心层层竖起。
众人心里都是一凛，想说这樊浅杀人于无形的本事越来越靠近变态级的季辞东了。
樊浅摇了摇头，结果就被季辞东从身后将她整个人圈进了怀里。她在女生中不算特别矮，但是有些瘦，季辞东这个姿势完全锁住了她所有的动作。
惹谁都别惹这两人。
季辞东把枪塞到她的手里：“会用吗？”
4
樊浅回过神，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这样难得闲暇的时光并未持续多久，在小半个月后，季辞东带樊浅去一家迪厅的时候被打破。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季辞东停下手上的动作，对不远处的樊浅说。
美其名曰是让她适应人群，实则是一起“扫黄”行动。
流畅的动作，完美的肌肉线条。樊浅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竟然有一天也会对着一个男人的背影愣怔出神。
市局亲自下的命令，在全市大规模地展开搜捕。调查组也参与了这次行动，但这样的黄赌毒扫荡事件还轮不上季辞东亲自动手。
他穿着黑色制服，手戴黑皮手套，正在练习打靶。
夜幕已临，路灯渐次亮起。
直到猛然惊醒看到床头的闹钟指向九点，她绝望地知道自己今天免不了一顿臭骂。用了十分钟起床洗漱，她赶到局里室内的训练场时，季辞东果然已经在了。
季辞东还是带着樊浅随意地进了路旁的一家迪厅。
连后来是怎么睡着的，樊浅都不记得了。
震耳欲聋的快节奏音乐，舞池里疯狂摇摆身体的男男女女。樊浅一进这个地方，就觉得头隐隐作痛。
看着远处无尽的黑夜和风雨摇曳的树影，她脑海中出现的，竟是季辞东的脸。
季辞东拉着她快速闪进了迪厅后面的小侧门。
傍晚的时候果然下起了暴雨，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外的挡风玻璃上。樊浅被扰得睡不着，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前厅的动静顿时小了很多，憋闷的空气也消散了不少，她终于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3
就在这时，逼仄昏暗的楼道里有人小声议论：“这次小心一点，都是上等的姿色，苗姐下个星期就等着验货，要是出了问题，小心你们的小命！”
樊浅吓了一跳，低下头“嗯”了一声，却没看见旁边曾云帆那双握着筷子逐渐发白的手，和师母那叹息的神情。
夜晚成了罪恶根源的保护色，两人对视一眼。
导师：“季辞东啊？”
樊浅负责打电话通知行动队，季辞东则示意她待在原地，自己摸索着跟上了刚刚楼道里的几个人。
下一秒，听筒里嘟嘟的占线声和突然黑下来的手机屏幕弄得樊浅一头雾水，再抬头看着桌上同时望着自己的三双眼睛。
那三个人进了二楼走廊尽头的那间包厢。
很久之后，那边说：“没有。”
谈话内容无非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情色交易。多年刑警生涯，又身处在这样的地方，季辞东斜靠在包厢外的走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樊浅答应了，却发现对方没有挂断的意思。她迟疑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有路过的人古怪地看一眼这个不容人忽视的存在。
她刚“喂”了一声，对面的人就说：“明天可能会下雨，训练改为室内，不要迟到。”
他不动声色地转动着手中的打火机，指尖跳跃着淡蓝色烟火。
一看，是季辞东。
突然有人大声地问他：“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此时恰巧响起的手机铃声，解救了她。
他抬眸看了来人一眼，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擒拿手就让对方疼得哇哇大叫。
师母致力于撮合两人五六年，遭到双方多次否认之后依然乐此不疲。
这动静吸引了包厢里的人，一下子就冲出十几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
樊浅向曾云帆投去抱歉的眼神。
季辞东在这群人中扫视了一眼，一个猝不及防的扫堂腿彻底点燃了这场争斗。
师母在一边打岔：“这可好了，离得近以后就一起上下班，除了保护你的安全，还能顺便增进感情。”
痛苦的呻吟声、剧烈的惨叫声响成一片，等季辞东把最后一个人压在地上的时候，时间不过过去了十几分钟。
曾云帆笑笑：“搬得差不多了。”说完又看着樊浅，“你手里的事情够烦心的了，不过新搬的地址离你工作的地方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
季辞东拍拍地上人的脸：“说吧，人在哪儿？”
搬迁？樊浅疑惑：“师兄你家的医院要搬地方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问谁？”
导师何洪秋也不反驳，优哉游哉地喝着手边的茶，还有空问问曾云帆的情况：“你那个医院搬迁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
他嗤笑一声，薄唇缓缓张开。
师母还在不停地往她碗里夹：“小樊啊，多吃一点，你看你最近都瘦了。”说着还踢了旁边的人一脚，“都怪你！没事让她去什么市调查组，那是她一个女孩子该去的地方吗？”
“来人啊，死人了！快来人啊！”这声突如其来的惊声尖叫让季辞东一顿，想到楼下等着的人，神色一凛。
饭桌上，樊浅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饭菜有些不知怎么下筷。
他手起刀落劈在男人的后颈，拔腿就往樊浅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
樊浅一直觉得大概是师母的厨艺太好，才让自己炒出来的东西连入口都做不到。曾云帆还嘲笑过她，明明是自己懒还找借口。
而此时待在楼下的樊浅同样听到了动静。
到老师家的时候，大老远就闻到了很香的味道。
混乱中不断有人从侧门跑了出来，樊浅不得不离开原地再次走到了迪厅里面。
和父母一般无二。
她得找到季辞东。
知道她无法和人接触，他们给了她非常多的关怀，还给她请了不少的心理医生。
恰巧在这个时候行动组的人也刚好赶到。
她五岁那年遇见的何洪秋夫妇，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是法医，在十九年前的那起案子里负责了部分工作，因为自身没有子女，一直供她读完大学。
十几个干警一拥而入，瞬间将几个出入口围得水泄不通。戛然而止的大厅音乐，惊慌失措的客人小姐，还有试图在人群中制造恐慌的所有嫌疑人士。
樊浅失笑。
场面总算被控制下来。
曾云帆倒了个车，然后回说：“是师母，她看了这段时间的新闻一直不放心，责怪老师把你弄进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工作。”
樊浅强忍着因混乱中心冲击之下的不适感，站在人群之外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而此时的樊浅看着开车的曾云帆问：“师兄，老师怎么突然说要一起吃饭？”
这其实已经比到调查组之前的情况好了很多，她试图克服肢体接触障碍。面对眼前这场景，她只是不适，并非不行。
只要他季辞东决定要套住的人，十个曾云帆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她的视线穿过人流，搜寻许久也没能看见季辞东的身影。
他听着楼下引擎发动的声音，弹了弹领口并不存在的灰尘。
她隐隐有些担心。
但是，那又如何呢？
在现场情况得以控制的前提下，总算有人说清了发生混乱的原因——迪厅西侧一间单独的更衣室里，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被发现时已确认死亡。
他承认自己对樊浅的感觉不一般，不然也不会抓着她体检报告上那点小毛病不放手。
发现她的是打扫清洁的阿姨。
他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楼下等着的那个叫曾云帆的男人，他也见过樊浅在曾云帆面前的样子，是非常放松且绝对信任的状态。
死者除了浑身赤裸，还有颈部一根悬挂在衣柜把手上的绳子。
季辞东看着渐渐消失在走廊的身影，伸手摸了摸裤兜，才想起来自己最近在戒烟。
“性窒息意外死亡？”这道突然出现的声音是来自这次行动组的组长刘警官。
“哦……”她最终还是嗫嗫地回了这么一句。
从警多年，他见过不少这样的案例。
樊浅抬起头，季辞东又接着添了一句：“放心，我会跟你一起。”
站在警戒线以外的樊浅都忍不住看他一眼，原因是大多数人看到这样的场景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性侵、他杀。而且在性窒息这种发生概率男女比例为50∶1的情况下，却做出了这样的推断。
他面色一冷：“樊浅，这是命令！你还想像上次一样赤手空拳地跟人来场近身肉搏？”何况欧坤案件的那个暗房警告，一直让他非常不安。
的确是需要具备一定的经验。
季辞东看着面前低着头，不回答也不反抗的人，知道她的别扭劲儿又上来了。
可是，下一秒，樊浅忍不住出声：“等等。”
她是法医又不是刑警，在院校的时候，仅是八百米的考试都能要了她半条命，这不相当于谋杀嘛。
四十多岁的刘警官看着站在警戒线外的女子，走过来奇怪地问：“你是谁？想说什么？”
她不明白好吗！
“你好，我叫樊浅，是一名法医。”她看刘警官有些将信将疑的神情，便说，“我只是想提醒一点，一个由于‘保护装置失灵’而发生意外窒息死亡的女孩子，现场不可能没有一点保护措施。”
季辞东嘴角微勾，把手里的文件递到她怀里：“这是你的体检报告，体能不合格。从明天开始，每天一千米、二十个俯卧撑、二十个仰卧起坐。明白了吗？”
通常本意并非自杀的这种行为，会在缢绳下置有衬垫物，以减少疼痛或避免遗留痕迹。缢绳打结方式较为奇特，常被误认为是他人所为，但仔细检查可见缢绳捆扎较宽松，本人可以做到。
樊浅干巴巴地回答：“不是。”
但现场，这些都没有。
樊浅脚步一顿，回头见着季辞东站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他看她的眼神意味不明：“你躲什么？急着去见男朋友？”
季辞东找到樊浅的时候，发现她正蹲在犯罪现场，一副忘我的专业模样。
“站住！”
这让一路跑下来还找了她一大圈的季辞东狠松了一口气。
樊浅胡乱地朝对方点了下头就准备开溜，她实在受不了近段时间自己这别扭的性子，一看见他，浑身都不对劲。
一旁的刘警官看到自出现就盯着樊浅不放的他奇怪地问：“季警官，你怎么会在这儿？”再朝地上蹲着的人努努嘴，“女朋友啊？”
两人都是一愣。
他没有承认但也没反驳，问：“怎么回事？”
她掐着点儿出了办公室，在走廊遇见刚刚办事回来的季辞东。
刘警官心下了然，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回答：“唐小雨，半个小时以前刚被人发现的。还以为是意外死亡，多亏了樊浅。”说完还不忘恭维一句，“不愧是你季警官手底下出来的人，能力还真是不错。”
她看了看手机的时间，离下班还有十分钟，今天和曾云帆师兄约好去导师家吃饭。
季辞东难得笑了一下。
调查组的确好久没有这么清闲了，自樊浅来了之后事情一个接一个。可最近既没有杀人抢劫，也没有走私越货。
这时正巧樊浅勘察完了现场，她站起身看到季辞东，整个人呆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上前问：“去哪儿了？”
樊浅懒得理他。
“找我了？”
申子雄被杀案毫无头绪，石头一边翻着近两年来相关的卷宗，一边大声嚷着太无聊，遂滑着椅子到樊浅身边唠叨：“姐，你说我是不是欠虐？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嫌太累，现在这每天按时上下班的，又觉得自己跟个废物没什么区别。”
“嗯。”如此实诚的反应让季辞东忍不住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2
不过，他忍住了。
心下一跳，连忙转开视线。
他问她：“得出什么结论没有？”
樊浅转头看到季辞东坚毅的脸，下一秒对视上他深黑的目光。
樊浅点头：“可以肯定不是自杀或意外死亡，我需要进一步解剖。”
他是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5
直到，面前的碗里突然出现一筷子自己爱吃的莴笋，顺带耳边传来一句：“吃饭！”
好好的一个扫黄行动愣是变成了谋杀。
她的心，一点一点开始往下沉。
上级领导都非常重视。
除了季辞东，没有人知道关于背后那千丝万缕的联系，何况是在没有证据光凭猜测的前提下。但现在，申子雄已死，那就意味着他们之前关于申子雄就是神秘人的推测都不成立。
第二天，樊浅在验尸房泡了好几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整个大空间里一个人也没有，而会议室的门紧闭，想来是在开会。
樊浅没接话。
她坐回位置上整理资料，连大门被人推开都没发觉。
有人附和：“我看就是仇杀，那个申子雄连杀人取器官这等泯灭良知的事情都干得出来，就该料到自己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曾云帆把带来的外卖放在一边，敲了敲她桌子的隔板。
樊浅手上的动作一顿，思考了一下回答：“事发时间隔了太久，现场没有丝毫关于凶手的线索。但就直接摘取头颅的手法来看，凶手应该是非常痛恨申子雄的人。”
樊浅抬头，笑：“怎么有空过来？”
坐在她正对面的石头心里干着急，心说桌上的气氛真是别扭透了。他不得不寻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那个樊姐，你觉得申子雄是被谁杀的啊？”
他自顾自地把外卖一样一样摆在她的手边：“知道你又要开始忙了，肯定没吃饭吧？以前就老是这个坏习惯。现在离你近，正好给你送过来。”
樊浅听着身边的一问一答模式进行了好久，虽都和专业相关，但她还是不能理解自己那怪怪的心理是怎么回事。她拿着筷子往面前的那一盘四季豆里戳了戳，突然没了食欲。
樊浅也没客气，她一边打开食盒，一边盯着电脑文档问：“医院还顺利吗？”
樊浅想，他和别人如此不同。
曾云帆伸手够了一张纸，然后点点头：“下次带你去看看。”
不论身处怎样的境况，他总能在关键时刻找准中心，掌握全局。
季辞东一行人出来的时候就恰巧撞见了这一幕。
姑娘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反倒是季辞东，倒了一杯桌上的茶放在她面前说：“谢谢，加油。”
专心致志吃着东西的樊浅，一旁的男人深情款款，手里的纸巾做出正要给她擦嘴的动作。
桌上有人起哄：“顺便再找个像季警官一样帅的男朋友。”
俊男美女，画面浪漫美好缱绻动人。
姑娘顺理成章地和樊浅换了位置，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嗯，那个季警官，你一直是我的偶像，我考警校的原因就是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但是除了樊浅这个当事人，办公室里所有活着的生物都感受到了来自阎王上司那森森的寒意。
结果，季辞东看了樊浅一眼，笑得无奈，向她隔壁的姑娘问：“刚毕业？”
两个男人对视的瞬间，心里在想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再看季辞东，全桌的人默契得一句话也没敢说。
最后还是樊浅慢半拍地发现会议已经结束了，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
姑娘急得脸都白了。
曾云帆主动提出先离开，他说：“小樊，明天开始我会来接你上下班，今天回家路上小心一点。”
她把自己的胶凳一拖，往后面让了很大一个空位：“行了，那你坐过来吧。”
樊浅正在想是不是师母又说了什么，站了很久的季辞东突然走过来平静地说：“明天提前一个小时来，你那个一千米的计划再不达标，下次的案子你就不用去了。”
樊浅先是一愣，终于明白这是遇着季辞东的小迷妹了。
樊浅：“……”
结果那姑娘脸唰地就红了，咬了咬嘴唇说：“不好意思！我，我就是第一次见到季警官，有些激动。”
众人：老大够狠！
也就樊浅心大，天气本来就热，旁边还有一个不断往自己身边挪的人。在那个姑娘眼看就要碰到自己身上时，她终于忍不住往旁边的方向偏了一点，出声：“那个……你是想要换个位置吗？”她也没觉得自己这儿有多凉快啊。
曾云帆都离开了老半天，季辞东依旧面无表情，也害得樊浅好几次差点儿说不下去尸检报告。
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小姑娘的那点儿小心思。
“唐小雨，女，二十岁，迪厅夜场女郎。死亡时间是昨天夜里两点左右。
姑娘从坐下开始就有意无意地往季辞东的身上瞟，座位上的那个凳子更是一步一步往这边靠。
“由于颈部受压迫和牵拉而刺激颈动脉窦、迷走神经及其分支，从而引起反射性心跳停止而死亡。体表与缢绳等器具接触的相应部位可见点片状擦伤、轻微皮下出血。
樊浅坐在季辞东的左手边，她左边是一个刚毕业出来实习的女警。
“我们有理由相信她是意外性窒息死亡。但根据现场痕迹来看，她的确是死于他杀。而且在现场发现了男人的精斑。”
周遭人来人往，喧闹嘈杂，老板的儿子正趴在收银台上做算术题，隔壁桌的彪形大汉也喝得酩酊大醉。
有人问：“那个遗留精斑的人肯定就是凶手！能查出来是谁吗？”
申子雄的尸体已经被运走，季辞东等一行人在山脚下的一个小餐馆里准备进行午餐。
“能，但是需要时间，因为目前警察局的数据库里找不到相关的比对数据。”
正午的时候，太阳明晃晃照得人皮肤发疼。
……
旁边的警员回答：“确定了，根据昨夜的DNA对比，的确是申子雄无疑。”
简单的工作交接之后，大家都相继离开。
她问：“确定是申子雄吗？”
看着窗外那淅淅沥沥的小雨，樊浅决定再等半个小时。几分钟后，季辞东从里面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也就樊浅还能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对着面前这具严重腐烂，头颅不翼而飞的尸体做研究状。
那道埋首在办公桌之间的纤细身影让他一顿。
看到现场，很多警员都忍不住吐了。
“还没走？”他问。
大概是埋尸的土坑挖得不够深，加上前两天温市突降暴雨，这才让他得以被那对半夜约会的小情侣发现。
樊浅指了指窗外表示自己没带伞。
发现申子雄尸体的地点是在一个斜坡上。
季辞东想到自己办公室抽屉里的那两把伞说：“我有，等我五分钟，一起走。”
最后，她就这样披着某人的外衣，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出来时，他手里果然只拿了一把。
她最后发现，这季辞东要是存心想做一件事的时候，那别人的意见根本都是废话。
两人并肩站在楼下大门口，迎面雨帘如瀑，远处的街巷和车流都在雨雾里朦胧不清。季辞东撑开伞，放在了樊浅的头顶：“走吧。”
“穿上！”
地面湿滑，溅起的水流依然打湿了彼此的鞋袜。季辞东刻意放慢脚步，看着身侧低头沉默的身影，和她颈后那一小片细白的皮肤，突然觉得安宁惬意。
樊浅一愣：“不用了，我……我不冷。”
这时一辆面包车突然从旁边快速驶过，季辞东一把捞过身侧的人用背挡住飞溅起来的大片污水。
季辞东看了她一眼，脱下自己的外套递了过去。
樊浅一愣，抬头看到了季辞东正沉沉地看着自己。
清晨山上的湿气还有些重，樊浅穿着的还是昨晚从闻山县赶回来时的那件白色单衣。
四目相对，樊浅心跳如雷。
但石头同时也发现，后面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从回来之后就变得有些不可言说的微妙起来。
季辞东非但没有放开搂住她肩膀的手，反而调换了两人的位置，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往前走。
“闭上你的嘴！”一旁的季辞东出声，眼睛仅是扫了石头一眼，吓得石头连忙转身就往前跑。
樊浅越发不太自在，回想近段时间，发现和季辞东的肢体接触越发频繁了。
樊浅：“……”
他大概是在训练自己吧？毕竟他要求那么高的人。
他回头看到后面并行的樊浅和自家老大，倒回去神秘兮兮地问：“樊姐，你和老大难道昨晚就是因为谈诗词歌赋谈到半夜十一点多的？”
想到这一点，樊浅就忽略了两人的姿势和他身体的温度，反而想到了开会之前他定给她的要求。
石头被堵得没话说。
她仰起头：“季辞东？”
同行上山的警员说：“谁让他们没事非得半夜出去约会，难道你还真相信他们是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啊？”
“嗯。”
石头对着赶回来的季辞东和樊浅描述这一段的时候，表情似笑又似同情：“那个小姑娘，大概以后再也不敢直视自己男朋友的手了吧。”
“你看……今天在下雨。”季辞东看着贴在自己胸前的人，她仰头的模样浅淡又迷离，眼神黑澈透亮。他先是有些疑惑，转念一想，骤然失笑。
大学的社团组织出去露营，这对小情侣半夜两点的时候跑到山坡后面去约会。女生无意中抓到了地上的手指，正奇怪男朋友的手怎么如此僵硬和冰冷的时候，却发现男朋友的双手正枕在后脑勺上仰天睡觉呢。
笑得整个人都明亮起来，他问：“就那么不想跑步？”
发现申子雄尸体的是一对小情侣。
感受到面前的人点头的动作，他压下心头的悸动，搂着她肩膀的力度不自觉重了两分。
樊浅和季辞东一早赶回市里。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对于她，不能太着急。
明明每次都有一种真相就在眼前，却又被人强行阻断的感觉。
季辞东把人送到楼下，目送她上去之后才打算回家。
是谁呢？
但下一秒，不远处树下站着的那个人让他停下了发动引擎的动作。同一天，因为同一个人，他们两次面对面。
樊浅突然明白过来，那天在码头敲她车窗的男人根本不是申子雄，而是凶手为了误导他们，以掩盖申子雄被杀的事实。这也是他为什么敲了她车窗最后却突然走掉的原因。
这时的曾云帆和在樊浅面前的他有些不同。
而且极有可能，是在刚抓获走私团伙的那个时候。
这一刻的他不再温文尔雅、谦逊有礼，而是神色寂静疏离拒人千里。他并未看着季辞东很久，在发现楼上的灯光亮起来之后就撑着伞转身离开。
半个月以前，那就意味着申子雄从来就不是什么失踪，而是……被杀了。
一步一步，隐身在黑夜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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