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到多久,”聂江澜摊开拼图,直接进入正题,“你的两块拼图都找到了吗?”
大早上的,小少年依然很有活力地跟他们打招呼:“你们来得这么早啊!”
“嗯嗯,找到了,”小少年在口袋里摸了摸,忽然一下子瞪大了眼,“糟了,我拼图呢?!”
他们没等多久,元欢也带着自己的人质过来了。
沈彤看着元欢摸了摸左边口袋,又摸了摸右边,然后,他这才松一口气:“噢,原来在这里。”
车平稳地开到了目的地,聂江澜收起摆在桌上的拼图,带下了车。
元欢展开的掌心里,躺着一枚拼图。
沈彤:“……”
“不是还有一张么?”聂江澜眯了眯眼。
聂江澜仍是抄着手,抬了抬眉:“怎么不看了?”
“是啊,我记得两张我放一起了啊……”元欢皱起眉头,满眼都是疑惑,“怎么就剩一张了呢?”
回过身的时候,发现男人已经醒了。
沈彤为了确认,又奇道:“昨晚还在么?”
她看了会儿,伸手把窗帘拉上。车内暗了些。
元欢瞪大眼:“今早出门我还确定了,就是两张啊,怎么忽然没有了?”
沈彤就盯着那前仆后继的光点不住后退,男人根根分明的眼睫像是沾了点儿蜜。
“你刚刚……见过谁?和谁在一起过?”聂江澜蹙眉。
碎金从窗外涌进来,停在聂江澜眼睑上,很快,又随着车的行驶消失不见。不过一会儿,又有一捧光浮现。
“就……”小少年往后一指,“刚刚遇到了……”
天色乍破,晨光还氤着淡黄,并不刺眼,繁茂的枝叶将光筛得更为零碎。
话没说完,魏北从远处挥着手跑来:“嘿!”
毫无意外,少爷聂江澜一坐上位置,很快开始了闭目养神,不放过任何一个睡觉时间。
元欢也回头,乐悠悠地招手:“魏北哥!”
这人就是这样,只要你出现在他周围,甚至不是多么靠近他,属于他的气场就完全将你吞噬吞并,即使不说话,他的存在感也渗透在每一秒。
魏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后面还跟着跟拍摄像和follow PD(跟随导演)。
上了聂江澜的房车,只是坐在他对面,一股独属于他的气息就很快将她笼罩。
聂江澜及时察觉到不对:“你的人质呢?”
“……”所以刚刚她为什么会觉得他好说话?
说到这个话题,魏北猛然一滞。他低下头,声音顿了一顿:“我来也是想跟你们说,我的人质被绑走了。”
“坐车啊,”男人持续懒散,“不然,我租个八抬大轿送您过去?”
“啊?绑走了?!”元欢惊诧,“刚刚你怎么没有和我说?”
沈彤抬头:“那我们怎么过去呢?”
“没来得及,”魏北的声音很低,情绪也不大对劲,“跟我没关系。我一直在做任务,做完任务一回头,人质就不见了……不知道被绑去了哪里……”
“以后不会了。”他说。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
“是——”也许是刚醒,这男人的攻击性褪了一大半,这会儿垂着眼睑,竟显得出奇地好说话。
聂江澜缄默不语,元欢的眉头皱起来,像是努力在思索这其中的玄机。
“上次还不是你眼睁睁看别人把我带走的,”沈彤抿抿唇,“甚至是你把我选走的。”
魏北看到了地面上的四块拼图,忽而道:“你们在找幕后BOSS吗?”
男人尾音勾着,仍是不甚隆重的模样:“来接你,免得你又被绑架了。”
聂江澜点头。
沈彤心有余悸:“你怎么来了?”
想了想,沈彤还是道:“我觉得这个人有点儿眼熟,你不觉得……”
聂江澜倚在墙边,抄手,懒懒散散地睇她,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刚刚的场景,他眉眼带笑。
话没说完,被魏北皱着眉打断:“没有吧,我觉得这个人脸很陌生啊。节目组不会这么容易就让我们看出来是谁的,不然节目太简单了,没法拍了。”
往右边楼梯间看了一眼,没有人要来的迹象,沈彤松了口气,转身要走,被墙边的人吓了一大跳。
沈彤被他打断,刚刚要说的话也全忘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彤缓缓拧动门锁,拉开一条窄窄缝隙之后,抬眼往外,仔细地梭巡一圈。确定暂时安全后,她提着气息和脚步,拉开门走了出去。
魏北看了眼拼图,然后随手将其揉散:“我觉得吧,比起找BOSS是谁,我们找人质最重要了。你们想啊,找到人质,然后等节目组公开线索,很快就能找到档案了。只要警惕一点,不愁不能把档案送上平安台。”
昨天,就是在这里,她刚出门,就被绑架去了高楼大厦。
“而且,我刚刚想了一下,也许幕后BOSS动作快,已经先于我们找到了真人质是谁呢?”魏北继续道,“既然我的人质被反派BOSS绑走,那就证明,我的人质就是那个真人质。”
沈彤穿好节目组给的外套,本来人还有点儿没从困意中缓过来,手一碰上冰凉门把手的时候,忽然回过神了。
聂江澜垂眸,仍然不发一语,只有眨动的眼睫证明他此刻还在听。
第二天一大早,依然准时四点起床。
元欢倒是顺着魏北的思路来了:“你的意思就是……我和江澜哥的两个人质身上都没有线索?”
万一她一个不小心弄掉了什么关键东西,那可真是千古罪人了。
“对,我之前就一直感觉有人锲而不舍地在追踪我,”魏北说,“你们站在反派的角度想想,如果我的人质对他没有利,他何必一直纠缠我?任行康南还有你,谁的人质不比我的人质好抓?我的人质还是个男性。”
“先挂起来吧,明早再穿,”沈彤道,“免得把线索翻破坏了。”
元欢不住点头:“有、有道理。”
节目组有专门的服装设计师,衣服是早就设计好的,很正的丝绒红,乍一看和普通外套没有区别。
“而且我找到了一张碎片,”任行带着元欢边走边说,“我现在就要赶往下一个任务点,你看看我这张碎片……”
赵萱关好门,拎着那件外套走到沈彤身边,给她展示了一下:“要拿着看看吗?”
“对哦,”元欢招手,“江澜哥,你快来看一下!”
“知道了,”出于礼貌,沈彤还是跪坐在床头,朝外面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辛苦了。”
聂江澜不置可否,面上仍是寡淡表情,前去看了一眼康南的碎片。
“嗯,只有一件外套,”工作人员好心提示,“小心点哦,不要随便翻动衣物,不然很有可能破坏线索。”
三个人走在前面,沈彤和另一个人质跟在后面。
赵萱接过外套,提着领子抖了抖:“就一件外套是吗?没别的了?”
了解到自己并不是能提供线索的真人质之后,沈彤便放慢了步调,跟另一个人质开始进行随意的聊天。
挂着《急速燃烧时》工作牌的人递来一件干净的衣物:“好的。”
她注意到对方穿的外套是水蓝色的,和自己并不一样,那……真人质的外套会是什么颜色的?
赵萱笑得眯了眼,打开门:“你好,我是沈彤姐的助理,衣服给我就好。”
聊了两句,沈彤忽然想起,之前的拼图还被大家忘在了地上,于是赶忙转身往回跑。
“你开吧,”沈彤往后退了退,钻进被子里,“我怕节目组又找人绑架我。”
“你干嘛去呀?”
赵萱点了点头,看向沈彤:“你开门还是我开?”
“你先往前走,我拿了拼图就回来。”
门外的人答:“节目组工作人员,送明天的衣物的。”
她说完跑得更快,跑回原地时发现拼图还在,正欲松一口气,双手蓦然再度被人挟制住,沈彤眼前一黑,再次被人扣上了车。
沈彤已经被锻炼得十分警惕了,坐在那里僵了下。赵萱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顺便走去门口:“这次又是谁?”
在车上的时候,沈彤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两个人才把这个话题聊完,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不对啊,她又不是能提供线索的人质,又抓她做什么?不会又触发了节目什么隐藏的支线吧?
沈彤点点头。
怎么样都好,千万别让她坐升降机或者蹦极就行。
赵萱了然:“噢,就像做数学题卡在最后一步,比根本想不到解题思路痛苦多了,是吧?”
这次的“绑匪”比较温柔,将她扔进了一个房间,锁上门后就离开了。
沈彤捏捏眉心:“要是想不出倒还好,问题是我明明有点眉目,偏偏就是找不到一个击溃点,崩溃。”
沈彤有些发懵,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抬手掀开了眼罩。手没被绑住,眼睛也能看东西,屋子里除了暗了点,没有什么缺点。
赵萱继续在嘟嘟囔囔:“平时跟拍,下班了还要修图也就算了。现在吧,好不容易跟拍的任务给了别人,你居然坐在酒店里思考节目组的剧本?”
沈彤抬手去开门,发现门果然被人从外面死死锁住了。
“别想这些啦,”赵萱手里的苹果快被啃完了,她咀嚼着含糊不清道,“现在都下班了,下班了沈彤姐!你能不能收一下你的职业病,不要在再想工作的事儿了!”
算了,以不变应万变。
也是。沈彤坐在床垫上,手背着撑在身后,手指来来回回地敲打着柔软的被褥。
沈彤坐上沙发,继续开始分析那个拼图上的人。无缘无故把她绑进来,她非要知道这个幕后BOSS是谁不可。
赵萱还在吧唧吧唧地啃苹果:“你给我的范围太大了,搞笑节目里做过反串的艺人数不胜数,比聂江澜身后跟的妹子还多,你让我怎么筛选呀?”
大约几个钟头之后,墙壁处传来了敲击声。
最后,沈彤只得把那些线索原封不动地复述给赵萱:“一个男人反串,穿着古装,涂着红唇,好像还做了一段表演,你有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吗?”
沈彤抬头一看,看到一个小窗口,她站到窗口前,一个餐盘递了出来。她接过,发现是午饭,伙食还挺不错。
这种知道一点,但又无法完全窥察的感受,就像有只猫爪在心上缓缓地挠。
吃完之后,沈彤又在这个小房间里熬了一下午,时间逼近晚上,也不知道聂江澜他们的进度怎么样了。
若她什么都察觉不到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她明明感觉到有什么线索就在脑子里晃来晃去,却始终有层薄膜隔着似的,她就是找不到一个击破点。
正想着聂江澜,窗外就传来聂江澜的声音:“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回了酒店之后,从枕上聂江澜手臂这件事里走脱出来,沈彤复又开始关心起拼图里的那个人。
沈彤一愣,赶紧伸手去推窗户。窗户推不开,她只能小声唤他:“……聂江澜。”
“哪敢怪您呢,”男人慵懒漫然,声音带笑,“都是我的错。”
这窗子只能从外面推开,里面的人是打不开的,如果聂江澜能把窗户从外面推开,她不就能顺着出去了?
沈彤这才乍然从自己的小世界内抽身而出,慌慌张张站起来,揭开二人腿上的绑带,低声道了句不好意思。
外面的声音顿了顿,沈彤又叫了一声。
男人慢悠悠、轻飘飘地问她:“枕得还舒服吗?”
下一秒,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看清是她之后,男人眉头微皱:“你没事吧?”
她正陷入思考,冷不丁听到身下传来的声音。
“我没……”
是她看过的某个节目吗?沈彤看向三两颗星子点缀的夜空,感觉到有什么被蒙住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她是不是见过那个人?
话没说完,他推开窗户跳了进来,沈彤还没来得及求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窗户合上了。
一张和拼图中人脸出奇相似的面容浮现出来,模糊的记忆里,她只依稀通过背景感觉出那是在舞台上。镁光灯打下来,画面里的人穿着一套古装,说了句蹩脚又矫情的台词。
她的逃脱之处,她的希望之门,她最后一线生机,就这样被毫不留情的,合上了。
于是头磕上某人手臂的那一秒,沈彤感觉到脑内一震,有什么画面竟然像是生生被撞击出来了——
聂江澜:“你这是什么表情?”
电视剧里,那种剧烈的撞击都比较容易让人记起什么。
沈彤指指窗户:“你进来了,我们俩就都被锁住了,出不去了,你知道吧?”
预料中,后脑勺和草皮的亲密接触并没有来临,她枕上了一个尚算温暖的手臂。
男人显然不知情,闻言,回头看了眼窗子,安抚似的道:“出不去就算了。”
准备好的动作被打断,她未有准备,一个踉跄,往后栽去——
顿了顿,他不留情面地补充:“我要是出去了,他们把你绑去蹦极,你怎么办?”
于是当沈彤抬腿往前走的那个刹那,忽然感觉到后面一股强大的拉扯力。
她木了一下,身体仿佛因这二字产生反应:“不会真有蹦极这个项目吧?”
想着想着,她就完全沉入这个推理事件中,忘记了自己和聂江澜的腿还绑在一起。
“对,”他点点头,“我刚听人说的。”
看聂江澜盯着那块印有鼻子的拼图看,沈彤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暗自想着这鼻子也挺独特。
沈彤默然,看了眼钟,庆幸道:“幸好快下班了。”
工作人员很快递上那块拼图,是打了很深鼻影的鼻子。眼睛、鼻子、嘴巴、喉结……再加上明天元欢再给出一个,基本就能判定出是谁了。
“你想多了,”他神色淡淡地打断,“我刚刚接到通知,节目组说为了节目效果,今晚不下班,连夜录制。”
他忙着接拼图奖励,她也没空解绑带,自己恢复着气息。
沈彤:……?
顺利看着球踢入球门,沈彤终于能歇一口气,和聂江澜一起站在原地。
男人笑一声:“不过你运气好,这房间有沙发,还有床。”
男人手绕过来,手握拳,绅士而礼貌地托住她的腰,将她小半个人都提了起来,分担了她的重量。
沈彤本想连夜就连夜吧,但忽然间想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处在这个小房间里。
但球门太远,她又要顾及他的步伐,到最后还是有点使不上力气。
长夜漫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沈彤负责喊节奏,跟着他的步伐往前。他实在跑得快,好在沈彤也跑得不慢。
“那你今晚睡哪儿?”
“跑快点。”带着她往前的时候,他低声道。
聂少爷耸耸肩:“您吩咐我睡哪儿我就睡哪儿,您吩咐我怎么睡我就怎么睡。”
聂江澜到底掌握着主导权,几个虚晃的假动作之后,顺利把球带到了自己这边。
沈彤目光挪去沙发,忽然听到男人淡然的反问:“等等,你不会让你的救命恩人……睡沙发上吧?”
沈彤本来只是虚虚抓着聂江澜衣摆,但抢球过程实在太激烈,她不得已,只能换了换,把手贴在聂江澜后背上,方便用力。
夜深。
一声哨响,本该静谧的夜空忽而吵嚷起来,四个人,六条腿,开始抢球。
聂江澜睡在哪儿,成为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另一组的任务,是从他们那边抢到球,踢进沈彤球门对面的球门内。
起先,沈彤还怀抱着一丝希望,试图用自己的最后一点人品去推开那扇窗户——失败了。
更可怕的是,他们并不是两个人在战斗,对面还有一组两人三足选手。
谁都出不去,他们注定只能在一个房间内共眠。
首先,两个人要你一步我一步地配合好,才能慢慢把球往前踢,有时候球偏离了轨道,一个人就要跟着另一个人的步伐,把球踢回正轨。
沈彤看了看柔软的白色大床,又看了看沙发。最后,她妥协了:“你如果想睡床的话,我睡沙发。”
然,真正上了赛场,才知道速战速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个环节根本没有沈彤想的那么简单。
他舔舔唇,无所谓地点头:“行啊。”明明是答应了,却还一直抄着手坐在沙发上。
“好吧,”沈彤想着自己以前在学校也参加过类似活动,道,“我们速战速决。”
“那你起来吧,”沈彤眼神示意,“你坐在沙发上我怎么睡。”
“不然呢?”夜色里,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带着磁性的嗓音,“你一个人在这儿,我总不放心。”
“这沙发有点硬。”他说。
沈彤:“你让我和你走?”
沈彤点头:“我知道。”
她就这么看着他低头,弯腰,然后他把手上那个绑带,在二人的左右腿上打了个结。
“所以你就睡床吧,”男人语气仍旧淡淡,“让一个小姑娘睡沙发上,显得我不像个人。”
她的后退没用,聂江澜不由分说地走上前,然后……站在了她身边。
她失语半晌:“所以你刚刚周旋半天……是在跟我闹着玩儿?”
沈彤见男人真有此意,不由得后退,死死护住自己的脖子:“你真把我当狗了?”
“嘶,”聂江澜抬眉,很有兴致的模样,“不是,我刚刚考虑到这个沙发太硬了,你睡过之后可能会全身青紫。那个谁——豌豆公主不就是这样的么?”
他沉吟:“倒也行。”
童话里,尊贵无两的豌豆公主,因为睡了床单下垫着豌豆的床,细腻的皮肤泛起青紫。他这话未免也太夸张了点。
沈彤看他手上一条绑带,不由伸出手指,在自己脖子上绕了一圈:“你不如把我拴在柱子上算了。”
沈彤坐在床边,撇嘴:“我又不是豌豆公主。”
聂江澜眯了眯眸:“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安全么?”
男人沉吟片刻:“那你是什么?小猪佩奇?”
沈彤抬头,看见操场上有个小球门,再转头时,看到男人朝自己走来。
“……”
“任务是两人三足,”牌子旁边的工作人员递出一条绑带,“任意选择一个人和你组成一队,任务是七分钟内把球踢进球门。”
话题终结后,好不容易关了灯,两个人终于歇下了。
聂江澜前去打卡,接受任务。
也不知道这儿是哪里,晚上什么声音都难听到,只有很浅很浅的虫鸣声。
很快,他们寻找的《急速燃烧时》的logo牌立在一个小操场边。
沈彤把被子拉到下巴底下,闭上眼睛,睡前她最后想了一下,拼图里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来不及多想,沈彤跟上聂江澜,去往了下一个任务点。
不想还没事,一想就不得了了。,像是任督二脉忽然被人猛地敲开,蒙住她的那块布也被人击破——她想起来了!
我们……回去睡觉?
沈彤噌地一下坐起来,因为讯息太大,冲击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儿了,”风把他的声音吹散,“赶快做了这个任务,我们回去睡觉。”
她必须要同人分享,否则无法一个人单抗这种爆炸性消息。而现在,正好有个人就睡在距离她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
夜色将男人包裹得更加颀长,微醺的夜风中,他的轮廓线自带模糊的柔光,似远似近。
她下意识喊出声:“聂江澜!”
沈彤如实招来:“没有,我纯粹就是好奇,魏北怎么没和他一起。”毕竟这俩人一直跟双胞胎似的。
聂江澜抬手捂住眼睛,声音哑得不像话:“……怎么了?”
聂江澜眄她:“怎么,想跟他一起跑?”
沈彤:“我知道我在哪里见过拼图里的人了,一个反串节目里,他扮演的是昭君出塞那一幕!”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康南带着自己的人质一路小跑着离开。沈彤目送着他离开。
话还没说完,只是断了个句,就遭到男人更加嘶哑的反问:“……就这?”
聂江澜点头后,康南很快又跑了起来:“行,我厕所上完,现在去找任行哥了,你也注意安全啊!”
“什么叫就这?”沈彤跳下床,“你不想知道是谁吗?这个人我们都认识。”
“我和任行哥正在找谁是真人质,现在已经找到三块拼图了。”康南美滋滋,“刚好,你和元欢也先找着,后天我们的信息一对,就很完美了。”
男人没回答她的话,一片漆黑中,他修长手指指了指夜光挂钟:“沈彤,你看看现在几点。”
康南看到聂江澜,停下来打了个招呼,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手上的情报。
沈彤:“两点,怎么了?”
少年整装待发地说好。电话刚挂掉,聂江澜一抬头,看见康南从面前快速跑过。
“两点钟,这个时候的聂江澜本来应该在做梦。你叫我叫得那么急切,我以为有人要拉你去蹦极,头都差点吓掉,”聂江澜咬了咬后槽牙,“结果你给我分享拼图里的那个男人?”
“好,你先收好,我们明早在门口集合,”聂江澜当机立断,“现在再去找剩下的拼图。”
她差点忘了面前的是一个狂热的睡觉爱好者。
元欢答道:“嘴唇,涂得还挺红,看起来怪怪的。”
“对不起,”沈彤重新躺下了,“你快睡吧,明早再说。”
聂江澜:“你拿到的那一块是什么?”
她正闭上眼睛,准备一个人消化这个消息,猝不及防,迎面而来一股熟悉的气味。是他身上的清冷海香,混合着睡过觉的朦胧,添上一丝柔软与归属感。
聂江澜打电话去问元欢,小少年的声音颇为兴奋,说自己刚拿到一块拼图,打算接下来再拿一块。
男人单手撑在她床边,垂着脑袋,单手将她圈起来,那张精致的脸就压在她面前不远处。
吃完一顿饭,已经到了六点。再做一个任务,就可以收工回家了。
他鼻音浓重又酥软:“你大半夜把我弄醒,勾起我的兴趣,结果转眼就躺下了——你玩儿我呢?嗯?”
摄像大哥乐呵呵:“聂老师还挺细心。”
这样的距离是压迫,也是一种无形的亲密与撩拨。
老板走之后,感受到沈彤的目光,聂江澜转头同她友善道:“怕吃到葱,惹我们沈彤老师不高兴。”
沈彤不由得扯了扯被子,有些局促:“你不是不想听吗。”
老板记录完毕,转身要走了,男人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音节稍微抬了那么半分——“对了,不要葱。”
男人很不讲道理:“现在想了。”
“没有。”聂江澜摇摇头,眼睑垂着。
沈彤眼睛睁大,看着一片漆黑中的天花板:“你刚刚还怪我把你弄醒。”
沈彤懂了,原来这老板是问他们不吃什么。
“我没有,”他道貌岸然,“我只是担心你睡不饱。”
各地的说话习惯不一样,老板正在努力用一种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解释:“有怕的吗?比如香菜这些……”
沈彤心里冷笑,但没敢笑出声。夜加倍放大男人的力量与声音,她现在有点儿怕他。
他抬头,皱眉,鼻音有些重:“嗯?”
沈彤轻咳一声:“那我说了……?”
老板过来接单,一边记录一边问:“有没有什么怕的?”
男人沉沉地笑:“要不要我再给你炸点鞭炮欢迎一下?”
男人手指修长,腕表折着碎光,手指漫不经心地点在过了塑的纸张一角上,硬生生把纸都提高了几个档次。
“魏北,”沈彤说,“魏北参加过那个反串节目,扮过女装,只要不是我记忆出错,拼图里就是他的女装。”
他按着人头点了几碗面,然后施施然坐在椅子上看菜单。
聂江澜顿了一顿,像是在消化。过了十几秒,他像是想通了什么,继续道:“我知道了。还有吗?”
很显然,聂少爷已经在这种“目光的海洋”中徜徉了无数次,举止镇定自若。
“没有了。”沈彤说。
因为优势得天独厚,还有摄像机尾随,自打聂江澜和沈彤进去之后,就一直有人在偷偷往这边看。
“行,”那股压迫势力终于退场,聂江澜起身,“谢谢沈彤老师的消息。”
等他回答完,他笑了两声,挑了家面馆进去了。
沈彤抿抿唇:“……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哦。”
这时候,他应该会来一些理性的分析,分析魏北的反常,甚至还可能分析出别的什么——比如沈彤为什么在这里。
“一觉睡醒,看看你的肾还在不在。”
“有,”聂江澜音调嘶哑,“……我还想再睡三个小时。”
沈彤:“?”
盖好被子,她忍了好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再睡五百年吧,别睡三个小时了,那不够。”
“嗯,”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看向沈彤,“那你今晚注意点。”
他笑了,声音有点低有点沉,还有点哑,却意外地好听,像空旷房内响起的大提琴声。
“这么说的话,”沈彤指了指他手边,“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等男人躺下之后,沈彤还是轻叹一声:“刚刚突然把你吵醒了,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你喜欢睡觉了,而且之前太激动了,没控制住。”
“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听过没有?”聂江澜声调淡淡。
“没有,”男人仿佛很是真挚,“能被沈彤老师吵醒,是我的荣幸。我愿意每晚都被您突如其来的叫声吵醒。”
没人像你这样洒脱,沈彤在心里默默补充了句。
“……”
“我说,大家都在山里做任务,应该没人会出来吃东西。”
对话以沈彤一句“聂江澜”开始,以聂江澜的话做了终结,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分钟,其实也没怎么耽误他的睡眠时间。
“嗯?”
男人躺入沙发,闭上眼,忽然回忆起方才,隐在黑暗中女人的脸颊和发梢,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和……淡香。
沈彤放松警惕:“应该没问题吧。”
这次被关在房间里的沈彤和聂江澜比较幸运,因为在房间里做不了任务,也接不到什么消息,所以他们俩睡到了七点,是被窗户外面送早餐的人叫醒的。
他回头,手背在身后,往内拢了拢:“人多,靠过来点。”
刷牙洗脸之后,沈彤喝了一口粥:“我们像不像被养起来的禁脔?”
跟着聂江澜走了半个小时,渐渐地,一条美食街在眼前展开。
聂江澜皱了皱眉:“什么?”
“吃东西,”他倒是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下午六点,是晚餐时间了。”
她轻咳一声,吹散粥上白雾:“没什么,吃饭吧。”
沈彤抬头:“去哪儿?”
吃完早餐,禁脔·沈和禁脔·聂,这才开始继续起了昨晚的分析。
聂江澜见她在思索,不由回头道:“别想了,跟着我去个地方。”
沈彤咬唇:“所以,魏北到底是幕后BOSS,还是我们要寻找BOSS的一个线索?”
反正这个图片里,一定会有节目组要给的讯息。
“魏北应该就是反派,”聂江澜侧了侧头,“我当时就觉得他有点奇怪。”
一个男人,化着女人的妆容,还用遮瑕遮住了胡渣。是反串?还是某个剧的剧照?
一旦确定下来什么东西,再顺着这个线索往回推,其实不难发现很多反常之处。
沈彤跟上聂江澜的步伐,觉得有点什么眉目,但要仔细去抓,又抓不到。
聂江澜把玩着手里筷子的塑封纸:“比如我们遇到魏北,他没等你说完话就着急打断,并且否认掉你的全部,强加给我们他的想法,你不觉得太着急了点儿么?因为他怕再不打断,我们就要找到他了。”
反正这样东一块西一块的,也很难判定出来拼图里的人到底是谁。
“而且,作为反派,怕被发现的最好办法,就是把这个罪名推到别人身上。魏北在说自己人质消失的时候,还特意说了句不是自己干的。换作正常人,那时候都会回忆事件,而不是着急撇清自己。”
聂江澜并不意外,颔了颔首:“走吧,去找下一块。”
沈彤也对他的话表示赞同:“而且之前我被绑的时候,魏北还和我说你可能溜了。现在想起来,有点像是早有预谋的离间。”
直到现在看到喉结和胡茬,她才能确定,这就是个男人。
聂江澜看着沈彤:“这么算,元欢的拼图会少的问题就有了答案,你被绑也有了答案。”
以她拍过那么多模特的职业经验,早在看到眼睛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眼妆看起来明明是女人应该有的妆容,那双眼却怎么都透露着一股男性气息。
他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按照节目组的套路,这个人也只有可能是魏北。”
“是男人吧。”她说。
“所以,”沈彤停了停,“魏北之所以和我们说那么大一段话,把我们引上错误的地方。他说自己的才是真人质,却转眼只绑了我一个人——第一是防止你们找到他,第二是……有可能……”
聂江澜正要开口,看沈彤张了嘴,问道:“沈彤老师有何高见?”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图内人有明显的喉结凸起,以及再往上,厚重的脂粉下,仔细观察,能看到下巴处掩藏的胡渣。
“对,”聂江澜仿佛洞悉她要说什么,替她说完,“那个真正有线索的人质,是你。”
这块碎片并不是紧接着眼睛的碎片,但依稀能看出来是脖子处的拼图。
魏北之所以会抛下自己的人质,一是人质在他不好行事,二则是,他可以利用自己人质被绑来做出假象,让所有人放松警惕,他才好各个击破。
拿到下一块碎片之后,沈彤这才隐约有了点眉目。
就比如昨天,他说出自己的判断,让四个人错认了人质,也让他们放松了警惕。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机会,把真正的人质沈彤给绑起来。
聂少爷接的第二个关卡,相较之前的柔和许多,他很快就做完了。
所以沈彤当时才会迷惑,为什么明明她不是真人质,却会被绑到了这里。
“……”算了,她认输。
“别着急,”聂江澜拍拍她的背,“很快节目组就要公布档案线索了。”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有头发,穿衣服,”聂少爷双手插兜,目光淡淡,“能看出来是个女人的那种。”
中午十二点,节目组通过蓝牙传来一份简讯:【档案就藏在真实人质的衣服标签后。】
沈彤依然微笑:“您喜欢什么样儿的?”
沈彤看完了,不由道:“就这么短?”
他挑眉:“那你给我介绍一个?”
“就这么短,”男人抬起脸,有些疲惫地靠上沙发,“脱衣服吧。”
沈彤被哽了一下,仍然保持微笑,打算跟他奉陪到底:“不该啊,您这么帅,又有钱,还聪明,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呢。”
“……”
“我都不知道我有现女友,”男人眼睑都懒得抬,“你怎么知道的?”
明明是非常纯洁的意思,偏偏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就多了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什么?”
沈彤踟蹰着开口:“你能不能……”
聂江澜眯眸:“你怎么知道的?”
“我?”男人皱了眉,“我帮你脱?”
“现女友来找也很不错。”沈彤状似很赞同地点点头。
“不是,你转过去。”
“好巧不巧,”男人轻飘飘,“我也没有前女友。”
聂江澜轻“嗤”了声,转过身子:“脱个外套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
沈彤不甘示弱地回敬:“倒很可能是聂老师的前女友。”
脱个外套当然没必要,但她今天里面穿的衣服有点贴身,再加上他刚刚那两句话一调剂,气氛顿时就变了味道。
他笑了声,不知道在笑什么。
沈彤脱下外套,把外套摊在床上,开始准备剪标签。
“现男友也没有,”沈彤非常客观地分析,“我要是有男朋友,就不会在这深山野林录这么久节目了。”
“脱好了?”聂江澜问。
男人眉一挑,不知语气怎么,稍稍变化了些:“哦?那现男友?”
“好了。”
沈彤抿抿唇:“我没有前男友。”
剪标签是细致活儿,适合女孩子来做。很快,沈彤就顺利剪下了衣服侧边的标签。
“……”
上面的也不知道是文字还是图像,看起来一点都不明显,像只有一半的样子。
“可别是你的前男友。”男人揉揉脑袋,语气淡淡,“我们沈彤老师异性缘不是好到不行?”
“只有一半吧,”沈彤说,“应该还有一半。”
沈彤眨眨眼:“总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
她话音正落,聂江澜正要开口,但她已经率先发现衣领那里还有一个标签。男人勾勾唇,没说话了。
聂江澜扬首:“你认得?”
把衣领处的标签剪下来,翻个面,果然看到了另一半图像。
眼睛并不大,瞳仁也不大,眼睑的弧度也并不柔和,还化了浓重的眼妆,假睫毛根根分明。
节目组真狠,连找个线索要这么迂回。
拼图的形状像小时候常拼的方块格,有椭圆的凹陷和凸起。她指腹若有似无地蹭着拼图边缘,开始仔细地观察那双眼睛。
聂江澜轻嘶:“我怎么觉得你变聪明了挺多呢。”
他把小小的一块儿抛出来,抛去沈彤掌心。沈彤接住。
“错觉,”沈彤对着标签拼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小得意,正儿八经的萌感,“我没变,一直都这样。”
男人眯眯眼,攒出一缕笑,仍旧是惯有的语气:“当然行啊——沈彤老师说什么我会拒绝?”
他轻笑:“沈彤老师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沈彤伸手指了指:“我想看看那个拼图,行不行?”
标签才拼好,外面很快传来了脚步声,沈彤把标签交给聂江澜:“你收好。”
聂江澜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怎么,我手上有花?”
聂江澜快速拎起衣服披到她身上:“穿好。”
于是,沿路,她目光都若有若无地往聂江澜手上看。
这点默契还是有的,沈彤当然知道,聂江澜是要她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蒙混过去。聂江澜加快脚步,掩在窗帘后。
沈彤自然是跟着聂江澜,刚刚那乍然一瞥,她没有看太清那个拼图,只扫到了一只眼睛。
在有人推开门前,这里恢复了一片安宁无事发生的景象。
很快,聂江澜赶往下一个提供拼图的任务点,而元欢去往第三个任务点。二人商量各自找到两块后,再电话联络集合的事情。
有人进来的时候,沈彤很“无辜”地抬起了脸。那人道:“外套给我们。”
“行。”聂江澜欣然应允。
“外套?”沈彤继续“无辜”,“要外套做什么?我脱掉外套不冷吗?”
元欢点头:“是啊,如果能够分工的话就轻松多了。要不这样吧,江澜哥,我和你分开去找线索,然后手机联络,如果我有搞不定的再叫你。”
她一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后退,把人引到角落去。
“这样找下去效率太低了,”聂江澜道,“拼图起码还需要四块才能得到清晰的线索。”
“要你外套肯定是有用的,”那个人继续说着,“你最好还是配合点,如果不给,我们就强抢了。”
节目组总不会请一个打酱油的,来担任幕后反派这么重要的角色。
“那可别。”很轻易地,沈彤转了个圈,把他们周旋进了拐角里面。
“应该是,”聂江澜低头,“假如不认识,肯定也是有名气的。”
她抓住袖子:“等一下啊,我这个外套有点难脱。”
元欢盯着拼图,差点都快成对眼了:“就这?那这根本看不出性别,也认不出是谁啊。江澜哥,你觉得我们要找的幕后BOSS,会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面前的人很耐心地等着,沈彤自然是一副乖巧模样。
那是一块很小的拼图,上面只有一双眼睛。
眼见着时机正好,她扯下外套,骤然一抛,音量加大:“给你们——”
说完这句像是有含义又没什么含义的话后,几人看向聂江澜手上的线索,不甚明晰。
外套兜头而下,罩住那个人的脑袋。
男人轻笑一声,语调里意味不明:“你们还挺亲密。”
沈彤瞥见窗帘后露出来的那截手腕,抓起聂江澜的手腕就往外拔足狂奔:“快跑!”
见她过来,聂江澜拿拼图的手顿了顿。他垂眸,淡然扫一眼叫人的元欢,又看向应答利落的沈彤:“……小姐姐?”
聂江澜跟她一路加速狂奔,倒也应了“急速燃烧时”这个名字。当他们俩停下来的时候,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沈彤应了声,三步并两步走过去看线索。
方才的画面仿佛仍历历在目——昏暗的地下室里,她仿佛一个即将变身的女超人,拉着聂江澜穿过杂物间,绕过复杂的路径,推开那扇有些生锈的大门。
见沈彤起身,元欢赶紧伸手招呼她:“小姐姐,你快点来。”
像一场破釜沉舟的逃亡,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走入死角,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追来。
元欢的人质紧紧跟着元欢,沈彤还站在原地系鞋带。
好在聂江澜反应够快,在她拉上他手腕的那一秒,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很快反客为主,在“逃亡”中扮演了重要的一角。
盒子里装着找到谁是幕后BOSS的线索,聂江澜边走边看,像是看到了什么,皱起眉,脚步顿住。元欢赶忙起身过去看,看到之后也皱起了眉。
“往左边,左边有门。”
元欢话音正落,聂江澜已经拿着盒子过来了。
“你能不能别抓我这么紧,我手腕酸。”
“是吗,看不出来诶,”少年耸耸肩,“那我叫你小姐姐好啦。”
紧张的逃脱过程中,他居然还施施然换了主次,手一翻便握住她的手腕,还很欠揍地说道:“像我这样就好,你看,你就不会被我弄疼。”
元欢十八,她长他四岁。
虽然聂江澜并不是很入戏,但好在二人还是顺利逃了出来。
沈彤摇摇头,说:“我应该比你大几岁。”
这会儿,沈彤缓过气来,终于忍不住嫌弃道:“为什么逃个跑你话还那么多?”
聂江澜去拿奖励的盒子,元欢就开始跟俩人质闲聊。聊到沈彤身上,他道:“节目组里也抬头不见低头见了,老叫老师感觉很生分,你比我小吧?那我叫你……”
“有摄像头。”聂江澜答得言简意赅。
沈彤点了头,目光柔软:“挺喜欢的。”
“所以?”
“这首歌顾老师的老婆唱过,女声部分很温柔,沈彤老师唱得也挺好听的,”元欢转向沈彤,“你也喜欢这首歌吗老师?”
“多说点话,方便出戏。”
元欢兴奋地一抖,双手握拳举过头顶,还在非常真挚地对着镜头做推荐:“这首歌超级超级好听,大家有空都可以去听听啊,顾予临的《共鸣》。”
“……”
输入后点击确定,屏幕上很快弹出一个方框——恭喜回答正确!
到了空旷场地,确定后面已经不会有人再追来,沈彤手撑着膝盖,发问:“我们俩消失了这么久,会有人找吗?”
“对的。”
“除了我,你还指望有谁找你?”男人轻嗤一声,拿出手机。
聂江澜点开输入框,开始输入歌名:“《共鸣》是么?就是普通词组的那个共鸣?”
沈彤:“怎么,有人给你打电话吗?”
“是吧,就是这个!”小少年兴奋极了,转向屏幕,“这首歌是《共鸣》,我临哥的歌啊,我刚怎么就没想起来。”
“有,”男人点了点头,“康南打了三十八个。”
元欢很顺利地接下来:“……两个人并做一个漂浮的岛屿。”
五小时前,康南和任行还在积极地寻找着真人质。
沈彤小声地边哼边唱:“你说这是世上最孤独的共鸣……”
任行智商在线,推了推墨镜:“我知道前天晚上工作人员给五个人质都发了衣服,这个线索肯定是和衣服有关的。”
“对!就是这个!”元欢看向沈彤,“就是这个调,你会唱吧?唱出来啊。”
康南问:“大家各自都是什么色的?”
熟悉的旋律开始回荡,沈彤侧了侧头,为了让自己早点回忆起来,开始跟着调子哼出一点。
“我的人质是绿色,你的是粉色,元欢的是蓝色,魏北的不知道,聂江澜家那个是红色。”
聂江澜:“现在先弹字母,再弹方块。”
“啊……”康南抓抓脸颊,“那我们赶快把这个图拼起来吧。”
沈彤也觉得这旋律很熟悉,但有些奇怪。
几块拼图被抖落,拼图皆是白底,上面还有字,拼成功之后应当会有个什么提示。
“我先弹方块,再弹字母,你听一下。”幸好他手指长,脑子转的快,不算简单的动作他也依然做得很流畅。
两个大老爷们儿靠着出色的直男天赋,花了五分钟才拼出来,发现是一句没有写完的诗。
他按照英文字母表再试一次,元欢没有表态:“这个旋律好熟悉,但是我想不起来是哪首歌。”
康南艰难地朗读着:“‘西宫南苑多秋草,落叶满阶啥玩意儿不扫’。”
聂江澜按照拼音试了一遍,元欢摇摇头:“没猜出来。”
任行:“什么?”
沈彤看向剩下的那串字母:“这么说的话,这串字母应该也有顺序,要么是拼音,要么是英文字母表。”
康南把牌子递过去:“你自己看嘛,西宫南苑多秋草,落叶满阶,下划线,不扫。这是让我们做填空题?”
元欢听着这串音乐,拍了拍手掌:“诶!有点感觉了!”
任行接过一看,果然,“阶”和“不”之间有个下划线,是让他们做填空的。
男人修长手指触上屏幕,跟着颜色顺序,依次“弹”出了七个音节。
“填出来应该就能推出人质是谁了吧,”任行问,“你会填诗吗?”
“这、这倒没有……”元欢抬头,“试一下试一下!”
康南一脸为难:“不瞒你说,我高中没拿到毕业证,就因为语文老师是班主任。”
聂江澜看着五彩斑斓的方块,忽然道:“红橙黄绿青蓝紫——按照这个顺序呢?你点过没有?”
任行沉默片刻:“算了,我自己找。”
“我试过横着点,不对;竖着点,也不对;斜着点,还是不对……”
看任行掏出手机,康南震惊了:“节目组给的电话卡不是不能联网吗?!”
聂江澜俯身,按下了一个青色的方块,一个音节传出。
“节目组不给你开,你不会自己办一个流量包吗,”任行笑了,“看来你真的很遵守节目的规则。”
元欢咬着手指:“他们要我根据这个猜出一首歌,我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弄。这一堆乱七八糟的方块儿,和这串英文——sbxrdhfylkigmtqtv……这啥啊,节目组到底想让我干嘛?”
任行只输入了一句话的开头,立即跳出了全诗——西宫南苑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屏幕上整齐地列着五颜六色的方块,还有白色的英文,组成了一个小方阵。
“红?”康南这会儿倒是很积极,“节目组给的线索是红?那不就是沈彤嘛!”
第一个迎接大家的,是一串奇怪的英文和颜色。
任行很理智:“这肯定是早就准备好的,那时候他们怎么会料到沈彤是不是人质之一,所以肯定不是按名字,是按衣服的颜色。”
“人质”沈彤和另一个元欢的人质,始终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衣服颜色的话……”康南咳嗽一声,“那不还是沈彤嘛?”
聂江澜被元欢扯着往前走,还不忘分神回头,看向沈彤:“跟紧点。”
“……”
“做做做,”元欢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我正不知道怎么做这个任务呢,你快来,我迫切需要你协助完成这个任务!”
聂江澜和沈彤休整完毕,正要起身继续出发,收到了康南的来电。
“胡扯的,哪儿那么夸张。”聂江澜拧回元欢的头,“还在这儿闲扯,不做任务了?”
康南的声音很是亢奋:“我知道谁是真人质了!是沈彤啊江澜哥!”
沈彤随着少年说话声调一愣。
“嗯,”聂江澜道,“我知道了。”
元欢点点头,又看着沈彤:“可是我听节目组说,你为了救沈彤老师,差点把半栋楼都拆了……”
“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康南震惊了,“我们也才拿到拼图啊,你在我们身上装了监控?”
“我的人质被绑在高楼上,和康南一样。”
“推测的,才确定,”聂江澜说,“如果到你告诉我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她是人质,这期节目就结束了。”
元欢看向聂江澜:“那江澜哥你呢?你的是什么啊?”
康南:“啊?为什么?”
聂江澜都不禁勾起唇角,拍拍他肩膀:“那是挺惨的。”
“这样线索早就被别人拿去了。”聂江澜难得解释,但微笑的表情里分明透露着“我该拿什么拯救你的智商”。
“我一边划船,一边迎面吹大风,我又看不清,只能眯着眼睛,简直像大风版《纤夫的爱》,”少年鼓着嘴,“早上做的造型都吹乱了,我做了一个小时呢!”
康南“噢”了声:“那你看看你能不能找出档案线索,找到线索之后发给我们,我们去找你集合。”
“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那一关有多变态,我当时一看到我的人质飘在河中央我都快傻了!我要划船过去,这还不算,我一边划船,节目组一边在船头准备了一个好大的鼓风机!”元欢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音调软糯,撒娇似的,“真的太大了!”
“行。”电话挂断,聂江澜长吁一口气。
沈彤则顺着问道:“你是怎么救的?”
沈彤摊开手心里拼好的标签,放在他眼下,简单线条的拼凑下不难看出,图里要描绘的地方是个暗楼。
元欢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救出来了!哇真的别说,救人质也太难了吧,我都差点没命了我感觉。”
沈彤垂眸:“这地方怎么找?”
聂江澜最先关心的是人质问题:“人质救出来了么?”
聂江澜:“不知道的时候,我一般遵循一个法则。”
旋即,少年垂着脑袋:“我正卡关呢,卡得都快疯了。”
“什么法则?”
元欢忽地从地上跳起来,兴奋道:“啊,江澜哥你来了!”
“看缘分。”
“元欢,”聂江澜叫他,“蹲地上干什么?”
沈彤:?
二人刚一进新关卡,就发现蹲在地上冥思苦想的元欢。
两个人就这么看缘分地往前走了一程,终于走到开阔的路中央,迎面驶来一辆观光车。
所以最后,聂江澜选择的也是有反派线索提供的关卡。
聂江澜伸手拦车,沈彤却怔了怔:“你现在这么有兴致,还准备在这里观个光旅个游?”
他说得对,比起现在去找谁是真的人质,还不如先找到谁是反派。如果反派一直藏在暗处,只会加剧整个任务的难处,只要能把反派找到,任务便也轻松了一大半。
聂江澜懒散睇她一眼,没说话,把刚刚剪下来的标签递给观光车司机看:“能去这儿吗?”
“先找拼图,”聂江澜道,“先看谁是幕后BOSS,这样比较好防备。后天才会公开线索怎么找,我们在明处,反派在暗处,现在只能以守为攻,守住所有的人质才是上策。”
司机皱了皱眉,似乎开始思索这是哪里,但到底是老司机了,很快就点了点头:“去倒是能去,但我的是观光车。”
“所以我们现在……”
“我可以加钱。”聂少爷仅用简单的五个字,便让磨推了鬼,不对,让观光车变专车。
沈彤顿悟,节目组这个胃口还真是……吊得足啊。
行吧。沈彤妥协,跟着男人一起上了车,末了,她点评道:“你运气真好。”
他弯着眼睛,像夏日午后的猫懒洋洋地打了个盹:“话可不能说太早。要到规定时间,节目组才会说那个真正的线索藏在哪里。不到放出消息的那一刻,所有人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线索。”
“你真觉得是运气?”男人看她,眉都没抬,“一次是运气,两次是运气,十次呢?”
“如果五个人里只有一个人对你有用的话,那个人应该不是我,”沈彤很冷静地“抛弃”了自己,“因为目前为止我没有拿到任何消息。”
沈彤被噎住,半晌,终于想起来问他:“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聂江澜:“想说什么就说。”
“哦,”男人这才沉吟了一下,“这确实是靠运气。”
沈彤花了一分钟去解读他话内的讯息,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过了会儿,她欲言又止。
起先发现她不见了,他只是觉得奇怪。到后来越想越不对,总觉得自己是被什么人绕进了圈子里,后来听说节目组有准备极限运动,好像还有蹦极,他这才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对,五个人质里,只有一个人质会有档案的线索,”聂江澜颔首,“我要通过关卡的提示,去发现谁才是拥有线索的人。找到那个人之后,我要保护其顺利度过危险期,再从其身上拿到线索。要早于反派前拿到档案并送上平安台,这次任务才算成功。”
中午,刚好碰上工作人员分节目餐,还有人开玩笑说这是不是最后一顿,他便皱着眉,跟着送餐车辗转了三四个地方,才在地下室里找到了她。
“真实的人质?”
刚找到她的时候,听见她小声的“诶”,跟羽毛拂动似的,悬着空挠啊挠。
看完后,聂江澜言简意赅地同沈彤总结:“现在我有两个任务。第一个是靠拼图找出那个绑架你们,想要拿档案的幕后反派。第二个任务是,找出那唯一一个真实的人质。”
他一推窗户,看见她那双眼睛,干干净净的杏眼,琥珀色眼瞳里倒着他的身影,特别像那种,明明要被推上屠宰场却不自知的小羊羔,满眼都是无辜和试探。
标有《急速燃烧时》的牌子分外醒目,聂江澜走到牌子前,打了卡,很快又收到一条短信。
他那会儿就在心里暗笑自己——人家倒是在这儿天真无辜又懵懂,怎么自己跟个傻缺似的到处跑呢。
敬业的沈彤老师紧跟着聂江澜走了一段,很快就看到了节目组设置的关卡点。
“不过,”沈彤抱着臂,“虽然你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就跳进来了,但我不怪你,还是挺感谢你的。毕竟没有你,我也出不来。”
“……”
聂江澜不咸不淡抬了抬音节,像是意外:“哦?”
“显得比较敬业。”
他腿都快跑断了,这没良心的,居然还跟他说不怪他?他三十米长的大刀呢?
沈彤继续引着:“所以?”
司机似乎是很着急,使命感尤为强烈,还挂念着观光的人士们需要他,故而车开的很快,想尽早结束这段行程。
他懒懒散散一抬眼睑:“看起来像受了很重的伤一样。”
今儿个天气有些凉,再加上沈彤又脱掉了自己的外套,这会儿坐在观光车上,被四面八方毫无遮拦的冷风一吹,立刻有些瑟瑟。她抱着臂,蜷成一小团。
硕大的创可贴把她的手腕都给包了一大半,沈彤目光复杂,需要这么夸张吗?
男人看她:“很冷?”
“用这个吧。”他说完,没等她回答,立刻从盒子里取出那个大正方形的创可贴,撕开胶纸,不由分说地贴在沈彤伤口处。
“不冷。”沈彤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沈彤正要伸手去取小创可贴,下一秒,意图被人在半空中截断。
聂江澜轻声笑,鼻音极绻:“我看你带我逃出去的时候挺英勇啊,怎么,女超人还怕冷?”
“谢谢,我拿这个就好。”
沈彤揉了揉鼻子,正想说不冷,一抬头,一件外套罩了下来。
那人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里头装了两种样子的创可贴。一种是长方形的,日常使用最频繁的;另一种是大正方形的,用于大面积的伤口。
不得不说,记住一个人会先记住他的味道,聂江澜的味道太好辨认,以至于外套兜头而下的片刻,沈彤脑海里下意识就映出男人那张寡淡又精致的脸。
毕竟这是户外综艺,有点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带上创可贴总是有备无患的。
她柔软白皙的手指扯住外套:“给我了你怎么办?”
摄像大哥回头看跟拍摄影师,摄影师回头再看工作人员,眼色一个个传下去,终于有人点点头:“啊,出门的时候刚好装上了。”
聂江澜偏头,语气淡淡:“我可没沈彤老师那么娇贵。”
聂江澜回头问工作人员:“有创可贴么?”
他刚说完这句话,沈彤便怔了一下,好像她人生里还没被人用这种柔极的词形容过,大家都说她顽强又坚韧,能忍得不行。
伤口不小,但此时已经有一点点血渗出。
自从遇到这个男人之后,他拿来形容她的,好像就换成了另一批词。
“想自救是吧?”他低笑一声,“你还挺能耐。”
高空时候,他气定神闲地反问“你不是怕么”;要去沙发时,男人揶揄里又带了几分真诚,说怕她硌着;这会儿,不过是吹了点风,他居然又换上了“娇贵”这种……沈彤完完全全没听过的词。
“是刚刚在楼上绑着的时候,”沈彤反驳,“我以为你走了,就想……”
她拉了拉外套衣领,忽然想到某晚赵萱说的话——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被保护着啊。
他眸中意味幽深:“你没事做拿刀划自己做什么?”
沈彤百无聊赖地抬头,忽然发现今天的天蓝得不带一丝杂质。真漂亮。
刚刚聂江澜力道重了些她才感觉到疼,不然连有个伤口她都忘了。
观光车很快把他们带去了暗楼。
“之前拿刀子,不小心在手上划了个口子。”沈彤抬起手看了眼伤势,其实是个很小的伤口,只要不剧烈按压都不会怎么痛。
沈彤本来坐得好好的,忽然感觉到有只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差点叫出声。
聂江澜见她皱眉,立即松开手:“怎么了?”
“叫什么叫,”男人有点好笑,“我拿钱。”
“嘶——”沈彤因他忽然加重的力道而吃痛,倒抽一口凉气。
给过钱之后,两个人很快走进了暗楼,预测中档案存在的地方。
他眯了眯眼,手上力道紧了些:“很好笑?”
节目组倒也人道,知道难易结合,这会儿,两个人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包在牛皮纸袋里的档案。
沈彤抿唇,心想这人居然也有猜测失误的时候,颊边的梨涡都差点因憋笑攒出来。
拿到档案之后,沈彤第一时间打开纸袋,把那几张纸叠成一个小块儿,放进了帽子里。
聂江澜动作顿了顿,似是没想到故事的发展。
聂江澜看着她,她解释道:“以防万一。”
而真的就是卖水的摩托车司机,很不解地看了一眼聂江澜。看了之后,车轰隆着驶走。
免得魏北他们再来抢东西,这样的话,就算袋子被抢走,资料也不会丢。
待摩托车开近了,沈彤才发现摩托车后座上绑着一个白色的泡沫盒子,泡沫盒子上还盖了一层布,特别像景区卖水卖冰激凌的老板。
话正说完,沈彤一抬头,瞥见外面晃进来一个人影。
当一辆摩托车从角落里冲出的时候,正抬手揉头发的男人极快地反应过来,回头拉住沈彤手腕,将她往里面带了带。
魏北面上还挂着和善的笑意,招手,装作一脸傻白甜且无事发生一般跟沈彤打招呼:“沈彤老师!他们说你昨晚忽然被捉走了,你怎么了?没事吧?!”
也许是“保护”这俩字让男人有了很强的责任感,又或者他害怕她再次被绑去高处,而自己又要费很大力气去营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聂江澜都保持着很高的警惕。
沈彤想,魏北大概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猜出幕后BOSS是他了。
他居然有让人乖乖听话的时候,而不是直接一个眼刀扫过来让她自己体会。
她把档案背在身后,踢了踢聂江澜鞋跟:“魏北来了。”
“乖乖听话”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让沈彤怔了一瞬。
聂江澜转身,看向魏北——嘶,好戏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