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他,她一样能获得幸福。
正如《分手快乐》最后的歌词:“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离开旧爱,像坐慢车,看透彻了心就会是晴朗的,没人能把谁的幸福没收,你发誓你会活得有笑容。”
唐菁萍讪讪地说:“我很喜欢看电影。”用意兴阑珊的语调接受了高世源的邀请。
她的眼前莫名闪过严敬轩俊逸的脸庞和嫌恶的表情,她想,日子还得继续,有些人终究要变成绝口不提的秘密,或许相貌平平的男人、清淡如水的感情更适合她。
午夜时分,电影散场了,高世源送唐菁萍回家,两人一路沉默。
他问:“过阵子有新片上映,我可以邀请你去看吗?”
在距离她家还有一段车程的地方,她要求下车,然后一个人慢慢走回去,她不愿让左邻右舍看见另外一个男人送她回家。
唐菁萍确实不讨厌他,但是说“对他来电”,未免太牵强了点。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天空突然飘起了绒毛般的细雪,南方的雪就是这样,缥缈中夹杂着绵柔。
这个男人家世清白、学识渊博,大她三岁,会体贴人,只是长相过于大众,身材又纤瘦,看起来弱不禁风,对异性的吸引力有些不足。
唐菁萍仰起头,感受着微凉的雪花在脸上迅速融化,像泪珠一样顺着脸颊滑落。她闭上眼睛,在冬夜中缓缓张开双臂,轻轻旋转着身体,仿佛有温婉的音乐从寂静中传来……
“请问我够格给你做备胎吗?”高世源彬彬有礼地问。
飘逸的长发和银色的大衣随着纷飞的雪花舞动,看,她跳起了《雀之灵》,柔韧的腰肢,灵动的手指,轻盈的脚步,好似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孔雀公主。
“我分手了!”这是唐菁萍坐进高世源车里说的第一句话。
她开始怀念上次跳这支舞的时候……
她有些不明白这世上为何会有这种“费解”的感情,只因在人群里多看了他一眼,就要为这微不足道的心动,押上自己一生的运气,越是不甘心越是不得善终。像紫霞仙子说的“人一旦有了感情就窝囊得不行,怕分怕离怕他喜欢上别人,怕我的孙悟空,成了别人的齐天大圣”。怕有用吗?严敬轩已经从老公成了“前夫”。
一个人从后面用力抱住了她,她能感受到他热切的心跳。他柔情似水地说:“太美了!你就是我这辈子最想要的稀世珍宝!”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紧紧地回抱着他。
夜风一吹,唐菁萍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不少,对于这个结果,她表示不满。本想喝个酩酊大醉,再给严敬轩打个电话,告诉他:“就算是欺骗也好,请不要离开我。”结果号码还没拨,酒就醒了。
飘飘洒洒的细雪,像淋漓不尽的眼泪。唐菁萍不愿意睁开眼睛,她想最后一次感受那熟悉的气息和宽厚温暖的怀抱……
“她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高世源仗着酒胆,走到唐菁萍面前,不由分说把她架了出去。
恍惚中,她明白了,年少时的爱情只是上天赐予你的一场美梦,是你一口咬定它会实现,会与眼前人相守一生。直到爱情发生了变故,经历了分离的痛楚,你才幡然醒悟,梦啊,它终归是要醒的,所有的挣扎与执着在睁开眼睛的刹那,化为乌有。
大家在一起喝了点酒,唱歌的时候,唐菁萍趁着酒劲点了一首梁静茹的《分手快乐》。当她唱到“你说你不怕分手,只有一点遗憾难过”,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顷刻湿了脸庞……
转年的春天,唐菁萍与高世源正式交往。
在场的未婚男士无一不为之倾倒,尤其是那个叫高世源的业务主管,看她的眼神分分钟能擦出火花。他是银行的业务骨干,对唐菁萍的工作很关照,她知道他一直暗恋自己。
之后,严家由于生意扩张,一家人搬去了美国,严敬轩和唐菁萍之间依旧是个死结。也许是两个人距离远了,又或许是唐菁萍知道他跟尚清娟没戏了,他们之间反而有了来往。只是银行业务上的解答,或者是逢年过节相互问候一下,简单到有些冷淡。
她换上了新买的抹胸洋裙和漆皮细高跟,一贯走清纯路线的唐菁萍,换了一套装束,瞬间变得妩媚动人。
两个人都交了男女朋友,但是都没有再婚的打算。
周末,同事喊唐菁萍一起出来嗨,不外乎吃饭、唱歌、蹦迪。
若干年后,严家人心血来潮决定回国过年。不料雪天路滑,轿车在机场路附近出了事故。父母当场丧身,严敬轩是唯一的幸存者,却也身负重伤,命悬一线。
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相爱根本就是一场错误,既然冲突日益明显,趁着还没生儿育女,就此画上句号未必不是好事。既然你不能许我地久天长,我们还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时,唐菁萍刚好与高世源结束了七年之痒的“鸡肋”爱情。受伤的严敬轩举目无亲,她念在“夫妻一场”答应前去照顾他。
她拖着一只拉杆箱,去婚房把自己的东西搬了出去。临走前,她将《离婚协议书》搁在桌上,抹上了艳丽的口红,对着梳妆镜露出空洞的笑容,然后用残余的口红在镜面上写下留言:“感谢你的不娶之恩,他日我必嫁做良人。”
葬礼是最让人烦闷的一天,淅淅沥沥的冬雨从早上就下个不停。
网上说,没素质的恋人才会选择写信分手。唐菁萍捏着分手信,冷笑出声。
严敬轩不顾医生的劝阻,坐着轮椅赶赴葬礼现场,打着石膏的左腿藏在毛毯之下,恭候来自四方八方的悼念者。唐菁萍几次欲给他撑伞,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任凭雨水把身上的黑西装浸湿。
唐菁萍连续几日失眠,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早上,收到了一个来自严敬轩的邮件。拆开来,里面是一封极短的分手信,寥寥几个字,写着:“我们都没有错,只是不再适合。”信封里还夹着一份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
不多时,新塘华侨公墓涌入了不少手捧白菊的追悼者。他们或是亲友,或是和严父生意上有过往来的人,他们对严敬轩说了一些宽慰的话,逝者已仙去,生者请节哀。
“准新娘”在家里蹲守了两个礼拜,却迟迟不见严敬轩上门“负荆请罪”,整日抓心挠肝,越来越不淡定了。同居这段日子,大架小架没少掐,都是以男方服软认错收场,如今婚礼进入倒计时,他却一反常态,难道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
严敬轩头发上滴着雨水,眼中却没有一滴泪,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唐菁萍知道,这种诡异的平静才最让人担心。
明明是小夫妻俩的事,被家人一搅和,战事进入一级戒备。
将近一天滴水未进,回到病房时,他奄奄一息,消瘦的脸庞蜡黄不已。
唐父是个搞技术的老科员,一根筋通到底,听说女儿受了委屈,非去严家讨个说法。严家三代经商出身,女人早看惯了男人在职场上的“逢场作戏”,觉得唐菁萍不免小题大做,若把这种“悍妇”娶回家,必定上演“河东狮吼”,将来儿子可有罪受喽。
傍晚,唐菁萍亲手煲了鸡汤送过去。她盛在小碗中,用汤勺舀起,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不过了,大不了离婚!”唐菁萍当晚赌气地跑回娘家。
她的体贴入微让严敬轩想起了小时候,他感冒了,母亲也会煲鸡汤给他喝,味道和这个差不多,还有在一旁拉着他的小手告诉他要勇敢的父亲,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噼啪往下落……
这一架吵得天昏地暗,天地为之色变,婚房成了垃圾场,两个人把能砸的东西都摔了。
他无声地抽泣着,样子憔悴不堪,好像随时会晕厥,不禁触及唐菁萍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唐菁萍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丧失理智般扑了过去,用力捶打他……
“敬轩,别怕,你还有我!”她心痛得不能呼吸,伸手摸摸了他柔顺的头发,和记忆深处一模一样,她情不自禁地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你瞧你现在跟泼妇骂街有何区别?嗓门大得震天吼,也不怕邻居告你扰民?”严敬轩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当年我竟然觉得你温柔可人,真是眼夹豆豉!”
严敬轩反手牢牢抱住了她,好像抓住了可以挽救生命的稻草。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热泪交织在一起。
“你再说一遍试试!”唐菁萍歇斯底里地咆哮。
虽然是冷冰冰的病房,但是他们重燃了爱火,仿佛刹那间又回到了昔日热恋的时候。
偏偏严敬轩就爱明知故犯,一个词就能激起唐菁萍最大的怒火,让她想遏制都难!
“菁萍,我错了,当初为何轻易地放手,我真的好后悔,好后悔!”严敬轩把头埋在她的胸前,红着眼睛哽咽道。
“没素质”三个字深深刺伤了唐菁萍。她自幼父母离异,母亲跟陌生人跑了,从此杳无音信,是父亲一手把她带大的。中学是在镇上读的,班上很多人知道她家底细,总有女生故意嘲笑她,说她母亲是个“超没素质”的女人,生的小孩肯定也没素质,因此欺负她、排挤她、疏远她。即使她后来成了舞蹈达人,念了很好的大学,找了艳羡的工作,仍然厌恶别人那样评价她。
“我何尝不后悔,”唐菁萍用纸巾擦拭泪水,慨叹,“以前我不懂事,明明很爱你,却不愿意表达,翻脸比翻书还快,脾气比榴梿还臭!”
“你真是暴力狂!”严敬轩一抬手抓住了飞奔的钱包,嘴里变相攻击她,“动手的女人最没素质!”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他们额头抵着额头,深情凝视。
丢得不准,刚好丢进地上那一摊水中,溅了唐菁萍一脚。唐菁萍哇哇大叫,顺手抓起沙发上的零钱包,一股脑儿地砸了过去。
多少爱是因为一时冲动萌发的,又有多少爱是因为一时冲动而终结的。可是他们忘了,选择一时冲动而离开的人都是有原因的,那些一次次在深夜的崩溃哭泣对方是看不见的,就像轰然倒塌的建筑物,你看见的只是结果,却没有看到因雨水侵蚀而愈演愈烈的裂缝。笼统地把问题归结为一时冲动,本身就是肤浅的。
“你到底有完没完?”严敬轩怒了,把抱枕丢了回去。
严敬轩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问:“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我跟你讲话呢,装聋作哑是吧?”唐菁萍又扔来一个抱枕,正好砸中他的额头。
唐菁萍叹了口气,紧紧依偎着严敬轩。他们走了太多弯路,绕了那么大一圈,到头来,又回到了起点。她没有回答,闭目仰头,呢喃道:“你得保证会给我幸福。”
严敬轩没理她,埋头打扫,他想着不搭腔就会没事。唐菁萍是白羊座,火暴的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他犯不着此刻引爆她,那样炸伤的肯定是自己。
严敬轩狠狠地,仿佛要把誓言融入性命一般:“我保证!”
“什么叫我懒得跟你吵?你要搞清楚是你先惹我的,不是我闲得无聊找你麻烦!”唐菁萍的火气更胜一筹。
于是,谁也没有说“我爱你”和“我也爱你”,失而复得的爱情喜悦得叫人发狂。他们谁都没有时间去考虑对或不对,他们只知道,他需要她,她也需要他,这样就够了。
他们虽然交往了两年,但还没有同居这两个月了解得多。严敬轩深知再跟她拌嘴下去,唐菁萍会像一条鳄鱼一样咬住他的错误不放,直到他低头认错为止。既然结果都是一样,他还不如早早认错,免去一场无用的口水战。
“怎么又流泪了?傻瓜。”严敬轩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道,“我决定了,我要做娶你的良人!”
“行了,行了,我错了!你消停点吧,我懒得跟你吵!”严敬轩敷衍两句,走到卫生间拿扫把,打算清理地面。
还好,一切都不晚,他们在人海中又寻到了彼此的踪影。
“你舍得回来啦?你怎么不继续跟她吃个午饭、晚饭,顺便再吃个消夜啊!”唐菁萍的黑眸中刮起了旋风,嗓门大得几近失控。
旧情复燃胜过之前烟火,严敬轩撒娇卖萌全面升级,分明是腿骨折,非要耍赖让唐菁萍喂他吃饭,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连对她讲话的语调都变得幼稚起来。
一只抱枕横空飞了过来,正砸中他的左脸颊,虽然不痛,但是被砸的感觉十分窝火,内心似乎被什么东西压抑着,久久不能释怀。
“人家需要你的爱心抱抱,身体才能恢复得更快嘛。”
严敬轩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刚一进门,看见满地的玻璃碴儿和残败的花,愣了一下神。
唐菁萍立刻给他一个暖暖的熊抱。
“哟,哪儿来的多嘴的麻雀?”唐菁萍怒不可遏地说,“我和自家男人说话,还轮不着外人多嘴多舌!严敬轩,限定你半小时内回来,否则咱们玩儿完!”
“亲爱的,你今天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哦。”
哼,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唐菁萍赶紧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
整个校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尚清娟对严敬轩有多迷恋,在他们交往之后,尚清娟年年情人节还要厚着脸皮送礼物。为了这个“妖孽”,他们可没少争吵。现在倒好,严敬轩背着准新娘,偷偷去会面,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两人复合的消息不胫而走,过去的同学们有的送上祝福,也有的表示不看好。这一次为了保险起见,唐菁萍决定听从其父的建议,先同居一段时日试试。
唐菁萍听到她的声音,简直气到炸肺。
试婚果然是看清爱情真容的不二法宝,不到半年,他们的感情再次亮起了红灯。
“菁萍啊,我是清娟,你别生敬轩的气哦,是我让他这么说的。结果还是让你多想了,不好意思,给你们夫妻带来困扰了。”电话那头传来尚清娟嗲嗲的嗓音。
严敬轩一直热衷于这种嘈杂的音乐和狂舞的人群,而唐菁萍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乌烟瘴气的喧嚣场所。为了庆祝他归国签订的第一笔订单,唐菁萍破例同意陪他去嗨一晚。
嘿,没想到表哥这家伙这么不给力,这一点小事没打招呼,他就暗地里拆台。
酒吧的激光灯闪烁个不停,震耳欲聋的音乐响彻全场,男男女女奋力扭动着肢体,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痴迷。
严敬轩原本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和尚清娟喝完早茶,顺道绕到表哥家,弄几条鲜鱼回去,假装是自己钓的。
严敬轩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挤回来,大呼快哉!好久没这么爽了,仿佛浑身的细胞都随着DJ乐曲舒展开了。
近日来,严敬轩与唐菁萍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摩擦不断升级,他的自信严重受挫。刚好尚清娟约他出来叙旧,他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因为他需要别人的肯定,以及一些爱慕的小崇拜。
唐菁萍低头喝着生姜汽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俗话说,男人需要认可,女人需要理解。
“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喝这个,多扫兴?”严敬轩伸手招呼酒保,跟他耳语了几句,转向唐菁萍,故作神秘地说,“我们来点成年人的饮品。”
她和尚清娟的梁子算是正式结下了。
他为唐菁萍点了一杯女士鸡尾酒Alexander(亚历山大),又为自己点了一杯猩红的烈酒Long Island Iced Tea(长岛冰茶)。
没多久,唐菁萍听说尚清娟狂追新闻系一帅哥,她出于好奇过去瞧瞧。只因在人海中多看了一眼,她与严敬轩便一见倾心,很快确立了情侣关系。
“这样喝才够劲儿!”严敬轩朝她挤挤眼睛。
这种有失公正的流言蜚语传到唐菁萍耳朵里,她自然不高兴,讥讽尚清娟是酸葡萄心理,技不如人却死鸭子嘴硬,那种简单的现代舞连广场大妈都会,她就那点实力也配上台参赛?
唐菁萍凝视着他,似乎在他身上搜寻岁月留下的痕迹。这么多年过去了,严敬轩依然那么耀眼。帅气有型的韩式潮发配合着不羁的眼神,在时明时暗的灯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晕,让人很难移开目光。
失落之余,尚清娟恨起了得奖的唐菁萍,到处说她根本不懂艺术,这年头只有老古董才跳民族舞,而她尚清娟才是时尚舞蹈的领军人。
她知道这样的男人通常是最吸引人的,果不其然,有女孩过来对他搭讪,其中不乏几位身材火辣的洋妞。严敬轩将香烟夹在指间把玩,用英语和她们谈笑风生,然后一起开怀畅饮,那画面看起来诡异地和谐。
两人因为一次舞蹈比赛而结怨。第一名明明应该是唐菁萍的《雀之灵》,结果主持人一时口误,报成了尚清娟的《绅士舞》。当尚清娟兴冲冲地站在领奖台上,热泪盈眶地准备致感谢词时,二货主持人更正了名次,一桶凉水泼醒了她,尚清娟呆若木鸡地站在台上,尴尬不已。
他过去在美国的女朋友也是这种类型的吗?他更喜欢和年龄小很多的女孩在一起吗?唐菁萍摸摸眼角的细纹,心情像浸了水的棉花球,一点点沉重起来。
严敬轩说的这个老同学不是别人,正是唐菁萍的死对头尚清娟。
她又想起了上周五那件令人火大的事。
“老婆,你听我解释,”严敬轩的反应速度不是一般的快,立刻“从实招来”,他哭丧着一张脸,说,“还不是你总抱怨那家礼仪公司创意不够好,刚好我们校友新开了一家婚庆公司……所以我想让……老同学帮个忙……”
临下班前,唐菁萍整理好最后一份企业回执,心里盘算着他们许久没去看电影了,便买了两张票,前往严敬轩的公司。
“钓不到鱼真的无所谓了,”唐菁萍一听他还在继续扯谎,火暴的脾气发作了,索性揭开老底,“反正你表哥说了,他钓了很多,你回来的时候顺道过去拿一些,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今天特别想吃鱼。”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
本想送他一个惊喜,没料到他先给她一个惊吓。
“呵呵,你怎么可能帮得上忙,这都是男人的兴趣所在。行了,既然老婆不高兴,收竿走人,反正也没钓到鱼,干脆回家陪老婆。”机智的严敬轩听出她的不爽,连忙送上甜言蜜语。
唐菁萍站在停车场等他下班,远远看见从电梯走出来的一对男女。身着短裙的女人走路姿势古怪,却笑着说自己没事,身子冷不防往男人身上倾斜,男人一把扶住了她。
“你在哪个水库钓鱼啊?收获很多吧?用不用我过去帮你拉鱼呀?”唐菁萍口气不善地问。
这是上演浪漫言情片吗?那也不该扯上别人的老公友情出演吧?看到这种公然挑衅的画面,唐菁萍的气不打一处来。
“哎呀,抱歉,老婆大人,这里信号很烂,才看见短信提示有未接来电。”他抱歉地说,“我太专注于钓鱼了,压根儿没看手机。”
她掏出手机拨了过去,严敬轩犹豫再三还是接了,唐菁萍劈头盖脸地问:“你在哪儿?”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严敬轩才回电。
“我这边有点事,不太方便,等下给你回电……”严敬轩一抬头,对上唐菁萍阴戾的目光,扶着女秘书的手如触电般弹开。
宁可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的臭嘴!唐菁萍一甩手,将玻璃花瓶摔个粉碎,里面的红色康乃馨混合着水散落一地,将她悲愤的心境染得似血一样红。
“哦,看来你现在确实不太方便。”电话里的声音和现实里的声音一起传入严敬轩的耳郭,叠加的音响效果很强。
那束康乃馨是严敬轩前天送的,她还记得他当时含情脉脉地说:“红色康乃馨代表相信爱情。”
“菁萍,你听我解释……”他刚打算说清楚,电话被按掉了。
她一遍遍拨打他的电话,果然打不通,内心的恼怒和怨恨一齐涌上来,怒火不断灼烧着理智,仿佛随时会冲破她的躯壳,破坏掉眼前的一切。
女秘书瞬间知晓自己闯祸了,颇为尴尬地说:“那个……严总,我脚伤没那么重,就不劳烦您了,我先走了。”说完火速撤离了案发现场。
唐菁萍第一反应是:他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故意隐瞒她的。一个男人处心积虑地撒谎,这事绝对与女人有关。难怪严敬轩去“钓鱼”都要穿得花里胡哨,嘁,敢情钓的是“美人鱼”呀!
唐菁萍见状,阴阳怪气地问:“唔,现在方便了吗?”
好家伙,严敬轩竟然对她说谎!
“她刚才真扭到脚了,还挺严重的,”严敬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不忘补充一句,“我是助人为乐,你得相信我……”
显然是穿帮了。唐菁萍握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起。
那女秘书有何居心,难道她会猜不出来?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还玩什么聊斋?
“弟妹,你听我说,我怎么可能见到他?他昨天跟我说你们上午约了礼仪公司。”表哥是个老实人,讲话一向坦诚,他忙不迭地说,“我今天运气超级好,钓了好多鱼,我一个单身汉也吃不完,想让他过来我家拿几条。谁知他的电话打不通,索性就打给你啦。”
唐菁萍冷哼一声上了车,绝口不提看电影的事。一路上,她闷不吭声,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余怒尚未消除,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他,他分明一早就开车过去了,你说什么?没,没见到他?”糟了,唐菁萍以为严敬轩在路上出了意外,吓得连声音都哆嗦起来。
曾经被伤害过的人,神经变得特别纤细,只要有一点点类似的情节发生,就能唤醒心中尘封已久的大片阴影。
没想到,严敬轩出门两小时后,表哥打唐菁萍电话找他。
酒吧里鬼哭狼嚎的音乐把她拉回到此时此刻,她一个人坐在高脚椅上,小酌着冰激凌味道的白色酒水。而严敬轩早已追随着靓妹的脚步,去舞池蹦迪了。
钓鱼,钓鱼,一天到晚就知道钓鱼,难道钓鱼比婚礼还重要?唐菁萍“咔嚓”剪落了一朵康乃馨,眉心打了个深深的结。
唐菁萍过去一直把尚清娟定义成死缠烂打的厚脸皮女人,现在呢,她才悲摧地发现,对方黏住他不放的根本原因是出在他身上——过于博爱。
不等唐菁萍回答,他打开门,从外面“砰”的一声合上了。
突然,唐菁萍意识到她和严敬轩之间有一条很深的沟渠,她知道站在彼岸的依旧是她最爱的人,可是她真的没有勇气为他跨过千山万水了。
某个乌云蔽日的早上,唐菁萍正拿着花剪修剪玻璃瓶中的康乃馨,严敬轩拎着车钥匙告诉她:“老婆,我约了表哥去水库钓鱼,礼仪那边等我回来再说吧。”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切实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本性这东西,牢固到不会随着一两次感动而改变的,说什么鹣鲽情深,一切都是浮云。
领了毕业证的两人,就着那身学士服去民政局注册登记,两家约定半年后举行仪式。结果在筹备婚礼期间,两人从装修风格吵到宾客名单,各种闹别扭,多多少少有些后悔领证早了。
唐菁萍摸了摸洁白的无名指,上面的钻戒依旧熠熠生辉,只是再闪耀也不能照亮他们未来的路。他们的生活理念截然不同,就算彼此相爱,有些东西,她还是接受不了。
在大家的起哄和祝福声中,这些小小的烦恼像可乐瓶壁上的气泡,自个儿破灭了。
她一仰头干了那杯酒,顿觉“压力山大”消失了,是时候好好思考一下人生了。
本来唐菁萍还有点迟疑,毕竟他们马上大学毕业,涉及择业的去留问题,现在结婚会不会有点草率呢?再说,一向甜言蜜语、体贴入微的男友异性缘实在好到爆棚,她明醋暗醋不知道吃了多少缸,如果结婚后他仍不知道收敛,该如何是好呢?
这次,两个已过而立之年的成年人,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一谈。唐菁萍依旧抱怨他拈花惹草,四处留情;严敬轩也依旧觉得她疑神疑鬼,脾气不好。最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和平分手”。
旅游巴士上的同学一齐帮他喊:“嫁给他,嫁给他。”
你要知道“相濡以沫”的下一句,不是“地久天长”,而是“相忘于江湖”。
唐菁萍和严敬轩是一对交往了两年的校园情侣,大学毕业之旅,浪漫多情的严敬轩突然手捧玫瑰和钻戒,单膝跪下向她求婚。
已分手的情侣旧情复燃时,要考虑清楚,当年的问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淡,但是不会就此消失,所以重蹈覆辙的概率是很大的。与其怀念,不如相忘。
/
曾经相爱过,或许就是对彼此最好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