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用的就是苏茶和陆予森商量过后的那版,并且在陆予森的建议下,苏茶最终侧脸出境。拍完之后大家都赞不绝口,说两人不愧是情侣,一个对视的眼神都那么有戏。
“这次的样片我看过了,效果不错。”
“果然,恋爱之后状态都不一样了。”裴隐舟意有所指,“先定下来,后期具体怎么操作,有宣传营销部门负责,你们负责跟他们交接,有问题的话再做商量。”
“你帮我送给楚楚,她最近迷上了毛茸茸的兔子。”那是他拜托朋友送他的,用两年的商务合作合约作交换。
陆予森扔了瓶牛奶给他,最近他累得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你要出门?”
吃晚饭的时候,有人来按门铃,裴隐舟支使苏茶去帮他跑腿,苏茶从外面领了只灰色的垂耳兔进来,满脸疑惑。
忙着跟兔子玩的苏茶也觉得不对劲。
“随你。”
“嗯,周一的飞机,去新西兰的花圃瞧瞧有没有什么新品种。”
那些猝然而至的心动,早有预兆。
苏茶和陆予森对视一眼,哦,某人要躲到国外疗情伤。
落地窗前有一株养在水里的蓝松,折射着夕阳的余晖,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有她的头发,染上了金黄的光,轻轻地晃了两下。
第二天,陆予森站在花园里,看见从外面买东西回来的晏南,问了一句:“你要走?”
“……”
其实只是昨晚他送苏茶回去,听见她在跟人打电话,说了基督城、皇后镇什么的,还说什么回头细聊,而她口袋中装的又都是喷瓶、口罩、眼罩、帽子之类的东西,他大胆猜测了一下,觉得相差不大。
“那我们晚上煮蘑菇汤吧。”
晏南愣了一下,笑了,自己那个只顾恋爱的无良室友都未察觉,倒是这个平素里不怎么抬眼睛看人的邻居先发现了。
陆予森皱了皱眉,隐约想起了点什么不好的事情:“不喜欢。”
她知道有一句话,叫爱屋及乌,要不是苏茶,他又怎么肯多上心看这周围一眼呢?她突然有点羡慕起来:“带楚楚出去转转,正好朋友有假期,说要好好招待我们。”
苏茶问:“陆予森,你喜欢蘑菇吗?”
陆予森点头,又问:“什么时候?”
蘑菇当然没有她好看。
晏南说:“周五,怎么了?”
她想,蘑菇有她好看吗?
“没什么,路途愉快。”
山鬼没抓到,遇到个小哥哥。他眼神专注,蹲在树下跟一朵蘑菇说话。
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的晏南并没有想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她走了两步,拉开门之后又回头,问:“你这是,在等茶茶吗?”
她小时候头发短,又调皮,回乡下的时候老爱往山上跑,想要去抓传说中的山鬼。
陆予森笑了下,抬头看向苏茶的窗口,那里有人正在拉窗帘,往下面随意一看,看进了他的眼睛,然后嘴角一弯,像个小姑娘一样甜蜜地笑了。
爸爸说,世界上的缘分,都是因果。她当初不以为然,后来慢慢想起一些事,才觉得真玄乎。
他这才重新看向晏南,眼神里流转着尚未消散的深情:“嗯,她醒了。”
“陆予森,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学,你这样行走的荷尔蒙,光是站在我身边,就已经让我忍不住胡思乱想了。”她故意调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她每天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为了看他一眼,早些时间养成的习惯,成了两人之间默契的那一声“早安”。
苏茶轻松地直起上半身,在他的唇上小啄了一口,占完便宜又重新倒下去。
不止睡前想见你,醒来更想见你,想一睁眼就能拥抱你。
她觉得贝贝想多了,明明他光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就足够撩人了。
4.
“小薄荷,我师兄没谈过恋爱,也从未跟你这样的女生相处过,他不知道谈恋爱该做些什么。如果他有哪里没做好,你别怪他,我会督促他,让他好好学的。你稍微耐心点,等等他。”
苏茶穿着套家居服就跑过来了,灰扑扑的,娃娃领,上面绣着一对亲吻鱼。
笑着笑着,笑出了泪。
她下来便扣住了陆予森的手,两人一起进了屋子,原本是她要做饭,换好了鞋却被人按到了沙发上。
苏茶倒在他的腿上,笑着听他数着这些,脑补了他抱着小说,蹲在电脑前面追腻死人的言情剧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陆予森说:“我来做。”他聪明,有心要学的话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裴隐舟只是稍微指导了那么两下,他已经可以掌勺了。
“其实也不全是贝贝教的。”还有各种言情小说和电视综艺,是两个兄弟推荐给他的。
苏茶打开电视,扭头看了一眼:“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陆予森对上她的眼睛,清晰地看见了她瞳孔中的自己,经历了那么多时间,总算又像个正常人。
“不用,以后你都不用做饭,也不用洗碗,就坐在那儿等着吃就好。”陆予森对养米虫这件事很热衷,“你要再胖一点,我抱起来才有手感。”
真懊恼啊。
苏茶没出息地红了脸:“该死,大早上的就这么爱撩人。”遥控被她飞速地按了几下,调到了一个直播采访,对象正是势头正好的晏亓。
想到他的温柔、他的情话、他的撩拨都给别人,她就气得吃不下饭。
采访开始之前,有一段晏亓比赛的剪辑,上面的小孩一改往日的沉默低调,自带光环、燃炸全场。虽然看了不止一遍,还是觉得很惊喜。
只是,她也会想,要是跟他谈恋爱的那个人不是她,他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别人?
“你有没有觉得,小亓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挺招女孩子喜欢的?”苏茶咬着吸管喝牛奶,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画面里的晏亓。
其实不是对他的举动不满,相反她满意得很。
她把晏亓当弟弟,尽管上次去出云村,他的关切那么明显,她还是迟钝地没有反应。
“贝贝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怎么尽教你怎么撩人了?”苏茶不满地说道。
以前自诩聪明,也不知道这会儿是装傻还是真傻。
“你其实……”
陆予森端着做好的早餐加午餐,亲自递到她手上,开口时语气不辨情绪:“你也喜欢?你还喜欢哪款?西城警局的成警官?温泉会馆的霍先生?或者在我这儿白吃白喝赖着不走的裴大哥?”
她也要工作,而且她的工作也并不是想象中那么轻松,他见过她雨夜中跑出去采访瓦斯爆炸现场的伤者家属,见过她蹲在烈日的绿化带旁吃盒饭,见过她大半夜还开着灯通宵写报道……现在,她要兼顾花店的工作,还要为他做饭。
苏茶哑然。不过就是去做了顿饭,怎么,打翻了醋坛子?
“贝贝。”陆予森帮她涂好药之后,在她身边坐下来,轻轻地帮她揉肩。
她仰着脑袋盯着陆予森,在他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之后,才明白他是在故意开她的玩笑,只是这玩笑之中,有几分的真话,她多少还是清楚。
苏茶问:“陆予森,谁教你这些的?”贝贝举着C.C.的人形立牌跟她保证过,陆予森绝对没谈过恋爱。
“别气,我最喜欢的只有你啊。”苏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柔软的眼神里带了倏然而逝的笑。
叫她动不动就心悸,她都怀疑自己患了心脏病。
曾经,我是挺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
也撩人得过头。
但现在,我只看得上你,以及跟你有关的人间烟火。
她以前怎么也没想到,两个人竟然这么快走到现在这一步,而他待她,几乎温柔得过头。
电视里,采访还在继续,晏亓在主持人姐姐的建议下,突破以往的风格,唱了一首安静的《伯乐》,然后面对镜头,毫不犹豫地宣布退赛。
“怎么了?”陆予森动作不停,温柔又细致。
包括主持人在内的一众人都惊呆了,连个上前询问的人都没有。
他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客厅上药。小姑娘一声不吭,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晏亓说:“刚才那首歌,送给我之前的‘绯闻女友’,我将要出国的姐姐,晏南。”
亲完了,陆予森满意地抿唇:“是不错。”低头看见苏茶的手臂和手背上有泡,有些是才烫的,红得不算明显;有些是之前烫的,因为没怎么处理,已经结痂变黑。
“别太多过客,祝你早日快乐。希望姐姐早日找到能陪伴她一生,并让她一生安稳的伯乐。”
苏茶不知道。
话音一落,他朝着镜头鞠了个躬,安静地走出了镜头。
这……算是天赋技能?
苏茶看看视频,又看看旁边毫无反应的陆予森,舀到一半的粥僵在那儿,洒了些出来。
大长腿就是好,别人走十几步才能到的地方,他几步就到,连亲吻都能夺得先机。
陆予森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拿纸巾垫在她腿上,从她手中拿过碗和勺:“她说带楚楚出去转转,新西兰,周五的飞机。”
苏茶围着陆予森的那条素色围裙,正举着汤勺尝刚炖好的“苏氏猴头菇炖鸡”,听见开门声,她扭头笑了一下:“回来得刚好,刚炖好,我尝着味道还不错……唔……”
勺子递到嘴边,她也没矜持,张嘴咽了:“新西兰、周五?这么说,他们有可能撞见?”她一下子抓中了他话中的重点。
陆予森从实验室回来,进门就闻见了一股鸡汤味。
不过还是有点郁闷,怎么他都看出来的事,她一点也没有发觉?
至于这个厨艺能不能让人满意,她不敢保证。
“我们去TI娱乐看看吧,小亓一个人,我怕他应付不来。”她以前听说,一些娱乐公司在选手退赛之后会拿出赛前签的合约,逼他们签订霸王条约,或者赔偿。
其实她寻常也是不爱下厨的,做出来的东西仅仅是能吃的程度,她不得不去百度各种菜谱,又请教了晏亓、裴隐舟两位大厨,尝试做了好几次,才敢上门献艺。
陆予森也没有推,只要她想,哪怕是去做傻事,他也陪她去。
她确实是去做饭,这段时间她一有时间就抱着手机,研究养胃的东西。陆予森常年饮食作息不规律,胃已经有了很严重的问题,陆爷爷寿宴的那天晚上,他被两个朋友灌了几杯酒,回来的路上吐了好几次,手一直按着胃,她看着都难受。
两人一路到了TI娱乐的楼下,远远就看见了晏亓和于桃二人。
“瞎说什么,我是去做饭!”
于桃拦在晏亓身前,似乎在说什么,而晏亓有些不耐烦,说了一阵之后,又像是不想惹对方不开心一般,上前两步抱住了她。
“怎么,才刚谈恋爱,就开始如胶似漆腻在一起吗?也不怕……”
苏茶这才“哦”了一声:“原来是我多虑了,有人帮他。”
“走吧,红灯了。”她伸手拽了一把苏茶,抢过她手里的手机,看见正在编辑的短信——下午去你那儿。
她转身挽住陆予森的手臂,声音里带着笑:“难得的假期,难得出了门,我们四处逛逛怎么样?”
晏南只是笑,说不担心是假的,但这是他选的路,她不会插手。
于桃被晏亓用拥抱的姿势困在原地,有些讶然。
别人不知道,但苏茶知道,晏南这个人,其实护短得很。
虽然对方的肢体并未真正地落在自己的身上,但他身上像水一样清新自然的味道清晰又准确地传到了鼻尖。
苏茶在心里嘁了一声:“你在担心小亓吗?”年少轻狂,为争一口气,要是受了什么伤,她这个做姐姐的,还是会担心会心疼。
这样的味道,她还是第一次闻见。
旁边晏南戴着帽子和眼镜,素颜,也不怕人认出来:“很久没来了,过来转转。”
“你……你想干什么?”于桃问了一句,眼神有些飘忽闪烁。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心脏怦怦怦地乱跳着。
苏茶手插在口袋里,瞟一眼对面TI娱乐的高楼:“出来买个东西,为什么要绕到这么远的超商?”
晏亓微垂着眼睛,余光瞟见那两道人影渐渐离开,才迅速地收回了手:“抱歉。”
他不想跟她多纠缠,刚要抬脚走人,却看到了马路对面的苏茶和晏南,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揽住了于桃的肩,带着她往右手边走:“边走边说,请你喝东西。”
于桃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几分失落,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她一字一顿地说:“晏亓,你喜欢我,对吧?”
晏亓没有说话,看着眼睛发亮、嘴角带着得意和欣喜的于桃,觉得她不过就是个傲慢又乖张的小公主。
空气阒然。
是不是……喜欢我呀?
晏亓用了几秒钟才消化了于桃的话,看向她的目光也因此变得复杂又奇怪。
“喂,我那都是故意气你的。”于桃上前两步,虽然他是晏南的弟弟,但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你这么在意我的话,是不是……”
“你误会了,我不喜欢你。”晏亓说。
还真是——可爱啊!
于桃挑着眉毛,笑得意味深长——内敛嘛、深沉嘛、矜持嘛,她懂。
都是气话,他却都当了真。
“不喜欢正好,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原来你真的是因为我才来参加节目的。”于桃当时不过气不过,说他是个玩地下乐队的小鬼,说他丢他姐的脸,说他不配跟她说话。
而他们喜欢的人,逛了一圈之后叫了辆车,去了城郊刚开发的湿地公园,那里有山有水有树,还有一架大大的水车。
果然——
苏茶指着旁边的自行车,示意陆予森载她。
现在的他,更像是上次在小区大门将她堵得说不出话来的毒舌少年,褪掉铅华,肃然又沉郁。
两个人好像要把以前没一起做过的事都补上,她抱着他窄而精壮的腰,闻见早开的莲花香。
“现在,你还觉得玩乐队的小鬼丢脸吗?”晏亓表情认真,跟刚才燃炸舞台的那个人不太一样。
这是她在过往的恋爱里,都没有感受到的自在和救赎。
难道是因为——
因为身边有他,觉得现世安稳,到哪儿都能安然入睡。
晏亓以前活跃在地下乐团,对这种环境从来没什么好感,他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参加选秀?
“陆予森。”
于桃在节目录制结束之后拦下他,追问他为什么会来参加她公司的选秀。虽然她所在的TI娱乐是在全国都很有名气的造星公司,但也因此竞争激烈,刚进入公司就被雪藏的也不是没有。
“嗯?”
晏亓通过复选,成了参赛选手里最具竞争力的一匹黑马。
“我想吻你。”
3.
5.
因为是你,我什么都愿意承受。
七月过了大半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中的石子,在陆予森和苏茶的恋情里,激起了一阵涟漪。
长夜漫漫、骤雨疾风,我不会松手。
苏茶接到部长通知,说外省一家航空公司邀请他们去参加水上飞机试航的体验。她在出发前才告诉陆予森。
“嗯,我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他。”
“放心,保证完完整整地回来。”苏茶举着手起誓。
“茶茶啊,你答应我,要一直陪着我的小森。”
陆予森瞟了她一眼,她哪里是来询问他的意见?分明是在通知他,偏偏他那两天也有一个交流活动,无法陪着她一起,便只搜集了各种注意事项叫她看,嘱咐她不要逞强。
那些在陆柏原看来门当户对且对他有裨益的女人,他才看不上呢。
出发那天是个艳阳天,陆予森帮着检查了一遍她的行李,将她送到了集合的地方。同行的有小杜和简宸,都是部长比较看重的人。
那场争吵,以苏茶站出去,毫不犹豫地握住陆予森的手作为结束。回到厅里,陆爷爷叫苏茶坐到他旁边,两个人一直说着话。
上车之前,陆予森往她嘴里塞了一颗酸得牙疼的话梅糖,在她想要吐出来之前,轻轻地将唇送上去,一点,随后直起身子,拍了拍她的脑袋,说:“注意安全。”
她也觉得心凉。
苏茶“嗯”了一声,觉得陆予森刚才的做法简直就是犯规。
苏茶站在柱子后面,没想过会撞见父子俩的争吵,不用看,她也能够猜到陆予森的表情,在那表情之下,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荒凉。
“乖乖等我回来。”
“配得上。爸,我现在才配得上她。”
她看着陆予森的身影在视野里越来越小,突然想起幼年离开乡下,爷爷奶奶也是那样,站在原地微笑目送她。
“你给我闭嘴!我生你不是为了让你跟我对着干的!你说你喜欢她,那我问你,你确定她是真的喜欢你吗?刚才小菡出现的时候,她一点在意的表情都没有,说不定她只是玩玩,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
那种被人关爱注视着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
“没那么无聊。”陆予森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跟您赌气,同样,我也没想过要您的承认和肯定。”
小杜递了一张面纸过来:“苏姐,第一次分开,难免会有些难过的,哭出来就好了。”
“胡闹!你带她来见过我吗?你们俩在一起得到过我的允许吗?你如此急切地介绍她,是故意让我难堪吗?”
谁哭了?
“您不都看见了吗?介绍我的女朋友给我的家人朋友认识。”陆予森的声音很镇定,目光坚持又笃定。
她就是觉得,突然有点离不开他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陆柏原隐忍着怒气。
坐了一整天的车,下车的时候大家已经饥肠辘辘,苏茶随便吃了点饭就回了酒店房间,趴在床上做功课。十点的时候,手机传来一条短信,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晚安。
寿宴过半,苏茶出去找陆予森,他说他去吹吹风,出来就撞见陆柏原。
想着陆予森在忙交流会,她也没多说什么,同样发了句“晚安”过去,手机还未放下,那边打电话过来了。
陆柏原脸上表情稍微松动了点,起身为两人介绍,陆予森没太认真听,低着头玩苏茶的头发。
“还没睡?”陆予森的声音里透着点疲惫,还有点沙哑,像是在交流会上说了很多话。
女人化了妆,模样精致,看起来大方又有教养。
她说:“嗯,还在翻资料。”
这满厅的人,除了陆予森一个个对着名字亲自发请帖请的,其他都是陆柏原邀请的,他也不反对,想着让爷爷热闹热闹。
陆予森似乎躺在了床上,她听见扯被子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跟他们一一打过招呼,还未坐下,苏茶先听到一阵笑声,随后一个穿着短裙的女人走过来:“陆叔叔,您一直夸耀您儿子优秀,好不容易有机会,您就不跟我介绍介绍?”
“累了就早点休息。”
陆予森却并不搭理,转头对苏茶说:“现在你面前的这桌人,都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我带你来正式见见他们。爷爷左手边坐的是我的老师——韩教授,然后是贝贝,旁边是我在国外时的室友,蓝色外套的是Ice,红色外套的是宋沉渊。”
“不累。”
就连旁边瞟到动静看过来的其他桌的人,也知道陆柏原发怒了。
苏茶翻身下床,踱步到窗边,拉开窗帘:“今晚月色不错,楼下有个小院子,院子里长满了豌豆花。”
陆柏原握紧了酒杯,说:“坐下。”
她突然想到他拍广告的时候,只有她知道,他透过镜头,把深情满满都给了她。
谁都知道,陆予森说一不二,认定了,说什么都不会变。
他不会演,交付的都是真诚。
抬头看着自家儿子,上一次见面,上上一次见面,他都是一如既往冷冷淡淡的,但是今天,他冷淡的眼睛里,竟然有点别的情绪,那是在看向身边小姑娘时,不经意流露出的笃定和温柔。
“以后你失业了,我们去城郊买个有大院子的房子,在院子里种上豌豆花。”
听到陆予森的介绍,他啪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目光里有排山倒海般的怒意,困在眼眶中,最终化成暗藏汹涌的平静。
苏茶忍不住笑他:“你就这么想养只米虫?”
这一桌没坐多少人,除了苏茶熟悉的陆爷爷、韩教授和贝贝,还有两个男人,以及陆予森的父亲陆柏原,他坐在陆爷爷的右手边,跟陆予森之间隔了一个空座位。
“嗯,毕竟好养。”
陆予森这时候站起来,牵住她的手,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他们这桌的人都听得到:“正式跟大家介绍一下,她叫苏茶,是我喜欢的人。”
两人说上一阵之后就挂断了电话,他明天一早还要负责交流会上最重要的环节,而她也要有足够的精力应付明天午后的试航体验。
但他们托苏茶送了礼物,礼物递到陆爷爷手中的时候,老人粗糙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里带着满意和安慰。
试航体验之前,航空公司安排大家做了一次简单的检查,确定大家的身体状况。
晏亓和晏南没来,一来是因为晏亓参加了选秀,今天是复选;二来今天到场的都是陆爷爷的朋友和学生,他们觉得不合适。
简宸郁闷地撑着脑袋:“早知道检查还要称体重,我昨晚就少吃半碗饭了。”
坐下来之后,她发现陆予森神情严肃,眼眶似乎还有点红。
小杜打趣她,说女孩子才会这么矫情,哪像他们,吃到饱才够。
补充的这话虽然不大好听,怎么也该陆予森多陪陪老爷子,但在老爷子心中,他确实也只希望能多陪陪陆予森。
简宸翻了个白眼:“我师父还只喝露水呢。”
“呃……祝爷爷幸福安康,笑口常开。”平常说话从不打结的苏茶不知为何脑袋一空,什么都想不起,眼瞅着大家在笑,她又补充了一句,“多陪陪陆予森!”
正在欣赏江景的苏茶没有理会他们,她靠在栏杆边,旁边就是他们即将登上的飞机,她瞟了一眼,问吃盒饭的机长:“我们这么多人上去,能行吗?”
陆予森不阻拦,也扯了一抹浅笑,盯着苏茶。
水上飞机不比陆上飞机,飞行环境更加复杂,气流阻力、水动力的助力、风向风速,包括浪幅和周围障碍物,都是要在飞行之前检查确定的。
说到最后,他将话筒交给了坐在陆予森右手边的苏茶:“来,说两句。”
机长抬眼笑了一下:“行,怎么都行。”
主角毕竟是陆爷爷,大家也不好喧宾夺主,贝贝领了主持人的角色,上去就是洋洋洒洒一段祝福。
上飞机之前,小杜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苏姐,不怕,有我呢……再说你这么轻,多你一个少你一个真没什么差别。”
周围人就算听不见这些,也能猜出苏茶跟陆予森的关系,以往见到他就围上去的人,现在也都扭开了头。
苏茶想想也是,或许是出发前陆予森那一顿叮嘱,让她有点发蒙。深吸一口气,穿戴好救生衣,苏茶从包里拿出纸笔,准备记录和采访。
倒是被贝贝提前接到宴会厅的陆爷爷喜笑颜开,差点没过来跟大家介绍“这是我孙媳妇”。贝贝得意地在韩教授身边介绍:“您看,我说什么来着,师兄晚点来是有目的的。”
两分钟后,副机长通知大家,飞机将在十四点零八分的时候起飞。
原本寻常这日子,也是各个长辈忙着把自家孙女介绍给陆予森的时候,瞧见他竟然带了女伴,脸上都有些尴尬。
十四点零七分的时候,小杜从后面拍了拍苏茶的肩膀:“苏姐,你来后面吧,后面还有个位置。”
苏茶和陆予森一起到场的时候,宾客们都到得差不多了。
前头几个男记者笑他:“你这是怕我们把她吃了不成?”
六月刚过,天气越来越热。陆爷爷在初六那天办了七十大寿,他已年迈,记忆也越来越差,唯独这一天,陆予森会帮他约很多老朋友和他教过的学生。寿宴在金郁酒店的南厅举行,会场有他最喜欢的郁金香。
小杜摸着脑袋傻笑:“当然,苏姐可是我们台里的一枝花,而且她有男朋友了,走之前还特地交代我要照顾她。”
2.
陆予森在离开之前,似乎是看了小杜一眼,可是,他说话了?
不要拆穿,我只是想亲亲你罢了。
苏茶刚换好座位,系好安全带,飞机就开始动了。大家都有些兴奋,飞机他们坐过,但水上飞行还是第一次尝试。
“不吃醋了吧?”
只是这种兴奋,在一分钟之后,变成了焦灼。
只一下,也够回味许久。
小杜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十四点过九分了,飞机还在水上盘旋,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
她轻轻地笑开,抱住他的脖子,仰头亲上去。
“苏姐……”
怎么办,陆予森,就算是八十岁,我也希望身边的人是你。
他下意识地抓住苏茶和简宸的手,作为GY派出来的男丁,他理所当然要保护好两个女生。
旁边是数十年如一日安静又专注的老男人,周围是不会说话却藏着温暖和爱意的绿意,有风拂过,吹动她已斑白的发。
苏茶听见水波翻涌的声音,因为舱内的寂静显得尤其清晰。
苏茶几乎是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八十岁的样子。
随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桥”,接着响起“轰——”的一声。
没有车鸣、没有吵嚷,像住在林子里一样与世隔绝。
危难之中,小杜先推出了身边的三个女生,自己最后一个从后舱门钻出来。落入冰凉的水中之后,他先是转头看了一眼被大桥撞毁的飞机残骸,再看向已经被人拉上岸的苏茶和简宸,一个大男人,在水中痛哭失声。
室内一片安静,风从厨房的窗口钻进来,轻拂过那些被陆予森精心培育的植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苏茶意识清醒,帮着一起把小杜给拽上来,她费了好大的劲,像是在跟自己拼命。周围有人拉她,让她去休息,她理也不理,没有松手。
苏茶小声嘟囔,可是西西弗斯的结局是悲惨的啊。
直到小杜上了岸,看着他明显活动不便的右手和刮破了一大块皮又被水泡白了的大腿,苏茶才扭过头,没让他看见自己泛红的眼圈。
陆予森哼了一声:“能有什么问题,他不是自称是现代东方的西西弗斯吗?”
简宸抽泣着颤抖,从旁边拿了两条干净毛巾给他们披上,同样被救的女生瘫软在地上,一个劲地对小杜说谢谢。
“他没事吧?”苏茶有些担心地往楼上看。
等待救护车来的时候,苏茶站在人群之外吹风。
这次连陆予森都有些不习惯了,平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他早就开始反驳了。看来是不小的挫败。
她死里逃生,才开始害怕。
裴隐舟看了他们两眼,点头,沉默地回了房间。
幸好,我说到做到,安全回来了。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是在气裴隐舟呢,还是在气裴隐舟呢?
不然,陆予森,你是不是会骂死我?
还不等裴隐舟说话,那头陆予森已经接话:“没什么问题,明天再给他,等会儿去睡午觉,好好休息。”嘱咐完苏茶之后,他又转头看向裴隐舟,“你没意见吧?”
陆予森是在当天晚上七点赶到医院的,看见坐在病床上发呆的苏茶,他连火都没来得及发,直接抱住了她。
“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主题花已经定好了,下午把策划交给你,有什么问题你再告诉我。”苏茶秒变脸,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力度大得让苏茶险些呼吸不过来。
他就不懂了,陆予森这么一个高冷又闷骚的人,怎么一谈恋爱就变成了撒糖大户?也不怕别人齁得慌。
她也觉得眼前的一幕有点虚幻,像是事故后的一场梦,她抬起手,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头发。
正巧这时候裴隐舟一脸失落地归来,看见抱在一起秀恩爱的两人,又受到一万点的暴击。
有点湿,像被雨淋过一样。
他当然要让她本人来接收。
“陆予森,你该洗头了。”她叹了一口气,笑着说。
一双一对,六月的豌豆花、初遇的郁金香、满院子见证着他们的玫瑰,都是他对她的心意。
对方却不松手,像是惩罚一般,死死地扣住她,全然不顾病房里的其他几个人。简宸和小杜还好,出发那天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虐狗程度,倒是被救的那个女生,羡慕又感动地看着他们,比刚才哭得还要凶。
既然男主最后找到了恋人,他便也真的配一个恋人。
简宸过去抱她,后者一把抓住简宸的衣服:“我也想我的男朋友,但是他在网吧,听说我没事,继续打游戏了。”
陆予森笑:“倒也不用你去赴汤蹈火,只需要你……出卖一下美貌。”
简宸瞅了一眼旁若无人拥抱的两个人。
苏茶表示,什么忙她赴汤蹈火都肯帮。
“人比人,气死人。”
碰见苏茶,他好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无师自通、天赋异禀。
苏茶嘴角露出浅淡的笑容,为此刻的相拥。
“最后需要你帮忙。”陆予森怕她噎着,递了杯水过去,自然得像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一样,但就在不久前,他还是一个不懂得照顾别人的人。
她们三个女生都是幸运的,身上只有不同程度的擦伤,只有小杜稍微严重一些,右手臂骨折,大腿大面积挫伤。
苏茶气得一把将核桃塞进嘴里,嚼得两边腮帮子鼓起,像只仓鼠。她一边吃一边想,明明平常觉得泛苦的东西,怎么就变甜了呢?
好歹比同样逃出来但重伤昏迷的机长幸运,尚且算是生龙活虎。
他把剥了好一阵的核桃仁放进她的掌心:“用了脑,多吃点核桃。”
她没敢主动提及机舱里的另外五人,怕触到陆予森此刻紧张兮兮的神经,手臂悄悄地绕到他背后,一手抱住他,一手轻轻地拍着。
陆予森看着兴高采烈之后又眼巴巴盯着他想要奖励的苏茶,嘴角轻轻地上扬——哪能每次都如她愿。
她多感谢,死神只是擦肩而过。
嗯,孺子可教。
陆予森,抱紧我。
苏茶立刻又有了活力,继续百度:“既然狗尾巴草和喷泉草是相对的,那后面一对应该也缺点绿色,绿玫瑰只是传说,所以绿色的必然是绣球花无疑。绣球花代表团圆,玫瑰代表幸福和浪漫,预示着‘他’最终等来了爱人,并跟爱人幸福浪漫地过了一世!”
我和你一样,同样害怕,同样不肯松手。
他也不吝啬,低头亲了一下。
6.
小姑娘眼睛一闪一闪,心思昭然若揭——在求奖励呢。
事发过去一周时间。
陆予森凝眸看着她,似笑非笑。
这一周,裴隐舟和晏南出发去了新西兰,据说乘坐的是同一架飞机,还是连坐,巧合得像是有人故意为之;晏亓随队出去演出,离开之后跟苏茶视频,说钥匙在窗台边的花盆下;陆爷爷在韩教授家,两个人几乎把后半辈子的嘴都斗完了;寄养在贝贝那儿的兔子豆包据说长了一圈,变得高冷又傲娇。
苏茶来了兴致,却装作不想玩了的样子:“你定就好了,我懂不懂无所谓的。”
陆予森临时受命,成了花店的老大,除了自己日常的工作,还要兼顾花店的运营宣传、招商合作、战略定位等工作,他也不辜负信任,每一项工作都做得认真而游刃有余。
“嗯,喷泉草是衬托,跟前面的狗尾巴草相似,也能代表‘他’蓬勃的期望。”陆予森按住不安分的小姑娘,“最后一对。”
他跟苏茶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说话了,但两个人还是约着一起吃饭,饭都是他在做,碗也是他在洗,真跟他当初说的一样,她就负责乖乖当只小米虫。
“残缺美,缺憾美,就跟架子上的郁金香一样!”苏茶扭了一下,手指着那残了一瓣的郁金香,好像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
这天吃完饭,陆予森终于放下手里的工作,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地将她搂入怀里:“考虑好了吗?”
陆予森张口道来,小姑娘百度了很久才找到他说的内容。
指的是她换工作的事情。
“郁金香品种繁多、颜色艳丽,除了纯色的之外,还有两到三种颜色交织的。多色郁金香的出现是由于球茎受到疾病的侵袭,蚜从受感染的球茎里获得病菌,再传播给健康的球茎。”
那场意外,让苏茶第一次真正动了想要换工作的念头。她一直自诩没有太多在意的东西,活得潇洒又淡然,但与死神擦肩而过之后,她才恍然,她还有一些事情没做。
苏茶慢吞吞地在电脑上输关键词:郁金香、七大奇花,得到的结果是淡烟色郁金香和火红郁金香,然而这两种花太过珍稀,并没有太多资料,又分别只长在阿尔卑斯山北麓和荷兰米皮亚小镇的一个小山坳中。
比如和妈妈好好说说话,比如带着相机环游世界,比如每天醒来都能看见陆予森。
“提示,郁金香里有两种珍稀品种,在世界七大奇花里。”
她只是个普通人,会懦弱,会怕死。
“郁金香是爱的宣言……”
而在她说出这个念头之前,是陆予森先提议,让她换工作。
“嗯,继续。”
“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在上面抛头颅洒热血,我没理由阻止你,但如果你只是因为责任或其他什么而硬扛着,我会心疼。”
“‘他’是生物科学实验的失败产物,时代变了,家人跟恋人也离开了,多少是孤独的,而支撑‘他’在这种孤独中继续等待的,就是对过往的回忆。而狗尾巴草表明了‘他’的决心,坚定、静默,等候约定生死相伴的恋人。”
苏茶看着陆予森,她知道他不仅把她当作女朋友,还是挚友,是家人。她是他在茫然中抓住的那根稻草,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或者离开了,他的世界将会迎来什么样的坍塌。
“所以呢?”
要么零,要么全部,对于陆予森来说,他投注了百分之百的情感给她,他的情绪也必然因她而受到牵动。
“唔……”她大大方方地作弊,开始翻百度,“豌豆花,温柔的回忆,狗尾巴……奉献、不被了解,上面说,用狗尾巴草做戒指,代表私订终身。”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当记者吗?”苏茶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终于打算说出来。
陆予森奖励地递给她一颗提子:“还有呢?”
“我爸是个工头,在我小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摔下了楼。”
苏茶顺手拿着旁边的笔杆开始咬,被陆予森敲了一下脑袋之后才不乐意地松口:“花枝一对,人影一双。”
第二天四点,早到的工友发现苏爸爸,将他送到了医院。
“说说看,都看出了什么?”陆予森没打算一个一个地跟她解释。
那之后,她家的天塌了。妈妈卖了店面,又求亲戚借了很多钱,才凑齐了治疗费,在好心人士的帮助下,昏迷的爸爸总算救了回来,但与此同时,他失去了双腿,就连右手也等同废了。
陆予森仔细地看完整个策划,思考了一小会儿,在上面敲上了几个名字:豌豆花和狗尾巴、郁金香和喷泉草、玫瑰和绣球。
那一段时间,只有她一个人在医院守着爸爸,日夜隔着玻璃跟他讲故事。
基于时光变换的元素,将会设置不同时期的三个场景,其中必然会涉及主题花的更换,作为外行人,这一块是她的短板。
而妈妈奔波在外,忙着求工地的负责人要赔偿。
广告片播出时间定在七夕,她便将主题定成了“时光与笑,晴天与你”,主角是个因人体试验而存活了五百年的人,跨越时光经年,始终在约好的地方等待心爱的人。
她家负债累累,没有钱,别说救她爸爸,连她们都活不了。
“你帮我看看,还需要做哪些改进?”苏茶用手指点了点电脑屏幕。上面是她用了半个月才修改好的策划,因为对象是陆予森,她比往常更认真。
小苏茶第一次懂得“钱”这个字,就是在那个时候。
陆予森没打算告诉苏茶这些,毕竟吵起架来顶多只有四岁的自己,挺丢脸的。
该求也求了,该闹也闹了,对方非说他是在工期之外受的伤,且仗着有人脉,迅速平息了这件事,还威胁她们母女,要是再闹,就弄死她们。
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友谊。
她们也去了电视台,但当地电视台哪有现在这样大,靠的都是他们那样的有钱人养着,谁敢出头给她们曝光?
他们俩属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绝对是冤家,但要说了解,也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了。
爸爸病情刚好一点,他们就急匆匆地办了出院手续。
陆予森摇头:“他要去撞南墙就让他撞好了。”
从那之后,爸爸就躺在家里那张小沙发上,由妈妈和她每天服侍着,大多数时候是妈妈,而她蹲在一边,认真地读书,学着隔壁家的小姐姐念普通话。
“我们要不要去把裴隐舟叫回来?怎么说也是他的花店,我们俩商量做不了主。”苏茶坐在陆予森的大腿上,抱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肩窝里,鼻尖都是他身上的清香。
再后来,妈妈跟爸爸办了离婚,跟邻居家的叔叔结了婚。她还照常照顾着爸爸,但日子久了,两边都顾不好,脾气也越发不好。
当然,是甜到齁的那种想死。
那些日子,将她妈妈磨成了一个偏执又专制的人,将她再送回学校,第一个要求就是,以后要考新闻专业。
越禁欲的人,说起情话来越让人想死。
她回学校不过小半年,爸爸就像放下了心一般,安静地走了。
嘶——莫名一阵心悸。
妈妈将所受的苦,都迁怒在那些站在有钱人身边的新闻记者身上,逼着她去当一个有良心有原则的记者。
他稍一用力,已经把苏茶给抱了起来:“你不是挺爱工作的吗?工作完了再让你扑倒。”
记者,成了妈妈变相的依靠,尽管她们都心知肚明,她这么做,也不可能是正义的发言者,而她再怎么弥补,当初的那些苦痛也不会得到治愈。
小姑娘这脑袋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想到一茬是一茬。陆予森走过去,用揉宠物一样的力度揉了揉她的头发:“装什么装,起来。”
“当记者是我妈的执念,我不能不听她的。”苏茶的姿势换成蹲在沙发上,抱着双腿,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忍不住……扑倒你。”
时隔多年,第一次跟一个人提起这些,她平静得像个局外人。
“忍不住什么?”
“苏茶,你们当中需要一个人主动,放过你们彼此。”陆予森找出症结所在,那些经历成了她们身上的伤,她们看似都有了新生活,却都没有脱离旧的噩梦。
“我怕,你再靠近,我会忍不住……”
他抬手,将苏茶整个人环进自己怀中。
陆予森移了过去,问她,莫名其妙地闹什么别扭?她像弹簧一样跳得远远的,耳根子泛红,手在面前挡着,示意他不要靠近。
尽管她从来不哭不闹,他还是觉得她需要依靠。
裴隐舟受不了,丢下不尴不尬的两个人,去了对门。
“我希望,你的以后,不为任何人而活,为你自己。”
没想到她还挺婉约,不知是恋爱中的女生都会害羞,还是她后知后觉想起要装一下矜持,总之那一天亲吻之后,她连坐都坐得隔他一人远。连三个人坐在一起讨论花店后续策划的时候,她都让裴隐舟坐中间。
“我也希望。”
在陆予森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在一起跟不在一起的区别,对苏茶而言,只是光明正大地撩和名不正言不顺强行撩的区别。
看你辛苦,我会心疼;看你害怕,我会心疼;看你挣扎,我会心疼。
1.
好像以前欠着别人的那些关心,都一次性偿还在你身上了。
以及跟你有关的人间烟火。
那好吧。
但现在,我只看得上你,
你就好好地做你自己的选择。
曾经,我是挺三心二意见异思迁的。
其他的,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