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笑。
聂江澜抄手,就站在一边看她眼尾蝶翼似的扇了扇,唇轻抿,似乎有些紧张。
察觉到他的笑,沈彤抬头眄了眼,毫无威慑力地无声斥责。抽出手的时候,手里两个蓝色的球。
沈彤终于妥协,上前,依次从盒子里摸出两个球。
元欢惊叹:“福星啊!”
见沈彤犹豫,元欢双手合十:“求你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工作人员递上一个牌子:“恭喜,获得停牌一枚,亮出此牌,可休止战事十分钟。”
他目光锁定沈彤,招手:“沈彤老师,你来帮我们抽一抽!”
聂江澜抛了抛手中牌子:“这个是什么时候用的?”
“我们俩手气不好啊,”非洲人元欢回头,似乎想找人代抽,“换个人试试吧。”
工作人员笑得神秘,模棱两可地答道:“后面会用到的。”
“不行,你们还剩一次机会。”
辞别了神秘的工作人员,聂江澜和元欢继续上路。单行道再往前走,就到了分岔路口。
元欢讨价:“一人一个绿的不行?”
因为第三块地图的缺失,现在到底该去往哪一条分岔路口,就成为了一个问题。
元欢先抽,没有抽出两个一样的,聂江澜也是。
据沈彤所知,假如选到了错误的路线,一路上就需要完成很多困难的挑战,比如攀岩、过独木桥,甚至是自己做船过河……
很快,有工作人员抱着一个小木箱走了过来:“你们完成了寻找同伴的任务支线,有一个小奖励。从箱子里抽球,抽出颜色一样的两个球可以获得一个礼物,共有三次机会。”
因为聂江澜的任务一直做得很顺利,所以沈彤还没有见过错误路上的变态的任务。
无语片刻,他往前走去,走到南北二人刚刚站的那棵树下。树下有个被打开过的空盒子,树上也有个锦囊,里面写着一个【奖】字。
“有办法吗?”元欢问。
聂江澜:“……”
聂江澜未多加思索:“……倒不是没有。”
直到南北二人跑远,元欢才意识到不对:“诶?他们人怎么跑了?”
元欢语调抬高,很是敬佩:“这都有办法?!”
两个人边走边互相质问,不知怎么,魏北就跑了起来。康南:“你给我站住,你看我打不死你?”
“嗯,”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抛硬币,正面是左走,背面往右走。”
“我真没有!”
元欢对他随意的人生态度惊呆了:“……!”
“你这人怎么冥顽不灵啊?”
“我们……自己抛?”
“我真的没有啊!”
“找个手气好点的。”
魏北立刻怼康南:“你给人家行不行?”
聂江澜回头,看向沈彤,似笑非笑,一双眼里漾着浅薄潋滟:“……小福星?”
“第三块碎片?”康南瞪大眼,“我没有收到啊。”
沈彤一滞,但见一枚硬币朝着自己手心飞来,她下意识摊开手掌接住。
聂江澜略思忖:“既然你的刺客找到过元欢,那第三张碎片图应该也是他拿去了,他有交给你吗?”
明明是关键时刻,男人的语气却依然漫不经心,乍一听上去,甚至还有些戏谑的味道。
“你们听我说,”康南眉头皱的跟什么似的,“我当时做任务触发奖励,是奖励两个刺客,我还没决定放不放,魏北就一声令下让他们走了,跟我真没关系,我连我刺客去哪了都不知道!”
“认真点啊,”他尾音稍勾,“我们的命运,可掌握在你手里。”
康南:“刺客不是你个混账放的吗?”
沈彤眨眨眼,手心忽然无理由沉坠且滚烫起来。
魏北回头声讨康南:“康南你是不是人啊?人小孩儿那么可爱,你放刺客追杀人家?”
元欢看聂江澜随心所欲地把硬币一抛,随心所欲地让沈彤的手气决定路线,不由得吞吞口水,询问道:“等下,江澜哥你知不知道,假如走到了错误的路线,我们是会遇到很变态的任务的?”
迎着二人疑惑目光,聂江澜补充:“康南的刺客把元欢锁在山下了,所以他怕你们。”
“知道,”男人毫不在意似的,“可目前我们没有选择。”
元欢急忙躲在聂江澜身后:“等等,先别过来!”
聂江澜扬扬下颚,唇中逸出一句:“抛吧。”
骂完后,康南回头,一眼就看到元欢,元欢也跳出来礼貌地打了招呼。互相介绍了之后,康南魏北就要往元欢这里走来。
沈彤摊开手掌,看着手心里躺着的那枚银色硬币,有种聂江澜把几万条命都交到她手上的感觉。
康南皱眉,一脚踹去:“滚!”
“等等!等等!”元欢抬手制止。
魏北惊讶了:“我刚刚在心里骂你你都能听到?”
“又怎么?”
那动静似乎被康南听到,他问:“我怎么听到有声音?”
“办法,办法还是有的……”元欢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东西,“那个吧,其实,那个什么,第三张碎片在我这里……”
元欢贴着树,小声说:“原来魏北哥和康南哥在一块儿呢。”
“怎么回事?”聂江澜皱眉,舌尖扫过上齿列,“你玩儿我呢?”
到现在为止,五位嘉宾全都出现了。爱装逼的任行、活好话不多的聂江澜、头很大的康南、段子手魏北、阳光暖男元欢。全然不重复的性格,每个人自身的辨识度都很高。
“没有,不是,”元欢涨红了一张脸,“因为我当时做完了第三个任务,又听节目组说等会还会有嘉宾过来,我就想做个小测试,看看下个来的嘉宾会不会救我。如果救了我我就给他碎片图,如果没救我也拿不到这个碎片。”
借着光线,沈彤认出前面的人是康南,后面的人是嘉宾魏北,后者最擅长讲段子说相声。
毕竟这节目里每个嘉宾都可以打开不同的线路,只要在自己的线路内完成全部任务,就算是通关。
“实话你都不爱听?你就只爱听我夸你帅的那种假话。”后面的人直摇头,又道,“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被人找到啊,不被找到都走不了了。”
他小声地,用只有他和聂江澜能听到的音量道:“做节目么,就是要玩点刺激的才有收视率嘛。”
他正说完,树丛里骤然出现一个人影:“上帝为什么要赋予你说话的这个功能?我觉得你闭嘴的时候挺好的。”
聂江澜无波无澜一挑眉,合着元欢这一手算盘倒是打得叮当响,无论如何,决定权都在他自己手上。元欢一脸“我知错了”的懊悔状,双手捧上那第三张碎片。
元欢问:“康南哥会在这里吗?”
按照路线图的指示,二人带着身后一大帮子摄影摄像进了右边那条路。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任务地点。
跟着聂江澜往下一个目的地。很快就到了路线图的终点,面前是一片低矮的树丛。
元欢以手肘抵抵聂江澜:“这儿有机器,还有节目组的Logo,估计第四个任务盒就在这里了。”
他已经站起身来,精致好看的侧面在光色掩映下微微一晃,像拓往记忆里的半个标本。
聂江澜点点头,眯眼看向前面的庞大物体。
沈彤也没想到他观察力这么强,况且男人讲到自己了然于心的事情的时候,自带一股任何人都只能仰视的气场,她心有戚戚,也跟着愣了好半天,这才侧头看了他一眼。
沈彤随着他的视线一同望过去——那是个修砌得极高的建筑,钢筋水泥拔地而起,左边挂着一个离地几米的框,右端挂的框更高,抬头一看,那东西几乎要镶进云雾里。
元欢看了好久,感慨:“这都能发现,江澜哥你也……太厉害了吧。”
左端挂的不知是什么,还随着风不住摇晃。而左边框子不远处还有个屋子,屋子最上边有个窗户。
他晃了晃里面杳无声响的盒子,手指拂过盒子侧边的小圆标:“这是节目组的Logo,没打开前是完整的,打开后就会裂开。现在裂开了,证明盒子被打开过,里面是空的。”
有跟拍师暗暗道:“节目组每次都这样,跟我们女人一样,话都从来不说全,脑门儿上挂个‘猜’字——这谁猜得到啊?”
元欢本还想找有没有别的钥匙,聂江澜拿起盒子研究了会,便道:“不用找了,是陷阱。”
前面的摄像大哥回头:“聂江澜。”
顺着寻找康南的路线图往前走,才走出两三步,面前的小山上就放着第三个碎片盒。但是刚刚为了救元欢,聂江澜已经失去了能打开这个盒子的钥匙。
“……”
“去堵康南。”
沈彤把目光投向聂江澜,看他这次到底是不是能猜到。聂江澜抄着手,绷着背,维持一个姿势维持了许久。
“去哪儿?”
过了会儿,他看见建筑底下摆着一个印有节目组Logo的箱子。箱子围在栏杆中,需要一个胳膊细瘦的人把它推出来。
“那我们走。”
他几乎没怎么思索,抬头看着沈彤:“……你过来一下。”
她满意地看着液晶监视器:“嗯,拍完了。”
“我?”沈彤四下看了眼。
看她放下相机,男人沉声问:“拍完了?”
他被逗笑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摁下快门时,沈彤想,这种欲言又止的感觉非常吸引人,很适合作为预告照片放出来。
她侧了侧脑袋,碎发在风中飘摇:“做什么?”
不知真相的人只会迷惑,在这样神秘的光线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男人看得那么认真?
“帮我推箱子。”
最后的画面中,半明半昧的屋内,男人手持糖画,头偏低,正凝视着手里的线索。
沈彤想了想,反正这个节目里工作人员出入镜也多,便没再推辞,蹲在聂江澜腿边,白皙手指攀着栏杆:“推这个木箱子吗?”
他不置可否,伸手将糖画装置取走,垂眸,留给沈彤一个侧脸。
聂江澜点头:“嗯,往外推。”
沈彤微笑,咬住后槽牙:“求您摆个姿势让我拍,可以吗,聂老师?”
她手臂钻进那条窄缝里,往前推箱子的时候,感觉到箱子的重量。蹲着难以用力,最后,沈彤索性直接跪在地上,头靠在栏杆上,凭着感觉把东西往外推搡。
他似乎洞悉她心里那点想法,轻笑:“求我给你摆个姿势,就这么难?”
聂江澜本意是想看箱子,目光却莫名停在她脸颊上。
沈彤举起相机,又觉得单拍这个东西实在是太无趣,轻咳一声:“要不然,你再多看几眼?”
她半偏着头,一缕发丝从耳后滑出来,柔柔软软地贴在脸侧。眼睑半垂着,几乎能看清光下根根分明的睫毛,羽毛似的轻轻颤动。
柜顶上的东西最前面有层薄膜,上面只有一条弯曲的线,而糖画扣合入内之后,那条曲线在糖画迷宫里穿行而过,指向最后的方位,应当是康南会在的地方。
因为用力,她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放下她的手,自己从柜顶取下了那个东西,放到她面前:“拍吧。”
他稍有失神,竟鬼使神差地想抬手做点什么。
沈彤身前紧紧贴着柜门,身后覆上一道熟悉的气息。他的呼吸声就响在她头顶不过几寸的地方,手撑在她身侧,她一侧头就能看到他凸起的掌骨,和泛白的指尖。
但元欢的大呼小叫把他原本的想法顷刻打消:“出来了出来了!头出来了!”
他都踏出门槛几步,余光瞥见自己的跟拍师真的很卖力,又折回身,站到她身后。
沈彤歇了口气,听见元欢在那边继续喊道:“好,头出来了,接下来是身子,身子也出来了……哇,接下来我们听到一阵清脆的婴儿啼哭,恭喜急速燃烧节目组,这个孩子很漂亮,长得像妈妈!”
聂江澜找到了线索,正要走,沈彤却不服输,攀着柜子高举手中相机,试图从相机里发现什么。
沈彤莞尔,侧头却看见聂江澜也看着她在笑。
身后摄影摄像都拍不到,只好妥协。
她眸光轻晃:“你笑什么?”
元欢听到动静,站起身,跟聂江澜一起看:“我的天,这么高级的吗?”
聂江澜抬了抬眉:“只准你笑,就不准我笑?你这人不讲道理啊。”
沈彤看不到上方光景,只看到他垫脚看了会儿,想了几分钟后径直走到元欢旁边,从一堆糖画里选出了一个圆形的,然后把它放在刚刚的柜子上。紧接着,上面发出扣合的响声。
二人没说两句,元欢把箱子推了过来:“还有点沉呢,江澜哥,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过了会儿,聂江澜往靠墙的柜子最上面看去。
聂江澜指指一边大石,掂量了一下那个箱子:“刚好,我们站到石头上,把这个东西抛进左边的框子里。”
几人走向糖画铺子,里面的糖画形状各异,上面的画也迷宫似的复杂。
“抛进去会怎么样啊?”元欢只觉热血沸腾,即将要完成一件大事,内心很是期待。
之前追聂江澜和任行的刺客,以及元欢口中将他锁起来的刺客,都是康南放出来的。
聂江澜:“不知道。”
康南这人沈彤知道,也是《急速燃烧时》公布过的嘉宾。他靠唱歌出道,人也挺有意思,最显著的特点是头特别大,爱耍嘴皮子逗人笑,接梗能力也一流,综艺感很不错。
元欢:??
一番卜卦后,那人开口,说自己卜到了康南下落,要他们去糖画铺子寻找答案。
怀着做了总比没做好的想法,元欢跟他把东西抛进了左边的框内,左框受力,往下跌坠片刻后停住,能看出里面有个任务盒。
办法还真是多。他淡笑了声,双手食指抬起来,百无聊赖地碰碰指尖。
发现这个装置类似于动滑轮之后就好办多了,聂江澜准确想出了办法。
当他再抬头时,只见对面的栏杆上坐着一个人。她双手扶着相机,但又需要维持平衡,于是一条腿绕过来,斜斜勾住竖着的栏杆,靠自己奇妙的柔韧度将自己固定好。
他去到右边框子内,让右边因为重力下沉升起左边,然后元欢去左边的屋子内接应。等到右边足够重了,把左边升到和窗户一样的高度,元欢就能通过窗子拿到框里的东西。
女人开始卜卦,聂江澜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唯恐有玄机在内,十指交叠,静静地垂眸看着。
工作人员备了工作梯,聂江澜顺着梯子缓缓靠近右框,沈彤和摄像大哥跟他一起上去。缓慢上升的时候,沈彤为了克服晕眩感,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往下看。
戴着黑色帽子的女人站在支起的长桌前,桌上铺着黑色的丝绒桌布,布面上整齐地列着卜卦工具。
做好安全准备后,沈彤垂眼边瞥见框和梯子之间那并不算小的距离,顺着罅隙往下看,有种如在云端的失重感,她微微发昏。
这里只有那么一条路可走,所以再往前,果然遇到了节目组设置好的摊位。
聂江澜倒是不怕,很快,他助跑两步,跃进框内。沈彤心随之一颤,看他稳稳扶住框边开始匀速下坠,心跳又漏了一拍。
聂江澜垂头,鼻腔里逸出一丝笑。
她站立着的梯子随聂江澜下坠的距离缓缓下落,最终停在聂江澜跟前。聂江澜正在看元欢那边的局势,发现左边的框还有一段距离才能上升到窗口。
沈彤学着聂江澜的语气,漫不经心轻飘飘:“这位聂江澜聂老师,我雨夜里求他载我的,不是天上掉的,也不是签合同发的。”
他当机立断:“我一个人不够,看距离,还需要一个稍微轻点的。”
元欢指指聂江澜:“那你和江澜哥……?”
“多少?”
沈彤抬眉:“不过被大明星搭讪还是头一遭。”
他计算了一下:“九十斤左右。”
元欢眨眨眼:“真不是搭讪——就算是搭讪,看她也是被搭讪惯了的嘛。”
话音刚落,他眯眼看向沈彤。她的体重估计差不多,假如她能上来,左边刚好升到窗户附近,屋子里的元欢就能拿到盒子了。
聂江澜皱眉,“嘶”了声:“我把人名字告诉你,可不是让你搭讪的啊。”
沈彤明显有点怕,所以有些抗拒。
“不过,”元欢话锋一转,对着沈彤,“你看着很面熟啊,像在哪儿见过,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太轻太重都不行,需要刚刚好的你,”男人拍拍安全的框侧,“都吊威亚了,你怕什么?”
元欢被她逗笑,“哇哦”了声,看着聂江澜:“居然有人敢和你呛声哦。”
沈彤抱紧自己的小相机不说话。
沈彤侧头,半带揶揄:“请来的也没见你多珍惜啊。”
他改了姿势,不再倚在框侧,双手张开,面对她,难得带了点耐心:“我接着你,行了吧?”
“羡慕也没用,”聂江澜竟难得地给了沈彤点面子,他摊开手,介绍似的指向沈彤的方向,“这位沈彤沈老师,我亲自求来的,不是天上掉的,也不是签合同送的。”
沈彤低头,看着脚底仿佛十层楼的观感,头晕目眩。
“真的很羡慕,”元欢撇了撇嘴,“我们摄制组男的太多了,我上次在布景里看到景内长发小姐姐,还以为是请的群演,结果那大哥一转身,一脸络腮胡差点把我吓崩溃。”
男人循循善诱:“没问题,跳过来,我会接住你的。”
聂江澜看他清一水儿的男跟拍,笑道:“羡慕了?”
她到底耳根子软,又想着节目总得做下去,取下脖子上相机放在一边。不可见的喉结动了动,她感觉头皮发麻,腿都是软的。
元欢惊讶地看着沈彤:“哇,江澜哥,你的跟拍师是女孩子啊?”
算了,大不了就是一跳,绑着威亚也死不了。她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缓缓吐出,睁眼,准备起跳。
沈彤咬了咬颊内软肉,眨眨眼,很快到了他前面。
“别怕,”他声音竟难得带些慎重和温柔,“往我这里跳。”
说完,聂江澜回头看了沈彤一眼,示意跟上。他抉择果断,都没有回头不舍地看一眼钥匙消失的地方,那不经意间透出淡然的掌控全局感和漫不经心,让人有些挪不开目光。
沈彤不管三七二十一,纵身一跃,撞进男人怀抱里。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浸透她每一寸神经。
“这里只有一条路,先走过去看看再说。”
刚刚跳得太猛,她鼻尖不可遏制地撞上他胸膛,此刻,鼻尖后知后觉感觉到痛意。
元欢眼珠子转了转:“嗯,对,就是这样。”
她轻轻嘶了声,男人便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抚:“你看,这不是做得很好?”
聂江澜挑起点笑,点点头:“既然我话不用说全你就能明白意思,那碎片缺了四分之一,也并不代表我们就找不到正确路线。”
框下坠到底,骤然回弹,她有些紧张地攥着他的袖子,眼睫轻抖,唇半抿着,仿佛受惊后的鹿。
元欢回答完,窥见聂江澜毫无波澜的面色,似乎被点通:“你是觉得……没了一块碎片没关系?”
聂江澜低头的瞬间,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涌上来。好像有片羽毛在心尖不轻不重地搔了下,若即若离,又痒又麻。
“四块啊,四块碎片拼成一份,是玉玺藏匿的地方。”
那感觉一瞬即逝,他试图去抓,竟没抓住。
聂江澜稍顿,开口却是:“我们一共有几块碎片?”
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看向身前的人。
“不过,”元欢吞吞口水,“都是我害你没拿到第三片碎片拼图,不好意思啊。”
沈彤感觉到下坠停了,缓缓地、缓缓地掀开眼睑,试探地往下看了眼,滑稽又可爱。
第一次二人见面是在宴会上,那时候双方关系,不过是演员和投资方简单打了个照面的缘分。第二次见面,聂江澜却对他有如此“恩情”。
“嘶,”他扶住身边的框架,身子略微前倾,“我说沈彤——”
“没事了!”元欢揉揉脑袋,笑了,“还没正式自我介绍,我是元欢,第二次见面,谢谢江澜哥救了我!”
聂江澜还没来得及说完,元欢在窗子里疯狂招手:“抓到了抓到了!江澜哥我拿任务盒了啊!”
聂江澜看他:“没事了?”
聂江澜转过身,朝元欢点头致意:“拿吧。”
元欢揉了揉手腕,一张苦着的脸终于转晴,笑着跳上岸边。
话脱口而出的瞬间,一股子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来。好像有什么没做,又好像已经做了很多。
未有犹豫,聂江澜走到元欢面前,选择了开锁救他,放弃第三个盒子。开锁的瞬间,钥匙也落入湖底。
因为盒子被人拿起,左边又轻了些,右边也随之下坠了一点。
聂江澜转身,看了被“压”住的元欢一眼,元欢福至心灵般的“哎哟”叫唤了几声。
沈彤眼一闭,眉头皱起,准备接受新一轮的“审判”。但下坠只是一瞬间,没有下落多少,就已经停了。
也就是说,开了元欢的锁,就不能开第三个碎片锁拿到碎片了。他会怎么选?
她试探地睁开眼,就看到似笑非笑的聂江澜。
这时候,沈彤忽然想到,元欢那边的锁是悬着的。而锁和钥匙都是节目组专门打造,要打开这把锁,需要把钥匙穿过去。但元欢离得远,聂江澜只能把钥匙抛过去解锁。但抛过去钥匙,钥匙就会穿过锁芯,落进池塘里。
他半揶揄地挑眉,终于能把刚刚那句话说完:“真没发现,能‘上刀山下火海’的沈彤老师,胆子这么小。”
聂江澜垂着眼睑,看了一眼手上的钥匙,上面标着一行小字:开启第三个碎片盒专用密匙。
恐高的沈彤皱了皱眉,咳嗽一声:“……太危险了。”
“……”
“危险什么?”他眯着眼笑,“我这不是接着你了?”
但下一秒,男人伸手取走了钥匙:“可我不怕。”
“万一没接住呢?”她毫不服输地反问回去。
那人笑了。
“没这种万一,”他声音很笃定,“我说会接住你,就一定会接住你。”
元欢:???
有阵风巧妙地掠过,拂动他额前碎发。
聂江澜挪回目光,淡淡应着:“你说得对。”
梯子升降到面前,聂江澜从沈彤身后走出来,作势就要往梯子上跳。
墙边有个窗户,窗户后站着个人,那人看着聂江澜,笑得高深莫测:“别忘了,你们可是竞争关系。你现在救了他,也许他先你一步找到玉玺,再将你关起也说不定,你觉得呢?”
沈彤本来还惊魂未定,这下看到他要走,急忙拉住他袖子:“诶!”
聂江澜站起来,准备去取钥匙。
他失笑回过头。
“好像钥匙就挂在那边的墙上。”
沈彤问了句废话:“你去哪?”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站在这儿?
聂江澜隔岸观望他:“有办法打开吗?”
他噙笑:“我先跳回去,然后再接你——不然,你一个人能过去?”
元欢可怜兮兮:“我被康南哥的刺客捉住了,就给我关到这么个鬼地方来了。”
沈彤头一回服了软,低头道:“不能。”
聂江澜见到是元欢,脚步停了停,半晌后问:“你怎么在这里?”
“放心吧,”似乎洞悉她内心想法,聂江澜淡淡道,“我把你带来,就会让你安全回去。”
元欢靠网剧出道,演了几个配角之后担纲了主演,他主演的那部校园网剧红极一时,男主的小太阳人设与他高度契合,他也靠这个角色正式红火起来,签了好的团队,演起了上星的电视剧。人如其名,他很是阳光。
聂江澜跃过去,转身,脚底踩了踩梯面,似乎为了确定它的坚固程度。确定完毕后,他手伸过来:“没问题,跳吧。”
虽然满脸灰尘,但沈彤靠着少年的五官,迅速分辨出了他是谁。元欢,节目的又一位固定嘉宾。
跳回梯子上之后,沈彤只感觉这两次跨越用了她全部气力,这会儿有种脱水的无力感。梯子缓缓降至地面,沈彤抓着自己的单反,暗叹一声总算是落了地。
听到这声音,沈彤转头去看,看见假山下面“压”着一个人,那人灰头土脸,精心整理的头发也有点乱了。
还没走出去两步,眼前花了一下,腿也跟着软了一步。聂江澜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下一秒,有声音响起:“江澜哥!江澜哥你终于来了!救我!”
只是短暂的眩晕,恢复过来之后,沈彤很快站了起来。
他抬着慵懒的腔调,呛她:“这儿哪还有人?”
他手还没松,语调隐隐压着笑:“还能走?”
沈彤碾了一下脚底的石子:“有人扔我?”
本来就不是大问题,他不扶她也不至于摔到地上。这话说的……好像她丧失了行走能力似的。
聂江澜:“怎么了?”
沈彤站稳,点头:“能走。”
“我这个是工作——”话没说完,沈彤忽然感觉到腿上被什么东西掷了一下。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腿。
他松开手,沈彤便准备避开机器去到一边。
“……”哦。
她才踏出两步,忽然听到身后男人提示的一声低叱。那声音很像一列火车要驶来,有人提醒车轨上的人及时避开。
聂江澜悠悠然点头:“嗯,他有多动症。”
她身子被这声音激得条件反射抖了抖,回头问:“怎么了?”
沈彤匀速后退,检查着相机里的照片:“你小侄子?”
“哦,前面有个砖,我提醒一下你,”他懒懒散散,眉也不抬,却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免得你走摔跤了。”
聂江澜看见沈彤从左边跑去右边,站上大石又跳下,有时微蹲有时靠墙,不由得眄她一眼,抬眉道:“上次在我面前这样的人,还是我的小侄子。”
“……”这个人这么闲的吗?
她得拍照,还要选角度,更要躲镜头,渐渐就有了各种奇妙的走位。
元欢从屋子里出来后,给他们看了最后一个任务。没花多久完成任务之后,聂江澜拿到了玉玺的路线图。
沈彤自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竭尽所能地寻找好看的光影角度,给聂江澜拍照。他这张脸真是生得极不公平,即使在苛刻的灯光下,也依然没什么硬伤。
第二天一早,他就顺着路线去找玉玺了。毫无疑问,他是五个人里进度最快的一个。
这里没什么工作人员了,聂江澜的观察力也没法用到刀刃处,只能且走且看,寻找下一个任务盒。
昨天完成任务后,还有个奖励是可以取消任一个人的“争夺玉玺”的资格,但聂江澜只是摇头,说不用了。
完成了第二个任务,聂江澜继续上路。沿着羊肠小道往前走,视线渐渐开阔了起来。
路上,沈彤问他:“为什么不取消别的嘉宾的资格呢?”
他目光挪动,半晌一笑,不知道在夸什么:“还挺好看。”
她以前虽然没干过跟拍这个行业,但别的节目多多少少也参加过一些,很明白假如嘉宾话少,为了节目效果,需要有人不断跟他说话抛梗。
聂江澜看着她发顶上自己编的花环,觉得那一簇簇小花落在她棕色发顶处,竟显得意外地和谐。
只有这样,他的单人环节才不会太无聊,以至于后期节目剪辑没有镜头。
沈彤想了想,这才后知后觉,想抬手去扶。
问完这句话,就连摄像大哥都明白沈彤的话外音,内心默默想着,这是一个打“兄弟亲情牌”的好机会,是一个多么适合塑造光辉伟大舍身取义无私奉献善良美好人设的梗啊。
“扔了挺可惜。”他勾着花环的手臂抬起来,手指一松,那东西就落在沈彤发顶。
“因为……”果不其然,聂江澜接话了。
她转过身,男人正好站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
连摄像大哥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激动了起来,不禁竖耳聆听他会如何回答。
“喂。”鼻音很重,音节很沉,尾音松松散散,像被泡过。
“最后一环节不参加的话,今天就可以晚点起来,”聂少爷漫不经心地揉了揉蓬松的头发,丝毫不在意会把造型揉散,“我希望大家随时同步,比如起早床。”
接下来就是赶往下一个地点了,沈彤也揉了揉脖子,还沉湎在刚刚的摄影里,转了身,才听到男人懒懒地叫。
沈彤哽了一下:“……”
他用另一只手接过,道了谢,活动了一下筋骨后,发出一声喟叹,跳下大石。
所以这就是你不取消资格的原因?你要所有嘉宾和你一起起早床?嘉宾又有什么错呢。
“任务完成,”老人从身后拿出一个灰色锦囊,“这是你的碎片奖励。”
视起早床如宿敌的聂少爷眄一眼沈彤,问:“怎么?”
他看着自己食指上挂着的花环,眼睑略抬,懒散地睇了一眼面前的沈彤。
她攒出一个礼貌微笑:“没有,您回答得非常好。”纵观娱乐圈,一捧反套路的清流。
聂江澜照做,最后一步被完成,他又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似乎觉得也不是太丑,表情柔和了很多。
早上六点出发,耗时四小时,走走停停,终于到了藏玉玺的地方。
老人又取出几朵小花:“像这样,把它们斜斜别进去,这样有大小变化,花环会更好看。”
大家已经一起做任务好几天,一路上倒也话头没断,说说笑笑,遇到椅子就坐下来休息一番,倒也不算无聊。
二十分钟后,基本形状终于环成。
聂江澜到路线图尽头的时候,发现元欢已经在那儿候着了:“你怎么来了?”
快门按下的瞬间,镜像被捕捉,收录进卡。
元欢不好意思地笑了:“昨天拿到图之后,我就把路线记下来了。”
他手臂搭在膝盖两侧,修长指间变戏法似的缠着几支新鲜欲滴的花。这支绕过来,那支缠过去,指法有些慢,像电影里刻意放慢的镜头,柔软的花瓣衬得他骨节愈发明朗清晰。
于是一大早,聂江澜往这儿赶的时候,他也往这儿赶。因为聂江澜不上心走得慢,导致元欢比他早到了一个多小时。
沈彤相机里,男人蹲在一块灰色的大石上,好看的眉眼稍垂,眯起来,齿间咬了一根浅青色的茎,有种放而不敛的美感。
聂江澜看看面前的空盒子:“所以你先把玉玺拿走了?”
花是野花,野花一开起来就有种原始的美。大朵小朵皆有之,花瓣颜色浅,却很漂亮,自花蕊处晕染开层层叠叠的烟粉色,到了最边沿,又氤成一片淡淡的白。
虽然是游戏,明里暗里争夺抢东西不算稀奇事儿,聂江澜语气也很正常,算不上诘责。
老人先拿出三支花:“先这样,这根绕过来,这根放去后面,扯一下……”
可他毕竟是元欢前辈,人虽懒散惯了,但长得高,站在那儿就浑然一股压迫力散开,讲话时虽散漫,但字句都很有气场。
老人从一边的篮子里选出几支花,自己拿了份,分给聂江澜一份。聂江澜拧了拧眉,还是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
于是元欢讷讷地,摸出自己身后的玉玺,抬头,小心翼翼道:“您是不是生我气了?”
不得不选的情况下,聂江澜只好选了一个编花环。
“没有,”意外地,聂江澜摇摇头,“早说你要来拿,我就不来了,还可以晚点起床。”
她垂眸,抿了抿唇角泻出的笑意,预料到照片会很精彩,提前准备好了机位。
这话一出,沈彤差点又没拿稳相机:“……”
沈彤脑补了一下他等下“认真钻研”的模样,又抬头,看到他此刻的极不情愿。
她现在很是怀疑,他是不是绑定了什么起床气系统?
老人很快被他自带的反差萌综艺感逗笑,怔了那一下之后,老人憋笑道:“不行,必须选一个。”
一番推诿过后,元欢看出聂江澜是真不想拿,便道:“那我先替你保管着,如果你想要,我再给你。”
他用很正经的表情,在融洽的场合下,说出了这么绝情的话。可以,真够绝情的。
聂江澜不置可否,转身欲走,身子转了一半,似是想起什么,别有所指:“以后再有这种事先跟我说,免得我起早床。”
聂江澜拢起眉头,眉间隐隐有点嫌弃的情绪在发酵:“恩断义绝,就是什么都不送直接走。”
沈彤:“……”
老人怔了一下,显然对故事的转机表现出了不可思议:“什么?”
告别了元欢,一行人继续前行。
等聂少爷再抬起头的时候,却是很认真严肃地问:“……不能和她恩断义绝吗?”
沈彤跟他确认路线:“去森河公园吧?”
老人点头:“是的。”
接下来的玉玺争夺战,好像就是在森河公园开展。
“送东西来维系我们的感情?”小少爷沉吟了会儿。
她猜,聂江澜之所以会如此大方地把玉玺给元欢,也是因为接下来还有翻盘的机会——谁都不知道最后获胜的人会是谁。
聂江澜陷入沉默,沈彤理所应当以为他在思索选哪个。
“晚点去。”聂少爷还是睡不醒的腔调。
果然,沈彤看见聂江澜表情有些不大对劲。养尊处优的小少爷,怎么会做这种娘不拉几的小玩意?
“怎么?”
沈彤本还以为这轮的任务会是什么比拼,没料到节目组换上了温柔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线。并且,还是让男人做女活这么丧心病狂的任务。
他慢悠悠:“要抢东西,去早了,闹腾。”
见聂江澜来了,老人起身迎接:“是聂公子吗?小姐因你要离开,过分担忧你的身体,便染了小病。年少情意总是真挚,还希望公子能在走之前,为她亲手留一样信物,令她寄托相思。编花环,做簪子,绣香囊。聂公子,选一个吧。”
“那现在去哪儿?”
聂江澜抵达C地的时候,早有一位老人在那里等候着了。
“去吃个午饭。”
第二张任务卡的背后,简单的一个“别”字。聂江澜翻过任务卡,查看正面,故事线隐隐浮出——【为了完成任务,你不得不离开家乡,去远方鏖战。在离开之前,你要告别你青梅竹马的姑娘,请迅速抵达C地,与她告别。】
说风就是雨,说要去吃饭,就算周围荒无人烟,聂江澜也能通过敏锐的感知找到一家自由BBQ的小店。
最后,他从院子里找了根竹篙,顺利把盒子击了下来。
店虽然小,但很干净,老板忙着辅导孩子写作业,交代了哪些东西在哪里,器具怎么用之后,便匆匆进了里屋。
他低头不语,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聂江澜顺手夹了一支笔在活页纸上,修长手指在硬底壳上一敲一击,能看出是优渥家境里养尊处优的少爷模样。
沈彤手上相机紧了紧,不满地撇撇唇:“……都说是用梯子了。”
他问身后的工作人员:“吃什么?”
“你的强项,”他若有所指,“徒手攀树。”
在座没人做声,他眼珠晃了一圈,眼神落去沈彤身上。
他正在想办法把盒子弄下来,在原地站了会儿,忽而侧头,看向沈彤。
沈彤推辞:“我们就不吃了吧。”
凭借自己的高智商,从工作人员脚后跟的泥巴中分析出了盒子藏在某个泥土松软处,聂江澜带着沈彤,顺利在一个后院的树上发现了盒子。
他眉微蹙:“嗯?”
接下来聂江澜的目标,是寻找第二张任务卡。
“圈里也没有艺人同跟拍师一桌吃饭的规矩,”沈彤继续推却,“这样不太好,你先吃,我们等下随便解决就好。”
沈彤也知道这个综艺不走寻常路,打出的特色就是素人也能有高参与度,于是道:“好。”
“别的艺人不和自己的跟拍一块儿吃?”
沈彤道了好,要走时又被导演拉住:“江澜没做过艺人,刚开始肯定不适应,为了节目效果,你多照拂下,引导引导他。我们节目工作人员的参与度也很高,你可以说说话、入入镜,没问题。”
“对。”
“任行哥那边我换个男跟拍,再细致调整一下就确定下来,”导演招呼他们去集合,“机器架好了,你们继续去拍摄吧。从今天起,沈彤你就跟着江澜就行,其余人我再去通知。”
“我的跟拍和别人的怎么能一样,”他声音里糅着淡淡的鼻音,把笔取下来,“说吧,吃什么。”
沈彤笑:“可以啊。”
明明是祈使句,却被他说出了肯定句的效果。
导演看向沈彤:“那你转过去,跟拍江澜,行吗?”
眼见也不好继续推辞,两个跟拍摄像纷纷开口说了自己要吃的食物。
“给啊,你都没给我提过什么要求。连这个要求都不满足你,我岂不是太不人道了。”
聂江澜看着沈彤:“你呢?”
聂江澜垂眸,摆弄着手里银灰色的火机盖,半玩笑道:“那许导给吗?”
“我随便。”
沈彤没说话,执行导演倒是先笑了:“从江澜进组,我还没见过他要什么,一贯都是‘我都行随便你’的表情。这次居然找我要人,稀奇事儿啊。”
于是一刻钟后,沈彤看着自己面前满满一盘子的肉与蔬菜,沉默了。
他那些摄影摄像都太慢了,他想要个好用的。
身侧的人悠悠开口,总有办法治她:“我的随便就是无论什么都试一遍。”
走到沈彤身前,似乎是察觉到这么说有歧义,他稍顿:“你跟拍我。”
盘子里的都是先腌制好的东西,只需要直接放上烧烤板就好。撒上一点油,食物在纸上滋啦啦地响着,烤肉的香味混合着酱料淡香刺激着嗅觉。
“你,”男人迈步走来,身后洒落一圈儿细碎绒光,声音很坚定,“你给我。”
看着聂江澜以手支颐,漫不经心地翻着翅尖的时候,沈彤忽然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沈彤一下没反应过来,见自己全身上下只有一台单反,问道:“……什么给你?”
在圈子里接触过一点艺人,她知道表里不一是常事,台面和私下都尊重工作人员的艺人更是少,可聂江澜呢……二者都不是,说他好伺候,他又是个很有主见的主儿,但要说他难伺候,他又确实没有架子。
此刻,他漫不经心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抬眸,眼神微动:“给我……行不行?”
无论是以艺人还是盛熠小公子的身份,在这里烤肉都不是他本职该做的事。他很率性,很恣意,甚至非常自由,这样的性格拿捏有度,无论怎么相处都会让人觉得舒适和自然,甚至还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
沈彤没开口,一旁树下倒是站了个人,那人芝兰玉树,往那一站就是半个风景。
而且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就连沈彤在他身边了这么久,也猜不到后面的比赛里,他会怎么做。
导演询问她的意见:“那你想让我把你给谁?”
沈彤正出神,但视线内闪过的某个东西仿佛警示灯,在她颅骨内砰然放起了一簇烟花。
沈彤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这下笑了笑,没怎么放心上:“当然OK。”昨晚闹剧虽说是收了场,但节目组有这方面的顾虑很正常。
“诶!”她下意识抓住了聂江澜那只“兴风作浪”的手。
“那个,小沈啊,昨晚那个事闹得不小,我听人说了。虽说是黎蔓有错,但任影帝家那个也不是个好惹的主,万一听黎蔓煽风点火弄出事了,我们也不好……这样吧,你换个人专跟,行吗?”
男人垂眸,扫了一眼她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抬起眼睑,眸中漾着一丝浅笑,不咸不淡一挑眉:“——怎么?”
八卦还没听完,执行导演便凑到沈彤跟前,将她拉去一边。
沈彤后知后觉松开手,轻咳一声,指指翅尖上那绿色的碎物:“我……不吃葱。”
另一个人附和:“她还不是自作自受?自己又是撒泼又是大叫,还要拉别人下水,不被收拾才怪吧。”
他顿悟:“讨厌葱?”
一大早还有工作人员在讨论黎蔓:“我今早凌晨两点下去买东西,刚好看到黎蔓了。她哭得挺惨的,两只眼睛都肿成核桃了,大早上从酒店仓皇离场,啧,真惨。”
“嗯。”
闹剧结束,聂江澜和何故也离开后,沈彤终于能休息,睡了一晚,第二天早起去拍摄。
“讨厌到什么地步?”
“……”你这话我没法接。
“差不多……闻到就不太行。”
他笑了声,声音压得沉:“能拿防我的一半功夫拦门,她怎么能进得去?”
“这样啊……”他沉吟,声音顿挫,“可我又没说这个是烤给你的。”
“她自己闯进来的。”
沈彤:“……”
男人懒懒散散勾唇,竟是问她:“以前防备心不是挺强,这次怎么放人进去了?”
“开玩笑的,”他难得说自己在玩笑,从盘子里又取出一个翅尖,“我们沈彤老师坐拥八十万微博粉丝,我还想借您的热度提携自己,怎么敢造次呢。”
沈彤捏捏眉心,这才走到聂江澜面前,眼睑抬了抬,目光清亮:“刚刚……谢谢你啊。”
沈彤垂眸,暗自抚平自己衣摆,心想,我看你明明分分秒秒都在对我造次。
他大手一扯,把黎蔓扯进了自己屋子里。争吵声被掩盖在门后,关门声宣告八卦结束。
“对了,”看他继续烤翅尖,沈彤又问,“明明是费了大力气才找到的,那个玉玺你为什么不要?”
周旭终于受不了了,直接抬手扯住黎曼手腕:“闹够了没有?我不发脾气你是不是真要把房顶都掀了?说这些话也要给我看看场合!”
这也是一个很好发挥的梗,但摄像大哥明显已经不对反套路的聂江澜抱有期望。
她不想再维护周旭,非要发泄出来:“你觉得我小题大做,那好,我让你看看这种情况下正常女人都会有的反应!我现在就给任行老婆打电话,问问她,是不是不介意任行重蹈你的覆辙,是不是能睁只眼闭只眼!”
谁知他却开口:“皇室之争向来残忍,我不愿意看兄弟互相残杀,选择自己退让。”
“我撒泼?我哪里撒泼?你不记得当年那个女人也是表面说和你是工作关系,你的资料用品她存了一大堆,最后呢?最后是怎么被我捉住的?”黎蔓旧日回忆被勾起,又下不来台,一腔怒火烧得更甚。
沈彤震惊了,她没想到聂江澜会说出这种话。摄像大哥也一筷子没夹稳,烤肉掉到了裤子上。
看到黎蔓骤然变化的神色,他为了维持形象又不得不低头:“行了,有什么我们进来说,你别撒泼了。”
“以为我会这么说?”果然,聂江澜就是聂江澜,开口就是老江湖了,“并不是,只是因为玉玺看起来很重,我不想拿。”
周旭面子上挂不住:“你有完没完?”
您可真是把自己的懒说得清新脱俗啊。
黎蔓闹出的动静大,加之他们又围作一团,渐渐的,很多剧组的小演员和工作人员都被吸引出来了。此刻,已经有人指指点点,像往周旭的脊梁骨上直戳。
吃完这清新脱俗的一顿饭,到了森河公园已经是下午三点。
“那可说不准,男艺人时常不在家,只身在外面对的诱惑大,日久生情之后找人做露水夫妻,我见过的可不少。”黎蔓勾起殷红的唇,似有若无地眄了一眼周旭,像是在含沙射影。
沈彤刚到场,一块玉玺直奔面门而来。
“我是任行的跟拍摄影师,修他的图天经地义。”
元欢:“江澜哥!快接住!”
吞吐半晌,她总算找到侧重点转移话题:“就算你房间没有藏男人,那、那你电脑上放那么多任行的照片是怎么个意思?我没记错的话,任行也是有妇之夫吧!”
那块玉玺直直朝沈彤抛来,她退后两步,侧身就要躲。
黎蔓咬了咬牙,只觉面上难堪,可到底是优渥家境养出来的手心宝,要她低头道歉比登天还难。
聂江澜不负众望地抬手,在那块东西要砸上沈彤脸颊前接住。
“我进节目组前忘记说我带了助理,节目组只给我准备了单人间,恰巧周旭先生的房间是双人间,他又想住靠窗的一边,我们那时候都没入住,双方工作人员就协调着换了。”沈彤说。
“看着点儿啊。”他尾音半咬,难得带点劝诫。
要不是换房间这出幺蛾子,她能大半夜接到朋友视频,说是看到有女人早上四点从周旭房间出来?加之周旭也不是个有定力的主儿,有过前科偷过腥,这次她一下被气得失去了理智,才发生这种状况。
元欢急忙跑到聂江澜身后,声音哆哆嗦嗦:“江澜哥,他们、他们要抢玉玺,怎么办?!”
黎蔓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刚刚那个没打出去的巴掌,像到了自己的脸上。她还在嘴硬:“我又不知道你们换了,再说,好端端的你们换什么房间?”
聂江澜:“已经开始了?”
点到为止,她话说到这里,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和她换了房间的人是周旭,弄错了还咄咄逼人的是黎蔓。既巧妙地撇清了自己,也给了黎蔓一个不动声色的还击。
“对,就是,现在是自由抢夺战,通道在晚上七点才会打开,打开那个时候,谁把玉玺放上正中玉玺位谁就赢了。不管之前是谁拿到玉玺都不算数,谁能抢到并在七点放上玉玺位,那人就是赢家。”元欢一边解释一边不住往后看,生怕谁追上来了似的。
沈彤开口:“之前我和409的先生换过一次房间,达成一致后,我住进409,这位先生换进了406。”
“所以现在都开始抢你的东西了?”聂江澜垂头看他。
很好,看来是对了。
元欢点头如捣蒜:“是啊,怎么办?”
沈彤回头,观察黎蔓的反应。果然,在看到406里面住的人之后,黎蔓睁大眼,嘴唇张开,脸上的表情比电影还要精彩。
话音刚落,魏北正好从远处追来,气喘吁吁地叫着:“欢欢,你跑慢点,北哥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啊,保证不抢你的东西!”
抵达406号房的门口,沈彤抬手,敲了三下门。十秒钟后,房间门被人打开。
“我才不信!”元欢抱紧自己的玉玺,躲到聂江澜身后。
黎蔓有些得意,语调尖锐:“怎么,说不过我就跑了?”
魏北这才看到聂江澜,步调骤然打住了,直挺挺地站在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哟,江澜哥来了?”
电光火石间,沈彤明白了。她没说话,挣脱黎蔓的禁锢,径直向窗走去。
紧跟魏北的康南还没适应,没刹住车,一头撞上魏北的后背。
“你和你助理的房间?!”黎蔓拉着沈彤走到门口,“看清楚了,门牌号409!我来之前特意核对了,我老公住的就是这个房间。”
魏北被撞得七荤八素,闷哼一声,捂住后背:“没想到你不仅头大,还是铁头。”
沈彤很快梳理清楚逻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这样的消息,但我根本不认识周旭。这是我和我助理的房间,是你随意闯入,还翻乱了我们的东西。”
康南咬牙:“我们大头就没有尊严是吧?!”
这下沈彤算是彻底清楚了,这女人说这房间是她老公住的地方,还暗指自己是小三?跑沈彤这儿来找什么周旭,怎么不去宠物店找鲨鱼呢。
“不瞒你说,刚刚你撞上来的一瞬间,我还以为是谁在这里练铁球,差点跪下了。你摸摸。”
黎蔓看向沈彤:“刚刚不是能说会道的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摸啥?”
何故奇怪了:“谁在你丈夫房间自由出入?”
“看我背上是不是破了个洞。”
黎蔓笑了:“好好说?我看到一个女人在大半夜我丈夫房间内出入,还料定我找不到证据要我滚出房间,换你你能好好说?”
“……你是不是中央戏精学院毕业的?”
何故挑起职业经纪人的假笑:“我刚刚送我艺人回房间呢,听到这边有争执,我家艺人看到是认识的朋友,就伸手给挡了一下……不过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呢,动手总归是不好的,明天我们还得录节目呢。”
趁着两个人聊天,元欢拽起聂江澜就开始跑。
聂江澜面上未有更多表情,手上力道松了些,女人挣脱自己手腕,话锋一转:“何故,这是你带的艺人?”
正跑进一条小巷,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二人冷不丁遇到在摆pose街拍的任行影帝。
何故着急地拍拍聂江澜的肩膀:“先松手,这是周旭周老师的老婆。”
带着墨镜装X的任影帝:“……”
说话的人从走廊走进房间,看清面前场景后惊了一惊:“黎蔓姐,你怎么在这儿?”
聂江澜手搭上元欢肩膀,看向另一条街巷:“往这来。”
聂江澜仍旧不说话,有另一道声音顺着门外钻进来:“不是我说,你平时不像这么爱管闲事的人啊……”
不知不觉,身后三人全都追上来了,沈彤扛着单反,毅然成为逃跑大军中的一员。
女人的巴掌被聂江澜截住,她挣脱不开,恼怒道:“你又是谁?!”
气喘吁吁间,聂江澜已经是绕过不少路了。
迅疾的掌风到一半被人拦住,沈彤一抬头,看见熟悉的侧脸。
他看她:“还能跑?”
说完,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到沈彤面前,扬手就要扇她一个巴掌。女人动作太快,沈彤往后退开。
沈彤没气息说话,只是点点头。
“我找的人是谁我不知道?你说不在就不在?别以为我不懂你们的把戏!”女人一拍桌子,声调猛然拔高好几个度,“你不好好裹上被子滚,反而威胁我?反了天了!”
一行人跑上阁楼,脚底木板嘎吱作响,元欢打开右手边的木门,门一开,康南从外面跳进来。
深呼吸一口,沈彤抬头:“我们不是演员也不是模特,是摄影师。我不知道你在找谁,但我们房间只有两个人。你现在是未经允许擅自进我们房间,如果还不走,我有权动用其他方式请你出去。”
“哇啊啊啊——”元欢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手上玉玺往后一扔,抛去离楼梯口最近的沈彤手上,“沈彤老师啊啊啊啊!”
沈彤本想说个清楚,奈何这女人一口咬死,一副撒泼模样,字字句句都极不尊重人。
沈彤勾住绒布袋,从半空中捞住玉玺,转身就往楼上跑。她腿长,三步一个台阶,聂江澜紧随其后,手紧紧抓住扶手将她护住。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赵萱从沈彤身后探出头,“周旭是谁?”
楼梯走到尽头,她双手紧攥布袋:“往左往右?”
女人眉头几乎快打成结,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们是哪里来的十八线演员?还是野模?是看周旭人不在我抓不到证据,还敢在这儿跟我摆起架子了是吧!”
聂江澜看一眼局势,很快下定论:“右。”
“什么人?”沈彤试图了解清楚事情的始末,“我们不认识吧?你大晚上跑到我们房间里来,还把东西都翻乱了,意思是什么?”
进了右边屋子,沈彤总算能歇两口气,倚在门边拼命攫取氧气。
女人走到里间,开始翻被子掀窗帘:“人呢——人在哪?”
聂江澜笑她:“你肺活量不行啊。”
这下,沈彤倒真是被弄懵了。
“这还不够好?”她往底下看一眼,“摄像大哥都没追上来。”
“我说,把门打开。”
伴随另一阵疯狂踩踏声,满头大汗的元欢冲了上来,一大堆摄影摄像和南北任行紧随其后。
沈彤偏了偏头,没反应过来:“什么?”
“快让我进去!”元欢小声催促,带着两个摄像及时躲进屋子里。
女人仿佛有备而来,眉间一层怒火,手半抄着:“把门打开。”
聂江澜紧紧捏住门把,抵在门口。元欢问他:“玉玺还在吗?”
沈彤手还虚虚掩着门,询问这个陌生女人:“有什么事吗?”
“在我手上。”沈彤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以示完好。
沈彤走去门口,出于安全考虑,只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门外女人一头长鬈发,浅V淡紫长裙,手上一只双C经典款手拿包,三十多岁依然保养不错的模样。
下一秒,外面传来声响,魏北正在用力捶门:“聂江澜你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护元欢,你有本事开门啊!”
正想到这里,门被人敲响了。
聂江澜抵在门口,还在四下巡视,试图想出点办法。
既然聂江澜没有演艺经历,那也就不必再搜集资料了。至于他到底为什么要接这个综艺,他的未来究竟会怎样……
魏北受不住了,指指康南的头,又指门:“事已至此,南南,用你的铁炮头轰开这扇罪恶的大门吧!”
沈彤不置可否,退出浏览器页面,翻出电脑,开始浏览和精修今天拍到的照片。
康南:“为了这个玉玺你连我的头都不要了???”
“对诶,毕竟我觉得他的颜值确实高,只要资源不差,肯定能红。”说到这里,赵萱舔舔嘴唇,“我还挺想知道到时候公布神秘嘉宾是聂江澜,然后第一期节目播出,大家的反响怎么样呢。”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魏北说,“不然我们没有武器啊!”
“也许只是纯粹喜欢。”
康南很敷衍地用头撞了一下,下一刻,魏北惊呆:“刚刚门上是不是掉了块皮?康南你是大头精转世吧?给你一个支点,你能撞翻这个地球的那种。”
“是吃喝玩乐的生活不够有意思,还是纸醉金迷的浮华蒙住了他的双眼,他到底是怎么想不开,跑进深山野林里参加艰苦的真人秀啊?”赵萱发问。
“……你给我滚。”
他第一次出现在镜头里……居然是以一档综艺?
外面还在笑,聂江澜看这扇小破门也撑不了多久了,抬起下颌,对元欢道:“你先从旁边走,我看了,这条走廊穿过去可以下楼。”
看了半个多小时的资料,沈彤才终于确定,新闻稿里的聂江澜,除了盛熠集团总裁的小儿子以外,并没有别的身份。
“啊?啊……”元欢先是迷惑,而后又接受这个安排,抱着玉玺转了身,飞快跑下楼。
“看来是。家里那么有钱,也不用来娱乐圈打拼吧。”
沈彤明白元欢的欲言又止,转而问聂江澜:“你把玉玺给元欢,让他带着跑了,那最后东西算谁的?你不怕他不给你了?”
“演艺经历,他以前没有任何经历吗?”沈彤偏着头,晃了晃小腿。
聂江澜沉吟:“如果东西落到外面的人手上,只会比现在更难。”
沈彤跟赵萱的关注点截然不同,仍旧沿着新闻稿往下滑。赵萱看她都滑到第十页了,问道:“你在找什么呢?”
意思是,这是当下能做的最好决定。
赵萱也在搜聂江澜的资料,看了几分钟后倒吸一口凉气:“他居然是盛熠的公子?家底这么殷实,怪不得一辆车就那么穷奢极欲呢。”
沈彤不由得想起所有古装剧的套路,皇子分流派,最后某一个皇子夺得政权,给共患难的兄弟们分封赏赐,最后却又因为他们手中权力过大威胁皇权,而最终选择赐死或杯酒释兵权。真是猜得到开头,猜不中结尾。
《急速燃烧时》的固定嘉宾一共有五个,其余四个沈彤都比较了解,偏生聂江澜这三个字从未听闻。浏览器搜索的结果超出她的预料,不是没有他的新闻稿,而是那些新闻稿的侧重点,全部围绕着“盛熠集团”四个字。
“在想什么?”聂江澜看出她的分神,抵在门口,言笑晏晏,“是不是宫斗剧看多了?”
“还不错,”说完这句,沈彤想起自己还有事没有做,“对了,我要搜一下聂江澜的资料。毕竟以后还要常打交道,一无所知不太好。”
“……”
一见沈彤进来,赵萱立刻问:“拍摄进行得怎么样?”
“现在说输赢胜负都太早了,”他摇摇头,“哪怕是我,不到最后一秒,都不知道那玩意儿会被谁抢走。”
她抬头确认了一眼房间号,刷卡进去时,赵萱已经在房间里候着了。作为助理,赵萱只需要打点好她其余的工作和生活。
沈彤侧头:“所以?”
本来节目组给她的房间是406,但后来在这块儿拍戏的某位艺人提出自己想住靠窗的位置,刚好自己的房间也住不下两个人,沈彤便和赵萱便换去了409,那位艺人住进了406。
“所以,跟着感觉来就好,过于算计反而什么都拿不到。”这就是聂少爷随意的人生态度。
后来又做了几个任务,今日拍摄收工。摆好机器后,沈彤回了酒店。
聂江澜往楼下看了眼,确定元欢已经顺利离开,放开了压着门的手,拾起因混乱而掉在地上的绒袋,随手装了点什么,把它绑了起来。
《急速燃烧时》跟别的综艺不一样,它一期节目录制时间是三到五天,比别的综艺更丰满。为了这几个月的综艺拍摄,节目组提前很久便开始准备搭建场景,投资巨大,耗时也久,沈彤偶尔也在期待,后面会看到什么新造出来的设施。
而后,他抬眸看向沈彤:“那边的箱子踢给我一下。”
聂江澜点头:“走,继续找别的。”
把箱子堵在元欢离开的楼梯口,混淆视听感愈浓,仿佛这里从不曾存在一个楼梯。
任性顿悟:“刚刚进来之前,你做的障眼法是吧。”
做完这些,聂江澜闲散地抄手,倚在后面的雕花门栏上,等待外面的人进来。那模样,活像是放好饵料,等猎物入陷阱的猎手。
聂江澜抬手指了指后面山坡:“不是她,我自己扯走扔掉的。身上东西扔远点,方便引诱走刺客。”
首先跳入陷阱的是一号选手康南,他凭借自己矫健的身姿、弓起的背和……庞大的头,第一个撞开了门。
沈彤摇头,她不记得自己扯了他的领带啊,难道是刚刚被他捂住嘴的时候挣扎扯掉的?
许是没预料到门后无人把手,他用力过猛,差点一头栽下阁楼,幸好聂江澜早有准备地将他扶住。
任行狐疑的目光扫向沈彤:“你们俩刚刚在里面做什么呢?”
“刚刚谁先推我的?”康南回头,怒指魏北,“魏北,你再也不可能得到我的尊重了。”
怎么回事?
“不是我,是任行哥!”魏北猛地摇头。
沈彤转过头,发现聂江澜的领带已不翼而飞,衣领处松松垮垮,隐约露出胸膛。
正在挽袖子的任影帝闻讯抬头,将墨镜压下稍许:“我怎么了?”
出去之后,任行忽然奇怪地看向聂江澜:“你领带呢?!”
魏北立刻弓腰:“您长得帅。”
聂江澜声音很低,还有点哑:“动作小点。”
康南:“……”
过了会儿,铃铛声再次响起,渐渐消弭于远处。确认人走了,沈彤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下,站起身拂开身前杂草。
魏北上前两步,站在康南身后:“元欢那小子呢?”
聂江澜看她绷着背,一口气都分成几口慢慢出,手指抚上眉心,无声勾唇。
聂江澜悠悠道:“走了。”
她长吁一口气,又想到聂江澜的“谆谆教诲”,一口气儿也提起来了,一点一点地吐纳出去。
因为是聂江澜说的话,魏北便存了点儿疑:“走了?没走吧?”
她点点头,才终于见他放下手。
扫视一圈,确实没有能离开的地方,魏北继续质疑:“这儿也没路啊,他怎么走的?”
男人稍稍松开手,一根手指抵在她唇瓣前,声音微哑:“我刚刚说的,听清楚了?”
聂江澜眼睑下压,眼睫阖了阖,一本正经地胡扯:“跳楼。”
她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包围,清晰地闻到他指尖捎来的海风甘冽淡香,感受到他指腹贴在自己脸颊上的触感。
“看看你们把人孩子逼成什么样了!”康南立刻拍桌,“欺负我就算了,现在还把一个好好的小明星逼到跳楼!”
刚刚那股劲过去了,沈彤睁着眼睛眨了两下,愈发感觉到自己和男人之间力气的悬殊。
拍完桌,康南下意识一抬头,瞧见房梁上悬着一个绒布袋。他抽抽噎噎,立刻入戏:“欢欢,这是你走之前留给哥哥的礼物吗?”
“人就在外面,你要是出去,不就证明我们在这里面了?”他拖着她,缓缓往后移动,“藏好,别暴露我们了。”
三个人一哄而上,纷纷去抢那个空无一物的袋子。
话没说完,聂江澜上前几步,手掌捂住她嘴唇。他压着声音:“嘘。”
聂江澜领着沈彤,从哄闹的房间离开,顺着刚刚的楼梯下去了。
沈彤没想到他也躲在这里,猛地站起身,立刻加速抬腿往外走:“我马上……唔……”
下了楼,聂江澜百无聊赖地看路牌,似乎在确定下一站的方位。在他琢磨路牌的时候,想坐享其成的康南和魏北也早已悄悄下楼,尾随在他身后不远处。
“你踩到我了。”聂少爷站在沈彤身后,手肘撑着窄墙,尾音稍抬。说话间,有气流洒在沈彤后颈。
沈彤问他:“去找元欢?”
沈彤一滞:“……”
“早不知道他往哪去了,”聂江澜眯了眯眼,“去桑阴巷吧。”
沈彤未作多想,俯身躲进任行正对面的狭窄甬道里方便拍他。退了十多步,足跟下忽然一软,伴随而来的,还有男人轻吐的呼吸声。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桑阴巷,但他应当也有自己的思量。
任行猫着腰闪进右侧墙后,墙后是一条窄窄的甬道,逼仄又昏暗,还有杂草遮挡,的确是个好的藏匿之地。
沈彤站在他面前,转过身拍他的时候,发现了南北二人。她向他使眼色:“有人在跟你。”
“快快快,”任行把他们往后推,“我们躲起来,躲到那面墙后面去,快点!”
“我知道。”聂江澜全神贯注地看着地图,似乎对这种小事毫不在意。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铃铛声。是刺客身上的铃铛,做提醒嘉宾之用。
他身后的魏北坚定心中所想:“看得这么认真,肯定有原因。”
“惊喜?”任行笑出声,“底下还有一行字,我们……”
十分钟后,魏北更加坚定心中想法,同康南道:“聂江澜已经在这附近转了五圈了,这里面肯定有隐情。”
【路线图被撕碎为四份碎片,嘉宾完成既定任务方可获得碎片,拼凑成功可得到最终路线,找到玉玺。目的地处,将有惊喜等待你们。】
十五分钟后,沈彤也动摇了。她斟酌着,小心翼翼着:“你转了这么多圈……真有隐情?”
二人简单说了几句,决定一起开始找线索,沈彤随着他们的动作挪动相机。不过一会,聂江澜发现其中奥秘,从亭子上拂落一个任务盒。
“嗯。”他倒是很快承认,抬眸,瞳仁漆黑:“我想吃巷子里面的烤冷面,没找到位置。”
他身后空无一人,想必也是跟丢了摄影摄像。
沈彤:……
他跑得快,此刻胸膛还在起伏,喉结上下滚动,有汗顺着棱角分明的轮廓淌下来,在下颌处悬而不落。光柱在亭中穿行,蕴在汗珠边沿,像凝成的琥珀。
“你刚刚对着地图找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找烤冷面的位置?”
到了亭子上,发现聂江澜也在。
“不然呢,”他眼皮都懒得抬,“为了搜索这里的特色名吃,我今儿特意早起了三分钟。”
“竟然跑丢了?”任行往上看了眼,发现不远处有个亭子,胸口起伏道,“走吧,我们上去休息一下。”
“三分钟”仨字儿男人咬得很重,仿佛少睡一分钟都是对睡神的亵渎。
沈彤是跟拍摄影,负责照片类的捕捉,跟拍摄像师则负责拍摄,也就是最终大家看到的综艺视频。
行吧,养尊处优无需费神生活的公子哥,大概是失去了普通人那种努力生活努力看地图的能力。
当任行一口气爬上山坡终于停下来歇息时,沈彤回头,发现周遭一个人都没有。是的,任影帝人在中年却丝毫不虚,将自己的大块头跟拍摄像师和跟随导演一并跑丢了。
沈彤伸手:“地图给我。”
几乎是反应过来的片刻,任行抬腿就跑,沈彤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着相机跟上。
康南在后面小声叫唤:“到了到了到了,他把手机给沈彤了!我有预感我们马上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导演话音正落,只听“嗡——”一声,刺耳的铃声尖锐地响起,萦绕着整个庭院:“不好了,袁将军派的刺客追来了!”
魏北简直觉得自己聪明极了:“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好,两位嘉宾到齐,”导演举着话筒,“本期主题是乱世称王,五位嘉宾抢夺王权,找到玉玺者胜出。现在其他三位嘉宾在何处未知,你们需要一边寻找任务并完成,一边躲避他人派来的刺客。怎么靠运筹帷幄获得胜利,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七分钟后,站在烤冷面的店铺前,聂江澜和沈彤开始买烤冷面。
她不自觉地按下了快门。
没事,康南说服自己,马上就好了,人家用脑子很费力,补充体力应该的。
但这次,不知道是说起了什么话题,他冷淡的面容染上别的情绪,那股子兴致缺缺的状态从骨子里完全退场。像是蒙尘已久的窗台忽然被人清理干净,清爽而明亮。
他看到他们的烤冷面好了;看到他们拿了双筷子;看到他们坐下了;他们开始吃了。
拍了几张任行,她目光挪去聂江澜身上。沈彤以前见到的聂少爷常常耷拉着眼睑,半醒不醒,说话都带着鼻音,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康南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想着反正后期还有剪辑,索性不再忍:“魏北我去你奶奶她二舅姥爷的外婆桥。”
聂江澜在任行的招呼声中出门和他汇合,离开前,又侧头看了一眼尚未回过神的沈彤。这一眼,让她回过味来,贴着墙根走了出去,开始拍摄。
提出方案的魏北:?
“他带来的”沈彤眨了眨眼,偏头正愣着,外面便一阵喧哗,是任大影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