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明澈，还是个少年。如今成熟了，却没有机会了。
明辰想到这，不知为何，脸飞起了一片红晕，傻站了好一会儿，想转身离开……转到一半，停下来，她努力回想，自己有没有见过某个成熟男人的睡姿，好像没有。
明辰往前走了两步，能清楚地看到草坪上躺着的人。
在她印象里，只有大学校园里的男男女女们谈情说爱的时候，才会这么曲肱为枕，仰脸谈笑。难道他以前在校园里也做过这种事？
莫易珩穿的很运动休闲，估计是去球场打完球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就来这边了。
明辰有些好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没想到是莫易珩。她无法想象，平时工作场合见到的那个高高在上，冷峻迫人的男人，就这么躺在草地上。
头发没有像平常那样整得一丝不苟，甚至有点凌乱，睫毛合上，英俊的脸褪去了平日里的严肃，难得带有一点少年气。
穿过花丛，明辰意外发现，草坪上躺着一个人，双手交抱着放在后脑勺下面，从侧面看平躺着长长的身形，应该是个男人。
她快速瞄了一眼，像偷偷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心慌得很，匆忙转身，准备回到小路上去。
经过一片花丛，一簇簇盛开的勒杜鹃，明艳动人，让人感觉仿佛心里也开满了花似的。明辰喜从心来，离开小路，转向花丛。
结果，因为转得太快，她被自己踩住的草绊倒了，摔了个狗啃泥。
她有些意外，没有听到莫易珩的声音。
“谁？”身后的人显然被惊醒了。
后山有一片松林，明辰走在半路便远远听到松林里传来欢笑声，依稀能分辨出是颜书奇和莫易骁的声音。
“没，没人，你继续睡你的吧。”明辰趴在地上，双臂枕着头，闷闷地说道。
明辰沿着一条小路，上后山去找他们。
她心里又忍不住暗暗祈祷，大地母亲啊，快裂一条小小的缝吧，让他掉进去。缝要是太小，他掉不进去，她掉进去也行。
颜书奇不在房间，问疗养院的工作人员才知道，她小外孙带她去后山花园拍视频去了。
莫易珩已经坐了起来，侧头看了看趴在草坪上的女人，嘴角弯了弯，收回视线，看向前方。
周日下午，她和往常一样去了明康疗养院。
“你请便，我再睡会儿。”
周末两天，她都按时去上课了，虽然效果不怎么样，时不时就走神。
“……”明辰赫然回头，看到的是男人的背影，屈膝坐着，远眺前方，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明辰长舒一口气，心中敞亮了许多，和往常一样，换好衣服，梳妆打扮一番，去上课。
她迅速坐起来，理了理衣服和头发，装作看风景的样子，就当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曙色褪尽，天光大亮。
明辰自我心理暗示，她没什么好丢脸的，要觉得丢脸应该是他，光天化日下睡觉，让她看到了，她得让他知道这一点。
回到房间，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朝霞一点点被染红，铺满了半边天空。
“在这种地方睡觉，万一被过路的人撞见了，不觉得难为情吗？”
明辰躺在床上恍惚了一阵，摸了一下额头，已经不烫了，身体出了汗，衣服都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她爬起来洗了个澡。
莫易珩回头看了她一眼，身体微不可察地往侧面移了一点，这样两个人不是面对面，面朝着的方西大概呈九十度角的样子。
她感觉像生了一场大病，初愈后的身体轻飘飘的，像被挤干水分的海绵。
“路在哪？”
明辰回想昨天的事，恍如隔世。经过一夜的修整，说完全好了，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很痛苦，也没有到痛不欲生的地步。
“在……”明辰四处张望，才发现，她从小路上走过来，需要穿过一些片树林，一片花丛，不然是不会发现这里躺着个人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天已经微亮，宋亦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她自己房间去了。
“这里，”她指了指自己，有些强词夺理，“我也是路人啊，我刚刚就看到了。”
她吃的退烧药起了作用，眼皮越来越重，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然后呢？”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她也在努力平衡工作和生活，就不能多给她一点理解吗？他们还没努力试过就放弃……想到这些，她就很难过。
“然后，当然是，你不能告诉别人，你看到我摔倒了，不然我就告诉别人，你在这里睡觉……”
宋亦姗一条一条地分析，她模模糊糊地听着，逻辑上好像都没错，甚至也能理解明澈母亲反对有她的道理。
不对，明辰越想越觉得这样不行，同一片草地，他躺着，她趴着，人家会怎么想？
“……”明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大脑像死机的电脑，卡住不动了。
“还是算了吧。放心好了，我不会对别人说的，”明辰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声音低低的，起身准备离开：
“你事业心重，这半年，每天都在忙工作，想工作，这是事实吧？为什么矛盾没有爆发，是因为你们两个都在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这次他母亲一来，看到你这种状态，嘴上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很清楚她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明澈在事业上并没有什么雄心大志，他真正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很明显，就是找一个普通女孩子择一小城岁月静好的那种。而你这种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女孩子，根本不适合他。她会间接让他儿子知道这一点，你不适合他，他同样也不适合你，比如，如果你们在一起，他在事业上帮不到你，以后你会过得很辛苦，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法。明澈真心喜欢你，自然会为你考虑，就忍痛和你断了。”
“我去找他们，不打扰你睡觉了。”
“这两个问题，本质上就是同一个问题啊。我给你分析一下啊。”宋亦姗趴久了手酸，盘腿坐起来：
“别去，让他们再拍一会儿。”
“为什么不直说，要拐弯抹角，说什么两个人走的路不一样？”明辰始终想不明白这一点。
明辰想想也是，起身到一半，又坐下来。她去了，莫易骁肯定要分一些精力给她拍，老太太要吃醋了。
“所以我说，你们现在结束是最好的，你要是真跟了他，以后有这样一个婆婆，你哭都来不及。说实话，以前感觉明澈就像个没长大的少年，可现在感觉，他其实是个很理智的人。他做这样的决定，肯定跟你一样，也很痛苦。不是有道臭名昭著的千古难题吗？老妈和老婆同时掉进水里，该救谁？选谁结果都一样，做选择的那个，和没有被选择的人，都痛苦。但这样的痛苦是短暂的。未来的某一天，你一定会感激，他现在能做出这么理智、果断的决定。”
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他真这么说？又是他母亲……”明辰苦笑，笑得很无奈。
“笑一个，牙齿呢？”这是小摄影师莫易骁的声音。
“他跟我解释了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去，因为他家里出了事，好像是她母亲管理的工厂经营出现问题，可能要被人收购，他母亲身体不好，心力交瘁，所以他回去帮忙。”
“不笑，牙齿不好看。用我的无敌剪刀手。”颜书奇近似撒娇的声音。
“其实，明澈昨晚走了以后，给我发了条信息，我大概知道是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宋亦姗怕她听不见，往她身旁靠近了一点：
“好吧，你高兴就好。我要拍了啊，一、二、三！”
明辰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浑身烫得厉害，吃下宋亦姗给她拿过来的退烧药，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喝醉了酒一样。
“耶！”
宋亦姗隔着黑暗，看了她半晌，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下，“你好像发烧了，我去给你拿点药。”
“……”
“不知道说什么，你去睡吧，我也有点困，明天还得早起去上课。”明辰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直是睁开的。
明辰想象他们拍照的情形，一个对准镜头，一个摆出各种Pose，余光瞥见坐在离她两三米开外的男人，忍不住笑了。
“我看你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莫易珩看着她，眉头微皱，清隽的脸扯出疑问的表情，显然在问她又笑什么？
许是动静太大，把隔壁的人惊动了，宋亦姗过来敲门，敲了两下，直接推门进来了，趴在她身旁的被子上。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你姥姥这么不待见你？你是不是以前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的事？”
第二次，凌晨两点，她又醒了，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脱下，装进戒指盒里，一时想不到怎么处理，就把床底下的收纳盒拖出来，把戒指盒放进去，收纳盒重新推进床底，爬上床。
莫易珩没接她的话，只看了她一眼，转了个身，背对着她，又躺了下来。
第一次，看了一下手机，没有信息，也没有电话，索性就把手机关机了，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继续睡。
明辰：“……”
明辰夜里睡得不是很安稳，醒来了两次。
她是不是戳到他的痛处了？
Chapter 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