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姐也跟她笑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停下，轻轻叹口气。
柳眉忍不住笑道：“我查到一个手机号码，结果是他老板的。最好笑的是，刚好老板娘也在查老板的电话，怀疑高岗的，气呼呼地打来，还跟我莫名其妙地大吵一架！哈哈哈，真是好笑死了。”
“柳小姐，看得出你是很爱你男朋友的啊！”
倩姐微笑地说：“哦？”
“是这样吧，他人真的很不错。”
柳眉在她对面坐下，忙急不可待地说：“我照你说的去做了，不过，结果只能证明高岗没有问题！他是爱我的，根本没有变心！”
“你可知道爱得越深，人就越被动，在爱情的规则里，没有五五分成，你爱多一分，他就欠多一分，爱情只会欺负痴心的一方！”
周一下午，甲甲痩身家园，黑衣白裙的倩姐端然恭候。
“不会啊，我们之间没有计较爱多爱少的。”
高岗错愕。
“那是因为你还不懂此中利害吧。”
她憋着满腔的怒火和委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愤然地起身，把手机往高岗面前一摔，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说实在的，我不懂你的意思，我比较蠢。”
高岗提着熟食回来的时候，柳眉正气得流泪。
“哪里，你是单纯而已，男人都喜欢女朋友单纯，因为容易敷衍。敷衍两句，就可以骗得她继续痴情。”
……
“怎样才能看出他是敷衍呢？”
“我打断你的狗腿！”
“譬如他对你的话一律赞同，但是明显心不在焉，譬如他对你的衣服发型一律说好，可是眼睛根本没往你身上看，他不再和你说些让人心跳的话，不再急于时刻和你一起。”倩姐看她一眼，“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你对他不再有吸引力了，他没有兴致研究你。”
“你等着我撕你的臭嘴！”
柳眉攒着眉头听。
“你才不要脸！还敢找上门来！”
“发展下去的结果，是你没本事再守住他，越优秀的男人越容易被人抢走。”倩姐慢慢地说，“所以，你要引起他注意，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敷衍的，逼他认真对待——”
“我就知道是你这个狐狸精，不要脸！”
说话间，有紫衣女子进来续茶，柳眉听得专注，未及移开的手指被水花烫了一下。
柳眉心里的火腾地蹿起来：“你管我是谁！你是什么东西？”
“啊哟，你真是——”柳眉本能地喊了一声，把骂人的话咽回去。
“喂！你是谁？”对方真是一个女人，声势显赫的，先声夺人的，她敢，她敢这么霸道嚣张地问她是谁！
“你可以骂她。”倩姐鼓励道，“骂出来，怎么骂都行，把火气发泄出来。”
“喂，你好。”她强装镇定。
“啊？”柳眉诧异。
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手机嘀嘀嗒嗒地响了，柳眉瞥过去，心突突跳着，真是巧极，3688打电话来了，正愁没处找她呢！
“这又涉及我们痩身的主题，为什么会有积蓄的油脂，其实那是压抑不快情绪的产物，气结于胸，沉淀成脂。所以我鼓励你发泄，把火气啊泪水啊不好的情绪当场发泄出来，不要控制。”
去得匆忙，他的手机随手放在桌上，柳眉眼前一亮。
“这样对别人不大好吧。”柳眉真是匪夷所思。
高岗以为她嫌菜不好，特意跑去就近的烧腊档买她最爱吃的卤猪寸金。
“回到刚才的话题，你不是想引起他注意吗？有时候发泄也是一种好法子，最亲密的人面前，更不用掩饰，发发火他会在乎你紧张你。这更是一种极好的试探方法，只有爱你，才会容忍你。”
晚上两个人一起吃饭，柳眉忧心忡忡，胃口不佳。
柳眉极力消化着倩姐的话，她有点头痛。
下一步该怎么做，找出这人是谁，然后怎么办？她一点也没经验。
时间到了，她俩走出门口，倩姐叮嘱：“抓紧他，记住，不要克制——”
目标嫌疑锁定，可是——
“不要克制——”柳眉机械地重复着。
手里这几大张电话清单，浪费了她一个下午的时间去研究，结果，一个尾数是3668的手机号码最为可疑，几乎每天都有通话，少则三次，多的甚至达到八次，而且有二十几次通话超过了五分钟。
“哦，还有——今天我在《广州日报》上看的，说有人为了瞒着爱人偷情，特意买了两部一模一样的手机，号码不同，内外有别，还可以呼叫转移呢，真是高手！男人啊！——随便说说，没别的意思。”倩姐笑容满面地和她告别。
高岗的身份证塞在钱夹里，他洗澡的时候，柳眉就大大方方地抽出来，第二天再放回去，他丝毫不知。
5
这事她没干过，但操作起来其实很容易。
高岗终于感觉到柳眉的变化。
4
曾经是那么晴朗明快的一个人，现在却终日郁郁。有时候，吃着饭，美食当前，也只是一双筷子挑挑拣拣地扒拉着，迟迟不夹进口中，却突然抬起黑眼珠，定定地看人，好像要把他穿透。
是的，她现在几乎把痩身这件事忘了，她现在想着的，是怎样查高岗的手机。
有时候又小题大做，无理取闹，那天有意考他初吻的地点，他说错了，这就哭了一个晚上，说他不再爱她了，搞得他也一晚不能睡，险些误了第二天的会。
柳眉只好点头。
而且，他发现她检查他的东西，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好像装着玩似的翻检他的口袋，漫不经心地问这是什么啊，谁谁给的啊。还看他的文件，上他的QQ，本是老实的女孩，说谎也不高明，天真地装作好奇状：“你的QQ好友真多啊，小狐狸是谁啊？女的啊，好可爱的头像啊——”
“记住我说的话吗？听我的建议，怀疑一切。你必须先把痩身这件事忘了，我们才能成功，用平常心做非常事！还有，我们的谈话内容，注意保密。下周再见！”
高岗想不清楚，突然心里一沉，她，该不是知道了那件事吧。
“对啊，我们只是闲谈，并没有——”
心里有愧，就格外地担待她些，有时目光晦涩难懂，有时整晚沉默不语，这在柳眉看来，总觉得有块垒在胸，憋得发慌。
倩姐还在门口目送，坦然道：“我知道你想问，今天的痩身内容。”
终于还是吵了一架。
柳眉心事重重地告别了倩姐，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今天的目的，又折回来。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上班柳眉有点胃疼，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却想到是个撒娇和试探的机会，就打电话叫高岗立即赶到。高岗恰巧陪着一个客户，好生为难，但还是冒着被老板臭骂的风险，速速打的救美，紧赶慢赶，还是比柳眉预期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这可不行，多少女人就输在太自信，太大意，不知道枕畔人早已貌合神离，你要知道，一个好男人从你手里雕琢出来，外面多少女人都想咬上一口！”倩姐继续说道，“要怀疑一切，一切都可能是线索——哦，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是马克思说的。呵呵。”
一个大汗淋漓，心急火燎，一个满腹委屈，气势汹汹。
柳眉似有所思：“好像我还真的不大在意这些。”
“来得这么慢，我早死了！”她叉着腰，语气横横的。
“一个女人要驾驭她的男人，时刻都不能掉以轻心啊。”倩姐叹道。
“你到底是不是胃疼啊？你小姐知不知道人家还有很多正经事要干啊。”
柳眉锁着眉头，在想最近高岗的行踪，他好像确实忙了，电话也多了，总是说加班，真有那么多班加吗？
“我就知道你不想来，什么都是正经事，我算什么啊，不这样考验一下你，还真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呢！”
“最简单的，还要我教你吗？查他的手机号码嘛，哪一个号码打得最多，即是线索。”
“你是考验我的？我说你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啊！”高岗来气了。
“那怎样才知道他是在说谎？”
“是啊，我没事干，哪有你那么忙，谁知道你忙什么，跟哪个女人忙！”
“你都会说万一，加班的概率也不过是万分之一吧，你想啊，为什么两个人当初热恋的时候，像糖黐豆般时刻黏在一处，老板怎么就很少叫他加班呢？”
“你什么时候见到我跟别的女人忙？”
“万一他真是加班呢？”
“你敢发誓你从来没有？”柳眉一半赌气一半试探的。
“譬如他会很忙，约会的时候电话总是响个不停，但他接的时候，总是走得远远的，解释永远是老板急召加班。”
“我干吗要发誓？”高岗有点底气不足，“我没空和你吵，我忙得要命。”
“我不相信高岗会背着我胡来——不过，你不妨说说，男人如果变了心，会有什么迹象呢？”
说完不敢看她的眼睛，急匆匆地走了。
倩姐鼻子轻轻哼了一声：“那是男人哄骗女人的伎俩，你大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他，他背着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柳眉气结，眼泪肆虐，一边用手狠狠地抹着，一边悲哀地坚定着自己的猜疑。
柳眉语气有点儿弱了：“相爱最重要的不是信任吗？”
“倩姐，我该怎么办？原来他真的有过一个女人。”柳眉又忍不住地哭了。
倩姐笑着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的？只是他在你面前的表现，他在你身后的所为，你又知道多少？”
倩姐波澜不惊地点点头。
柳眉不同意：“高岗一直很爱我，我知道的。”
“虽然只是多年前的一夜情，毕业酒喝多了，而且是那女人主动，可是我心里好难过好难过。”
倩姐悠悠道来：“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这不是我说的，这是真理。”
“不要克制你的悲伤，让它尽情流淌，淌光了，就好了。”
柳眉不解。
“只是高岗他认错的态度算是挺诚恳的，还哭了，我觉得他也可怜——”
倩姐依然在笑：“时间就是爱的证据吗？我倒以为，危险恰在这里——”
“不能心软。”
柳眉急着补充：“我们青梅竹马，三岁认识，十五岁谈恋爱，明年就准备结婚了！”
“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能怎么办？”
倩姐也笑了，清淡地说：“柳小姐你很自信，可是——怎么可以对一个男人这么放心？”
“不要忘了前车之鉴！有了第一次，难说第二次。”
柳眉有点自负地笑了：“别的我不敢说，这一点还是挺满意的。”
“他说现在绝对没有其他人，只爱我一个！”
“他很帅嘛！该是很有女人缘的男人。他，对你好吗？”
“你也信吗？他如果是坦白的，这件事又何必让你这么费周折才知道，又哭又闹又自杀的，你敢肯定他没有东西瞒着你？”
倩姐不答，只是从地上拾起一个遥控器，一按，左边墙上随即缓缓展开一面玻璃墙，能清楚地看见大厅以及大门口的景物。
“我觉得好辛苦啊。”
“你怎么看到的？”柳眉奇怪。
“现在不辛苦，以后会更辛苦！记住，不要轻易信他，要时刻提高警惕。”
“他是你男朋友吗？”倩姐随意地问。
柳眉的头乱哄哄的。
她俩在榻榻米上盘腿坐下，柳眉面前，是一碗茶，缕缕的水汽。
“难道那个女同学就没再跟他联系过？”
屋里是和式的装修，简单而舒适，唯一令人不安的，是墙纸的颜色，紫红色的碎花，好像是陈年迸溅的血迹。
“难道他们只有一夜情，没有两夜、三夜？你也知道，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哪个男人不吃腥？”
倩姐在那里笑着等她，她穿着一套家常的休闲服，浅蓝色，襟上有竹子的暗花。
柳眉烦乱地看着四周，紫红色的碎花墙纸，好像无数颗血滴子，漫天逼过来。
柳眉继续往里走，左拐，再走上一段长廊，看见一道打开的门。
“就算是他们真的没有再见面，你肯定他心里不再想她？”
高岗一笑，走了。
柳眉闭上眼睛。
“去吧，快去吧。”柳眉不耐烦地催他。
出门的时候，柳眉听到有人在她身后小声说话。
柳眉回头得意地瞥一眼高岗，高岗正待说话，手机大响，他出去接电话，说了几句，匆匆进来：“老板急召，我一会儿来接你。”
“不信你看那位小姐，身材已经苗条好多了呢！”是紫衣女店员在向客人介绍。
早有紫衣女子过来迎接：“柳小姐，倩姐已经准备好了。”
倩姐笑着接上：“是啊，柳小姐，我们的痩身疗程已经开始见效，方便的话，下次请你把费用交一下，好吗？”
谢天谢地，甲甲痩身家园的招牌还明镜高悬，大门和橱窗都敞敞亮亮。
柳眉无精打采地说：“痩了吗？是因为我现在几乎没有胃口吃东西吧，面色青青的。”
约定的周一下午到了，柳眉特意让高岗请了假过来陪她。
倩姐语气肯定地说：“这只是疗程的部分，到最后，你绝对会如合同所说，不仅痩身成功，面带红晕，而且饭量大增体重不增，再也不怕吃得多会影响身材，我保证！”
高岗只好摇头封口。
柳眉无力地笑笑，对这些，她好像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说完顺手往他肩上打了一记。
6
“我愿意，我愿意给她骗，五十块我还嫌少呢！”她任性地扬着脖子，“我偏去，我个个星期都去，去给她骗，你又怎样？”
这段时间，无论对高岗还是柳眉，都是不愿重温的回忆。
柳眉本来也觉得这事有点蹊跷，但可恨高岗的神气，偏偏要跟他对着干！
无休止地怄气，争吵，怀疑，哭闹，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和平共处超过五分钟。
“那也不奇怪，如果一天他们能骗倒十个无知少女，车费就够了。”
分开的时候，柳眉又控制不住神经质地时刻查询高岗的动向，刚开始，高岗还能随时现场报到，时间长了，烦了，干脆不接她的电话。她更烦躁不已，甚至跑到街上打公共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哭喊着：“不接我的电话，我死给你看！”他怕出事，又巴巴赶来赔罪赌誓，她发泄一通，在泪光中和解，然而下一次，又周而复始。
“那她骗我什么？难道就骗我五十块定金？”柳眉不服气。
疲惫不堪。
高岗一口咬定是骗局：“说不定下周一你去，他们早卷铺盖了！”
周围人都看出了柳眉的变化。
3
痩了，起码痩了二十几斤，像一根细长的火柴，头大身细，而且一点就着，她的脾气暴躁得很，动辄摔桌子摆脸，说她一句，就哭得似汪洋大海，要死要活。
柳眉点头说好。
她的脸色经常潮红着，眼睛瞪得鼓圆，跟人说话，说着说着自己先激动了，手里的文件都不住地颤抖。
“叫我倩姐好了，记得，下周一下午三点，等你。”
这天，高岗上来接柳眉。
中年女人把她送到门口，送上一张名片，只有名字——郑倩。
吴萱萱笑眯眯地说：“喂，你怎么摧残眉眉的，看痩成这样！真是名副其实的柳眉！”
柳眉似懂非懂，眼看上班时间就到，她来不及多问，先交了定金，而合同早已送到眼前，柳眉大致看了看，跟上面说的不差分毫，就爽快地签了字。
高岗笑道：“哪里，她减肥。”
中年女人说：“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等到见了效果之后再收钱，现在，你只要交五十元定金。”
“节食吗？惨哦！”吴萱萱惊呼。
柳眉瞪着她，听不明白。
“我才没有那么笨去节食！我现在每天吃六餐，大鱼大肉，可是，裤子还是加小码的呢！”柳眉得意地说。
“对，我们的痩身法是从情绪入手，这才是根本。”
“这样都行啊，不过，你好像还是胖的时候好看哎！”吴萱萱笑着走了。
“怎么像心理医生？”
“她妒忌！”柳眉撇了撇嘴。
中年女人笑道：“你放心，非常容易，你要做的只是，每周一下午和我谈一个小时，我给你建议，你遵守。”
高岗在一旁看着她，有点担忧地说，“眉眉，她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你痩得让我担心。”
“要做什么啊———”柳眉有点儿紧张。
“你就不爱我了是吗？”柳眉飞快地说，眼睛紧紧地瞪着他。
“那是一定。”中年女人颔首道，“但是，你要依我的话去做，如果你没做到，影响了效果，责任在你。”
高岗叹了口气，轻轻搂过她瘦痩的肩膀。
“绝不后悔！我想痩都想疯了！”柳眉兴奋地大叫，“要不要签合同？”
“眉眉，别这样了好吗，我好累。”高岗低低地说。
“绝不，只怕到时太瘦，你会后悔。”
“你终于厌倦我了是吧。”柳眉的手又抖了起来。
“不反弹？”
“眉眉，我说真心的，如果你不爱我，咱们就分开。”高岗深深地看着她欲湿的双眼，目光复杂：“如果你还爱我，咱们就结婚，好不好？”
“那么，最少减去二十斤，怎样？”
柳眉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还是大声地哭了。
柳眉迟疑了一下，说：“一百一十二斤，吃饱了称的，昨天。”
终于要结婚了，真美。
“你现在体重多少呢？”
柳眉庆幸着，好在及时参加痩身疗程，要不然怎能身轻如燕，在曼妙的婚纱里摇曳生姿。
“能减多少斤？”
她在甲甲痩身家园的疗程已经全部结束，费用不菲，但是合同上承诺的一切，都一一兑现了，毕竟。而且，倩姐给她的建议，也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她简单的生命。
“三个月怎样？”
结婚的事务烦琐，她越来越感觉到体力的严重透支，也许是休息不好吧，也许是痩了的缘故吧，她现在爬楼梯都气喘，头晕，浑身汗，心跳得厉害，好像要冲出胸腔似的。
“我受不了周期太长，像半年啊一年的。”
这天，两个人到医院做婚前体检。
“保证你的脸蛋像红苹果。”
医生着意地看着柳眉，严肃地说：“验个血吧。”
“我不想人虽痩下来，但挨得面青青。”
柳眉解释道：“我们公司上星期刚验了肝功能和两对半，单子还在这里。”
“绝对不用服药。”
医生还是严肃的表情：“这次验的是T3、T4。”
“我不想吃什么药丸。”
“什么是T3、T4？”
“你完全可以百无禁忌，大吃特吃。”
“我怀疑这位小姐患有毒性弥漫性甲状腺肿，也就是甲亢。”
“我做不到节食，也不想吃什么营养配餐。”
高岗和柳眉傻眼了：“这是什么病？”
“我保证你没试过这一种。”中年女人飞快地打断她。
“这是一种内分泌疾病，精神创伤、忧虑、悲伤、惊恐、紧张等精神刺激都可能是病因，诱使甲状腺激素分泌过多。”
“我这人特爱吃，懒惰，而且没有恒心，不瞒你说，市面上凡有过的减肥法我都试过了，没用，所以，谢谢你们，我还是——”
医生看着惊愕的他们，继续说道：“不及时治疗，发展下去，会发生甲亢危象，有生命危险。”
“嗯？”
“你怎么断定我就是呢？我没有病，我只是前段时间减肥——”柳眉急急地说。
“呵呵，我没什么信心。”
“病人神经系统兴奋性增高，神经过敏，易激动，脸色潮红，眼球突出，食欲亢进，但迅速消瘦，绝大多数有心悸和心动过速，双手平伸时有细微震颤。”医生说道，“刚才我看这位小姐，手拿东西一直颤抖，眼球突出，皮肤潮红，消瘦，就此怀疑。”
“怎么，兴趣不大吗？”中年女人问。
“怎么治疗？危险吗？“高岗紧张地问。
只不过是一间再寻常不过的美容院，陈列架上的大小瓶子，沙发，灯光，音乐，这些柳眉熟悉得很，多少次，她满怀着改天换地的革命热望，进来，坐下，掏钱，任人摆布，来来往往，然后疲倦，失望，放弃，再来一次——所以她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药物治疗时间较长，容易复发，手术治疗效果会好些，体重恢复得较为理想，特别是你们要结婚，为了将来的孩子着想的话。”
这话叫人没得发脾气，似有一股魔力般，柳眉乖乖地跟她进去。
“我会死吗？我好怕——”柳眉的眼泪已经下来了。
“小姐，肥和痩都可以漂亮，我们的意思是，也许您偶尔试一下痩身，会发现自己另一种漂亮，也就是说，换换形象，就好像换个发型一样，对吗？”
高岗只能痛苦地搂紧她。
对方有点尴尬，这时里面又走出一个中年女人，纤长优雅，她微笑着，胸有成竹。
7
柳眉本能地恼火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我长得肥嘛！”
两个人也曾愤怒地找到甲甲痩身家园。
那身穿浅紫套装的女子再次殷勤地唤她：“小姐，进来看看，也许可以帮你。”
倩姐依然风平浪静，任凭他们痛斥控诉。
“哦？”柳眉回过神，才想到看这店的招牌——甲甲痩身家园。
“你去告我？告我什么呢？合同的每一项条款都履行了，你们回去好好对照一下。”
“小姐，进来坐坐好吗？”一个女子友善的声音。
“我做了什么？你有证据吗？我只是谈谈心，喜怒哀乐皆由心生，而你的心只听命于你自己，我能强迫你吗？一切不过自取罢了。”
吃了饭，高岗被老板急召回店，她一个人就这么一路地逛回来。誓师宴的饱餐把胃撑起来了，沉沉地，有堕落感，有罪恶感，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多余的脂肪，笨笨地，滞滞地，尤其是看见橱窗里张贴着痩出锁骨的美女，细削的手脚，精明利索的骨骼。
“把自己赔进去的爱情，到底还是自取，怪谁呢？”
可惜柳眉不这样想。
她漠然地转身。
2
高岗攥着拳头想冲上去，早有保安拦住，柳眉拼力抱住他。
哪里都刚刚好，一点也不肥，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只能愤愤离开。
高岗斜眼看她，饱满光泽，像一颗圆润的糖果，香，甜，鲜艳，醇厚！
病情确诊了，手术很成功，虽然有血有泪有唏嘘，但一切还是慢慢平静下来。
减什么肥呢？
柳眉的颈上，靠近锁骨的地方，那一小圈淡红色弯弯的疤痕。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说要减肥了，跑步、吃药、节食、纤体，还有什么独门的痩身汤、针灸、香熏，甚至瑜伽，高岗都陪柳眉试过，当然都不了了之。她缺乏耐性，而且最重要的，她嗜吃为命，面对美食，毫无抵抗之力。
她曾经希望痩到锁骨鲜明的时候，就穿上低胸的吊带背心，然而现在，她只能用高领遮掩，即使是酷暑八月。
高岗一边嗯嗯地听着，一边拉过她的手，朝路西的美味老家走去。
这都顾不上计较了。
柳眉犹自唠叨：“气死我了，你知道那个吴萱萱叫我什么？她叫我柳——肥！！而且还是当着曾经理的面！狐狸精！气死我了！”
现在，她最关心的事情，就是体重，不同的是，以前不顾一切地减，如今不顾一切地增。
高岗见怪不怪：“那也要再吃一顿誓师宴吧，吃完咱们再减。”
她从未这么迫切地希望自己胖，只有胖了才证明病情痊愈，证明健康，只有健康，才可以好好地爱人，爱自己。
“你听到我的话吗？我死也要减肥，还吃什么饭？”
还有，她希望在十月能孕育一个小宝宝。
高岗揉揉胸口，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小巧丰润的身材，辣子般火艳的衣裙，嘟起来的嘴，像个小花骨朵：“眉眉，去哪里吃饭啊？”
痩也好，胖也好，健康最好。
突然，一个女孩火球般地蹿出来，连跑带撞，频频碰人，也不回头，气冲冲地冲到高岗面前，低着脑袋撞了下他的胸口，嘴里嚷嚷着：“减肥！死也要减肥！”
再忘我的爱情，还是要把爱分多些给自己。
他笑着感谢。
高岗刚开完会，柳眉打电话来，抑制不住地兴奋：“高岗，我刚磅过重，足足胖了三斤呢！”
有认识他的女孩走过，欣羡地点点头，随口说：“柳眉就下来了，我看她刚送文件去经理室。”
“好，真好！”
午饭时间，高岗站在大厦门口，有三三两两的男女陆续出来，他极目寻着，目标还没出现。
高岗笑了，真心欣喜的，虽然不免微微地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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