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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交付心

然后,身后的人直接借着她托起相机的手,开始拍摄脚底的迷宫图。他的手直接覆在她手掌上,温热的触感渗透肌理,向每寸更细微处弥散。

男人按着她转了个身,她背对着他。

低头,选好角度,按下快门,动作熟练得好像已经做过许多次。

沈彤踩着边沿走过去,走到他面前了,正准备脱掉相机,他忽然伸手,搭住她肩膀:“算了,就这样吧。”

摄像大哥觉得自己的眼睛好痛,他上辈子是做错了什么才要看这种画面呢??

聂江澜朝沈彤伸出手:“相机借我一下。”

拍摄完,相机搁在地上,聂江澜一边靠着眼睛走迷宫,手上也闲不下来,扯了几株花,随手绑在一起,聊作消遣。

……哪有人这么走迷宫的。但,不这么走迷宫,他就不是聂江澜了。

花绑得差不多的时候,迷宫也走完了。

她还真没想到这个办法,一开始还想着是不是要硬走才能走出去,或者是正确线路会给什么提示,没想到聂江澜就这样打破常规地上了墙。

“节目组厉害啊,”聂江澜轻嗤一声,“给了一条根本走不出去的迷宫。”

上墙之后,一片层错交叠的路线在沈彤面前铺开。很快,她明白聂江澜上来,是为了在这里,用走迷宫的方式确定一条路线。

“你才走了五分钟,”沈彤小声,“是不是看晃眼了。”

“不会倒的,”聂江澜伸手,“抓着我,我拉你上来。”

“没有,”聂江澜说,“迷宫走不出去才是我们《急速燃烧时》,能走出去的就不是了。五个路口全封死了,除非能穿墙,否则出不去。”

沈彤把相机挂在脖子上,伸手试了一下花墙的牢固度。

聂江澜把相机递给沈彤,说:“我们直接从上面走出去。”

做这一行,谁没点飞檐走壁的特殊技能,不然等犹豫完,嘉宾早就跑光了。

活了这么久,沈彤这还是第一次从上面走迷宫。

摄像大哥离得近,加上长得高,摄像机放到一边,很快也爬了上去。

该跳的地方跳,窄路还要维持平衡,下地的那一瞬间,沈彤感觉这个节目简直刷新自己二十来年的所有惯性思维。

正拍了两张照片,他忽而一跃,双手搭上花墙,一个使力就攀了上去。沈彤在底下看着他。

走了两步,聂江澜忽然一停:“对了。”

她擅长捕捉这些,更何况这个模特她还熟悉无比,镜头轻轻一转她就能调出最适合他的那个度。

沈彤回过头看他:“什么?”

清隽又稍稍带点冷冽的五官,被小朵的垂丝海棠一衬,清冷中裹着温柔,温柔里带着英气。

聂江澜晃了晃手里绑的一小串花束,顺手插进沈彤发间。

沈彤也正式进入工作状态,靠在花墙上拍他,这样的人跟花在一起,竟有种出人意料的和谐感。

那一瞬间,沈彤恍然,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的某期节目,他为了任务,绑了一个花环送给她。

进了迷宫,聂江澜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随便找一条路往前走,而是停住脚步,似乎在想什么。

似乎洞悉她在想什么,聂江澜点点头:“做人要有始有终。”

“祝你们成功,”工作人员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上一个走迷宫的嘉宾被困了三个小时都没走出去。”

沈彤抬手摸了摸,说:“所以现在是‘终’了?”

由一大排花墙围绕成的迷宫曲折盘旋,乍一眼看,简直是这个荒凉之地唯一透露出生命力的地方。如果它不是一个复杂的迷宫的话。

他笑着没说话,其实已经结束了,从这一刻开始,是崭新的征程。

因为荒岛路多且杂,地势复杂,所以迷路是常事,故而这次关卡是走迷宫。

和她一起的,崭新的人生。

这个话题刚结束,打光师就位,摄像机打开,录制开始。

一天录制结束,沈彤赶回酒店洗了个澡,就准备回去。

“真善美就不用追了,”聂江澜说,“人生苦短,追那个没意思,还不如追你。”

看赵萱似乎是有话想说,沈彤一边收衣服一边问:“怎么了,要说什么?”

“你这个语气说的,真的很像我们在坐牢,大概还有几周刑满释放,逃离禁锢去追求人生的真善美。”

“挺多话的,要不等你过去了我们打电话说?”赵萱道,“我再拉着你讲个没完的话,等你过去天都黑了。”

沈彤叹了口气。聂江澜:“怎么?”

“行,”沈彤问,“工作的事?”

约会补给你,带你去好玩的地方,还有我家。

“都有。”

聂江澜神色无虞,目视前方:“等我们出去了,我会好好补给你。”

“好,我们八点会把手机发下来,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说完,沈彤抱着衣服进了浴室。

“……”

洗完澡回了“原始居民居住地”的时候,刚好九点。沈彤到帐篷里翻出驱蚊手环戴好,又抹了青草膏,坐在一边的长椅上给赵萱拨电话。

“期待就对了,”沈彤腾出手打了个响指,“哦对了,还差一个翠绿的翡翠手镯和一对金耳环。”

赵萱很快接通。沈彤手里拿着个小扇子摇啊摇,把飞虫通通扇走:“怎么了?说吧。”

他当然知道她在信口胡诌,垂眸,笑了:“我很期待。”

“是这样,”赵萱哗啦啦翻动自己的小本子,“今天上午放消息,说是《华装》跟摄影比赛合作了,负责《华装》十二月封面拍摄的摄影师,将在比赛里面产生。”

沈彤赞许地点头。

“我们还没有拍过《华装》,我记得你也还蛮喜欢这个杂志的吧?他们家一般都是直接找摄影师,摄影师咖位也都挺大的,很少有个什么机会让大家都参与。”

聂江澜接口:“然后给我表演一段打腰鼓。”

“这次跟摄影比赛合作也挺好的,是个好机会,要参加一下吗?”

“瞎穿,”沈老师考究地开口了,“纯色丝巾加喇叭袖碎花上衣,配套纯黑喇叭七分弹力裤,再加一双老北京绣花鞋。”

想了想,沈彤问:“比赛是什么样的?”

听了这话,他略显兴味地挑了挑眉,眼里晃着细碎的光:“哦——那您约会一般穿什么?”

“这个比赛方式还蛮新颖的,你等下,我找页面给你读一下。”

节目里,她的衣服都是以简单舒适为主,一是考虑到拍摄需要舒适度,二是考虑到万一自己入镜了,也不会太打眼,抢去嘉宾的风头。

那边传来鼠标声,不过一会,赵萱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大概是参赛者被聚集到一个什么地方,也是封闭性的,跟我们《急速燃烧时》差不多。然后为期三天,前两天是一些殿堂级老师的引导和授课,然后最后一天开始进行拍摄。”

“我不会这么觉得的,”沈彤说,“我约会起码不会这么穿。”

沈彤:“只有一天的时间拍摄?”

聂江澜摇头了:“我觉得不算,但怕你觉得这就是。”

“对,”赵萱继续道,“而且那一天会被全程录制下来,包括摄影师选了什么场景、怎么沟通怎么构思,从开始到结束都会拍,每个参赛者都会被拍下来。”

衣服一披,鼓风机一吹,简直可以本色出演下一部实景拍摄的惊悚片。

“参赛者那么多……怎么拍?”

荒无人烟的孤岛里,他们像几只离群的雁一般,穿梭在空气稀薄环境森冷的草丛里。阴翳的天气下,随时都在怀疑哪里会不会钻出什么怪物。

“24个参赛者,不多,提交简历他们要筛选的,”赵萱说,“一举多得,《华装》和摄影比赛借彼此的名气宣传下,还能拓宽一下业务渠道,加上参赛者肯定多多少少都是有点名气的,评委还能借着涨涨逼格,大家互惠互利。”

沈彤脑袋有点发昏:“……这在你们直男的认知里,算约会吗?”

沈彤还是摇着扇子。的确,这个比赛看起来还不错,热度应该不会差,而且比赛的奖品也很诱人。

“约会。”男人忽而道,“这样的约会很无聊。”

如果能拿到《华装》的封拍,她离大满贯,就只差一个杂志了。

好半天,聂江澜都没有应声。直到沈彤催促他:“什么啊,你倒是说啊。”

沈彤:“比赛的冠军拿到封面资格是吗?”

“那指什么?”

“对,”赵萱不迭点头,“竞争激烈啊,《华装》正红火,这两年势头很猛,很多人都想上一次涨涨身价。”

“不是指这个。”

没过多思考,沈彤道:“好,那就给我报一个吧。”

“什么无聊?”沈彤以为他在说荒岛节目的事儿,“不无聊啊,大起大落,可以说是很刺激了。”

“嗯,行程我对了一下,刚好这期节目结束之后,我们有一周的休息时间,休息完了再拍最后一次节目。比赛刚好在休息时间里,只用三天。”

一路上,他问她:“会不会觉得无聊?”

赵萱敲着笔头:“或者,《急速燃烧时》最后一期节目你还想录吗?不想录的话这期拍完,我就给你请个下期假,省得比赛完了又累,休息不了几天又往这种高强度的地方赶。”

“荒岛之行”继续进行,沈彤跟着聂江澜到了接下来的关卡。

沈彤没有犹豫:“还是来吧,毕竟最后一期了,挺有纪念意义的,累也就累几天了。”

聂江澜:?

赵萱一五一十地记下,而后磕巴了会儿,似乎有话想说。

他眼神须臾间一变,正要开口。沈彤摇摇头,触了触鼻尖:“算了,想想你也说不出什么正经话。”

沈彤:“还有什么要说的?”

“哦?”沈彤接茬,“怎么膨胀?”

赵萱这么磕巴,估计不是跟工作有关的事。

他旋了旋手掌,手指钻进她五指缝隙里,就这么紧扣着,猝不及防贴近她耳边:“我还可以更膨胀,试试?”

赵萱抓了抓脑袋:“我也是听的小道消息,说陶恙也参加这个比赛。一开始我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一是不知道她能不能被选中参赛,二是这段时间她被主流摄影圈排斥,不放过每一个可以咸鱼翻身的机会也是对的……”

沈彤抿唇笑,抬抬眼睫,瞳仁里水光潋滟:“你今天……很膨胀啊。”

沈彤点头:“但是呢?”

聂江澜看着她的表情,嘴角弧度蔓延。

“但是我听说,她们团队已经在做通稿了,”赵萱鄙夷道,“还没参赛,已经写好了这次比赛拿冠军,接下《华装》封拍的通稿,据说等比赛结果一公布就开始发——先是联系营销号发微博,在各种网站也发。通稿全篇都是赞美洗白风,夸奖她技术好,《猎焰》那次只是一时失手什么的。”

“………………”哦。

“……”

男人把话说完:“中午吃了两个梨。”

“而且我发现,”赵萱啧啧两声,“她好像按你的路来走了。”

沈彤默默等待着他的遣词造句,想,他会怎么形容这段关系呢?

沈彤:“什么意思?”

他舔舔唇,在你知我知的目光中悠然开口:“热烈祝贺聂江澜……”

“就是,那事儿之后她换了个团队,团队现在正在疯狂包装她捧她,也不知道她是攀上贵人了还是怎么着,”赵萱看着网页里的简介,“她现在也从你拍过的那些杂志入手拍摄了,然后团队挺厉害接了两个别的活儿。”

沈彤明知故问:“播放字幕是什么呢?”

“我们目前的目标不就是拿顶尖杂志大满贯,还有可能做最年轻打破纪录的那个吗?她的团队给她搞了个什么内幕网页投票,说她是‘最有希望做最年轻拿下大满贯的摄影师’。哇,我也是醉了,还放到简介里了。”

“想做个LED滚动灯屏,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在市中心播放。”

说完这些,赵萱弱弱问一句:“那这个比赛还参加吗沈彤姐……”

沈彤:“想什么?”

意思是,赵萱也觉得这个比赛机会很好,而且沈彤拿冠军的可能很高。

聂江澜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似有所思地抬了抬下颌:“你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

但是,目前感觉到陶恙可能买通了什么人,也许比赛最后会有黑幕,沈彤耗费时间只不过是陪跑,只不过是给节目增加了热度。

圈内恋爱,有的人会想要避嫌,或者不希望这段恋情太早曝光在大众视野下,沈彤见过很多。她自己对这方面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怕他有所顾虑。

沈彤揉了揉后颈,抬头看星子散落的天幕。

“我提醒一下你而已,”沈彤收回指尖,“这不是怕你要面子。”

“参加啊,”沈彤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让我会会她。”

聂江澜垂眸看她,舌尖一绻:“我牵我自己的女朋友,是犯法还是怎么的?”

电话挂断,她看着黑屏的手机,一边打着扇子一边发呆。

沈彤伸出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等下有人来了……”

想了想,她回帐篷里抽了一瓶矿泉水出来喝,刚走出帐篷,发现聂江澜坐在了刚刚那条长椅上。

他收掌,握紧,牵着她的手,塞进自己外套口袋里。蓄谋已久的一件事终于被完成,聂江澜满意又惬意地眯了眯眼。

沈彤回身看了眼帐篷,有些惊讶于他的速度:“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啊?刚刚都没看到你。”问完她抿了口水,晃着瓶身。

原来是想牵她。

聂江澜没回答她的话,左手搭在椅背上,右手拍了拍自己揽住的那片“女朋友专属区域”:“过来坐。”

沈彤正不明所以,弄不清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捏住她手腕的右手顺着往前一滑,顺利握住她早已空无一物的掌心。

沈彤侧了侧头,颊边笑意加深,故意拎着水瓶站在原地,眼尾漾出光来:“怎么?”

男人却扼住她手腕,不由分说夺走她手中水杯和纸屑,扔进垃圾桶里。

刚刚在帐篷里随手往口袋装了颗果冻,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沈彤乱七八糟地想着。

正走出门,看到聂江澜正站在门口等她。沈彤说:“等下,我丢个垃圾。”

闪烁银河下,他音色迤逦:“今天中午,我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干完?”

把东西物归原主,三人接连离开,沈彤最后一个走,带走房间里用过的一次性水杯和其它东西。

晚风捎带凉意,耳边细小虫鸣难得悦耳,枝叶哗哗筛出响声。

没在房间里待多久,中场休息很快结束,魏北看看表:“行了,既然没事,咱们就快点出去吧,后面还有任务要做。”

沈彤抿唇,抬腿走到聂江澜身边坐下,枯枝在她足底噼啪噼啪地低吟。

“……”

坐下之后,她很自然地往后倾斜,靠在他手臂上。背后的触感很软,一具身体之隔,沈彤听到自己有些嚣张的心跳。

她正松一口气,听到魏北点着头陈述道:“就像第二期节目里,聂江澜为了救你差点把楼拆了那种弄错吗?”

聂江澜弯唇:“刚刚在说什么?”

“弄错了?”魏北持续狐疑,“哦,我知道了——”

“跟赵萱打电话来着,”沈彤说,“你听到了啊?”

沈彤为自己圆场:“我弄错了。”

“我就在后面,你说呢?”

魏北不太信:“没事吗?我怎么听说你情况紧急,沈彤急得差点发脾气?”

她挥着小扇子,说道:“这期录完有一周休息嘛,我要去参加一个比赛,比赛完了再回来拍最后一期。”

“没事,”聂江澜掀开被子,说,“该做的都做完了。”

虽然已经猜到她的回答,但聂江澜还是故意假装皱眉,反问她:“……你怎么这么残忍?”

“听说你有事儿啊,不是闹挺大?”魏北道,“来看看你。”

沈彤:?

聂江澜收回因方才那句话落在沈彤身上的视线,看着魏北:“你怎么来了?”

“才确定关系几天,你就要出去比赛?”他声线压沉,“比几天?”

“什么一分钟两分钟一个小时的?”魏北探过头来,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三四天左右。”

说完,门打开了。

虽然知道聂江澜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但说完这句话,沈彤还是眨了眨眼,有些虚。

压下门把手的前一瞬间,到底是要照顾一下他的情绪,想了想,沈彤随口安抚道:“和你,别人可能只有这个一分钟,但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个一分钟。”

过了会,她戳戳他的手臂,小声说:“别、别生气,我不知道那几天你想跟我一起的,才接了那个比赛,而且不是因为没事才接的比赛,是因为赵萱打电话来说比赛还挺重要的。”

沈彤撇撇嘴,遏制住自己想翻白眼的欲望,转回头开门。

聂江澜当然不可能为这种事生气,只是顺口那么一说逗逗她。但看她有了点歉疚之心,就有个不大好的想法涌上来。

他头一遭露齿笑了:“三小时吧。”

他说:“有哪天我不想和你一起?”语毕,男人摇摇头:“没有的。”

“……”聂江澜扬了扬唇角,皱起的眉头一秒破功,听了她这个问句,舌尖滑过上齿关。还挺了解他?

沈彤真的内疚起来了,抿着唇,掀开一点眼睑瞥他。有点小心翼翼,又带着点儿央求的味道,眼色那样轻轻一扫,像在他心上踩了一下。

沈彤颔首,毫无恶意且纯粹探究地询问道:“一分钟?你确定吗?”

像无声轻哄,又像是淡淡的……撒娇。

“等一等怎么了?”男人抄着手,因为目的没达成,非常不愉快,“等那么一分钟会怎么?”

聂江澜在心里暗骂一声,后槽牙轻磨,压住涌起的强烈情愫,喉结滚了滚。

走到门口,沈彤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侧头看聂江澜:“让别人等久了,不好。”

如果他能一步杀一人,只怕今朝也会因她一个眼神甘愿自刎。

去开门的时候,还听见身后传来聂江澜不爽的声音:“——先抱了不行吗?”

再开口时,他声音有些哑:“那你怎么补偿我?”

沈彤捏捏耳垂,步子才踏出去一步,听见有人敲门了。

沈彤看还能商量,还能哄,急忙道:“你觉得呢?”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一贯薄情寡欲的眼睛,真正愉悦起来,会这么勾人。

“我觉得……”男人拉长尾音,眼睛一眯,“要做点事。”

沈彤颇有微词地捏捏耳垂,抬起头,就撞进他眼睛里。他很少笑,但此刻那双桃花眼弯着,潋滟得仿佛平生波澜。

沈彤:??

他的脑回路怎么总是快得让人根本跟不上?

他抬起手,在自己唇边点了点。目光灼灼,只字不发。

“坐过来,让我抱一下。”

沈彤看着他指尖点的位置,目光下滑,又看到他的手腕,过了会儿道:“知道了,回来的时候带个礼物给你。”

聂江澜挑眉,拍拍床沿,尾音翻得几乎压不住。

聂江澜:“……”

沈彤被这个笑勾得心都悬起来了:“怎么?”

看着他明显不对劲的神色,沈彤又舔舔唇:“不是吗?”

猝不及防地,男人轻笑一声。那笑带着点儿鼻音,经典得在沈彤听到的瞬间,甚至都能想到他是什么表情。

“你觉得呢?”他眯眸。

空气静默了片刻,这样长时间的沉默几乎让沈彤怀疑,前些天的种种是否都是幻想。

沈彤顿悟:“……啊,是这个吗?”

“我做你女朋友,”她面颊上火烧火燎,蔓延一片,“没有问题。”

聂江澜正想问她“哪个”,只见这人居然站起了身,往帐篷处跑去。

男人揉揉手腕:“什么没有问题?”

不过一会,她从帐篷里搬出自己的小背包,哒哒哒跑过来,从里面翻出一袋虾片和两瓶提子酸奶,目光里带着深重的了然:“你是饿了吧?喏,吃了就好了。”

过了会儿,见他没有说话,沈彤抿了抿唇,开口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没有问题了。”

聂江澜手搭在椅背上,眯着眼睇她。

“……”沈彤摇头,竟然有点想笑,“一言既出,我不会反悔。”

沈彤看他吃瘪,心情非常愉悦,憋着笑,就在他灼然的目光注视下,装作什么都不懂地撕开盖子,一勺一勺地挖着酸奶喝。

“白纸黑字,”男人语速竟像是有些快,“我记下了,你就不能反悔了。”

喝了几口,她“好奇”地问他:“你怎么不喝?”

沈彤不明所以:“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回答?

男人舔舔唇,眼尾开成半扇:“我在等你。”

过了会儿,似乎意识到她是认真说的,聂江澜指了指桌子上的白纸,又指了指她身后印着黑字的宣传单。

“等我?”沈彤又挖了一勺酸奶,“等我干什么?”

话都说出口了,她总不能再认怂,迎上他目光。

青提味儿不算太甜,中和了晚上喝酸奶会带来的齁感,一勺一勺落进嘴里,清甜中又带一丝甜涩。

聂江澜捏住杯子的指尖一转,杯内水漾起层层波纹。沈彤很少看到他这么默不作声的时候,只是一双漆黑眸子盯着人看,看得人莫名有些怵。

聂江澜:“你觉得呢?”

“有没有什么问题?”

“等我帮你开酸奶吗?”沈彤咬着勺子,含糊不清地指指他身边的酸奶,“自己的事要自己做,指望别人是不可以的。”

“字面意思,”沈彤大拇指指尖掐了掐指腹,“我,沈彤,你女朋友。”

下一秒,男人抽走了她嘴里的勺子。

五秒之后,像是入定的人终于能够活动,雕塑般坐着的男人忽然抬起眼睑,目光直直地盯着她:“……什么意思?”

她杏眼睁大,正是入夜时分,那双瞳仁缀了亮光,对他的所作所为表示迷茫。

沈彤抽了个枕头垫在他腰后:“别想抵赖,你自己刚刚说,女朋友管你,你会听的。”

勺子上还有酸奶,他抽走的速度太快,酸奶来不及被带回勺子,只是轻飘飘地沾在她唇周。

那一串话的冲击力太大,饶是反应速度极快的聂江澜,握着杯子的指尖也是一顿,眼尾勾出浅淡的情绪。

此刻,她唇珠和唇角沾着酸奶,唇瓣亮盈盈,像在索求什么。

“以后不准穿湿衣服吹冷风,不准做危险的事,不能贸然行动,也不能让别人担心,”沈彤把东西收拾干净,转头看他,“今天开始,我管你了。”

看他抽走了勺子,沈彤后知后觉:“……怎么?”

很快,沈彤心跳加速,还是镇定自若地,让自己尽量有章法地说完。

“你说得对,”他惬意地眯了眯眼,“自己的事要自己做,指望你,不行。”

男人怡然漫笑,舔了一下唇角:“听啊,怎么不听。”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被他封住嘴唇,所有的音节只来得及被概括成一个“唔”字。

“女朋友管你的话,你听吗?”

她刚刚说的有道理,点醒了他。不指望她了,他自己也可以亲力亲为地吻她。

他随口那么一说,沈彤收杯子的手一滞。方才的后怕一股脑儿地转换成某种坚定,一瞬间,无数个回答在她脑子里翻滚生成,最终,她选择了一句——

沈彤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手一滑,酸奶差点没拿稳,被聂江澜接过放在一边。

“只有我女朋友能管我,”他牵了牵唇角,扶住后颈,悠然道,“别人不行。”

她被亲得发软,脑袋也懵懵的,等她屏息得完全喘不过气来的时候,聂江澜才放开她的嘴唇。

他突然的问句让她停了几秒,而后,沈彤颔首:“你说是就是吧。”

“你以后再装听不懂我的话,”男人抵着她额头,嗓音沙哑,警告中又带着缠绵,“试试看啊。”

“你在管我?”男人侧头,忽而开口。

“要求”得到满足,某人餮足地回去睡觉,甚至还有点感谢那个突如其来的比赛。

沈彤被他看得浑身发痒,解释道:“穿湿衣服吹冷风容易感冒,喝点热水对身体好。”

虽然害得他几天不能和她见面,但……讨了点东西还有她的哄,这么算来,赚了。

聂江澜看着她,不说话。

第二天节目继续录制,别的嘉宾怎么样沈彤不太清楚,但聂江澜这边的任务已经到了尾声。

沈彤在一边收拾着东西,看他捧着水不喝,问:“怎么不喝?”

最后一关的任务是寻找打火石和干稻草,能够点着火,在荒岛上吸引到过路者的目光,就算过关。

故事的答案真真是出人意料,百转千回。

寻找过程对聂江澜来说并不是难事,火点着的那一刻,沈彤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没有,”男人摇摇头,“我发现装在箱子里的是个收音器。是我想多了。”

镜头里,她拍的照片都像带着虔诚的某种感动仪式。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所以找到什么了吗?”

“恭喜你们,完成了所有的关卡,得到一个粉色球的奖励。”工作人员递来一个粉色的小绒球。

“在房间里看到河里有个小箱子,我以为是节目组安排的东西,以为里面有逆转整个关卡的什么重要元素,出来之后就去那个位置看了眼。”

聂江澜皱眉:“为什么这么娘?”

她问出自己的问题:“你刚刚下水干什么?”

工作人员:“……接下来,可以打开这个球了。”

高挑又独立的男人窝在折叠的单人床上,捧着一杯热水,还盖着一床被子。画面有股诡异而乖巧的违和感。

聂江澜嫌弃球颜色太娘,所以沈彤接过小绒球,打开了,里面写着一个船字,看来他们出去的交通工具是船了。

闲杂人员退得差不多了,房间里只有聂江澜。

导演举着话筒:“好,计时开始。”

她也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性格,想清楚之后,立刻进了房间。

沈彤茫然抬起头,聂江澜也发问了:“计时,什么计时?”

局外明眼人都窥得了三分,偏偏她身在此山中,兜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的心意竟到了这种程度,好在也不迟就是了。

“停泊在此处的船将在五分钟后离开,五分钟之后喇叭会播出开船的通知声,届时船将起航。能不能赶上,就看你们的了。”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孟厉的那句“关心则乱”。

沈彤:“……”她居然以为节目会就此结束,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昨天才确定自己的心意,今天事情发生,她才深切地意识到,她比自己以为的更重视他,也比自己以为的……更喜欢他。

聂江澜:“只说了船,没说方位吧?”

沈彤很清楚,这种程度的关心和害怕,已经超出了她所以为的范围。

导演不置可否:“嗯哼,具体的位置需要你们自己找。”

那一瞬间的慌乱和崩溃找不到由头,整个脑子里一团乱麻,思绪也是乱的,根本无法思考,只是在担心他会不会出事。

聂江澜同自己的跟随导演关系好,见导演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不由道:“嗯哼?看起来耍我,你很愉悦?”

好像……好像只要一想到,他可能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心里就跟拧紧似的坐立难安,喘不过气来。

导演收起表情和自己的“嗯哼”:“……”

刚刚的情况明明只是小意外,着急也正常,但急得仿佛失去了自我……就太不正常了。

趁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沈彤手背到身后,从帽子里抓出了一堆东西。

不对,真的不对。哪儿都不对。

里面有没用上的钥匙、手电筒、墨水,也有用上了的道具,最底下,被压在所有物件下的,是一张纸。她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把纸抽出来,打开——是地图。

走出房间,沈彤深呼吸一口,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了。

用动漫画风勾勒出的简笔地图,跟整期的节目风格一点也不符合,当时沈彤拿的时候完全是觉得太过违和,所以感觉暗藏玄机。没想到地图里,真的记录了交通工具所在的位置。

“不怎样,”沈彤感觉到陌生的情绪在身体内翻涌,转了身,“我出去一下,马上回。”

她把东西放在聂江澜眼皮底下。聂江澜笑了声:“还真派上用场了,离我们多远?”

聂江澜笑了:“那要怎么样?”

沈彤:“还记不记得之前那个射击场?在那附近。”

“你热死了我要赔钱,我会更生气。”到了这个程度,沈彤还有闲工夫跟他开起了玩笑。

“粗略估计,要二十分钟才能到?”

聂江澜抬抬眉,竟是二话不说盖好被子:“行,我今天宁可热死,也不惹您生气了。”

沈彤默了片刻,还是承认现实地点了点头。

许是意识到自己是有些过度了,沈彤轻咳一声:“看我干嘛?要不是你穿着湿衣服在浅滩吹了十分钟冷风,我能找人给你搬被子过来吗?”

导演提示:“你们还有四分钟。”

聂江澜看向她的目光中,难得带了些震惊。

聂江澜抬头看着跟随导演,导演被他看得发怵后,聂江澜开口问:“四分钟之后,会有通知声响,然后船应声而动,是吗?”

沈彤抬手:“我。”

“对,”导演还特意给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喇叭,“就是那个。”

沈彤一顿,看向孟厉。孟厉话音刚落,有人抱着一床被子进来:“谁要的被子?”

“隔这么远,能听到么?”

“我没啊,这怎么能算和你作对呢。”孟厉又小声地同她耳语,“我只是觉得,担心就担心嘛,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偶尔来点别的情绪也是正常的,毕竟大家跟聂江澜的关系,肯定不照你跟他的这么好。因为你重视他,关心则乱,大家也明白的。”

“可以的,这个声音很大的。”

沈彤歇了口气:“孟哥,你今天在特意和我作对?”

聂江澜点点头,绕到喇叭后面,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过了会儿,他问沈彤:“有剪刀吗?”

孟厉神色有些为难,但还是开口:“我觉得他要是出了事,可能最先哭的是你。”

沈彤没有,但幸好有个工作人员有。小刀递上来之后,她问:“干什么?”

“野外是真的很危险,”她反驳,“假如真有什么意外来了,反应都来不及的,那时候你们就等着哭吧。”

男人阖了阖眸:“既然有声音船就会走,那没声音了,船不就不会动了?”

沈彤:“……”

导演一愣。

“她是真的很着急,”孟厉又弱弱道,“刚刚都有小姑娘跟我说,还是第一次见沈彤那种严肃的样子,大家虽然担心,但没她那么严重,她完全一幅你出一点事就要把整个岛夷为平地的模样。”

下一秒,聂江澜走到喇叭背后,伸出小刀,把后面的线挑开,电源灯灭了。

“我怕你出事了,没人付我钱。”沈彤撇嘴,语气尽力硬邦邦。

他转向沈彤:“好了,走吧。慢慢走过去,多慢都可以。”

“哦?还有这回事?”聂江澜揶揄看向沈彤,“你这么担心我?”

导演看好戏的笑僵在脸上:“……”

聂江澜正要开口,孟厉夺去话茬:“大家虽然也比较担心,但都是担心你一言不发就下水,其实我虽然着急,但感觉上应该没有大的问题……沈彤就不一样了,她脱了衣服就准备下水去救你。”说完,孟厉弱弱缩到一边。

聂·反套路·江澜带着沈彤离开,只剩工作人员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暗叹。

一股无名情绪全身乱窜,沈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担心你??”

猜不到,真是猜不到,别的嘉宾被节目组玩弄于股掌之中,聂江澜,却是那个玩弄节目组的人。叹为观止。

“……”

后来沈彤一路踱步去了码头,非常悠哉。

她垂下眼睑,说:“我没生气。”

被挑走线头的喇叭非常听话,一路都没有叫唤,船自然一直按兵不动,二人顺利上了船。

“我哪舍得,”男人把她拉到身边,“消消气。”

不知道其他几位嘉宾何时能逃脱出来,也不知道是今天还是明天。

沈彤听他的回答听得太阳穴发痛,她捏捏眉心,看向男人的目光中略带怨怼:“你今天是存心来气我的吧?”

所以这次的结果是先出来的人先去酒店休息等通知,等到大家都顺利逃出来了,再集合。

“你也说了,他读小学。我已经毕业好几年了。”

因为也不知道集合时间是什么时候,况且公布结果的时候也不大需要沈彤,所以商量了一下,她决定明天就动身去T市参加比赛。

她刚刚担心得三魂丢了七魄,现在还在陷在情绪后遗症里面。

比赛的初级筛选她自然是过了的,接下来就是真枪实弹的比赛了。

她现在想到那一刻都后怕得头痛:“水浅就能去了吗?万一出意外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小学的表弟都专门背诵,不能去河边玩耍这种条规。”

临了要走时,为了安抚聂老师的心,她作出承诺:“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呀。”

“我没有,”男人说,“那片水浅,而且我会游泳。”

男人抄着手,明显不信:“搪塞我。到时候还不知道随便买个什么给我。”

“没有。”她抿抿唇,仍有余悸,“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不拿自己的安全当回事而已。”

“不,”沈彤摇摇头,“我早就想好了礼物。”

聂江澜观察着她的神色,意味深长地接过。他抬眉:“你不高兴了?”

不是拿来敷衍他,她是真的有东西想给他。

“喝吧。”沈彤递过去一杯热水。

男人一挑眉:“哦?”

沈彤说完,正要下水,有人飞奔过来:“不用、不用找了!聂江澜在那边浅滩上呢!”

“真的,”沈彤伸出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

哪怕这个出事的可能微小到千分之一,但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全身发凉。她担心他,比任何人都担心他。

他漫无波澜的点点头:“原来你早就已经想好了什么时候抛弃我。”

“聂江澜也可能有事啊,”沈彤不听劝了,“你说得对,这个可能也很小,但万一发生了呢?”

“……”

“别别别!聂江澜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他不会有事的!”孟厉一把把她拦住,“再说了,你现在下去是个什么事儿?万一你有什么事怎么办?虽然这个可能很小,可万一发生了呢?!”

男人抄手倚在门边,舔舔唇角,缓缓道:“等你回来,我也有礼物给你。”

“等不了了,万一是意外情况呢?”沈彤咳嗽一声,扯住外套,“我下去找他。”

沈彤看他一脸了然的神情,问:“什么礼物?”

“大概再过两分钟,”在场的人也有点急,但惊慌之余,又因为这个人是聂江澜,而生出一丝相信他会没事的念想来,“要不再等等?”

“回来你就知道了。”

沈彤喊了两声聂江澜,没人应。她立刻道:“他们人什么时候能来?”

聂江澜眉尾轻抬,眸光中兴味之色隐约。

马尾辫又道:“但是我觉得,应该不会是掉进去的吧,因为我刚刚就看他一直往这边……”

沈彤在赵萱的陪伴下顺利出发,从这边赶往T市。

“可能……在水里?”马尾辫皱着眉拍手机,“我也不会水,没办法第一时间确定情况,已经给工作人员那边打过电话了,他们马上就来。”

抵达T市是晚上,沈彤和赵萱下了车,往订好的酒店走去。

沈彤头皮绷紧,连相机都顾不得挂好了,走到马尾辫工作人员身前:“什么意思?聂江澜人呢?”

这附近酒店还挺多,沈彤和赵萱一人推着一个行李箱,开始挨个找自己订好的酒店。

扎着马尾辫的人点头,指着河,语序明显也有些乱了:“是啊,就是这里,我刚刚还看聂江澜站在这儿的……他刚出来嘛,这段关卡录完,工作人员都去休息啊上厕所什么的,我在这边确定了一下机位,就听到‘砰通’一声,回头一看,他人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啊,他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那时候已经是深夜,酒店外游荡的青年男女很少,几乎没有。

两个人出了门,弯了半天才找到地方,就听见有人一声惊呼:“从这里?你确定?”

赵萱已经很累,推行李箱的声音就有点大,滚轮在地上摩擦出咕噜噜的声响,有些刺耳。

“可能是觉得堵入水口的装置比较有意思?”沈彤站起来,“走吧,我们去找他。”

前面那唯一一对男女似乎是吓了一跳,女方回头看了一眼,匆匆伸手把下巴处的什么东西拉了起来,然后快步进入前面的一间酒店。

孟厉:“他看什么呢?”

暮色太深,沈彤看不清她的具体动作,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团黑影。

有梯子放下来,聂江澜顺着梯子上了两步,又顿住。回身看了一眼被玻璃挡板堵住的入水口,这才离开。

赵萱也禁不住嘀咕:“我拉个箱子而已,又不是拉什么防空警报,干嘛反应这么大呀……手也不牵就急匆匆地进酒店,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在地下情呢。”

头顶通道打开,工作人员唤他:“可以出来了!”

说完,赵萱立刻自己接口:“是哦,可能是孤男寡女寂寞深夜聊天软件一拍即合,那不认识也很正常。”

隔着那块玻璃挡板,他隐约看到外面似乎有个什么箱子。

沈彤看着她一个人自言自语:“……”

按下通关按钮的瞬间,入水口停止入水,一块玻璃挡板落了下来,堵在入口处。

很快,两人找到订好的酒店,刷卡入住。

沈彤揪着一颗心,看他把板子翻了个面,拼上了。长舒一口气后,沈彤看他按下了一边的通关按钮。

赵萱把行李推去墙角:“我们先休息一下,适应适应这边的环境,休息一两天再去比赛专门的拍摄营,应该就不会水土不服了。我就住你隔壁,有事喊我就OK。”

男人转了转板,没拼上。

沈彤很少水土不服,毕竟隔三差五就要到处跑,身体已经趋于适应变化的环境。

沈彤仿佛身临其境,也紧张地站起身,看他能不能顺利拼上。如果拼不上,就真的没时间了。她都不知道没时间的话,会发生什么……

但是如果转换的地点跨度比较大,那还是需要适应时间的,不然身体会稍微有些不适。处在身体较为舒适的时间段的话,也能拍出好一些的作品。

水一寸寸溢上去,逐渐到了聂江澜喉咙口。他低头,凭着感觉找到最后一块七巧板。

比赛一共三天。前两天是由权威的专业老师兼评委授课,给他们系统化的指导,第三天参赛者自由上阵拍摄,有一天的时间去拍摄图片。

毕竟那么高智商的男人,应该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中吧。

最后参加评选的,就是他们最后一天拍摄出来的成片。

沈彤觉得手掌有些凉,她合掌道:“他应该发现了吧。”

总评选第一的,能拿到《华装》封拍的资格。

“他怎么一点都不慌啊,”孟厉抓抓下巴,“是不是他没发现水流变快了?照这个速度做任务的话,万一被淹之前没出去,就很危险了。”

洗完澡之后,沈彤拿着手机随便刷。

好在第三关的小容器打开,有一个面罩,他取出面罩戴好,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做第四个任务。

才打开手机,聂江澜的消息就进来了:【你的男朋友在床上向你发来慰问,到了没有?】

做完第三关,聂江澜下半身已经全泡在水里了。

沈彤看着他这一长串消息,并不明白聂江澜提问就提问,为什么还要强调此刻的地点是在他自己的床上。

“你应该没看错,”沈彤说,“水的确是越来越快了。”

但她还是十分乖巧地回答:【刚到酒店洗完澡,你们呢,比赛结束了吗?】

孟厉皱了眉:“我怎么感觉水的涨势越来越猛了?”

聂江澜:【结束了。】

做完这一关,水已经灌满了小半个房间,水线到了他膝盖处。

既然也没有多说,想必他第一是没有悬念了。

下一关,他要从一盒子乱七八糟的模具里,选出能和墙面上挂画契合的模具,然后把东西沿着形状贴进去。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抑制不住地上扬嘴角,攒着一缕笑,缓缓打字:【我们聂老师今天辛苦啦,休息一下早点睡吧。】

镜头里,聂江澜很快解出那道数学题,而水已经漫上他脚踝。沈彤心跳更快。

然后发送了一个抱枕头的小表情过去。

她对着孟厉摇头,也明显是在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

聂江澜:【不辛苦。】

她实在害怕他受伤,害怕他面临危险。

没过一会儿,男人的消息接着发过来:【想你比较辛苦。】

虽然知道节目组的安全措施肯定做得很好,但就这么干看着画面,看着屋子里不断上升的水位线和没有任何保护的聂江澜,沈彤头一次感觉到了,超乎想象的担忧。

赵萱还没走,在整理沈彤的东西,看沈彤抱着手机,问道:“沈彤姐,你笑什么呢?”

语毕,孟厉继续担忧道:“水进得这么快,聂江澜又没有什么面罩,万一有点危险怎么办啊?”

沈彤:“可能是因为明天要去比赛,比较高兴吧。”

“这水是从河里引进来的吧?!”孟厉指着右下角画面的一个小口,“水从这里涌进来的,节目组真狠,编剧也狠啊。”

赵萱:“?”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聂江澜需要在水漫上脖子以前,解决掉里面所有的任务。

想了想,沈彤脑子还没转过来,手指已经率先打出几个字并按下了发送键:【我也是。】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整个房间就会被水淹没。

看着自己头像旁边蹦出的三个字,沈彤陷入沉默:“……”

直到开始计时,她才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关卡的可怕——聂江澜一边通关,外面一边有水涌进来。

果然,男人怎么会放过这个揶揄她的好机会:【你也是什么?】

起先,只是看着房间里的摆设,沈彤猜测了一下游戏的难度,应当也是中等。

沈彤头皮一麻,但很快,嘴角挑起一抹笑。

首先,聂江澜对着墙面,需要靠心算完成挂在左边的数学题。一声响动后计时开始。

她慢悠悠地、吊着足够的胃口回过去。

房间四面墙壁上全都有东西,应该是聂江澜需要完成任务的任务道具。

【我也……】

聂江澜去过关,沈彤和孟厉就去工作人员的屋子里坐着休息,好在屋子里有个小的屏幕,切了四个画面,能让沈彤看清房间里的情况。

【很辛苦。】

突如其来的支开环节,让沈彤对接下来的节目持着担忧态度。她一边觉得节目组应该不会玩得太狠,聂江澜应该可以招架住,一边又禁不住有点担心。

酒店里正看手机的聂江澜:“……”

孟厉点头,后退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叹:“哇,这次是要干什么来的。”

当晚刷微博,沈彤在聂江澜的话题里刷到一条微博。

沈彤咽了咽口水,总感觉这一关支开摄影摄像师,不止是因为屋子太小。

微博的点赞三万,转发一万,评论两万,热度很高。

“嗯,里面太小,人太多不方便,”带着小牌牌的工作人员道,“里面有防水摄像头可以拍摄,这一关你们暂时在外面等着就好了。”

她点开。

负责摄像的孟厉还有些缓不过来:“怎么,我们不用进去?”

【真的很羡慕他以后的女朋友。

当聂江澜要进屋子的时候,沈彤和摄像大哥却被工作人员拦住了。

可以趁这个冷峻男人看书的时候挠他的下巴,看这张冷脸破功温柔地笑;

果不其然,当工作人员介绍这关卡设置的屋子在水下之后,沈彤感觉自己的预感果然准了。做节目这么久,他们还从来没去过什么水下的位置。

可以趁他午休的时候,透过光筛下来的阴影数他的眼睫毛;

收拾了之后,大家继续出发。下一个关卡设立在河面口,沈彤看着河面涌动的水,感觉有些不妙。

可以让他给自己穿衬衣,自己不听话地乱七八糟扭动;

第二天,她是被工作人员带来的鸡的鸡鸣声叫醒的。

可以在晚上枕他的手臂,摸他的腹肌和喉结;

沈彤:“……”

可以在他正襟危坐的时候往他耳朵里吹气;

过了会儿,男人转了转手上的药膏,问道:“沈老师的睡衣怎么一点都不性感?”

可以在他录节目时坐在观众席和他眼神互动;

沈彤被他看得发毛,感觉有什么在疯狂冲出束缚,快要被拆穿了。

还可以看他早上一颗颗扣得井然有序的衣扣,在晚上一颗颗崩开。】

男人往外走的身子顿了顿,又折回来,面向她,那双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评论——

她把被子拉到下巴底下,轻声道了一句:“……晚安。”

【嫉妒让我质壁分离,我选择举报。】

“嗯。”沈彤躺下,脸偏向一边,胸腔内隐隐悸动。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运看到他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啊啊啊啊这样的恋爱谁不想谈?我们风流又纯情的智商担当实在是太迷人了QAQ】

聂江澜接过,侧头:“行,那我走了。”

转发——

“噢。”沈彤这才意识到,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小罐子,递入他掌心。

【来啊,一起看啊,一起崩溃啊!】

聂江澜看着她一身睡衣,挑了眉,似笑非笑:“你青草膏还没给我。”

【只要你会脑补,那么在这条微博里,你就是幸福又快乐的人生赢家。】

沈彤坐起来,看见逆着光影的男人,身影被揉成一团淡淡的黑:“怎么了吗?”

看完评论,又看看微博里记录的那些浪漫又奇异的片段,想了想,沈彤把这条微博收藏了。

就这样,她一个人怀着少女时代才会有的微妙心思,钻进聂江澜给自己搭起的帐篷里。正躺下,拉链被人从外拉开。

行吧,有时间试试。

可又为这样单纯的情绪而感到愉悦,每一个细胞都尽致淋漓地打开,感觉自己一瞬间走了很远,却又怅怅然。

……如果她没在做完这些之前被聂江澜打死的话。

她从来不知道那一刻是这样的,万般情绪奔流涌动,最后袭击过来,让人束手无策,有一瞬间的怔。

睡前聂江澜又拨了个电话来,聊了两句,他们就枕着彼此的呼吸声睡着了。

明了了某些心意之后,再看周遭的一切,好像还是一样,但好像什么都不同了。天更湛蓝树更翠绿,甚至连吸入肺腑的空气都让人身心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