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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捉弄心

魏北食指和大拇指打开,夸张地拉出了一个区域。

回头跟工作人员指了指:“看到石头边上那个我的瓶子了吗?还有那么多药水。”

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幸灾乐祸而不失礼貌:“那个是聂江澜的药水。”

听了这句话,魏北脑子里简直开始放起了烟花。他难以置信地反驳:“我步数用完了?没有啊,不是按照药水的多少来决定生命值的吗?”

魏北脸上五官一皱,连眉毛都有点颤抖:“什么玩意儿啊?那个是他的,那哪个是我的?”

工作人员看着魏北:“按照节目规则,您的步数已经用完,不能再行动。”

黑衣工作人员指了指树下那个:“这个是您的。”

直觉告诉沈彤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树下的药水瓶已经破碎,一团玻璃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聂江澜敛了神色,把用完的枪丢去一边,侧眸,分了一点余光去那边。

魏北狐疑:“你骗我的吧?我不信。”

被锻炼得尤其敏锐的魏北,用双臂抱住了自己,以防等会有意外发生。

“那您跟我来。”

魏北看着身边突然出现的一身黑衣、胸前别了个节目组标志的工作人员,惊了一下:“你干嘛?”

魏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跟你来,我要去终点,你肯定在骗我。”

目送着魏北飞奔而去,沈彤心中感情尤为复杂。看着看着,她发现魏北被人拦住了。

“我没有骗您,真的,”工作人员怜悯一笑,“那个药水瓶上,有嘉宾的名字的。”

——这个“没有步数”的,很明显指的就是聂江澜,和聂江澜的工作人员们。

他当即摇头:“你们绝对在骗我,我不上当,我不信。”

这个举动让魏北开始更加放肆,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抒发完感想,他就立刻跳下石头,转身,往目的地奔去:“我先走一步,没有步数的大家就原地待命吧,我回来请大家吃小龙虾!”

“那您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有工作人员给他竖起大拇指。

魏北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眼瞳几乎都要放大几倍了:“千万别让我发现你是在骗我,不然我就回来揍你。”

魏北开始疯狂向大家发送飞吻:“真的是我,我这次真的打中了,谢谢各位!最后一期给我这样的惊喜!”

转过身往回走的时候,他还有点不可置信地喃喃:“不是吧,我没有这么衰的吧……”

聂江澜看着他,没有说话。

走到自己的底座旁边,拿起药水,往底部看了一眼。

魏北等了约莫五分钟,发现聂江澜并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新瓶子新药水的迹象,这才举着手站上石头:“是我对吧?!我打中了对吧?!聂江澜的瓶子碎了,对吧?!”

眼神随便一晃,看到了三个字,魏北强迫自己集中注意,仔细确认一遍。

是必须分个胜负了,没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可能了。

没有错,的确是三个字。五个嘉宾里,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是三个字的。

但现在,确实只有一个人的药水瓶破碎。

瓶底的“聂江澜”赫然在目,他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因为如果他和魏北是同时开枪的话,两个药水瓶同时破碎,要么就是两败俱伤,要么运气好,也许能开启别的新的规则。

想了想,魏北又觉得还是不能认命,走到树下,聂江澜的底座旁边,想看看那个瓶子底下的名字。

她抬起头,看着他:“你不是有枪吗?你没打吗?打歪了还是怎么样?”

他回头问工作人员:“有人有纸巾吗?”

给她无数个设想,她都没有设想过,聂江澜的生命线会这么早“消失”。她满心期待,以为他会赢的。

沈彤说:“我有,要做什么?”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放在我底座上的药水瓶,的确是碎了。”

“我想把这个瓶子拿起来看一眼,”魏北非常倔强,“看看底下是谁的名字。”

沈彤眨眨眼,还有些难以置信:“你的药水瓶碎了?”

她看了一眼聂江澜,聂江澜点头,示意她可以把纸巾给魏北。

“如你所见,”男人的声线无波无澜,“就那么回事儿。”

扯了一张纸巾递过去,沈彤道:“小心点。”

沈彤:“怎么回事?”

魏北抱着药水瓶,缓缓提起来,偏头往下面看了一眼。

沈彤走到聂江澜身边。男人正低着头玩着手里的枪,刘海儿堪堪掩住眉眼,也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纸张上“魏北”两个字,被透明胶非常工整地黏在最底下。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魏北非常缓慢地、近乎绝望地,将脸转向聂江澜控诉:“江澜哥!你怎么这样!”

有人开始指了:“是的,没错,这个树底下的是聂江澜的,那边石头旁边的是魏北的。魏北的瓶子没碎,碎的是聂江澜的。”

聂江澜好整以暇,还有点不解:“我怎么了?”

他们没说错,破开的这个,如果不出意外,的确是聂江澜的药水。

魏北:“你是不是知道我刚刚换了我们俩的药水?”

此刻,那个地方的药水瓶正破开,汩汩往外流着药水。

聂江澜点头:“是啊。”

沈彤这才抬眼仔细看去,如果没记错,放在那棵树旁边的的确是聂江澜的药水瓶,那是刚刚她亲自委托人放的。

魏北心头涌上一阵凉意:“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急速燃烧时》编年史里的重大事件,聂江澜半途淘汰了吗!”

男人答得轻飘飘:“你又没问我,我总不可能还远远跟你报备吧?”

“魏北逆袭了?”

真正说起来的话,要报备,也应该是魏北报备才是。

“不会吧?真的假的?”

“再说了,看你那时候还挺有点得意,我就没有拆穿你。”聂江澜装作很善解人意地继续补刀。

“是的,碎的是聂江澜的。”

魏北觉得脚好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已经是第三次了。

“……啊?什么?是聂江澜的碎了吗?”大家明显对此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不拆穿!骗子!都是这个老谋深算狡猾老狐狸的骗子!他仗着自己智商高就让别人随便玩,反正玩来玩去就只有自己玩别人的命!

“聂江澜的。”

“再说了,”聂江澜悠悠道,“我什么都没干,换药水的是你,发动攻击的也是你。”

“快看那边,两个人开枪,但是只碎了一个药水瓶……碎的是谁的?”

意思就是,如果魏北不是换了个药水还拿出了枪,事情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对,两个人都动手了,”有人语重心长地叹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魏北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面子几乎都要丢光了:“……”

终于有工作人员回过神来:“等等,刚刚怎么了?两个人都开枪了吗?!”

过了会儿,他继续开口:“所以你早就知道药水瓶其实是有名字的是吗?”

她一时惊住,竟然连要说什么都忘了。

聂江澜抬眉:“是。”

她眼睁睁地看着有一只药水瓶骤然碎开,浅青色的药水只有一小半浸在容器底,剩下的随着瓶子爆开,哗啦流淌下来,沿着底座徐徐滑下。

“那时候跟我一起开的枪,打的却是树底下这个,装在你的底座上的我的瓶子。”魏北绝望地继续确认。

沈彤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不过是去洗了个手,再回来的时候,事情就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转变。

聂江澜:“是。”

伴随着两声枪响的,是仅有一个药水瓶,破碎的声音。

“大家都以为是我赢了,我也这么以为,但你知道其实是你赢了。”

就在沈彤洗完手回来的那一秒,“砰砰”两声枪响回荡,经久不散。

“嗯。”

聂江澜左手托住右手,头偏了偏,指腹也压了下去——

魏北蔫儿了,他掐了掐眉心,道:“OK,我明白了。”

来不及过多感叹,魏北知道自己不能慢,否则就会被夺取先机。魏北举起枪,几乎是在对准目标的那一秒就扣动了扳机。

聂江澜把他换瓶子的一切尽收眼底,并且没有拆穿。

魏北瞪大眼,他怎么也拿到了这个?!

等到他野心毕露,开始拿出枪射击的时候,目标点对准了放在聂江澜底座上的瓶子。他以为那是聂江澜的,但聂江澜知道那是他的。

然而,就在他掏出枪的一瞬间,聂江澜仿佛洞悉一切般,也举起了手中的枪支。

两声枪响只有一个瓶子破碎,是因为他们两个对准的,是同一个瓶子。

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魏北有一丝得意。

聂江澜击碎了他的,而他也击碎了自己的……这可真让人头大。

药水瓶被爆,生命值消失,这样聂江澜就无法挪动半步,也无法跟自己抢了。

魏北站在原地没深吸一口气,道:“那你们走吧。”

魏北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身后的枪。他今天运气好,在窗台上捡到一把,爆了聂江澜的药水瓶;刚刚在草丛里又找到一把,现在好了,可以用这把,再次爆掉他的药水瓶。

聂江澜起了身,顿了顿,又转过头,转了转自己手上那块腕表:“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瓶子有名字的?”

前面的路那么长,还不知道聂江澜会怎么“报复”自己之前把他药水打爆的事。那么,与其把他留着对自己构成威胁,倒不如现在就把他解决掉。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魏北用头发丝想都知道没什么好话。

就是在那一瞬间,看着前面漫长的路,魏北脑子里萌生出了一个念头。

但他还是自作孽地问了:“怎么知道的?”

面前的人见两个嘉宾到齐,道:“现在两个嘉宾到齐,这里可以开放通行了,你们可凭借自己的能力,看谁能第一个抵达那边的高台。”

聂江澜:“最开始你把我瓶子打碎了,我捡了个新瓶子,新瓶子没有名字。后来导演组给我贴上了带我名字的标签,我才知道原来每个嘉宾都有固定的瓶子。”

就是那一眼,让魏北想起,几天前,自己曾经击碎了面前的人的药水瓶。

魏北瞠目。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年轻的生命中,骤然出现了一丝阴霾。

聂江澜扫了他一眼。

一开始想着用枪结束,是想着怎么开始怎么结束,最后一期了么,来个前后呼应是更好了。

沈彤转身去洗手,魏北就已经招着手上来了:“嗨!江澜哥!”

现在的确前后呼应了,只不过是前面被虐,后面也被完虐了而已。他在心里微笑着想。

“……”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男人抄着手,笑得满足又惬意:“我不。”

聂江澜出发往终点去,有人在后面抒发感慨。

回想到方才的种种屈辱,她咬牙,攒出一个笑:“你以后别给我提到这两个字。”

“这告诉我们什么,跟谁玩都不要跟聂江澜玩,算计谁都不要算计聂江澜。他比谁都清楚,只是不说,到时候就只有你被他玩弄的命。”

沈彤看着他的笑,当然是在瞬间就明白了他意有所指。

沈彤听着,抿唇笑了声。

聂江澜“好心好意”重复一遍:“他说在那边的草垛后面。”草垛两个字他念了重音。

后面的路很顺利,聂江澜乘船过河,顺着楼梯走上了高台。

沈彤没听清:“什么?”

正站上去揭开幕布的时候,两边“砰”一声窜出两道高高的烟花,直冲云霄,火花四溅,在半空中渲染开来,揉散成片,后又消弭。

聂江澜身后有个工作人员回答了她的问题:“那边草垛后面有口井。”

沈彤举着相机,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吓得停了几秒,聂江澜把吓到的她护到身后,往前面看去。

刚刚在草丛里摸来摸去,又被聂江澜摁来摁去,她这双挣扎的手早就该洗了。

沈彤回过神后很快举起相机,捕捉这光怪陆离又绚烂的一刻。

另一边,看着魏北要来了,沈彤道:“我想去洗个手,哪里可以洗手吗?”

烟花一簇簇,又从不远处的河面上点起,升到空中,像绽开的花盏,一朵朵蕴在天幕里。

反正聂江澜的药水瓶已经换到了他的底座上,这药水瓶就已经是他的了。魏北被自己不要脸的机智折服了。

沈彤缩了缩脖子:“这是过年了么……”

“反正这上面什么都没有,谁知道谁是谁的呢,”魏北振振有词,“这肯定是节目组鼓励我们换药水,这样非常好。”

聂江澜回头看她:“过年都不一定有这么热闹。”

说时迟那时快,趁着没人注意,聂江澜的药水离聂江澜又远,魏北快速拿起聂江澜的容器,和自己的容器换了一下。

看到她缩着脖子,他又问:“怕这个?”

虽然说的是祈使句,但魏北的行动是肯定句。

“不怕啊,”沈彤说,“就是离我有点近,有点吵。”

魏北看了眼自己的:“他的药水好多,我只剩一点了,要不换一下吧。”

“那把耳朵捂上。”这人说得轻巧。

不远处,聂江澜的药水正放在容器里烹煮,他很随性,附近都没什么人把守。

沈彤失笑地指了指手上的相机:“我还得拍照呢我,哪有手捂耳朵。”

“不是,你们看那边那个,是不是聂江澜的药水?”

“那我给你捂,”男人推到她身后,手合成掌,贴在她耳侧,“你拍照。”

“怎么了?有事吗?”

近处远处的烟花声响都不甚清晰起来,他的手掌替她隔绝这个世界的嘈杂和吵闹,把她圈在自己前面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不让她再受侵袭。

“等一下。”

很奇怪,她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他手腕上脉搏跳动的声音,还有手表指针走动的声响。

正往前跑的时候,魏北余光瞥见什么,忽然刹住了车。

只要他开口,他说护着她,好像无论怎么样的环境,她都可以最大程度地安心。

“行行行,”一看自己还有逆转的机会,魏北急忙往前去,“我挤掉了康南,为的就是这一刻。我们快去!”

沈彤举起相机,恰好捕捉到后面几个嘉宾下船的照片。

“听别人说,好像只有在那边的嘉宾大于等于二,才能放行。”

元欢挥着手尖叫:“哇——好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结婚了。”

魏北边走边看,看到不远处已经有聂江澜和工作人员了,脚步这才停了一下:“他们为什么不走?”

任行拍拍他脑袋:“现在哪还有人结婚放烟花。”

大家放下机器,浑然不知即将赶来的魏北,已经快要逼近这个地方。

“是吗?”元欢探出小脑袋,“我记得我很小那会儿下乡下住,经常听到放烟花声音,好像不管干什么他们都爱放放烟花。”

聂江澜站在一边,回头对工作人员们道:“等下一个嘉宾应该还要等一会,大家可以关了机器原地休息一下,想上厕所的也可以去了。”

康南叉腰:“放烟花庆祝的吧,我们这都最后一期了,喏,获胜者都上台了,搞得跟要颁奖了似的,还不得放放烟花庆祝一下啊。”

那么,从此处通往高台的路程里,当然免不了争斗。

“魏北,”康南叫他,“下船啊,你在船上干嘛呢,里面是有金子给你挖是吗?”

譬如此刻,明明只要这个人肯放行,他就赢了,但现实情况,却偏偏要两个嘉宾在一起才能放行。

“奇了怪了,”康南大声对着摄像机吐槽,“我刚刚到这边的时候魏北早就到了,在那边树丛里猫着不肯出来,然后我让他上船也是扭扭捏捏,不知道在干嘛。现在节目不是都结束了吗,就算没有生命值药水被打碎了,也不应该……”

聂江澜早就习惯了,反正这个节目是不可能让你顺顺利利获胜的,一定要两个人厮杀一番,最好还能来个厮杀逆转,后来居上。

“闭嘴!”魏北用力踩着甲板下船,“都说了是我自己打碎自己的药水的,是个意外,别老一直提,我不要面子是吗?!”

那人点头:“是也。”

“要要要,”康南笑,“那我接您下来好吗?”

聂江澜倒是不太意外,牵了牵唇角:“意思就是要两个嘉宾都到了这里,才有往终点去的机会。”

闹过之后烟花放完,嘉宾全部在台上就位,沈彤在底下拍摄。

沈彤眉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这是什么意思?

台上打打闹闹,康南和元欢一直在笑。任行摘下眼镜,挂到耳后,笑着看着面前的摄像机。

但站在路口的人拦住了他们:“不好意思,虽然你们已经通过路线抵达了这里,但此处的机关,需要有两位嘉宾,方能打开。”

导演开口了:“今天,《急速燃烧时》最后一期已经结束了,非常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能够抽空录制这六期节目,也感谢所有的行程配合和录制配合,节目录制不算轻松,环境也比较苦。”

“应该就是那边了,”沈彤猜测,“我们快点过去。”

康南打着哈哈:“有钱拿,这都不算什么的。”

走过最后一个分叉路口,聂江澜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贴着节目组标识的高台。

魏北在后面掐他:“做人能不能别这么俗?”

顺着地图给的路线走去,已经快要到终点了。

“那你把钱给我?”

把子弹上膛后,他继续往前走。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有备,总归是无患的。

“……”

过了会儿,他像是想到什么,从袋子里拿出之前在天台上搜刮的那把定制枪。比了比,果然是子弹。

导演看着他们在台上闹,也不由得笑道:“魏北恢复过来了吗?”

本着不找白不找,节目组很可能就在这里设置了什么的想法,他顺着对应地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彩色的什么。

刚闭嘴的魏北指了指自己:“怎么又说我??”

做到第五个任务的时候,聂江澜在地图上发现了一个小圆圈。

“这期你受的伤比较深,”导演说,“当然,这些都是你单方面要去挑衅造成的。”

看着他几乎连头发丝里都蕴着藏不住的得意,沈彤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只好让自己投入任务中去。

正因为导演第一句貌似安慰的话有些感动的魏北:???

某人当然吃饱餮足心情愉快,就连做任务的时候都愉悦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哼起歌来。

导演:“因为是最后一期节目了,所以这期我们安排了‘后悔’这个环节。”

“心照不宣”的沈彤转过头,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相机里。

魏北抄着手哼哼唧唧:“之前把我们折腾的那么惨,我看你怎么圆回来啊。”

后面的气氛很有些微妙,虽然该怎么录制就怎么录制,该回答的回答该讨论的讨论,但大家就是喜欢无缘无故挂着心照不宣的微笑。

导演继续:“大家没有和聂江澜一起,所以没有发现,后悔过的嘉宾拿到的草丛地图,是绕了一条远路的。比起没有后悔的聂江澜,你们不仅时间上久了,而且要走的路也更加迂回。”

沈彤:“……”

“这期节目也是想告诉大家,后悔本身就是徒劳无功的,甚至还会浪费自己本拥有的时间和精力,让自己的路更曲折。上一秒已经成为上一秒,已经发生的事我们无法改变也无权后悔,所以不要因为后悔去浪费,远方还有更值得的事去完成。”

“哦好嗯嗯嗯嗯行好好嗯嗯可以嗯嗯嗯OK。”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人生苦短,珍惜当下,不要被无谓的后悔捆住了自己。”

“噢噢噢嗯嗯嗯好好好。”

短暂沉默了几秒,大家抬起手鼓掌。

“是的是的,我们知道啊。”

魏北说:“还真的圆回来了啊。”

“嗯嗯嗯嗯对对对是这样没有错。”

他又咳嗽两声:“在这边,我说几句话。节目录到现在,虽然不是很久,但大家一见如故,感情也特别好了。节目里怎么做是为了节目,不管怎么玩儿,都不会影响现实里的感情,如果以后还能原班人马,我还会回来的。”

这话一说完,还在脑补神游八百字小剧场的各位纷纷回过神来,嗯啊哦很不走心地应着。

任行点头:“魏北说的是,无论节目里你诓我也好,我敲诈你也好,大家都是兄弟,不会有隔阂也不会算得太细。各有各的成长,也各有各的思量,希望日后也有再聚的机会。”

补好口红的沈彤站起来,清咳一声:“我们刚刚躲完康南。”

元欢:“感谢一下各位哥哥对我的照顾,我年纪小,大家一致让我帮助我,我蛮感动的。以后如果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喊我,我一定尽我所能!”

“…………”还在说话的工作人员瞬间收了声。

康南:“大家都说这么多了,我也就不说了。节目我玩儿得很开心,也很谢谢所有工作人员,录制这么久大家真的都辛苦了,改明儿领了工资先出去好好吃一顿先,深山野林的委屈大家了。还有管饭的彭哥,其他都挺好,以后跟厨师说下,椒盐排骨少放点盐,挺齁的。”

沈彤对着镜子在补口红,一边的聂江澜站起来,话筒被扯得不知所踪,衣服上的扣子掉了一颗。

底下有人在笑,彭哥比了个“OK”。

高高挂着的相机底下,沈彤头发有点乱,一看就知道是重新理过,但时间太紧急,来不及把所有翘起的头发都理顺。

四个人说完,大家的目光转向聂江澜。

正嘚瑟完,头一转,往面前看去。

一贯轻曼的男人笑了笑,说:“很感谢这个节目。”

有个人还转着头向同伴抱怨:“我都说了吧,刚刚我说这个可能是沈彤你不信,果然是吧?是人不是风吧?”

他不爱煽情,这几个字已经很重,也已经足够表达。

大家站在那里没说话,后面的几个人也跟上了。

感谢这个节目,带给他所有的思考,所有的情谊。

有几个跑得快的人率先顺着相机跑了过去,赶到的时候,好像有什么好戏刚刚结束。

也感谢这个节目让他知道,这点小小的困难和波折并不算阻碍,聂熠所希望的退缩,反而成为他所有千锤百炼后的坚持,还有梦被碾后的笃定。

“应该是沈彤吧?会不会挂起来是在向我们求助的?毕竟有一期她就是挂萤火虫向聂江澜求助的。”

最要感谢的,是节目和命运,把她带给了他。

“这里就我们一个节目组在录节目,就算是别人的,也是我们节目组的。现在能有谁脱离大部队的?我们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好,”导演声音放开,“让我们恭喜聂江澜拿到最后一期的冠军,也获得一线卫视的跨年solo机会!并且,在跨年晚会上,聂江澜不仅有二十分钟的展示时间,我们节目组也为大家准备了一个惊喜,请大家拭目以待!”

“万一是别人的呢?”

“惊喜?原班人马重聚吗?”元欢眼睛亮亮的。

有人眼尖:“等下等下,你们看那边!那个挂起来的是不是沈彤的相机?!”

“我不关心这个,”康南推推聂江澜,忽而扬出一个笑来,“跨年solo诶,你打算干什么?”

“等下应该会出来的吧,我相信他们等下就会出现了,毕竟还要录节目的呢。”

对聂江澜来说,唱歌和跳舞好像都不太可能,可跨年节目也无外乎就这几种。

“真的找不到人了,怎么办?”

聂江澜低头说了句什么,隔得有点远,沈彤没听清。

又转了一圈,回到这里。

听了这个,康南忽然一惊,然后夸张地笑开:“我江澜哥不愧是我江澜哥,厉害,厉害。”

“奇了怪了,刚刚还在呢,两个人是跑到哪里去了啊……”

台上喧闹声不断,嘉宾们跟着导演的指引打板。

“好吧,那继续找找。”

“《急速燃烧时》最后一期录制,完美收官!”

“你知道龙卷风吗?那吹起来别说草抖了,人都在抖。现在你听听看,风还不够大吗?再说了,两个人躲在草丛里能干嘛啊,别想多了。”

元欢挥手:“以后再见啦。”

“风有吹得那么大的吗?而且你看那边草都在抖,抖来抖去的。”

头天晚上,结束录制的时候太热闹,沈彤甚至都没什么要告别时的特殊情感。

“不是吧,是风声。”

直到第二天,自己出门拍摄练习,看到工作人员陆续离场的时候,才感觉到唏嘘。

“是在那边吗?我好像听到声音了。”

是真的感觉到节目结束了,今晚再也不用早点睡,明早四点半也不用再爬起来,急匆匆穿好衣服,拿起相机就出发。

有工作人员在附近来回找。

到片场的时候再也不会那么热闹,所有的工作人员休息时候围在一起讲笑话和八卦,讲到什么尺度的还要看看摄影机是不是关掉了。

再睁开眼时,被他压在身后的草垛上。

也不用操心前一天和后一天的节目内容,不用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成为人质,是不是要拆炸弹。

接下来,她的所有话,被一并吞没。

这个世界上所要面对最多的就是告别,挥手这个动作在身体中被记录了无数次,甚至达成了肢体记忆。

聂江澜伸手,跟她一样举起手臂,手掌握住她的手,带下来。

但每当离别的那一刻,却还是不能够习惯。

她呼吸掠过他下颌,脸颊也近在咫尺,喷洒出的因为使力逸出的呼吸声,也像是动听的乐声。乐声清幽缠绵,在引诱他犯罪。

她站在门口,跟工作人员挥手告别。

他不说话,她就踮起脚去抢,手抓着他胸口处的衣料,借力往上攀。

“你呢?你后面去哪啊?”有人问她。

沈彤没搞懂他:“干嘛?”

沈彤说:“先去拍杂志,我还有个杂志封拍没拍。”

男人很快拿着相机从巷子里走出来,沈彤伸手要去接,他却一抬手,把相机挂在了树枝上。

“噢噢,是《不凡》那个?”

沈彤回头,想起自己相机还没拿,对聂江澜说道:“我相机呢?在里面吧?”

“对的,本来是前段时间要拍的,但是因为节目拍摄延迟了一点。”

所有的身体零件这才得以松懈下来,放松地往下坠。

昨晚赵萱还在跟她对行程,大概说的就是《不凡》拍摄的一些注意点,还给她看了模特的很多照片,让她找找感觉。

借着砖瓦的掩映,她探出头往外看,终于没人了。

甚至在最后,她还眨眨眼睛说:“《不凡》拍完,我们可就只剩一个杂志就大满贯了沈彤姐。这下是肯定比陶恙要快了。”

听着声音逐渐消弭在远处,沈彤松了一口气,提着步调往外走。

“说到陶恙,听说她已经完全销声匿迹,好像被封杀还是雪藏了。应该是彻底没办法,无法翻身了吧,她就没有继续留着耗时间了,不在这块儿了,应该是出国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老老实实找正确路线去。”

“对了,我之前还看到她有个朋友爆料她金主什么的,说她去比赛还不忘犒劳金主,在寝室里被翻出包里都随身携带那什么,你当时跟她一个寝室吧,是不是也看到了?”

“奇了怪,我刚刚来的时候好像看到这里有人影,也听到声音了,难道是我幻听了吗?”

因为还有拍摄计划,第二天沈彤没有走,打算到时候直接出发去拍摄,还省得在中途重新找酒店。

“不在这里吧应该……”

很自然,聂江澜也没走。

康南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只好折回去。

当天晚上吃完饭,她还问他:“你怎么不走?”

脚下青草被碾过的碎响更加清晰,比起沈彤的各种充血,聂江澜就显得淡然很多。

他眯着眼笑:“陪你啊。”

被发现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要是这样被发现……

“说正经的啊——”沈彤乜他。

来自康南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口。

“这就是真话,你这人怎么不信,”他“嘶”了声,“原计划真不是待在这儿。”

她一瞬间明白什么,整个人僵在那里像个雕塑,生怕一次轻微的呼吸都引起蝴蝶效应。

“那原计划是什么?”

她想动,他下巴搁在她颈窝,摇摇头,道:“别动。”

“《见霜》要开拍了,就是一个动漫改编的电影,幕后班底不错,”聂江澜道,“我去那边跟跟组,找点拍电影的经验。”

沈彤:“……”

“这么快啊?”沈彤有点惊。

果不其然,他沉沉还了一声笑,又低又哑:“……你叫啊。”

“快什么,”他捏她耳垂,“上个月就打点好了,只是拍综艺脱不开身。”

但说出口才发现,有点容易让人曲解。

沈彤点点头。也是,这样的人,永远比别人快上一步。

她的本意,本来是弄出动静,让康南发现的意思。

“刚好我也要去拍杂志了,”沈彤踢踢脚底的石子,“到时候可以一起出发。”

“你别……”她有些不适地动了动,“你再这样我就叫了啊!”

“当然一起出发,本来我今儿就该去,看你在这里,想想还是过两天。”

男人显然玩得很开心,唇贴在她耳垂上轻抿,漫不经心,终于腾出空回应:“嗯?”

月色正好。

沈彤有点站不住,只好低叱他:“聂江澜……!”

沈彤侧头问他:“那跟完《见霜》剧组呢?你会筹备自己的吗?”

男人低笑一声,她心尖发烫。

聂江澜漫不经心:“会啊,只要有合适的本子,会考虑的。”

但……很快,他下巴顺势搁在她颈窝里,濡湿又滚烫的气息喷洒上她脖颈处的软肉。

她有点关心自己男朋友的事业发展:“那现在有接触到吗?”

本以为这样已经算是完了,虽然有些痒,有些难耐,但捱过这几分钟,等康南走了就好。

“有在看,好的都会考虑的。”

严丝合缝的贴近,背部热意开始翻腾,她感知到他灼热的胸膛和腹部,整个人陷入他的包裹之中。

讲完,男人忽而感叹一声。

他抱着她的腰,只是那么轻轻一带,她的后背就贴上了他的身体。

沈彤:“怎么了?”

忽然一滞,所有的血液齐齐朝沈彤头顶涌去。

他似笑非笑:“现在还没结婚呢,你就管我这么紧?”

还没来得及控制住自己,她被男人从后面搂住了腰。

“……”嗤,没个正经。

因为踩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沈彤猛地一软,有一个往后倒的动势。

过了会儿,她又说:“那……你这样,你爸要是知道了,得发脾气吧?”

记得第一期节目,也是躲在巷子里,后退的时候,她踩住了他。只是这次,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我见他发脾气还少么,”聂江澜道,“他最近有的忙。”

退着退着,忽然脚底一软,她再次踩上了聂江澜的足尖。

本来还存疑着他爸到底在忙什么,第二天晚上给聂江澜送牛奶的时候,沈彤在房间外听到了对话。

背对着聂江澜,她一边后退一边从狭窄的巷子口观察外面的动静。

聂江澜房门没关,是在等她,所以她透过门缝,可以听得很清楚。

把聂江澜推进去之后,沈彤也迅速地藏匿了进去。

电话里的人不知道说了点什么,聂江澜漫不经心地答应着。

“快快快,藏进去。”——既然康南想找他们,那他们就不能被他找到。

“我现在才多大,您就给我张罗婚事了是吗?”

听到有脚步声逼近,也许是一直以来的紧张气氛感染了沈彤,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自己就是一回头,急忙把聂江澜往一边的巷子里推。

“还未婚妻,所以说我现在是活回了几十年前,都没有自由恋爱的资格了?家里给我分配一女的,还没见过面,您就让我跟人结婚,有意思。”

“我之前在网上看评论,有人说获胜的最好方式就是跟着聂江澜,在他身后捡现成的结果,然后等他做任务做累了,自己再反超,我试试。”

“我没不同意啊——可以啊,只要她不介意这段婚姻有名无实,结婚之后我完全不碰她,不回家,跟别人组建家庭繁衍子嗣,我OK啊。不就是一张纸么,我当然OK——我有什么不听您的,您说是吧?”

康南把要做的事都说在嘴里了:“我现在往前面去看看,我觉得江澜哥应该就在前面没有跑很远吧。因为刚刚我遇到他的工作人员了,工作人员说他又把他们跑丢了。应该就在附近,他跑不了多远。看到他在哪儿,我基本就能确定哪条路是对的了。”

句子表面明明是同意的意思,字字句句却都是说的反话,而且带着尖锐的棱角和刺。

沈彤心道,跟聂江澜比起来,康南不仅头大,废话还特别多。

倒不是对婚姻无所谓,而是在用这种唱反调呛声的方式,表达自己对商业联姻的抗拒。

“让我把地图拿出来看一下,分析一下往哪边走。我肯定能找到哪边是正确方向。”

——其实一开始,他对任何事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婚姻也一样。

“我告诉你们,我既然到了这里,那我现在的目标就是超越江澜哥。我会赢的。”

但直到遇到沈彤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对感情无所谓,只是因为女主角不是她。

“那儿、那儿好像还有一个箭头……哇,我现在是不信节目组能把什么好东西这么巴巴地端上来了。我康南,百炼成钢,面对节目组的陷阱不为所动。”

让他想要共度余生的,有,且只有她。

“但是现在,节目组又给我挖坑,大家看到没,分岔路口,我不知道往哪里走了我。”

只有她才值得他认真对待,别的人,都不行。

不过几秒钟,不远处传来康南声音:“是吗?我应该是第二个到的。”

“那你抱着你的电影过吧!我倒要看看你能给我拍出个什么东西来!”

聂江澜没有说话,看着她,像是在等什么。沈彤对上他沉沉的视线。

聂熠被他的态度气个半死,干脆利落地撂了电话。

沈彤气喘吁吁,手撑在膝盖上呼吸:“谁在追你?”

聂江澜勾了勾唇,轻巧地把手机反扣着扔上桌面,靠在椅背上阖眼。

他没跑多远,但身后的工作人员全都被跟丢了,沈彤转头一看,偌大一个树丛,附近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彤眼见着说完了,推开门进去了。

再停下来时,面前的场景已然不一样了。

聂江澜掀开眼睑看她一眼:“来了?”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和来自胸腔内的心跳。

沈彤点点头。

这个认知让沈彤跑得更快,甚至确定到没有回头去确认一眼,就已经寸步不离地跟上了聂江澜。

他一挑眉:“刚刚电话你也听到了?”

刚刚聂江澜对她那个问题不作回答,是不是有可能,是他早就发现了什么?

沈彤不知道该说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因为刚刚的场景太到位,加上聂江澜的回答也模棱两可,沈彤不疑有他,第一反应就是——这里可能真的有什么东西藏着。

说听到了吧,这又涉及他的家庭和婚姻安排什么的,感觉不是她能掺和的事。说没听到呢,聂江澜电话里拒绝的意思又很明显,肯定把聂熠气得计划都打乱了。

奔跑中,她还不忘开口问道:“是真的有人在追吗?!”

目前看来,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要黄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行动,抓紧自己手中的相机,跟着他跑了起来。

再说,如果这个态度下,聂熠还敢给他继续安排未婚妻,以聂江澜的性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甚至很有可能直接不出场。

沈彤还沉浸在某部大制作动作片里,忽然一抬眼,就看到聂江澜抬腿,似一支笔直的箭冲了出去。

她正在思考,把牛奶放到他面前的时候,手不小心抖了一下。

飞沙走石,群雁纷飞。

热牛奶溅出来,有点烫,她缩了一下手指。

这种场景和风声,更像电影里即将千军万马鏖战的开场。

聂江澜好笑地扯了张纸给她擦手,眉一抬,半是兴味半是揶揄道:“怎么,怕我不娶你?”

头顶的树叶被吹拂得哗啦啦震响,脚底草丛内也传来细细嗡鸣。

沈彤瞪他,嗫嚅:“我又没指望你娶我……”

又再往前走了几步,沈彤听到风声比方才仿佛更猛了一些。

男人的手却蓦然一翻,捏住她想抽走的手,放在掌心揉了揉。

他意味不明地笑一声。

灯火葳蕤,他轻声笑了笑,掀开眼睑,漆黑瞳仁望向沈彤。

至少这么说两句安慰一下,她能心安点。

“可我想娶你,怎么办?”

沈彤看着他,撇嘴:“我以为你至少都会说两句不会的之类的。”

对上他认真眼神,她竟也是怔了一会,有感动顺着细细密密地漾上来。

想了想,聂江澜道:“说不准。”

这人永远没个正形,又永远能讲出她爱听的话。

节目组把这个环节设置成这样,这样看去深浅不一的一大片树和草丛,让人感觉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就藏在草丛后面,下一秒就会冲出来。

旋即,她扯了张纸巾拭了拭指腹上的牛奶,又问他:“你们刚刚……讲了什么?”

她的神思就这么被带走,随口操心了句——“等下不会在这里打游击战吧?”

既然他不避讳,那她也没什么好避开的了。

聂江澜目光漫上面前的草垛,沈彤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面前的树丛高低掩映,非常适合藏匿。

聂江澜淡淡:“不就那种无聊的商业联姻,他还能讲出什么好话。”

沈彤啧啧作叹:“那你一般都关注什么?”

这里的“他”指的是聂熠,沈彤知道。

他可不照魏北,玩个游戏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和各种迂回的目的与技巧,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管。

沈彤把纸扔进垃圾篓里,随口问:“女孩子你没见过?”

“别关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他道,“算太多反而过犹不及,随便玩儿,不用想太多。”

“没,”聂江澜道,“他说我之前见过,那我哪记得,见过的人那么多,不可能连路人甲都得记住吧。”

他是多松散又随性的人,怎可能会在一个东西上花这么多心思。

“既然你是爸准备给你的,那在他心里肯定就不算路人甲了。”沈彤问,“在你心里怎么样的算路人甲?”

“我没变,”他回头看她,“只是刚刚忘了关,你又这么问,我才推测了一下。”

他眉一扬,答得言简意赅:“不跟我谈恋爱的都是路人甲。”

抱着某种奇妙心态的沈彤跟上他的步伐,说:“你变坏了,以前你都不会混淆视听。”

“算你聪明,”沈彤把牛奶杯往前推了推,“喏,喝吧,再不喝就冷了。”

聂江澜勾唇:“先是因为后悔被节目组设计,然后到了第一个分岔路口,看到一个明显的箭头指向,你说聪明人是信还是不信?”

聂江澜端起杯子,长睫微敛,靠在椅背上低啜。

她忽然一顿。

沈彤坐到一边,手撑着脸颊,想了想,轻敲自己的脸颊,还是问出自己有点担心的:“万一他们强迫你去呢?”

“别操心这么多,”他满不在意地笑了,“给他们看啊,你看他们敢不敢信。”

“我话都说到那个地步了,他们还敢给我安排,不怕我到时候把家给掀了?”聂江澜好笑地看沈彤一眼,“他们很清楚我是什么人。”

沈彤点头。

沈彤捏了捏耳垂,看过去:“是吗,那你是什么人?”

聂江澜哪能不懂她的意思:“你是怕后面的人跟上来,到时候我还没到目的地就被赶超了?”

聂江澜听了听她的语气,好像知道了什么。

如果轻松就看到聂江澜找到的线索,他们就能顺着聂江澜的脚步,一路畅通无阻地前进很有可能威胁到聂江澜的地位。

杯子放在唇前,没有再喝一口,转了椅子侧头瞧她,男人眼尾像开了一朵清冽的桃花。

他们的速度虽然是最快的,但估计等下其他人就跟上来了。

虽然知道他只是说反话气聂熠,但沈彤还是耸耸肩:“听你的刚刚的态度,好像对婚姻很随便的样子。”

沈彤戳戳那个小盒子:“就这样放着吗,这么明显的,到时候万一有人卡在这里,一眼就知道要往哪里走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知道这个人不是那种意思,但就是想求证一下,才会觉得更加踏实。

聂江澜看她频频回头,问:“看什么呢?”

“我刚刚的态度?哪句话?”聂江澜兴致来了,敲着杯沿问她,“是跟聂熠打电话说的,还是说想娶你那句?”

一行人转而往右边的道路走去,走出去几步沈彤又回头看了眼,盒子还好端端地摆在那里,甚至比刚刚更显眼了些。

“跟你爸说的那些。”

聂江澜扬扬下颚,往右边指了指:“看来是右边,走吧。”

“可不是么,”男人牵了牵唇角,鼻腔里嗤出一声笑,“都让我商业联姻了,我还不草率一点,是等着他们绑我回去娶别的女人?”

直接打开外面的扣子,盒子被揭开,里面放了一个用纸牌做成的箭头,箭头的标识指向右边。

这种话题,他只有和盘托出自己的态度,告诉他们,假如事情真的发生,这样的草率就是他无声的反击。

她话音刚落,聂江澜也确实做了如她说的一样的动作。

达不到他们要的效果,他们就也不会想着联姻的事儿了。

“假盒子吗?”沈彤蹲在他身边,“应该不是吧,你直接打开试试看呢。”

聂江澜看着沈彤抓耳垂,笑得更开:“不是……我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男人抬了抬眉尾,有些不可置信,又扯了一次,还是没动。

沈彤:“上一秒你才说结婚了要这样那样出去干嘛的,下一秒又跟我说那种话……”

语毕,他伸手,想把这个盒子拿起来,扯了一下,没扯动。

聂江澜眉一挑。

聂江澜嗤一声:“这不就是节目组?”

沈彤眨眼:“还不准我自危一下了?”

沈彤叹:“这么隐蔽?”

“那只是针对我娶了不喜欢的人的假设,我要娶了那种人,出来肯定也是跟喜欢的人组建家庭,”男人慢条斯理,“针对喜欢的人,我当然就不是这样了。”

他很快走上前去,顺着地图上对应的地点,找到那个小小的树丛。拨开树丛,里面放着一个小盒子。

他无波无澜一抬眼:“对你,我当然不会这样。”

对着地图看了一下路线,聂江澜发现地图的分叉口处,画着一个宝箱的图案。

沈彤抱臂,靠在墙上眄他:“那你会怎么样?”

反正沈彤知道现在才第一个路口,聂江澜是断断不会为第四个路口而操心的。

想了想,聂江澜开口就是一枚重磅炸弹:“先要个孩子吧。”

“嗯,你决定。”

他脑回路太突然,沈彤怔了一下。

沈彤看着他,男人已经轻易地做了决定,淡然道:“到时候再看。”

聂江澜自顾自想,仿佛很是沉醉,唇边笑意更深:“三年抱两,五年抱三。”

“不会,”聂江澜摇头,“我差的那张,大概是第四个分岔路口的。”

沈彤:????

“你还差一张碎片吧?”沈彤关心起来,“是差的哪一张,会对现在找路线有影响吗?”

说完,男人看着她,好像还在征求她的意见:“你觉得呢?”

聂江澜手指指腹贴在地图上,正在仔细看:“应该能找到提示。”

过了会儿,沈彤正襟危坐,开口就很考究了:“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我觉得可以。”

面对着面前的分岔路口,沈彤问他:“往哪边走?”

聂江澜:“……”

地图里有路线指引,会在关键时刻提示他重要线索。

倚在墙边仔细思索了一番聂江澜的话,沈彤忽而问道:“等等,所以你之前的意思是,假如你跟别人结婚了,你就出来跟我再组建新家庭?”

聂江澜看向手里的地图。完整的地图应该会有六张碎片,但因为他巧克力的那个任务没有完成,节目组扣下了一个碎片,所以他手上目前只有五张。

他不置可否。

随着草丛往内,没再多走几步,就出现了分岔路口。这是节目组的惯用套路,选择。

沈彤举起三根手指:“说好了,我是不可能当小三的。”

是藏起来干点什么,都很难被找到的地方。

聂江澜因她奇妙的脑补能力沉默了几秒:“我就随便假设了一下,又不可能真结婚,你倒是想得挺宽?”

聂江澜眉一挑,像是有了点什么想法:“嗯……挺隐蔽的。”

他哑然失笑,站到她身前,定头。

看着面前的草丛和树林,沈彤很随意地感叹了句:“这里还挺隐蔽的。”

“不会的,让你做正房,”他说,“不管别人,只娶你一个人。”

顺着聂江澜的脚步,他们堪堪进入地图的第一个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