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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微笑,足以治愈一切苦难

“哇,谢谢!好体贴!”白思渺笑着接了过去,看他仍在读报纸,便问,“你喜欢读法制专栏?”

“喏,给你的。”方禹杰把一瓶蒸馏水拧开瓶盖递了过去。

“是的,喜欢这种弘扬正义的报道。”方禹杰随意应和,其实脑中正努力寻找话题。

臂肘一弯,白思渺一惊,睁开了眼睛,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从货架尽头走了出来。

“所以你是一名警察,”白思渺比画了一个手枪的姿势,神秘兮兮地说,“还是开枪的那种。”

白思渺窝在一个摄像头照不到的死角,用胳膊擎着脑袋假寐,方禹杰则在报刊栏那里翻看报纸,只看法制版面。

方禹杰面上陡然一惊。

夜里一点,便利商店静了下来,隔着玻璃窗都能听见室外的蝉鸣。

“喜欢看法制报道的人多了,难道统统都是警察吗?”这种结论他显然无法苟同。

方禹杰做梦都没想过自己除了当狙击手之外,居然还会站在扫码机后当收银员。

“哦,但是其他人不会具备平头、目光锐利、勇猛精悍、身手矫捷这些特点吧?”白思渺一副“反正你骗不了我”的表情。

方禹杰拧开蒸馏水,一边喝,一边打开文件袋,里面有一张空白履历表。他握着笔,一时踌躇起来,特警狙击手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填上去的。好吧,填“待业”两个字,“宅男”人设不崩。

她说得蛮有道理,方禹杰一时无法反驳。于是,机智如他,决定转移话题。

“认真填哦。”白思渺说完,拿着漱口杯折回房间。

“你为何只喝蒸馏水?”方禹杰随口问道。

一瓶蒸馏水系着一个文件袋隔空抛了过来,方禹杰单手稳稳接住。

“你真的想听?”女孩的脸上浮起一层阴郁。

“好啊,我无所谓。”方禹杰当然愿意跟她独处。

这是他们俩第一个夜班,漫漫长夜,总不能干坐着吧,有点话题聊,时间打发得才快一点,方禹杰表现出兴趣浓厚的样子。

“有空吗?巷子口那家7-ELEVEN便利店招聘兼职,你要不要一起啊?”白思渺一边刷牙,一边睡眼惺忪地问。

“好吧,”女孩的眼睛亮了一下,说,“如果我说了我的秘密,作为交换,你也要说出你的哦。”

女孩本名叫白思渺,是一位卖画为生的插画家,在业界不算太出名,所以画酬不算高。她把出版过的画集拿到阳台,一页页翻给对面的方禹杰看,她的画功算不上高超,但是用色十分细腻,画面清新唯美,给人一种“治愈”的力量。尽管方禹杰不懂画,但是隐隐觉得她会红起来。

“嗯。”刚才那问题怎么又绕回来了,方禹杰不禁有点佩服她,不过还是爽快答应了。

日子在他们的阳台“巧遇”中一天天度过,起初是一周碰见三四次,到现在每天都要见面几次。方禹杰从最初的“啊”“呃”“哦”,到现在能说上三五个短句子,有时发挥得好,还能说上两三个长句子。

“我们拉钩钩。”女孩顽皮地伸出了小拇指。

“哦,收到。”方禹杰再次虚心接受。

“好,一言为定。”方禹杰也伸出了小拇指。

“你很有搞笑的天赋。”女孩再次咯咯笑了起来。

时光静谧,夜风徐徐。几片暗色云霭簇拥着残月,仿佛守护着一个凄楚的秘密。

“哦,收到。”方禹杰虚心接受。

白思渺喝了几口水,脸上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沉重,喃喃低语,“其实,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这个没什么行不行的,伺候花草要多下点功夫才行哦。”女孩好心提醒。

方禹杰愕然呆立,许久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嗯,不行吗?”方禹杰搔了搔脑袋。

白思渺又喝了一点水,决定从头叙述她的故事。

“你是养花的?”女孩瞪大了眼睛,咯咯笑了起来,显然不相信。

八岁那年,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心绞痛,被查出来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非常严重的那种。家里人东拼西凑,借了钱去北京做了手术。手术算是成功,她活了下来,可以正常生活,但是要彻底治愈就必须换心脏,否则活不过20岁。

“额,我……不工作,”方禹杰并非有意说谎,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叙述那场“事故”,他的目光触及刚才那盆被“淹”的花,支支吾吾地说,“就……养点……花花草草。”

女孩拉开领口一角,露出一道浅色疤痕,长长地拖到锁骨上。

“我的意思是你从事什么工作?”女孩好整以暇地又问了一遍。

这些年,父母省吃俭用,四处打工,仍然无力支付高昂的器官费。前阵子,她父亲罹患风湿,不能出去打工了,所有的重担母亲一个人承担。看着母亲比同龄人苍老许多的脸,她实在不想拖累家庭,留下一封信悄悄走了。

女孩显然吃了一惊,表情有瞬间的不自然,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还有72天,我就满20岁了,”女孩的手指在日历上戳了一下,仿佛那是死神的挥刀日,眼眶泛红,哽咽道,“到时候,我就该上路了。”

“啊?”方禹杰抬头看向她,一道凌厉的目光射了过去,这是他的本能反应,等意识到已经晚了。

“别轻言放弃,也许还有转机。”方禹杰心疼地看着忽然流泪的白思渺,他的心很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在狂风中飘荡。

“喂,你是做什么的啊?”女孩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女孩怅然若失地点点头。

方禹杰这才意识到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对着一盆花猛喷水。他的脸红得像关云长转世似的,赶紧停手,把过多的水倒进另一盆花里。

尽管她的悲剧故事很难让人接受,但是日子不会因为你是柔弱女生,就变得怜香惜玉。方禹杰想起在网络上看过的一段话,默背了出来:“一贫如洗也好,都要坚持住。太阳落了还会升起,不幸的日子总有尽头,过去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如果你的生活已处于低谷,那就大胆走,因为你怎样走都是在向上。”

“喂,那种花,水浇多了会死。”女孩指了指他手中的喷壶。

“谢谢!”白思渺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我说完了,该你了。”

方禹杰高中读理科,大学又是上的警校,刚毕业就进了特警支队,与异性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与年轻女孩攀谈,方禹杰的嘴唇嚅动了两下,却找不到话题聊。

“我……”方禹杰沉吟,他逃避了那么久,是时候直面那场“事故”了。他叙述的语序很乱,颠倒、插叙,但是都在讲述一个事实,他对误伤的人质怀有深深的愧疚。

“哦,是啊。”方禹杰淡淡回应,内心却翻江倒海。哪里是巧合?都是我精心安排的。

“哇!你真的是特警,还是狙击手……”白思渺一副“我猜对了”的表情,她双手托腮,语气诚恳地说,“不过,我觉得你大可不必自责。如果不是你,人质可能就挂了,尽管他受伤了,但是起码性命无忧。”

“嗨,好巧哦。”总是女孩先开口。

女孩阐述了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可是方禹杰为何从未想到呢?他心里那座铸铁造的牢笼,一块块熔化了。

心情好的时候,她会拿着MP3在阳台上听歌。那么,对方禹杰来说,那一天将是幸运日。他会套上一件干净的T恤,扒拉两下发型,快步走到阳台,拿起喷壶假装浇花。说也奇怪,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花,现在都变得枝繁叶茂,只是还没有结出花蕾。

聊完一个话题,两个人一下子静默了,除了虫鸣的啾啾声和时钟的嘀嗒声,静谧得可怕。

女孩的生活十分单调,她不用上课,也不用工作,每天不是画画就是听音乐。由于方禹杰背对着画板,所以不知道她画什么,但是看样子很专注,一般一画就是几个小时,偶尔也会出门一趟大采购。

“你喜欢我吗?”白思渺出其不意地发问,她眯着眼睛打量他,样子像一只狡黠的猫。

不知不觉,方禹杰暗中“观察”了她一星期。

“我……不……知道。”方禹杰脸色绯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是个画画的?”他发现不远处堆放着画笔和调色板。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白思渺哼唧两声,这答案也太抽象了吧。

等等,那个是什么?方禹杰的视线被一个木质画架吸引住了。

“还……好吧。”方禹杰不知所措,越说越奇怪了。

直筒型的公寓,一览无余,房间配置的家具不多,有单人床、餐桌、椅子、书架……

女孩“哦”了一声,不再回话,趴在收银台上涂涂画画,兴致盎然。方禹杰瞟了一眼,她正用水性笔勾勒出一名男性,似曾相识。

对面阳台挂着同款珠帘,只是颜色不同而已,方禹杰挂的是水蓝色,女孩挂的是彩虹色。作为一名金牌狙击手,只要有一条小细缝,方禹杰就能命中目标,这种无聊的偷窥岂在话下。

那夜就这样过去了。

他从行李包里掏出一架军用望远镜,拨弄几下,调整好镜头的倍数与焦距,对准了女孩的房间。

下班后,方禹杰回到出租屋,一夜未合眼的他率先给队长打电话。

方禹杰将喝完的蒸馏水瓶“哐当”一声扔进阳台的一只空花盆里,掀开珠帘进了房间,把小说收进书架,把开了游戏界面的网页退出来。女孩的出现像一股龙卷风,一下子冲散了乏味的日常。

“嘿嘿,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抛弃大伙的,迟早有想通的一天,怎么样?何时归队呀?”电话里传来队长爽朗的笑声。

白裙女孩的影子萦绕在方禹杰的心间,久久挥散不去。好奇心像点燃了爆竹的捻子,只要开了一个头,就很难收闸,尤其是当一个“单身狗”对一个女孩产生好奇的时候。

“队长,我之前签的遗体捐赠协议能添加项目吗?”方禹杰飞快地岔开话题。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呸呸呸,刚返工就说这些不吉利的话!”队长抱怨一通,“那东西还不是你说了算,勾几项,就捐赠几项。喂,小杰,你干吗突然问这个?”

一个月后,方禹杰仍旧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不顾队长的反对和家人的劝说,执意要离开警队。队长没办法,破例给他放了“长假”,这就是方禹杰会出现在公寓出租屋的原因。

“没什么,就问问。”方禹杰敷衍道。

方禹杰沉默地点点头。

方禹杰呼呼睡到中午,他起床的时候,对面的白思渺刚好出门了。他撸了两把凌乱的头发,取出望远镜,进行他的“日常”工作。

“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队长表情很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

画架上,新增了一幅草稿图,尽管线条有些凌乱,但是这幅图很眼熟,应该就是白思渺趴在收银台上画的那张的翻版,轻轻勾勒出的人物五官,与他竟有几分相像。

“是,道理我都懂,可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方禹杰缓缓说道,他的眼眸一改昔日的炽热闪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黯然失色。

“不是吧,她在画我?”方禹杰脸上浮现出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甜蜜笑容。

“说什么呢?射击奖牌你拿得还少吗?虽然上次行动,有人员负伤,但是在那种复杂的情形下开枪,你已经尽力了,换作别人结果可能更糟,你不必这么自责。”队长极力劝说。

此后的几天,方禹杰加大刷脸的力度,只要白思渺前脚出现在阳台,他后脚立马出现。由于过于频繁,连“好巧”这种寒暄都免了,白思渺甚至怀疑他身上是不是装了雷达,为何她一动,他就晓得呢?

“队长,你想说的是‘马失前蹄’吧。”方禹杰目光呆呆地注视着前方,许久,低声道,“我可能……不适合……当狙击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微弱得几乎消失在空气中。

方禹杰心潮澎湃地观察白思渺新作的进度,从勾勒线条到色彩填充,一天一天,方禹杰的轮廓立体饱满起来。他感到最不可思议的是白思渺所画的那把枪,和他惯用的G3狙击步枪很像。

“小杰,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有句话说得好,那个,什么动物来着?哦,对,猴子,猴子也能从树上掉下来。”队长站在方禹杰侧方,抬手打算揉揉他的板寸,方禹杰脚下一蹬,秋千猛地动了起来,队长的手自然扑了个空。他轻咳一声,倏地收回了手,尴尬地挠挠自己的后颈。

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蛮准的。

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某日黄昏,作画疲惫的白思渺在自家阳台上小憩,方禹杰则在对面悉心地给花浇水。花茎已经有30多厘米高了,上面结了很多蓝紫色的花骨朵,煞是好看。

他又想起人质右肩上的弹孔,以及白衣上绽开的曼珠沙华,一瓣一瓣猩红得刺眼!

“等花开了,送我吧。”白思渺对他说。

二十四枪,四分四十一秒,竟然比平时慢了十六秒,他到底在搞什么?他缓缓摊开手掌,难道沾过鲜血的手指真的不敢扣下扳机了吗?

“无名的小野花,你要来干吗?”方禹杰好奇地问。

队长在观察室按下了秒表,轻轻叹了口气,方禹杰在无线电耳机里听得一清二楚。他扯下耳机,把机械交到相关人员手里,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模拟射击场,来到特警公寓下的秋千架。他一屁股坐了上去,双脚微微撑地,生了些许铁锈的秋千,在夜风中嘎吱嘎吱地荡了起来,像一首凄楚的老歌。

“喂,大哥,那不是小野花,是‘勿忘我’,挺有名的花。亏你自称养花人,连自己种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冲他做了个鬼脸,继而说道,“下周末是初七,开花了,记得送我哦。”

二十四个人形靶悉数击中,无一遗漏。

“好啊。”方禹杰满口答应。

快速切换弹夹,举枪,乒——

下个月农历是七月,莫不是……该恋爱了吧?她喜欢我吗?方禹杰不知道。

最后一个房间,方禹杰后背抵在阴冷的水泥墙上,犹如一只冰冷的死人手敷在后面,热汗随即被凉气逼回到舒张的毛孔里,浑身不由得哆嗦了两下。他闭上了眼睛,赶走脑中不愉快的画面。

那幅画或许可以说明一些问题,不管她对他是何种感情,起码他清楚自己的心意。方禹杰有点期盼那个从未过过的节日。

他的眼神淡定下来,闪躲、出击。下一个房间,重复性瞄准、射击,动作一气呵成。

“下周,我有礼物收吗?”过了半天,他才想起来问。

啪——空包弹在人形靶眉心处留下一个烧穿的弹孔,像在黑暗中陨落的萤火虫,一闪即灭。

“保密,嘻嘻。”白思渺神秘一笑,转身溜了。

方禹杰从障碍物后面闪身而出,一脚踢开房门,锁定目标,突然迟疑了几秒,举枪瞄准、射击……

其实,方禹杰本想告诉她,明天他要归队了。算了,来日方长。

昏黄不明的路灯下,三十六个布满杂物的房间,二十四个神出鬼没的人形靶,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全部爆头。随着指针嘀嘀嗒嗒的晃动声,疯狂的计时赛开始了。

一位特警躺在冰冷的废弃仓库,黏稠的暗色液体从身下汩汩流出,钻心的疼痛传遍四肢百骸,带走曾经属于他的温度。

在城市战模拟射击场,闪现着一个如猎豹般矫捷的身影。方禹杰抱着一把G3狙击步枪,熟练地穿梭在阴暗低洼的窄巷里。

好困啊,方禹杰缓缓闭上眼睛,无数荧光色的雨从天而降,一阵目眩神迷。

太神奇了,差不多半年了吧,他都快忘记笑是一种什么滋味了。

“不能睡,不能睡……”他用指尖掐着掌心。

方禹杰惊奇地触摸着自己弯起的嘴角,他笑了,他竟然笑了……

另一方面,白思渺的心脏突然一阵揪痛,手中的画笔“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她双手捂住胸口,仍然不能阻止剧烈的跳动……

越想越离谱,他被自己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逗乐了,旋即咧嘴笑了起来。

“嗯呜!救命!小杰救我!”白思渺脸色惨白地伸手抓药。

她为何喜欢喝蒸馏水?方禹杰忍不住猜测女孩是什么样的人?普通大学生?白领上班族?夜店啤酒妹?离家富家女?

方禹杰发现荧光色的雨中站着一个人,雨水不断地从她丝绸般的刘海滑落,滴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渗透到她纤细的脖颈中,甚至打湿了她的白裙——沾染着各种颜料的白裙……

方禹杰木讷地点点头,把沾了泥土的手在T恤上揩了揩,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喝了起来。一股清凉入喉,像夏季的一缕凉风,沁人心脾。

雨水混合着某人熟悉的味道,方禹杰用力嗅着,突然觉得好安心。

“我住你对面,以后请多关照。”女孩挥了挥手,甚至没有做自我介绍,转身回到了房间,忙着整理东西。

没有任何言语,方禹杰一把搂住了白思渺,用霸道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住了她,像一座压抑已久的火山爆发了,喷射出的热度足以将两人全部熔化。带着一股原始的欲望,他们几近疯狂地吻着彼此……

“你好。”一瓶屈臣氏蒸馏水隔空飞了过来,方禹杰利落地一手接住。

当他们终于气喘吁吁地分开,白思渺因呼吸不畅,脸色白得吓人,喘息仍然没有平复,她用手抚着剧烈起伏的胸膛,说:“别担心,我没事。”

女孩留意到了在对面“忙”个不停的方禹杰,烈日下的他,很快汗流浃背,迷彩T恤濡湿一片。或许是爱种花的男人容易给异性留下好感吧,女孩对他展颜一笑,露出一个迷人的酒窝。

方禹杰看着她领口露出的一截浅褐伤痕,尽管早已痊愈,仍旧触目惊心。他心疼不已地低喃:“我爱你。”

女孩的目光扫了过来,方禹杰赶忙低下头假装在整理花盆,阳台摆了几盆他叫不上名字来的花草,是前一任租户留下的。

荧光雨越下越大,雨水越来越冷,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他们紧紧相拥,用体温温暖着对方。

这么巧?他的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啊!小杰,坚持住!增援马上就到!”有人在他耳边喊,声音却好像从老旧的收音机里传出来,吱吱啦啦,听不真切。

白裙女孩刚好站在阳台上,披散的长发扎成马尾,挥着双手扇风。一排细密的汗布满了苍白的额头,略微上挑的眼尾与淡色的嘴唇,与方禹杰脑海中勾画的模样竟有几分重叠。

“我……”方禹杰意识模糊,眼皮仿佛灌了铅,重到撑不开,他呢喃着,“……心脏……”艰难地说出两个字,随后坠入无尽的黑暗。

可是,正对面的房间一直是空着的,他曾经无数次幻想会搬来什么样的人,是男是女?他甚至小小地期待过是个女孩,漂亮的女孩子。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估计潜意识里多多少少有点罗曼蒂克的情结吧。

“花什么时候会开?”白思渺趴在阳台上,露出一个酒窝。

后来,方禹杰发现另外一件好玩的事,对面的公寓楼里住着形形色色的居民,有学生,有上班族,也有退休老人。他便隔着窗户观察他们的生活起居。

“七月初七啦。”方禹杰微笑,难得的表情。

方禹杰刚搬来的时候百无聊赖,每天游荡在小说和游戏之间,偶尔去阳台透透气,就盯着对面的公寓楼,靠数窗户打发时间。他点了点,共有一百三十二扇窗户,但是数完了,也就那样,根本没消磨掉多少时间。

一阵清风吹来,无数盛开的蓝紫色的花瓣摇曳在翠绿的茎秆上,方禹杰却错过了期待已久的约会。

对面那栋公寓楼有些年头了,墙面老化,裂缝随处可见,与他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窄巷。

遗照中,方禹杰嘴角微微上扬。如果说有一个人的微笑足以治愈一切苦难,那个人不是耶稣,而是眼前的方禹杰。

一位身着白裙的年轻女孩指挥搬家工人,将行李一件件搬上楼。方禹杰的目光像一台瞄准镜,不由得随着女孩的裙摆移动。

“他是个英雄!希望你替他好好活下去!”队长说完,脱下警帽,深深鞠了一躬。

某个盛夏的午后,一阵刺耳的鸣笛声惊扰了他。方禹杰从阳台上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忽然发现对面那间空了许久的房间有人影晃动。

“我会的!”白思渺抹掉了眼角的泪,她真的不应该再流泪了,否则在天国的他会担心的。

他脱去一身警服,告了长假,蜗居在深巷里的出租屋,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

白思渺跪了下来,把一大束“勿忘我”和一幅卷轴献了上去。

方禹杰手中没有握着狙击枪的时候,形象180度大转弯,从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的精英特警一下子跌回到懒散的“麻瓜宅男”。

她俯身亲吻了一下墓碑,饱含深情地说:“亲爱的,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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