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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很开心

“嘶,”聂江澜佯怒,皱了眉,看向工作人员,“你们这里面不会全是蓝色的吧?”

沈彤伸手放进箱子里,再拿出来的时候,真的摸出了三个蓝色的球。

工作人员也惊异于沈彤的运气:“真不是……”

她走上前,聂江澜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相机。

沈彤眉一抬,拜托自己的是他,不服气的也是他。

沈彤弯了弯眼睛,杏眼中漫着房间里亮盈盈的灯光,道:“好啊。”

她指指箱子:“那你来摸,试试看啊。”

场景准确无误地沿着时间线贴合,仿佛画面重叠,第一期节目里,他站在难以抉择的路口,伸手要抛一枚硬币给她。

聂江澜还真上前去,从箱子里摸出三个球。

聂江澜懒懒散散地发问:“帮我摸个球?”

沈彤看着他的手心,宣布:“一个红的一个绿的一个黑的。”

这个称呼太熟悉也太久远,惹得沈彤一怔。

聂江澜也看着自己手上摸出的颜色各异的球:“……”

时间仿佛回到第一次的录制现场,聂江澜看着沈彤,唇边漾出一个笑来,淡淡叫了声:“……小福星?”

她半倚在箱子上,卧蚕弯成拱桥,眉眼里得意之色满满:“怎么样?”这下服了吗?

箱子里一共有才八个蓝色的球,一次性却要从里面摸出三个。

男人勾唇一笑,看着她,点头:“行,不得不服。”

“太多了,没有数,”工作人员把箱子往前推了推,“但是蓝色的球有八个。”

过了第一关,聂江澜就准备往楼上走。

他问:“里面一共有多少球?”

被工作人员喊住:“等一下,奖励还没拿!”

聂江澜看向沈彤,沈彤眨了眨眼。居然又是摸球。

聂江澜测了侧眸:“还有奖品?”

“这一关,你需要一次性从箱子里摸出三个蓝色的球,才算过关。”

工作人员递上来一大包巧克力。

沈彤还没来得及问他,他就已经率先走入房间里,面前摆放的是一个大箱子。

聂江澜掂量了一下:“怎么个意思?”

我,聂江澜,你的保护伞。

看他有点想丢的冲动,沈彤制止道:“先别丢,节目给这个肯定有自己的用意,说不定后面用得上。”

男人脚步顿了顿,旋即一笑:“怎么没有实际意义。”

聂江澜看了一眼手里的大袋子,里头满满当当的巧克力独立包装,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说得对,节目组总归不会白给。

“一把蓝色的小伞,”沈彤说,“没什么实际意义,也没有昭示了我以后的事业之路。”

男人提着巧克力袋子,这才往楼上走去。

“抓的什么?”

二楼的装置是操控机器人,要顺利利用游戏手柄,让机器人拾起左边墙角的塑料袋,扔进右边墙角的垃圾桶里。

沈彤道:“抓过啊。”

机器人的手跟娃娃机抓手似的,动不动松开,还没走几步,塑料袋就已经掉到了地上。

“你出生之后抓过阄吗?”聂江澜边往门口走,边问沈彤。

聂江澜皱眉,站起身,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套在机器人手臂上,还打了个结。

沈彤立刻明白,节目组是在按照人生的起点与终点安排任务。

等机器人移动道垃圾桶边,他再抖了两下,袋子就顺利地落了进去。

进入楼栋里,一楼的房间门口贴了两个字:抓阄。

身边的工作人员,明显已经习惯了聂江澜这样反套路的玩法。

康南和魏北选了一二栋,聂江澜便径直选了第六栋。

过关之后,他又得到一个很小的玩具车。

到了第一站,穿着卡通衣服的工作人员道:“恭喜你来到你人生的第一站,幼年时期,现在,可以任意选择一栋楼,去完成你幼年时期的任务了。”

巧克力、玩具,都是幼年时期的小孩儿喜欢玩的东西,下一个礼物会是什么?送这些东西的用意又是什么?

沈彤:……?

沈彤跟着他往前走,边走边慢慢思索。

“听你的,”男人收起目光,颔首道,“谁让我宠你呢。”

聂江澜看她思考的有些入迷,又看到她脚边有个小盒子,信口胡诌道:“右边有老鼠。”

“行吧。”他应了声。

这边楼里本来就暗,还有些老旧墙皮的年代感,聂江澜这话一出,沈彤手上相机差点甩掉。

她催促聂江澜:“别看了,快做任务吧。就算你药水最多,也保不齐有反转。”

她尖叫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就要往他身后跑。

看着透明管子里的液体在沸腾,可能不过多久就会被蒸发,沈彤体内忽然也萌起了一股紧张感。

躲到他身后之后,看他面上还挂着淡定悠闲的笑意,沈彤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药水倒进容器里,开关打开,开始烹煮。

“很有意思是吧?”她鼓了鼓嘴,因为害怕,途经的时候,又往那边看了两眼。

“就橙色那支吧。”沈彤说。

跟着聂江澜走上台阶,她终于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扯了扯聂江澜衣摆:“你觉不觉得,这个盒子放在这里,有点奇怪?”

“……”

男人终于顿住脚步,往楼下看了一眼。

“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显得我很宠你。”男人单手插兜,云淡风轻。

沈彤说:“如果是真的放在这里很久的盒子,早就应该积灰结网了,但是这个盒子,只是盒子表面用了做旧工艺,实际上边边角角并没有明显的磕碰,和盒面脱落的痕迹。”

沈彤:“那你问我的原因是……?”

聂江澜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道:“我看看。”

“没有。”聂江澜说。

毕竟这个东西确实看起来有点可疑,像是节目组刻意放在这里的。

她以为以聂江澜的水平,可以靠眼睛分辨出不同颜色药水对应的不同功能。

聂江澜下楼,折返回去,从角落里把盒子踢出来,再附身去捡。盒子打开,里面摆着一支透明的玻璃器皿。

“除了颜色不一样,还有什么别的讲究吗?”沈彤问,“比如功能和时间长度?”

沈彤皱了皱眉:“这什么意思?”

沈彤注意到每支药水的颜色都不一样。

盒子上虽然没有节目组的标识,但里面放着一个全新的东西,很明显就是节目组特意放进来的。

要选择药水倒入,聂江澜问她:“你想让我先倒哪支?”

这个小东西……能有什么用?

对自己要求这么高的吗?

沈彤看着这个非常突兀的玻璃瓶,觉得有些熟悉:“我们没有需要用这个的地方吧,节目组也没有提示。”

沈彤正要说五期节目的东西几乎都要被你拿光了,却听他淡淡道:“还有一期没拿到,败笔。”

过了半晌,聂江澜道:“最没用的东西可能就是最有用的,他们把东西放在这种又明显又隐蔽的地方,肯定有原因。”

聂江澜点点头。

盯着这个小东西看了好一会儿,沈彤乍然开口:“这是不是装药水的那个容器?”

沈彤问:“你有四支药水吧?”整个嘉宾组,就他药水最多了……

聂江澜也是一顿,往窗台看去。

沈彤跟着聂江澜慢吞吞往第一站走去,这次不再是寻找任务盒了,节目组有给他们准备好每一站的任务。

那里摆着他的容器和药水,此时的药水,正在玻璃管中冒着微弱气泡。

没有药水补给的康南和魏北跳了脚,立刻推搡着往站点去做任务了。

他拿着手上的玻璃瓶,和正在煮药水的瓶子对比了一下,居然真的一模一样。节目组给这个做什么?

药水只有小小的一支,很可能煮不了多久。

“先收着吧,”沈彤说,“也许关键时刻就派上用场了呢。”

导演含笑:“所以,大家有五分钟的准备时间,五分钟后,倒入药水,正式开始计时。”

男人伸出手:“一袋巧克力,一个玩具车,还有一个玻璃瓶。这是我第一次做节目,感觉自己像个废物收容所。”

康南几乎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了:“一线卫视跨年晚会单人表演机会,还是在跨年时段。”

沈彤接过他的玻璃小瓶,说:“外面的盒子就不要了吧,这个我帮你拿着。”

导演点头:“没有错。嘉宾每完成一段时期的全部任务,可以获得一张碎片,碎片上有最终目的地指引,最先找到最终目的地的为胜者,获得……”

想了想,她又继续说:“巧克力和小车是节目组特意给的,总不可能是在耍你们吧?”

聂江澜:“我们之前赢的药水,就是用来延长生命值的?”

聂江澜好整以暇地反问:“怎么不可能?”

“最开始,每人将拥有一瓶药水,”导演掀开盒子,“至于后面怎么发展,就看大家的选择和努力了。”

“……”沈彤被噎了一下,还真的有这个可能。

元欢捂住嘴:“这么狠?”

这些东西有用和没用的可能,各占百分之五十。

“药水干涸的一小时内可以获得援助,只要有人愿意给你重新添加药水,你可以继续行走。但……假如一小时内没有人救援你,你将直接淘汰。”

沈彤看了一眼此时的聂江澜手上有的东西,看着那袋巧克力的包装袋,她忽然想起大学时候,有一次去上户外拍摄课,商场里,摄影老师买了一包巧克力,分给他们吃。

“大家通过做每个时段的任务,可以获得药水。开始任务时将药水倒入容器,容器开始烹煮,烹煮到药水干涸,就代表你的步数被用尽,将不能再行走。”

聂江澜看了看沈彤的表情,又看了看手里的一大袋巧克力,忽而问道:“吃不吃?”

沈彤转头,看到工作人员端上来一个东西。

“吃道具?”沈彤摇头,“算了吧。”

导演笑笑:“这次,每个人都有一个时间烹煮器,来,请我们工作人员把东西拿上来。”

看她的第一反应是担心“不能吃”,而不是“不想吃”,聂江澜自然是知道了她的想法。

“记得,怎么不记得?!”魏北情绪激昂,“我真的记得很清楚,因为我一瓶都没有。”

他撕开包装袋,递了一个给她:“吃吧,这个节目你怕什么。”

“大家应该还记得之前获胜嘉宾会得到的药水吧?”

“没胆子就是它玩儿你,有想法就是你玩它。”

元欢愣了一下:“……一生?”

听着他一本正经地乱扯,沈彤拿过巧克力,居然觉得有点道理。

“那倒还没有,现在我说一下我们这期的主题。”导演说,“因为是收尾节目了,所以这期的主题是‘一生’。”

不就是吃道具吗,吃一块应该没关系,反正做节目开心就行。

任行双手叉着腰,道:“大家都挺不容易的,怎么了,要开始煽情环节了是吗?”

她撕开袋子咬了一口,裹着榛仁和夹心的巧克力入口即化,带着些微的苦涩和牛奶的清甜。

康南:???

聂江澜看着她的唇瓣,脱口而出问了句:“好吃吗?”

“真的好快,”魏北附和,“笑你头大仿佛就在昨天。”

沈彤老实回答:“还可以。”

康南摇头:“太快了,好像还是前几天刚进组呢。”

对上他的目光,沈彤怔了怔。

导演举着那个大家熟悉的话筒:“今天是《急速燃烧时》拍摄的最后一期了,很感谢前几期大家的配合,也感谢大家对节目组的信任,能够做到最后一期。”

男人舔舔唇:“我意思的表达还不够明显?”

元欢做了个非常水嫩的造型,康南和魏北也吹了头发,任行取下架着的墨镜,挂在耳后。

沈彤舌尖刮了一下上颚:“……什么?”

吃过早餐,拍摄很快开始。

聂江澜盯着她手里剩下的那半块巧克力:“我想吃。”

聂江澜眯了眯眸,尾音沉沉:“你敢。”

沈彤举着自己手里剩下的那半块:“这个?”

他眉间褶皱稍平,沈彤伸了个懒腰:“那……换成直接赠送一个哥俩好情真意切大拥抱?”

男人点头。

感觉到他极其非常十分有可能是醋了,沈彤了然道:“知道了,以后不说感谢了。”

“你袋子里不是还有那么多吗,”沈彤轻咳一声,看着巧克力上明显的齿印,“更何况这个我都吃过了,上面有我的……”

男人眉尾一动:“怎么,你还想再说点什么?”

话没说完,因为“口水”两个字她实在没脸说出口。

回忆了好一会儿,沈彤狐疑地回头:“我不就只说了一句感谢他帮我转微博嘛?”

男人当然知道她没说完的那两个字是什么,敛了敛眉,有些好笑地反问:“我是没吃过还是怎么的?”

想到刚刚二人聊得热络,自己被晾在一边的情况,聂江澜扯了扯嘴角,继续道:“在电梯里还跟元欢你来我往了好几句,感谢语说得还真真挚啊,对我都没有那么真挚的感谢语。”

沈彤:“……………………”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啊?

“是吗,”男人不咸不淡一挑眉,“我也帮你转了,你怎么不感谢我?”

摄像大哥皱着眉,感觉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他到底上辈子是杀人还是放火了这辈子要沦落到这种田地???

“我在想要不要给大家买点礼物,”沈彤说,“毕竟当时都帮我转了微博的。”

沈彤脸颊上火烧火燎,递出自己那半块巧克力,拼命掩饰自己:“行了行了,给你就是了。喏。”

看着元欢上了车,沈彤听到身后人轻曼的嗓音:“人早都走了,你看什么看?”

聂江澜正要伸手接过,窗台上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元欢朝他们摆手:“我先去化妆做造型了,一会儿见啊!”

烹煮着药水、记录着“生命值”的玻璃容器像是被什么东西射击到,忽然破开,药水流淌满整个窗台。

电梯叮一声响,到了一楼。

导演的声音通过头顶广播传来:“聂江澜——出局。”

沈彤点头:“嗯,差不多解决了。”

剩下半块巧克力放进嘴里,聂江澜眯了眯眼,往前方看去。

“不过,那个事情……解决了吧?”想了想,元欢又说,“闹得还挺大的好像。”

对面楼栋里,魏北正在楼房边沿处,架着一柄道具手枪,单眼瞄准着这边。

毕竟他现在还是流量中的一员,发微博什么之类的,还是要先通知和征求一下工作室大家的意见,不然很可能发了后又被要求删除。

见自己一发中的,魏北跳起来:“YES!中了!”

元欢脑子还是混沌的,听了沈彤这话,皱眉思考了几秒,这才道:“啊……你说那个,小事啦。其实我本来还想说的,但是团队不让我说太多,不然我真的可以写一篇小论文出来。”

沈彤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毕竟元欢粉丝基数大,微博也热,不是他助力,扩散范围也不会那么快。

魏北持续向康南卖弄自己的水平:“怎么样!一下就中了!你北哥厉害吧?!”

“也没多久,就出去比了个赛,”沈彤沉吟了一会儿,“说到这里,还要感谢你帮我转那个微博。”

康南敷衍:“厉害,好厉害,我是个女孩就要爱上你了。”

“好久不见啊沈彤姐,”元欢说,“感觉你出去了好久。”

魏北收回目光:“那还是算了吧。”

沈彤笑:“早。”

康南:??

睁开眼,他看到电梯里的沈彤,吓了一跳:“哇,早啊早啊。”

魏北收回侧着的目光,一转过头就和聂江澜的视线撞上。

元欢打着呵欠揉着脑袋,闭着眼走进来。

虽然暂时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聂江澜气场强,只是那么虚虚一眄,魏北就开始发怵。

电梯还没落到一楼,在二楼又停了。

聂江澜指着自己破碎的器皿和药水,微嗤:“解释一下?”

半晌,男人垂眸眄一眼手中相机,唇边带出一撇气音:“我看你欠收拾。”

魏北咳嗽两声,停了停胸脯,尽量让自己不被气场压制:“这个……就是……”

沈彤耸耸肩,递上自己的相机:“那一只手接完全够了呀,不用两只手都张开的。”

想了又想感觉自己不能虚,游戏而已,聂江澜又不会真来打他,他怕什么!

聂江澜伸出一只手:“我想问你,相机重不重,我来帮你拿。”

不怕的魏北开始张狂了起来:“我触发了一个支线任务,任务的奖励是一柄手枪,我可以拿它击碎任何一个嘉宾的生命容器。没有容器也没有药水的话,就相当于没有生命值和生命线了,也就是说——被击碎道具的嘉宾会出局。”

“……”

聂江澜赢了那么多药水,肯定一口气都倒进了容器里。

她一脚踏进去,很是无辜地问他:“你刚刚想干什么来着?”

换而言之,就算他的药水没有全倒,但没了容器,药水也无所归属。

沈彤憋着笑,重新摁开按键,电梯门这才重新打开。

而最明智的人一枪应该解决最厉害的敌人,于是魏北选择了聂江澜。

聂江澜:“……”

只要解决了聂江澜,他离胜利就只差一半了。

沈彤甚至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能窥见的梯内风光,就已经尽数收拢。

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很正确,聂江澜什么都没有了。

电梯门,就这么在聂江澜身前,缓缓地、缓缓地合拢了。

魏北还在为自己战胜了聂江澜这个想法而沾沾自喜,抬了抬头,说:“听到了没?你出局了!”

沈彤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电梯传来机械的轻响声,下一秒,双侧门往中间推去——

康南看着聂江澜,有点没底,又扯了扯魏北:“咱俩是不是太狂了点?”

男人笑笑,朝她张开双臂,以拥抱的姿势迎接她走进电梯里。

魏北说的那么欠揍,他都真有点怕聂江澜到时候“报仇”。

这个人还真是,总是有着低调又清晰的心思。

“怕什么?”魏北叉腰,“自信点,他都已经出局了,不能奈我们何的。”

沈彤发现,他和第一期节目录制的时候,穿了同一件外套。

要不是仗着聂江澜容器被击碎,不能打反击战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在这里挑衅聂江澜。

今天的聂江澜,跟以往也稍微……有点不同。

万一聂江澜一翻身,要报仇要把自己弄死,还不是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对啊,”沈彤点头,“闹钟还没响,自然醒了。”

听了魏北的解释,聂江澜点了点头,扯了扯手中的巧克力袋子,袋子窸窸窣窣地传出拉扯声响。

男人有些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今天起这么早?”

隔得远,魏北不知道聂江澜在做什么,但光是看聂江澜的神情和动作,心里就是一空。

电梯门一打开,沈彤在外与他撞上视线。

他问康南:“江澜哥干干干嘛呢?”

今天出门比以往要早上几分钟,聂江澜不知道她早起了,以为还是原来的时间,按照自己的节奏起床去接她。

视力好的康南定睛一看:“看你那怂样,人家吃巧克力呢。”

回忆了一会儿,她从桌上拿好相机,出了门。

“……哦。”感觉到聂江澜真的不能把自己怎么样,这时候只能吃巧克力,魏北膨胀了、大胆了、疯狂了。

时间实在是过得太快,她自己都未曾料想到,在组里,她的生活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魏北扔下手里的枪,下巴抬得奇高无比:“有本事别吃巧克力啊,来和我正面刚啊!”

涂好防晒,她对着镜子发了会儿呆。

面对着魏北挑衅聂江澜的实况,康南震惊了。

《急速燃烧时》最后一期录制的头天,沈彤比以前还要起早了十分钟。

“你是膨化食品他二舅姥爷膨胀大哥吗?”康南明智地退开两步,“我可告诉你,保不齐聂江澜真的能把你弄死。”

“……”

战胜了聂江澜的魏北感觉自己战胜了全世界,他伸出食指摇了摇:“我不信。”

他语带诱哄:“乖,张嘴。”

没说话的聂江澜吃完了巧克力,终于开口了。

感动的劲儿还没过,她就又感觉到男人的指腹轻轻敲了敲自己脸颊。

康南注视他,魏北凝视他,沈彤看着他。

沈彤一愣,旋即感觉到有柔软的东西覆上自己的嘴唇,轻柔辗转。

男人喉结滚了滚:“……巧克力太甜了,有水吗?”

喜欢你,就只是单纯地,想看到你每一天都能发自肺腑地愉悦,仅此而已。

沈彤:“……”

没有目的,不带功利。

工作人员递来一瓶矿泉水,聂江澜打开喝了两口,拧好瓶盖。

“我让你开心,不是我需要你开心,是我想让你开心。”

解决完了问题,聂江澜看向魏北:“你还不走?”

鼻尖相抵的瞬间,他居然还有心思回答她:“不对。”

魏北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说这话的不该是我吗?你OUT了,你应该去休息区了。”

感觉到这个人颇强的目的性,沈彤笑意更深,但还是绷着笑,反问他:“你让我高兴,目的就是想我也让你高兴?”

聂江澜揉了揉手腕,掀开眼睑:“所以说,只要容器被打碎,药水被用光,就出局了?”

聂江澜忽地低笑一声,脸颊压近:“我都让你高兴了,你还不应该让我高兴高兴?”

“当然了,不然呢,”魏北握紧双拳,“所以你……”

“嗯,这么一说,我真的是很高兴。”沈彤难得没有呛他,抓住他的手臂,讨好道,“谢谢你让我高兴啊。”

聂江澜颔首:“我知道了。”

“你当然快乐了,”男人闲闲散散,“脚扭了有人帮你按摩;脚背虫子咬了有人帮你敷药;跑得快一点还能过双人世界;被人黑的时候有人帮你解决所有。我要是你,我也高兴。”

难得见聂江澜低头,魏北心中愉悦之感简直是翻江倒海地涌上来——

“当然不舍得啊,”沈彤说,“虽然做节目的时候很累,但这么久大家感情都培养出来了,而且,录制的期间还挺快乐的。”

下一秒,聂江澜抬腿,转了个身。

男人双手交叠,笑着看向她:“你还挺不舍?”

魏北以为他要下楼离开,然后去休息室了,不由得大喊道:“慢点走啊——这次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有来生——”

最后一期开录的前一晚,沈彤还在跟聂江澜感叹:“过得真快,一下子就要结束了。”

“不用来生了,”聂江澜从沈彤手里取出玻璃瓶,重新插在碎掉的器皿底座上,“就现在。”

而且到现在为止,大家连最后一期的主题是什么都不知道。

魏北看清他手里的东西:……?

但……沈彤也摸不清楚,到了最后一期,节目组会不会做什么反转的套路。

他有点蒙,此时此刻只能喊停:“等一下!等一下!怎么回事!”

按照节目组的说法,药水对最后一期的胜利有着关键作用,而最后一期的获胜者,可以拿到一线卫视单人表演的机会。

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认为反转结果被反套路的感觉……怎么似曾相识?

所有的药水和碎片已经发放给了每一期的胜者,聂江澜手里的药水和碎片最多,却不知道是拿来做什么的。

“你哪来的这个!”

然后逐渐融入这个小小的环境,习惯康南魏北斗嘴,习惯任行鼻子上时时刻刻架着一副黑色墨镜,习惯元欢穿着一件暖黄色的衣服跳来跳去,习惯聂江澜……的所有。

聂江澜抬起头看了看魏北,气定神闲地反问道:“所以你觉得,节目组有支线让你找到击碎瓶子的枪,却没有支线让我找到多余的瓶子?”

第一期仿佛还是昨天,好像她才刚从聂江澜的车上下来,迷糊地被人引荐到剧组,保险起见,先签了第一期的约。

这个反问让魏北顿时哑口无言。在那一瞬间,他沉默了、梦醒了、搁浅了,却回不了神。

当然,带给她这种“正轨感”最强烈的原因是——《急速燃烧时》最后一期节目要开始录制了。

哦,所以他刚刚自认为解决了一个大BOSS,并且在这个BOSS面前耀武扬威,结果发现这个BOSS其实并没有被解决?BOSS是有两条命的。

安睡了几晚后,确定自己这边一切事件已经平息,沈彤这才有一种生活重新回到正轨的感觉。

而此刻,他魏北,很可能,惹怒了,这个,战斗力超高的,大魔王。

因此,沈彤又吸引了一波“人品好”的好感度。

活着太难了,他有一瞬间产生了从这里往下跳的冲动。

后来不过多久,蒋娅甜也在某个访谈里面就沈彤与导师争执的事接受了采访,表示争执是自己和导师之间起的,不关沈彤任何事。但沈彤仍然没有为了保全自己揭露她,她觉得很感动。

康南非常正确地退后两步,举起手来表明自己的立场:“不关我的事啊,我全程都没参与,自始至终都是魏北一个人的独角戏,我没有任何要害你的想法,江澜哥。”

黑暗将他的身影完全吞噬,愈行愈远,直到看不见。

想到魏北刚刚得意的模样,康南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陶恙手上骤然一松,男人扯走自己的衣摆,在昏暗的走廊里愈走愈远。

魏北朝康南走近,似乎是想说什么。

“不用再拉我了,这种不听话的宠物,我不想养。”

康南死命摇头,伸出一臂的距离横在二人中间:“你自己作死就算了,别拉着我和你一起。一人作死一人当,南南是无辜的,南南还想活下去,还想有镜头。”

她抓住李烨的衣摆,差点不能发声,半天过后找到自己的声音,正要开口说话,被李烨打断。

“………………”

听到这声音,陶恙手忙脚乱,慌忙拉开手边的窗户,正好和外面的李烨对视一眼。

这边空气陷入凝滞,另一边的聂江澜已经清扫干净了药水和玻璃残渣,换上了干净的瓶子,和新鲜的药水。

秘书:“好的,记下了。”

药水重新开始蒸煮的时候,魏北终于不得不承认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李烨:“不管她签不签解约合同,雪藏和封杀是肯定的了。我们的关系到此结束,我对她已经仁至义尽,所以没什么东西需要给的了。”

聂江澜抬起眼睑,眼尾余光漫开,淡淡扫了魏北一眼。

秘书:“……好。”

魏北扶着后脖子,左顾右盼地笑:“那个……那什么,中午了吧?该吃午饭了吧?节目组准备的午餐呢?什么?还没上是吧?那我去看眼,去看看——”

他给过她机会,但她一次又一次地忤逆他。

说完,他脚底抹油,风一般跑走。

李烨沉冷的嗓音不带温度:“不看了。”末了,继续补充:“小丑而已,这种女人没什么可看了的。”

康南也讪笑着后退:“不关我的事,我先走了,我也去吃午饭了。”

是李烨的秘书:“您真的不进去看她一眼了?”

一分钟之内,两个刚刚还站在上面风风光光的人,如同踩着风火轮般快速逃跑,只留下一地的作案工具。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听见外面的谈话声。

聂江澜转头,作势要下楼梯。

她现在被谁送到医院了?李烨发现她走了吗?发现她走了吧?

沈彤笑:“怎么,你要去堵他们?”

头痛欲裂的她想伸手去拿手机,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手机在哪里。

聂江澜摇摇头:“不,我上去看看。”

她之前都做了什么?她回复那些黑论了??还用了很难听的词汇?!

魏北和康南果然跑的够快,聂江澜到一栋楼底的时候,楼道里早就没了二人的身影。

酒意完全散去,她灵台一片清明,感受到足底传来的不容忽视的刺痛,忽然心一沉,回忆起了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

他拾阶而上,到了二楼窗台,那里留着一把贴着节目组标识的水枪。

点滴声滴答滴答,响在人耳边,仿佛催命的倒计时一样令人心慌。

聂江澜拾起来,打开枪膛,一颗子弹都没有。

再醒来的时候,刺鼻的消毒水味萦绕,她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在医院里。

沈彤说:“估计只能用一次,魏北已经用过了。”

身子忽然一软,陶恙撑在桌子上,感觉有什么东西涌上来,面前骤然白了一下,她晕倒在酒瓶边。

“不一定,找到子弹就行了。”聂江澜合上盖子,“走,我们先回去。”

因为忽然站起身,脚底的碎玻璃渣再次毫无保留地刺入,她疼得龇牙咧嘴,仿佛所有曾施加出去的苦痛,在这一刻都反弹回来。

找工作人员要了个手提包,聂江澜把拿到的所有东西都装了进去。

无论如何,都不该是现在这样!

巧克力、玩具,还有定制的枪。

她曾无数次构想过自己接受这些时的模样,可能是在红毯上,也许是在颁奖典礼里,她应该穿着礼服,化着无可挑剔的妆,所有的媒体和相机都对准她,捕捉她最风光的时刻。

午饭时是休息阶段,节目组有定制的餐点发下来。

没用,快门声此起彼伏,闪光灯次第闪烁。

所有的机器关掉,工作人员也在一边进餐。

陶恙站起身来,猛拍桌子,歇斯底里:“不准拍我!”

摄像大哥默默的挪动脚步,把自己挪出了聂江澜和沈彤的包围区。

是谁暴露了她的行踪?!

以确保自己看不见、听不见,以免节目录完了钱没赚到多少,还被秀出了心理疾病。

“快拍啊,拍一拍她的样子!”

餐车旁有人在确认:“这份不要葱不要辣的是谁的?来拿吧。”

“天啊,那个微博没说错,陶恙真的披头散发喝醉了,还没走。”

下一秒,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

“快看快看,还真是,陶恙真的坐在那里喝酒!”

“诶?聂江澜?你的不是之前拿过了吗?”

忽然,不知道从哪儿涌入了一群人,那些人像观光团似的跑过来。

聂江澜敛了敛眼睫,眼尾晃出一排细密叠影:“我给沈彤拿。”

她低呼一声,坐上椅子,像个小丑一样一瘸一拐,上一秒才虚张声势地吼叫,下一秒就被打回原形。

“噢……好,拿去吧,”工作人员笑,“之前不要葱也是你给她说的吧?”

她站起身来,浑浑噩噩要往哪里走,足底忽然传来阵阵刺痛,碎片直接戳到没穿鞋的软肉里。

聂江澜颔首,算是承认。

酒瓶哗啦啦滚落,碎在地上,碎响声清晰无比,碎片残渣铺了一地。

工作人员有些奇怪了:“那她呢?她在干什么?在忙着吗?”要忙成什么样才能请动聂江澜给她办事?

陶恙脸一红,忽地站起来,拂落桌上的酒瓶:“看什么看!”

直到聂江澜转过身,工作人员才开始在场地里寻找沈彤的身影,想看看她究竟在忙什么大事。视线来回转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沈彤。

隔壁饭桌有人在看她,低声议论她。

沈彤正在树荫底下,坐在椅子上,戴着耳机看电视剧。

“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说我干了!我不承认!”

真忙啊,工作人员转过脸想,忙着休息……

“你们一个个有什么资格骂我,”她枕在酒瓶口,“一群弱智!毛都没长齐还敢自以为是说我?不就看了点爆料吗?那种爆料老娘一口气写十个!”

纪录片还剩五分钟,沈彤很快就看完了。

她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东西还没吃多少,酒也还没喝多少,微博点开一看,全是乌烟瘴气的东西!”

她看的是极地气候中的动物迁徙,画面有意思是一方面,对她摄影也有很多帮助是真的。

“我辛辛苦苦从那个地狱里逃出来,带着我仅有的几百块,准备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就在没人找的到我的地方休息一下……”

进度条到底的时候,聂江澜坐到了她身边。

她低骂了一声,却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

餐盒递过来,沈彤看了眼:“今天的也这么丰盛啊。”

没有思考后果,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已经逐渐混淆的世界里,不停地有一个声音对她说——做自己啊,这些不懂你的蠢货算什么,骂回去,你凭什么要受他们的气!

“我进组到现在,这么大的运动量,按理来说应该瘦几斤的,”沈彤接过聂江澜手里的餐盒,打开盖子,“就因为这些东西,我体重都没什么变化。”

下一秒就已经忘记上一秒看到的是什么,更忘了自己又回复了些什么。

聂江澜淡淡:“你太瘦了,胖点好。”

她已经醉得几乎要失去意识,手里还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机,手指已经不受理智驱使,只是靠着本能去回复。

“话当然是这么说,哄人么——”沈彤啧了声,“真要长胖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第不知道多少个酒瓶滚在陶恙脚边。

“一两斤是只有体重秤能察觉的变化,”聂江澜声音压沉,“你这么上心,不知道的以为你是圈内艺人,吃东西都要计算卡路里。”

“砰通。”

“我要真计算这些的话,”沈彤掰开筷子,“你上午给我的巧克力我就不会吃了。”

“真的,有人在路边拍到她喝酒了!”赵萱喃喃,“不过也是奇怪,我听八卦说,她这几天一直被禁足来着啊!”

男人非常不要脸地接道:“所以我不是替你分担了一半么。”

“是吗?”沈彤不太信。

吃了块乳牛肉,沈彤忽然道:“说到这里,我刚刚忽然有个猜想,关于节目组为什么要给这些道具下来的。”

过了会,赵萱忽然一拍腿:“原来是这样!陶恙喝醉了!怪不得回复得这么慷慨激昂,原来是上头了啊!”

聂江澜挑了挑眉:“是么?为什么?”

“应该不是被盗号,看语气还挺像她的呢,”赵萱说,“不知道是怎么,被下降头了吗?”

“可能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小时候会用到的,”沈彤一手托着餐盒,一手从袋子里拿出上午得到的道具,“你看,这个玩具,还有巧克力,搞不好后面还有什么别的,比如画板、录音机、启蒙算盘那种……”

只看了几条,沈彤的心情已经完全无法形容了:“这是公众平台,陶恙敢在微博里发这种吗?”

见聂江澜皱眉沉思,沈彤侧头:“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小时候没玩过这些?”

陶恙:【少阴阳怪气,滚。】

果然,男人点头:“没有。”

愉悦和田野:【今天和“男友”李烨分手了吗?】

“你到底有没有童年”这个问句还没说出口,沈彤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陶恙回:【我名字从你这种人嘴里说出来真恶心,先看看自己什么鸟样再来编故事OK?我看你适合活在下水道里。】

“你不说话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你的童年是新款游戏机、专属游乐场和定制高达?”

发完一条,“大锅”不够爽,又发了一条:【新成语“无处可陶”:指的是陶恙请人碰瓷结果没付清楚尾款,还是被人公开了,欠的债逃不了,内心十分无力。】

毕竟人家是含着汤匙出生的小少爷,童年自然不能那么随便。

大锅:【新成语“还要怎恙”:指的是陶恙费尽心思黑人结果得到了全部反弹,自己什么都没拿到还和“男朋友”李烨吵架了,内心非常痛苦,不知道还要怎样。】

他顿了顿:“也没这么夸张。”

陶恙:【机灵抖完了?死了吗?】

沈彤点了点头,看来也没有她想的那样弥漫着资本的味道。

物攻搭:【平时装的那么好,没想到会暴露吧?说吧,尾款多少,我帮你给垫付了。By the way顺便问一句,“男朋友”不是很有钱的吗,怎么连之前的钱都不给你补啊?】

聂江澜继续道:“游乐场当然不是专属的,那块别墅区有空地修了一个小的,大家都可以去,每天都有十几个小孩一起。我没怎么去过,人太多好吵。”

陶恙:【是你亲眼看了?没看到就闭上嘴!】

哦。

南巷:【没有那个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没有钱的话干嘛要去请人碰瓷沈彤呢,搞得连尾款都没付清我好替你丢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

“你呢?”聂江澜问,“就那些?”

陶恙回复:【科普你大爷,鼓你大爷的掌。】

“不止,”沈彤说,“还玩过家家。”

一颗小橘子:【课代表总结一下知识点,给不清楚实际发生什么的观光团科普一下:1.陶恙买人破坏沈彤封拍,结果资源是抢来了,但没那个能力做好,拍摄的杂志惨遭滑铁卢,统共没卖出去几本,沈彤拍的小杂志却忽然爆红。搞得大公司公然收回那期发行杂志,让沈彤重拍合刊,那期合刊卖得超级好。2.后来陶恙又为了内幕夺冠找人黑沈彤,没想到沈彤又打了翻身仗。陶恙自己什么都没拿到,拍摄的实际投票只有15名。很惨了,请大家鼓掌。】

“哪种过家家?”

沈彤低头看。

“别人当国王我当王后的那种。”

“回了,”赵萱把手机扔过来,“而且她骂得比别人更难听。”

“……”行。

这种时候,回复约等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下午节目做完,聂江澜又收获了三个道具,分别是一个涂鸦画板,一盒小积木,和一个录音机。

这下,沈彤也惊了惊:“她真的回复了?”

沈彤猜中了两个,指指聂江澜手里的东西,说:“厉害吧?”

赵萱盘腿:“本来这种东西不回应就好了,除非特别熟练的公关,不然回应了就只有被骂得更狠的份儿,我以为陶恙也不会管的,但是从八点半开始,她忽然开始回复热评骂她的人了,回复得特别难听——”

男人笑得随意又认真,说:“厉害,真的厉害。”

沈彤:“然后呢?”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下午比较安静,没有突如其来的康南魏北任行元欢打碎什么玻璃瓶,只是做任务的时候碰到在窗台上透气的元欢。

陶恙的微博表面打理得热爱生活现世安稳,私下却有这么多歪心思,普罗大众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种不接受转化为愤懑,还挺正常。

收工之后,沈彤回房间放单反,准备放完了再跟聂江澜出去吃饭。

“现在炮火已经彻底轰向陶恙了,哇,好多人涌去她微博骂她,一下子微博留言都几万了。”

刚进房间,赵萱已经抓紧时间快速道:“沈彤姐,今天《华装》那边给我打电话了,说是下周五去拍摄封面。我算了一下,那时候节目正好也拍完了,时间挺好的。”

“估计现在尾款也没结清,那个人自己站出来发微博说这事了哈哈哈哈哈,我的天啊,连录音都公布出来了。”

“嗯,好。”沈彤表示知道了。

“更好玩的来了,你还记得不记得之前陶恙找人来破坏你《猎焰》封拍的事?我们后来不是遇到她跟那个人争执,价格没谈拢么?”

“没主题,请了个流量花旦去拍,我到时候搜集一下花旦的资料,提前两天给你看。”赵萱说,“让你找找她适合的风格。”

“然后好多人之前被水军带走节奏了嘛,看了爆料觉得自己智商遭到玩弄,就疯狂去给她微博留言。”

这是沈彤的习惯了,碰上不怎么熟悉的模特,先看几组她以前的照片,方便互相磨合。

“后面有人在豆瓣开始详细地说了陶恙的事,比如她为啥黑你,具体怎么黑你,写的真的特别细节,估计是就内部人员匿名发的,看起来很真,很多细节点都能吻合。”

沈彤:“OK,辛苦。”

“这个我知道,”沈彤说,“不过我当时看热度还一般。”

赵萱看她收拾衣服要去洗澡,问:“又要出去了吗?”

“你今天下午不在,不知道陶恙被人扒了,就说她买水军黑你这事。”

沈彤点头:“出去吃。”

沈彤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赵萱挤眉弄眼:“你最近出去吃饭的频率很高哦。”

“陶恙疯了。”赵萱说。

不只是吃饭,跟聂江澜聊天和在一起的频率也变高了。

“……怎么了?”

沈彤洗完澡,换了套衣服,准时出门。

赵萱藏不住的窃喜:“苍天开眼了沈彤姐!”

赵萱还在身后挥手:“玩的开心哟!”

沈彤:“干嘛呢你?”

沈彤出门之后,聂江澜发现她换了条裙子,忽地笑了:“不用特地为我换裙子的,我怎么看你都好看。”

赵萱跪在床上高举手机,那表情和阵势,让沈彤感觉她下一秒就会喊出“上天呐你开开眼”这样的台词。

沈彤撇撇嘴:“想多了,我只是洗了澡顺手换的。”

心满意足吃完一顿饭,沈彤散了步回到房间,一推开门,迎接她的就是赵萱求雨似的跪拜。

“为了见我还特意洗澡?我们是要干什么吗?”男人仿佛真的很是不解,“这条裙子我以前没见你穿过,新买的?”

热气散尽,她才能看清楚,葱被人仔细挑走,汤面上干干净净。

“我妈上个星期买了给我寄来的,”沈彤说,“谁知道便宜你,第一个看到。”

汤汁内升氤氲出白色热气,再缓缓散开。

他眉眼一弯,勾出一个月朗风华的笑来。

过了会儿,男人推过来她的碗。

后来吃饭,聂江澜随口问:“阿姨来看过你么?”

好像有无数个一秒钟被放慢,一帧一帧地从她眼前掠过,她甚至忘记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你说我妈?”

灯光给他发顶洒出一圈高光,发丝下是他微耷的眼睑,和轻抿的唇。

“嗯。”

她木在那里,看这个人认认真真给自己挑走不喜欢的东西。

“会定时看我,最少一个月看一次,”沈彤挑着碗里的虾仁,“因为我经常在外面,所以每次她来找我都有点麻烦。”

仔细一看,沈彤才发现他右手边垫了张纸,纸上是细碎的葱粉末。

她又说:“这里太远了,我就没让她来,免得她看了又要说我在这边吃苦。”

“给你挑葱,”他不紧不慢,“他们给你放葱了。”

聂江澜看着她。

“那你把我的碗放你面前干嘛。”

沈彤:“我跟我妈说这里环境挺好的,差点编造出一个人间仙境的田园生活出来。”

“是不吃,我吃面。”男人垂着眼睫。

聂江澜垂了垂眼睑:“她不希望你做这个?”

发现聂江澜的筷子放在馄饨碗里,沈彤奇道:“我刚刚问你,你不是说不爱吃这个吗?”

“也不是希望不希望,她比较尊重我的,只是希望我能做点更轻松的事吧”沈彤补充道,“来这边完全是个意外,等节目拍完,我就轻松很多了,可以让她来找我。”

沈彤以为是馄饨还没推给自己,上前一看,却发现自己那碗在他面前,而他点的面在桌子中央。

话音正落,聂江澜的“你不回家?”这个问句才问到一半,沈彤的手机响了。

她选了肉松的,付款完回去之后,发现点的东西已经上齐了,聂江澜面前有两个碗。

男人比她对她的铃声更敏锐:“谁?”

队列不太长,前头五个人,排完就轮到她。

瞥见通讯录前一个“薛”字,他眉间山川沉下:“薛丞?”

说完她起身朝手撕面包行进而去,到了门口,要排一条队。

沈彤被他逗笑,手机举过去:“看到了吗?跟薛丞没关系。”

“不用,”沈彤把他按着坐下,“我去买就好,我离门口近,去去就回了,你就在这里等东西吧。”

薛丞电话她都没存,同姓只是意外。

他作势就要起身:“那去买吧。”

看到“薛阿姨”三个字,聂江澜这才道:“接吧。”

“闻起来还挺香的。”卖相也还不错。

电话接起来,沈彤先行问候:“喂,薛阿姨?”

看她往外看,聂江澜道:“想吃?”

“诶,”那边女人笑着应了,“在那边还好吗?”

等东西上来的时候,沈彤百无聊赖地环视周遭,发现有家店正有新鲜的手撕面包售卖。

“挺好的,”沈彤说,“而且马上也快结束了。”

后面逛了几步,找了家装修简单的店,沈彤点了一碗虾米小馄饨,聂江澜点了面食。

“嗯,结束了就回家来,给你弄点你喜欢吃的,”女人说,“我现在正在逛街,看到一双很舒服的板鞋,也很好看,想着你应该喜欢的,要买的时候忘记你的码数了,就打个电话来问问你。”

“晚上就吃点清淡的吧,不像何故他们吃的那么丰盛了,”沈彤说,“吃太多消化不了。”

沈彤笑笑:“37,对了,我不喜欢太花的。”

聂江澜问她:“吃什么?”

“知道了,不花,”女人说,“又不是第一次给你买鞋,放心。”

出了酒店,周遭的夜生活已经开始酝酿,招牌挂起一切营业。

二人又聊了几句,沈彤问:“我爸还好吗?家里也还好?路路呢?”

聂江澜:“……”

“都挺好的,”女人答,“你没回,路路想你想得要命,一直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

何故又惊讶:“你没脱裤子?!”

“快了,忙完我就回去。”沈彤说,“你们也保重身体啊。”

聂江澜不置可否,掀开被子下床了。

讲了好几句,电话这才挂断。

何故站起身,了然了:“我看我在这里一秒你都不让我好过,我现在就走。”

聂江澜在一边也听到了几句,很快就靠着对话分辨出了什么。

男人勾勾唇,意味深长地点头:“一顿饭五位数,你们可真命苦。”

过了会儿,他道:“……继母?”

“行吧,我们这群苦命的,只好靠酒席畅谈来麻痹自己。”何故语调凄凉。

“你怎么知道?”沈彤笑了,“分析能力挺强啊。”

聂江澜:“不,跟她。”

既然讲到这里,沈彤想着要坦诚,便多说了点:“我爸妈在我比较小的时候就分开了,后来我爸再娶,娶了我继母。这个继母还不错,也挺关心我,我高考那阵子还一直给我送饭,跟《辛德瑞拉》里那个继母不一样。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他们对我都挺好的。”

何故:“跟我们一起吗?”

聂江澜顿悟了什么:“怪不得当初你会说那句话。”

“行了,说的差不多就去做你的事吧,”聂江澜掀开被子,“我也要出去吃饭了。”

当初第四期节目,到辛德瑞拉的剧本时,讲到继母,沈彤说,也不是所有的继母都那个模样。

“没有,不敢。”何故悻悻笑,摇了头。

“对呀,”沈彤点头,“你看薛阿姨真的很好,经常给我买衣服鞋子,还总问我钱够不够花。人比较温柔,属于后盾型。”

聂江澜淡淡:“无数次,所有有机会看时间的时候我都要看,有意见?”

“我妈呢,就是属于操心前路型。因为我大学那会儿就不是在本省读的书,去了很远,后面又过早出来工作,工作又经常到处跑到处飞,她老觉得我女孩子,一个人,不放心,所以老跟我强调安全问题。”

才说完,何故又说:“我倒要看看你现在一天要看你的宝贝手表多少次。”

说到这里,沈彤又笑了:“所以你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大雨里,坐你的车我警惕性那么强了吧?都是我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给我唠叨出来的,因为她老不在我身边,我又是女孩子,她就希望我能特别特别注意,免得以后发生意外。久而久之,我这个警惕性强的毛病就落下了。”

何故抽嘴角:“你不得给我点时间啊,我通知完,这不就走了么”

沉默稍许,男人道:“这不算毛病,只身在外,警惕点是应该的。”

聂江澜看看手表:“那你还不去?现在都几点了?”

“是吗,那你当时还挺不爽的样子。”

“这倒不用,聂江澜已经支出了今天的晚餐钱,我今晚就去酬谢一下之前加班的几个小伙伴。”何故摇头。

聂江澜一笑:“看来你对家庭问题还真没什么阴影。”

沈彤默了默。半晌,她想起什么,对何故说:“这几天辛苦你们了,节目拍完之后请大家吃饭啊。”

不然也不会谈起来都这个表情了,看得出来,家里人对她真的还不错。

聂江澜:“还有爆料我潜规则摄影师,你信不信?”

“是真的,我没安慰你,”沈彤捧着脸颊,“可能小时候会想,会羡慕吧,但是大了之后,我知道感情其实是很坚定又很脆弱的,没感情就分开,是对彼此的负责任。再加上后妈对我也不错,我没必要抱怨。”

沈彤颇为意外地转向身边的人:“还有这种爆料?”

如果非要说给她带来了什么,那就是教她对待感情一定要认真负责,不确定就是这个人要陪自己走完余生,就不要贸然组建家庭。

突然被提到的聂江澜:“……”

——所以当初她给聂江澜的“实习期”才那么长。

看了会儿,这才说:“不是我们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嘛,这种东西大家随便传一下就知道了,哪有什么能瞒住的秘密。只不过大家看这种都半真半假,因为我们知道,所以才觉得这些人爆料得很到位。其实也有很多爆料很假的,之前还有人爆料聂江澜包养了大半个花旦圈呢。”

她不想重蹈覆辙,她想要一份坚定确切到没什么能够将他们分开的感情。

“什么爆料?”何故接过她的手机,看着里面的内容。

“别人拿到的都是两份爱,我能拿到三份,这样想的话,也很不错了。”沈彤耸耸肩。

沈彤举起手机:“那这些爆料,是你们放的吗?”

“只是偶尔一个人在外面过年的时候,会觉得有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噢,”她伸出手比了一点点,“会有点觉得,冷清。”

“对,为了防止再出差错,我去确认了一下,不会再有问题了。”

好像什么都属于自己,又好像什么都不属于自己。

“你们联系那边了?”

她很少一个人在外过年,忙起来的话才会。为数不多的几次离家太远,剧组的大家围坐一团,虽然热闹,但也都有点想家。

“也不知道是公司跟主办方闹掰了,还是话题度太大主办方不敢再用她,反正……”何故总结,“恭喜你啦,也拿下《华装》的封拍了,那边过几天应该就会通知你了。”

见聂江澜不说话,她怕他多想,又继续唠叨:“当然啦,那可能是因为我忙起来蛮少回家,亲情……”

“对,所以出发点已经很明确了,比赛有黑幕,她为了增强自己夺冠的可能,也为了不让自己获奖落下话柄,所以用了点手段,”何故做了个鬼脸,“谁知道最后还是没有拿奖。”

男人冷不丁开口:“以后有我陪你了。”

沈彤侧头:“陶恙是吗?”

沈彤还没回过神来:“啊?什么?”

“没打扰你俩睡觉就行,”何故坐在飘窗上,抄手,“我这两天托朋友帮忙,已经摸到了那家发派水军的公司,再探一探,就探到了凰星子公司出的钱,子公司那边签了蛮多人的,只有一个也是摄影师,而且最近力捧,还参加了沈彤参加的那个比赛,所以都对上了。”

“以后每一年转钟时候,”他说,“我都陪在你身边。”

面对着何故的询问,聂江澜缓了一会,睁开眼:“你打扰我睡觉了。”

在世界最热闹的那一秒,我把我的热闹,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