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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你没事吧?”

结实的身躯将女孩撞倒在地上。当她想从地上爬起来时,发现面前压过了一片黑影,紧接其后是一阵没有温度的声音,

等到潘多拉啦抬起头时候,那张脸让女孩吓得往后退了退。

在快跑到摩哆哆公寓前时,潘多拉啦撞上了一个人。

又是那个居住在三楼的新邻居。想起晚上的噩梦,潘多拉啦的肩膀颤抖了起来。

“呜哇——”

“来。”男人伸出手,抓住了潘多拉啦的胳膊,“小心一点。”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声音竟然有了一点温度。

就在潘多拉啦踩着含沙的小道,套着脚底拖鞋飞奔的时候。

可是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些奇怪。潘多拉啦看着男人似笑非笑的嘴角。

真是奇怪,在这种时候想要见的竟然不是之前就在自己身边的母亲,而是摩哆哆他们。

“怎么哭了?被伙伴欺负了?”

无论跑到多远,鼻腔都会闻到之前的那股恶臭。恐惧后的眼泪止不住的开始往下落。现在脑子里除了害怕,想到的只有要赶快去找摩哆哆他们。

将女孩拉起后,男人蹲下身,嘴角依然散发着怪异的笑容,这次伸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头顶。

衣物从母亲的胸口掉了下来。声音变成了一道声波钻进耳鼓。

“没……没有……”

“潘多拉啦!”

“需要叔叔帮忙吗?”

女孩大叫了一声,之后破门而出。无论身后母亲怎么叫唤,都没有回过头。连那个房间都不想再多看一眼,只要一想起昨晚,凶手将一只狗在自己窗外活生生杀死就……

潘多拉啦拼命摇了摇头。

在狗的尸体旁边留着一张白纸,纸上用血迹画着类似一个被捆绑着四肢的女孩。一股瞬间恶心的感觉在潘多拉啦的胃里翻搅着。头脑里,所有的思绪形成了一团团白色漩涡。

“你是一楼的那家孩子吧?”

有人将播放器打开,从窗外传来凄婉的歌声。晴空阳照的窗外墙壁,一条条触目的血印滞留在灰色的水泥墙上。横躺在草丛中的一只狗,嘴巴微张,夹着一块木头,四肢被人残忍地拉直并捆绑上了橡皮筋。

“咦?……哦。”

——天是凝固的蓝,我的身体蜷缩着,我不需要救济,因为没有人会来救济……♪♫——

之后被男人问道要不要一起回去,还说着“突然跑出来会让父母担心的吧?”。还没有等潘多拉啦反应过来,男人就拉着潘多拉啦的手往之前跑来的方向走去。

期间男人又问了潘多拉啦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喜欢什么颜色的绳子”“喜欢小狗吗”“最喜欢哪种动物的叫声”……一直心不在焉的潘多拉啦只是垂着头,“嗯嗯嗯”的敷衍着。

房间内,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喊叫声。

第三次遇见那个男人,和先前一样充满了冷漠和古怪。说不上来,总有一种内心感到不安的感觉。还有那时不时会从对方嘴里传来的“嘎哩、嘎哩”的声音,怪异得让人害怕。

“啊————!!!!”

视线飘到男人拉着自己的手腕,在衣袖下隐约露出一条红色。

几秒后。

【——这是……因为什么形成的呢……——】

屋子沉寂了下来。奇怪的气味与瞳孔内腥红的血液交织。顺着外面的墙壁,一点一点地滴下……

就在潘多拉啦思考着,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女孩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和那个男人身处在一片陌生的草丛中。

母亲的声音隔着门扉闷闷地传出。

“这……这里是哪里?”

“少拿了一件衣服。”

潘多拉啦害怕的向后退了退,手臂被男人的腕力扯了回来。

“咚咚——”身后传来敲门的声音。

“不要害怕,这里是回去的近道,马上就到家了。嘎哩、嘎哩……”男人笑了笑。微眯的眼眸弯成了一抹奇怪的弧度。

向前,靠近窗口。撩开的窗帘一角,有奇怪的气味溜进潘多拉啦的鼻腔。等到女孩将头探出窗外的下一秒,印在潘多拉啦眼眸里的情景让她脸孔变得扭曲了起来。

“我……我要走原来的那条路……”

还没从先前噩梦中彻底缓过神的潘多拉啦坐在床上,模样呆呆的走神了几分钟。窗外的光照透过窗帘的缝隙轻攀上被褥,与先前黑色的梦境形成反差。一边伸手拍着胸脯安抚自己,一边伸了个懒腰后走下床。窗外,杂草繁茂传出风浮下的沙沙声。

潘多拉啦挣扎了起来。一把将女孩拉回到自己身边的男人,这次蹲下了身。

说着,女人抱着一叠要洗的衣物,将门轻轻关上后,离开了。

“乖,叔叔,不是坏人。”男人的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潘多拉啦的额头,“有人说过,你很可爱吗?”手指插进了女孩的头发里,开始轻抓起头皮,“叔叔还蛮喜欢你的……”又是“嘎哩、嘎哩”牙齿相磨的声音,同时伴随着一抹诡异的笑。

“该起床了,今天太阳不错哦。”

潘多拉啦挣扎了一下,这次看见了男人露出衣袖的手腕,一条圆形的红色印痕露了出来,突然明白了形成这个印痕的原因,潘多拉啦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潘多拉啦摇了摇头。

【——难道说……——】

“嗯啊。”

就在这时,男人将唇靠近了潘多拉啦的额头,湿漉的舌头不停舔舐着那里,同时,男人的手指慢慢伸进了女孩的衣服里……

“没事吧?”

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空气像被压缩了一般,密度瞬间增加。

“嗯……做了一个噩梦。”

和母亲走过通往附近便利商店的小道,虚赫用脚蹭了蹭足底的黄沙,视线瞄到不远处的一片葱青,“草丛那边好像有什么声音,妈妈……”虚赫问母亲道。

而一觉惊醒后,竟然已经到了早上。

女人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过度苍白的面容在晨光里看起来有些扭曲。

潘多拉啦想起昨天看到那个男人后就一路疯狂地跑回家,晚上也没有吃就直接冲进房内,很快便睡着了。

远处的一片草植在眼前动了动。

在晨光下如风絮温柔的母亲的声音。

“快走!”沉浸在繁茂杂草翻动声中的母亲的声音,突然惊悚地发出。

“怎么了?”

仿佛远处正发生着罪恶事件一般,不让虚赫靠近那里的女人紧紧抓着自己的儿子,拉扯着他,快速地离开了。

母亲的声音轻唤着,感觉到另一个生活的气息在朝自己靠近。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额头。

空气从肌肤上划了过去,被捂住嘴巴的潘多拉啦横躺在草丛中泪流不止。男人已经褪下裤子,压在她的身上,从衣袋里拿出一根橡皮筋在她的左手腕上绑了两圈。绷紧的皮筋似乎就要压迫血管。

“潘多拉啦?”

“昨天,有一条狗,死了。嘎哩,嘎哩。”

真实的声音游进潘多拉啦的耳鼓,双瞳被光照覆盖。身体僵直着。

似笑非笑的嘴角往上扬了扬。

“潘多拉啦!”

“叔……叔叔,你要……干什么……干什么……”潘多拉啦害怕地泪流不止。

女孩惊醒了过来。

男人的脸挨近的自己。胡渣贴在自己的下巴上,有点疼。但比起这个来,更让人害怕的是,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究竟要做什么。

“呜哇——!!”

潘多拉啦突然觉得,自己在那个男人的眼里,就是一条狗。

“马上,就能把腿扳直了。你逃不了了。”在地上挣扎的潘多拉啦转过头,黑色的脑袋一下子伸到了她的面前。

“叔……叔叔是……杀死……狗的……凶手……”潘多拉啦闷闷的声音从男人的手掌缝隙中传了出来,“手……手腕上面的那圈……红……红色的印子,是因为一直……套着橡皮筋留下来的……”

一团黑影在朝自己靠近,传来闷闷的响声。

“嘎哩,嘎哩……狗的脑袋被打破咯。”男人仍然自言自语着。

“哐——”的一声,突然有人从后面用棍棒砸中了潘多拉啦,不堪重击后瘫倒在地上的女孩,听到身后传来“噗啪——”“噗啪——”橡皮筋的声音。

草丛跃入几只虫子,一只蚂蚁攀爬上了潘多拉啦的手腕。痒和恐惧同时降临。

潘多拉啦做了一个梦,自己奔跑在杂草繁茂间,不顾如刺般割破肌肤的针叶,内心被一种不安的声音驱使着,让自己快一点跑,再快一点。背后的草植燃烧起来,在灼红如血的炙热中滚出让人窒息的黑雾。

“只要那么……‘砰——!!’的一下!脑门就被打破了。哈哈!”

草丛没入阴影中被黑幕支配,即便不是昆虫繁殖的季节,却能在某个黑洞内听见幽暗的虫鸣声。现实与虚幻交织,涌入耳鼓。

男人突然的一声把潘多拉啦吓了一大跳。女孩哭的更加厉害了。

嘎哩、嘎哩、嘎哩、吱、吱——

男人在潘多拉啦的面前伸出了舌头,黑影朝着女孩的眼睑靠近。就在潘多拉啦紧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女孩感觉到一片湿濡的柔软舔舐上了眼睑的肌肤。那片散发着灼热的软体,沿着她眼睑的轮廓,不停舔舐着。

女孩无法抑制地“呜哇——”的大叫了一声,随后撒腿狂奔了起来。一路往家的方向跑去。

“你、逃、不、了、了。” 那个声音幽幽地说着。

不知道是幻听还是内心焦躁的不安在攀爬,耳鼓内确实又听到了拇指拉扯橡皮筋的声音。潘多拉啦突然感觉,那股黑影开始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皮筋的撕扯声变得越来越响。

舌头移到了脸颊。男人的身体,也紧紧贴向了自己……

“噗啪——”“噗啪——”

摇摇欲坠的视线,出现了常和摩哆哆、虚赫以及造泰一起玩的坡地。

没错,口罩下的嘴确实是在笑。而且笑得让人感到非常恐怖。

半个小时后,从草植中站起身的潘多拉啦摇晃着开始朝着那里走去。眼底好像出现了幻觉,竟然望见了站在那里的虚赫和造泰。

潘多拉啦抓紧了两肩的书包背带,开始加紧脚步前行,连走带跑不到一分钟时,等到再次回头看之前和中年男人说话的地方,女孩竟然意外的发现到,那个戴着口罩的怪人竟然一直站在原处看着自己。注意到潘多拉啦投来的视线,男人这次扯下了口罩。

“……潘多拉啦?”

“谢谢。”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的感情。临走过潘多拉啦身边时,女孩觉得,口罩下的脸孔似乎浮现过一抹诡谲的笑。

男孩挥舞着手朝她叫唤道。

“咦?唔……”渐渐反应过来的潘多拉啦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用沾满了泥的手揉了揉眼睛,直到看清跑来的两人。

“知道附近的便利商店在哪里吗?”男人问潘多拉啦道。

潘多拉啦伸手紧紧拉了拉自己身上狼狈的衣衫。

而对方正是之前一天才见过的,居住在三楼的那个中年男人。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渐渐沉入黑暗中的残阳下,一个戴着大口罩的男人的脸出现在自己的上方。

看到潘多拉啦狼狈的模样,虚赫大吃了一惊。

潘多拉啦与眼前的黑影撞在了一起,女孩发出有些惊恐的声音。等到抬起头来,明澈的眼眸突然放大了。

女孩衣服凌乱着,头发也乱七八糟,发丝间粘着几片叶子,双手沾满了泥土,手腕还有红色的圈状红印。看到虚赫和造泰的那一刻,潘多拉啦“呜哇——”的大哭了起来。

“啊——!”

几分钟前,有人路过草植,惊吓走了那个可怖的男人。临走时,被警告道“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就把你杀掉”,语末是男人抽搐的嘴角,似笑非笑。

最近黑夜降临得格外快,女孩的身影在黄昏下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潘多拉啦看了看两旁的草植,内心出现了不好的感觉。双手紧紧抓着肩膀的书包背带,脚底的步子变得越来越快。一直快步走到差不多居住的公寓处时,垂眸前行下的视线里,在含着黄沙的小道上,突然投来一片重重的阴影。

恐惧布满了全身。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惶恐、不安、战栗……沾满了全身,除了哭泣,什么也不能表达。

换做平时一定等他们两人一起回家,但今天早晨上学前被父母吩咐了要早一点回去。不得不先走一步的潘多拉啦和虚赫道别后,独自离开了学校。

见一直哭个不停地潘多拉啦,虚赫将她安置在一块台阶处后,便跑回去找摩哆哆。几分钟后,摩哆哆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唔啊,对哩。你忘了?”虚赫指了指教室黑板。左下角写着值日员名单。

安静的一角,潘多拉啦抽抽搭搭地哭着,造泰像个婴儿不知所措地手舞足蹈。

“呀,虚赫今天也值日吗?”

“我……我遇到了,杀……杀死狗的凶手……他……”

点了点头后,潘多拉啦和摩哆哆道别,来到隔壁自己的教室前,却正逢拿着拖把准备去厕所的虚赫。

潘多拉啦将自己可怖的遭遇逐一说出。经历太过于可怕以及难以想象,摩哆哆僵直在了原地,虚赫受到惊吓之余,则开始警惕而恐惧地向四周张望起来。

“值日完,一会儿还要开小组会哩。”摩哆哆弯下身发出的声音传出闷闷的感觉,“先和虚赫一起回去吧?”

“没……没事吧……潘多拉啦……”摩哆哆不安地说道。

“值日到几点呢?”潘多拉啦有些心不在焉。

谁也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情,在那个女孩的身上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可怕。光是听到,就开始觉得胃部泛起了恶心……

被问道“怎么了”时,反而答不上来。潘多拉啦的脑中只有那阵拉扯皮筋发出的声音。

“太……太可恶了……!潘多拉啦,你真的……没事吗?”摩哆哆继续不安地问道。

余晖从窗口投射进,在桌椅处勾勒出一片阴影。

可以将这些事告诉大人吗?答案一定是不能。潘多拉啦在心里最先否定到,突然觉得罪恶的人好像是自己。害怕被大人知道。非常的害怕……

“楼上似乎来了个怪叔叔。”潘多拉啦说。

“我要……怎么办……我好害怕……被……被橡皮筋绑了手腕……还有……变态的手总是在身上乱摸……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第二天放学。

“太……太过分了!”虚赫大吼道,“要……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线条变得模糊了起来。而耳鼓的那一阵橡皮筋被拉扯的声音,却久久地不能从脑海里清灭掉。

这句话才一出口,剩余三人的眼睛突然望向了虚赫。

潘多拉啦低着头看着倒印在餐桌玻璃上的自己的轮廓。

“怎……怎么教训?”摩哆哆怯生生地问道。

感到不安和害怕的原因,是因为听到了男人手里传来的那阵“噗啪——”“噗啪——”的橡皮筋的声音吧。

“比如……绑起来,揍一顿啦。妈妈说过,大人最可怕了……而且,竟然对潘多拉啦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脑子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充满了含糊和不真实感,却又来得让人感到忐忑不安。

摩哆哆垂下头,潘多拉啦还是一直哭个不停。几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摩哆哆之后问了潘多拉啦对方的样子和体重后,还是觉得没有把握。

为何会觉得那样子奇怪呢。

“不过……就这样算了,真是不甘心……”摩哆哆捏紧了拳头说。

脑子里想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吧?

“不能让大人,瞧不起我们!”虚赫吼了一声,“我们,呐,是三个人吧?那么多人,不可能打不到那个家伙的。”

【——可是……——】

“决定怎么办呢?”

“可是……”

三人开始商量起来,造泰这时已经仰躺在了地上。最终商量下来的结果是,由潘多拉啦把那个男人引去附近没有人的公园,然后,潘多拉啦趁着间隙逃走,虚赫和摩哆哆就一起上去揍他。

“来新的邻居,和潘多拉啦没有关系的哟!”母亲笑了起来,笑声和话音绵绕在了一起。

然而,让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计划却在三人决定的前一天进行了。

“唔……那个,只是有点儿好奇。”潘多拉啦瘪了瘪嘴:“突然来了一个不认识的叔叔……”

天空下着绵绵细雨,放学后的三人意外在回去的小道上撞见了那个男人。

母亲在餐桌前放起餐盘,对站在身侧的潘多拉啦问道。

将男人引去附近的公园,潘多拉啦害怕的蜷缩在滑滑梯里,突然,一只手从外面抓住了潘多拉啦的裙子,女孩“呜哇——”的大叫起来,从滑滑梯圆形的镂空外,一只眼睛伸了进来。潘多拉啦挣扎着大喝一声,最后从滑滑梯的另一边钻了出去。就在男人刚要转身去抓她的时候,背后,摩哆哆和虚赫抓着石子开始朝着男人丢去。

“怎么了?”

虚赫一边对潘多拉啦大喊着“快跑!”,一边丢着石子,向后退去。

“没错。”父亲说着,脑袋又伸回了厨房,然后继续从那里传来铲子炒菜的声音。

“嘎哩、嘎哩……”男人从嘴里发出让人害怕的磨牙声。

“啊……”被自己的丈夫这么一提醒,潘多拉啦母亲仿佛恍然大悟道:“他刚搬来的那一天,我们好像还在楼道里打过照面呢?”

摩哆哆绕到男人的身后,男人朝着虚赫那边渐渐靠近,虚赫眼见就要被逼到墙角。

“叔叔?”父亲的脑袋从厨房里探了出来,虚掩的门缝里不时漏出炒菜的香味:“说的大概是一个多月前搬来的那个人吧?”父亲的眼神看了看在客厅的潘多拉啦的母亲,像是在说“应该就是他吧?”这样的话。

男人在留着腥红圈状红印的手腕上,拨出了一根橡皮筋。就在快要逼近虚赫的时候。

“刚刚在楼道里,看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叔叔。”潘多拉啦睁大着眼睛问道。

“哇啊啊啊啊啊——!”

“三楼?”母亲疑惑地问着,随后走到了客厅,在餐桌前停了下来。

这时摩哆哆从脚边抓起一块钻头,狠狠地朝着男人扔去。

“妈妈!妈妈!”走到一楼,打开房门,潘多拉啦直径冲着父母的卧室跑去,冲着母亲喊道:“三楼搬来了新的邻居吗?”

“砰——!”的一声,东西打偏在男人的右肩上。男人立刻转过身,嘴里不停发着“嘎哩、嘎哩”的声音,脸孔也随之阴沉了下来。

刚才那阵“噗啪——”“噗啪——”的声音,是橡皮筋的声音吗。潘多拉啦不敢再往下想。

摩哆哆害怕的向后退了退,不停拾着脚边的东西像男人身上扔去。眼底充满了恐惧。

潘多拉啦的背脊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等到再回过头望去时,发现之前那个男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三楼的某间门缝里。

就在这时,虚赫从远处突然拗足了全力,随着一声大吼,运足了十倍的力气这次朝着男人扑了过去。虚赫扑倒在男人的身上,摩哆哆伸出腿将原本步调不稳的男人绊倒,没有预料到的是,男人的身体开始失去平衡朝着前方倒了下去。

走到三楼时,听见下方传来的一个男人的哼歌声,气息从鼻腔内低沉地发出。潘多拉啦心想着“是谁?”,抬起头时,看见了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男人的眸子望了潘多拉啦一眼,四目相对了几秒,就在随后各自朝着相反方向离开时,走到楼梯转口的潘多拉啦,突然听到了一阵“噗啪——”“噗啪——”的声音。

细雨落在三人的身上。

灰暗的阶梯落下沉重的影子,步子在湿漉的水泥地间发出“嗒嗒——”的闷响。

“咚——!”的一声,好像磕到金属后发出的声响。

和两人道别后,回去后的潘多拉啦来到了住所的楼顶,她将双臂支撑在屋顶的阳台上,拂面的清风透着雨季的潮湿味,直到手里一盒乳酸饮料吸到发出扁壳的声音,她顺手将盒子丢在了楼道的垃圾箱内,然后踏着步子从屋顶往家的方向走去。

等趴在男人身上的虚赫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已经被一片湿濡的腥红占据了……

“血……血……”

暴风雨停止了,在远处坡地草植的泥地里,留下不平整的水洼。混合着泥水的附近,有一些初生的杂草开始了生长。

沾染上血的虚赫吓得从男人的身上弹开,男人的面孔朝着水泥地,额头前是一根钢筋。尖口磕进了男人的头骨……

“嗯啊。”潘多拉啦微笑着,朝着虚赫摇了摇头:“没关系的。”笑容又恢复成了往常:“谢谢虚赫告诉我这些,被虚赫告知了真相后,反而不怕了。”

“哇啊啊啊啊……死……死了吗……”

“对不起……”虚赫低下了头:“我会……和妈妈说的……再也不会让妈妈来骚扰…潘多拉啦的……请你,原谅我。”说着,头垂得更低了。

分不出是谁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潘多拉啦诧异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一股恶心一下子泛上了喉咙,虚赫双手捂嘴,最后蹲在一旁吐了起来。脑海里只有被钢筋刺穿的前额,血滴滴答答流在地上的画面……

“诶?”

静到让人背脊发麻的公园,一个笨拙的身影突然闯了进来。看见这一幕的造泰,突然“咿咿呀呀”着大叫起来。

最初父亲离开时,母亲也有过会半夜去邻居的门的怪异举动。那时嘴里还会念念有词“我知道你在这里”这样的话。

“不要吵啊!造泰!”潘多拉啦连忙跑上去用手捂住了造泰的嘴。

“啊——!”想到这里,虚赫抬起了头来:“妈妈她……一定是把潘多拉啦的家里,当成了是第三者的家吧!”

“怎么办……我们……杀人了啊……”

自己不想被别的小孩嘲笑成是没有父亲的孩子,所以总是去忽略有父亲这个角色,死也不提起这个人。可是,母亲好像还是很喜欢父亲,父亲离开后,平日温和的母亲开始变得异常,女人整日站在楼道的阶梯上不停彷徨。起初,从她的嘴里还会说出有些骇人的话“要找到破坏妈妈和爸爸关系的第三者,要将她杀死”,说着,母亲就会微微挥起手中的刀片。

呕吐完后的虚赫,这次连眼泪也流了出来。

父亲抛弃了自己和母亲。虚赫想着。

“不是的……是这个家伙自己……”摩哆哆不想承认地拼命摇着头。

已经不太记得父亲的脸了。究竟是在几岁时离开自己和母亲的,也都不记得了。脑海里最后剩下的,只有父亲离开的前一天和母亲扭打在一起的背影。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潘多拉啦的下颚微微颤抖了起来,“可是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爸爸他……”虚赫冲破记忆的碎壳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好像有外遇……”

“不……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来过这里……对……不要去碰那个男人……我们现在快逃吧!”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好像是从……父亲离开的那一天,开始的……

虚赫满脸泪痕,就在准备撒腿就跑的时候,脚底在黄沙的小路上打滑了一下,险些跌倒。

母亲的举止,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异常的?虚赫在脑子里想着。头脑里立刻浮现出了母亲的两张脸,一张微笑着,一张则充满了诡谲。

追上去的潘多拉啦、摩哆哆还有被硬拽上的造泰,这次面面相觑着。

耳膜里浮上了幽暗天台传出的那阵声音,某个锐器切割着水泥地。一次又一次。

“明天一定会有人发现这里的,他们一定会报警的……”潘多拉啦说。

“刀片吗……”虚赫轻喃道。

“死也不要承认我们来过这里,如果问起来这个时间我们在干吗,就想好理由……”虚赫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即便是现在想来,也让人感到害怕。

“可是……如果真的被查到了怎么办……不是……还有一个人,看到了我们吗……”摩哆哆颤抖着声音说。

“虚赫你,知道阿姨为什么要……做那种那么让人感到害怕的事吗?”潘多拉啦试图在虚赫的身上找到事情的答案:“最近一次透过猫眼看到她,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刀片……”

【——没错,还有一个人……看到了他们今天所做的一切……——】

“诶?!”虚赫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妈妈她……”

三人的眼睛,突然一起看向了那个人——造泰。

“其实……当时看到的并不是一个男人,而是……虚赫的妈妈。”

造泰的眉毛紧皱着。

虚赫认真地听着。

“呐……造泰他脑筋不清楚,不会说出去的吧……”潘多拉啦看了看造泰,然后对造泰说,“造泰,你今天什么也没看见,对吗……”

“嗯嗯。”

“哈……哈哈……”摩哆哆的笑声充满了颤抖,“不会,有人相信,造泰的话吧?如果,造泰说出去的话……以前书上不是说过,没有完全辨别能力人的话,警察是不会信的吗。”

“最初出现的那次……就是在我没有来学校的凌晨。呐,之前说过,在猫眼里看到一个男人那件事吧?”

“不行!”虚赫的反应变得强烈了起来,“如果……如果有个万一的话……如果真的被查出我们今天来过这里的话,那么……”

看着虚赫脸上茫然的表情,摩哆哆和潘多拉啦觉得,可能虚赫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空气沉寂了。细雨转为了暴雨。闪电从天际划了过去。

“咦?!潘多拉啦家?”

【——如果,真的被查出我们今天来过这里的话,那么……——】

“呐,虚赫……我和潘多拉啦有一件事情,怎么也想不明白……”摩哆哆想了一会儿:“虚赫,你知道,你妈妈凌晨的时候总是会来敲潘多拉啦家房门这件事吗?”

“就说……这一切,都是造泰做的……”

听到摩哆哆的话,虚赫露出了颇为惊讶的表情。

轰——!

“咦?!妈妈?”

一道恐怖的闪电和雷鸣之后,骤落的暴风雨突然从天而降。

“是想说,关于虚赫母亲的那件事吧?”摩哆哆仿佛心领神会道。

潘多拉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车子从不宽的黄沙小道驾驶过,小镇的早晨被警笛鸣响声划破。

“可是……关于那件事……”

在一大片杂草繁茂的丛林附近,出事的公园已经围上禁戒线。周围有一些闻声而来的居民,面对现场死亡的男人,众人的表情都面露惧色。

“没有确凿的证据,暂时只能这么想。”

前来办案的是一个年约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男人来前就眉头紧皱。掺和着雨水的泥土粘腻在脚底,皮鞋是昨天才买的新鞋。雨天总是不能给人好的心情,加上又发生了死亡事件。

“所以,凶手还是大人吗?”潘多拉啦继续问着。

“释谷先生……”一个年轻警员走近中年男人身边,“看来事情不好办。”

“想要驯服也并不是非常难的事情。”虚赫接着说道。

昨晚的一场大雨洗刷了现场,所能留下的线索还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楚。虽然暂时不排除可能是意外致死事件,但案子一旦跟死亡牵扯上,总是不能草率对待。

看着潘多拉啦点了点头,摩哆哆继续道:“呐,所以啊,狗被杀死前,一定是被凶手先驯服了,起码把嘴给堵上了。一个孩子要做到这个地步,挺费力的。可是,那狗的体积若是对于大人来说就……”

“死者的情况怎么样?”

女孩想了一会儿,回忆起当时那个暴风雨的晚上,那天只听到了狗的闷叫和呻吟声,确实没有吠叫。

释谷拿出衣袋里的手套边套边询问道。

“而且,我不认为一个小孩子可以单凭自己的力量,杀死那样大的一条狗。呐,那些死去的狗虽然不是大型犬,但体积对我们来说,也称不上是小型,而且,狗在被杀死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吠叫吧?”摩哆哆的眼睛转向了潘多拉啦。

“额头插上了钢筋,这是致死的原因。几乎刺穿了,非常惨不忍睹。”

“原来是这样……”潘多拉啦认同道。

“钢筋是从哪里来的?”

“也就是说,这是两个人的行为吗?”虚赫做出推测:“真正的凶手杀死了狗,然后用橡皮筋将狗的四肢捆绑起来,而烧死狗的,则是常粱他们。所以,常粱他们并不是凶手。”

释谷查看了一下扎根在地上的钢筋,一头非常尖锐,上面还留着死者的血迹。

“嗯!那就是,只有第一起在草丛里的狗是被人杀死后再焚烧的,而之后就没有了。”

“询问过了,是半年前工人在改造公园时留下的。”

“很关键的地方?”潘多拉啦问。

“呐,尖尖的。”释谷用手腾空比划了一下钢筋的头,“一般来说平的会比较多,尖的可不常见。”

“也许,常粱并没有说谎吧。”摩哆哆道:“在坡地草丛里发现的狗,应该是整个虐杀事件的第一起,可第一起事件和之后的事件比较的话,仔细想想,我们好像漏了一个很关键的地方。”

“嗯。”

“摩哆哆……”潘多拉啦想了想:“你……相信常粱的话吗?”

警员点了点头。

脑子里出现了阴晦。

“呐,是这么‘砰——’的一声倒下去后中招的吧?还是面朝钢筋,这么说来当时是朝着钢筋走去的。有什么原因会突然倒下?如果不是因为有冲力,很难一下子就刺穿头骨吧?死者身上有搏斗过的痕迹吗?”

已经无所谓结果究竟是怎样了吧?常粱以飞快的速度离开了背后三人的视线。像是哪怕多呆一秒,就会被无穷尽的黑暗给吞噬般。

“没有,不过很奇怪,发现死者的时候,背后的衣服有些乱。”

常粱说。连一句“再见”也没有,身体就朝着三人的逆向处跑去,男孩似乎想与这件事情彻底撇开界限。眼底露出了“最好再也别找他谈这件事”的表情。

“是吗。”释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现场有反常的东西吗?”

“要走了,应该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吧?”

“说到反常的东西……”年轻警员用手指了指尸体附近,“……倒是有很奇怪的呕吐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呕吐物?”

摩哆哆、虚赫以及潘多拉啦彼此互望着对方,陷进了沉默。

“虽然被雨刷洗过,但还是残留了一些痕迹。那个……释谷先生,有没有这种可能,死者喝醉了,神志不清,呕吐后自己跌倒了。”

常粱的话,让在场的其余三人听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呐,如果是从那里先呕吐了,然后跌倒,死者不可能呈现出现在这个情况吧。死者是正面钢筋的,因为呕吐物就在钢筋横向的旁边。除非死者又走了回去,然后又朝钢筋这里跑了过来。”可是,怎么想都不合逻辑。

“嗯。”常梁点了点头:“我们真的没有杀狗!如果狗不是虚赫杀死的,那么,这里就藏着另一个真正的凶手!”

就在这时,释谷的视线突然注意到了围观人群中的一个孩子。对方的视线一直朝着用粉笔画着死者轮廓的地方看来。男孩怯生生地躲在母亲的身后。说起来,那位母亲也非常奇怪,面孔苍白的实在有点吓人,脸上没有表情,就像一张面具。

摩哆哆问,男孩的脑子闪过了曾在潘多拉啦家的后窗,发现的那只脑袋遭遇重击的狗的尸体。

“死者有没有喝酒等法医的尸检结果吧。”

“也就是说,你们当时在草丛里,看到了一只四肢被橡皮筋绑起来并被虐待的狗?狗的脑门是不是被利器打破了?”

吩咐完手下后,释谷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微眯着眼睛,朝着那对奇怪的母子走了过去。

“没有!”听到虚赫的话,常梁立刻大声辩驳道:“我们去的时候,就已经有人用橡皮筋将狗的四肢捆起来了!”

看到走来的释谷,男孩的脸上好像出现了恐惧。

“是你们干的,没错吧!”虚赫想起了当时的情景,路过草丛的时候,自己确实是在当时听到了从里面发出的一阵“噗啪——”的声音:“我当时听到了你们在拨弄橡皮筋的声音。”虚赫如实说。

“您好,这位女士,我是负责这件案子的释谷。”释谷向女人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随后脱掉右手的手套蹲下了身。

摩哆哆问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

“小弟弟,今年几岁了?”释谷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问那个男孩。

“把狗的四肢用橡皮筋捆起来,也是你们干的?”

男孩没有回答释谷。

潘多拉啦很难想象那群男孩当时的举动。直到现在,听到他们说要烧草丛,都感到一丝后怕。

“不要带小孩子来这里比较好哦,这里实在有点惨不忍睹。”释谷抬头对那位始终没有表情的母亲说。

“太危险了吧!如果真的烧起来的话要怎么办啊……”

“小弟弟你在看什么呢?”

“只是,觉得好玩……那时,有人突然拿出了打火机,其中一个人说了一句‘如果这片草丛烧秃了会怎么样’……”

释谷顺着那个男孩的视野方向看了过去,就在落到某一个点的时候,释谷的眉毛紧皱了一下。

“为什么要烧狗?”虚赫问。

之前自己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是在看事发的钢筋处,可顺着那个孩子的视线方向望去,其实真正看的,是残留在现场呕吐物的地方。释谷告诉自己,也许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其实和虚赫发现我们的时候没有差多少,也是在黄昏的时候。”

“快回家吧。”释谷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额头,结果差点将男孩吓了个半死,男孩的恐惧超乎释谷的想象。

摩哆哆点了点头,示意常梁继续说下去。

“走了,虚赫。”

“嗯。”

女人突然死死地抓紧了男孩的手,转身将男孩带离了人群。

“啊,就在虚赫路过草丛之前。”

看着离去的两人,释谷站起身,双眼微眯了起来。

摩哆哆企图让常梁理清脑中的头绪。已经落入地平线的夕阳褪去,连最后一道红通的边勒都从男孩的脸上消失了。

来调查的警察差不多在下午一点离开了,周围仍然围着禁戒线,警员取走了认为可做线索的东西,向围观的居民打听了死者的身份,得知是不久前搬来的新住户。

“呐,常梁,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呢?”

直到警员彻底离开后,从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浮出三个头。

常梁大大地点了点自己的头。

“只有……虚赫敢去现场……怎么,警察发现到什么了吗?”潘多拉啦不敢看向前方的事发地,一直背对着,面朝虚赫和摩哆哆两人,“好可怕,我不想坐牢啊……”

“嗯!”

“笨蛋!我们没有成年,所以我们不会坐牢的。”

摩哆哆的声音突然传出,他问垂头的常梁道。

虚赫的视线看向摩哆哆,摩哆哆垂着头,不发一语。

“你说,你们去的时候,那条狗已经死了?”

草丛的虫子最近稀少了许多,没有窸窣的虫鸣,气氛在此刻反而静得有些可怕。

潘多拉啦看着常梁的脸,女孩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可是……毕竟是因为我们……他才会……”

“不……不是这样的!虽然我确实想要陷害虚赫没错!可是,我们绝对没有杀死那条狗!绝对没有啊!”常梁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厉声道:“真的……过去的时候,它就已经死了……”

“不许说这种话!”

“没……还是没有办法相信。”摩哆哆说:“你们先杀死了城镇上的流浪狗,然后在黄昏的坡地下焚烧狗玩,结果被正巧路过的虚赫看见,为了防止虚赫说出去,你便想到了在我的门缝里塞便笺纸的事,你企图引导我们去怀疑虚赫,而就在你决定制造便笺纸计划之前,一件对你有利的事发生了,那就是为了想要更多的虫子,而将原本被我们埋葬的狗的尸体,重新挖出来的虚赫。或许正因为虚赫的这个动作,让你更加坚定了计划便笺纸信件,也说不定吧。”摩哆哆推测道。

虚赫的声音有些吓人,立刻朝摩哆哆喊道。

摩哆哆凝视着常粱的脸,已经在那张扭曲起来的面容上,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谎言了。

潘多拉啦差点又要哭了起来。自从男人死后,几乎每天都做噩梦。虽然心里一再告诉自己,错的是对方,只是为了给那种人一点教训,但事情一旦演变成可怕的致死事件,无论实施者之前有多么大的受害和委屈,似乎都抵不上杀了人这件事。不,他们没有杀人。潘多拉啦拼命摇着头想打消这种念头。

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人当成是凶手,声音像金属划过玻璃般,出现了刺耳的尖鸣。

“小孩子一般不太会被警察问到的。”虚赫说着,用齿咬起了自己的手指甲,“如果被问起来,就说在家里复习功课,如果父母能帮自己说话的话……呐,不行的话,就说出去玩了,我们彼此作证……”

“没有!才不是!我们没有杀死狗!我们去的时候,那条狗已经死了!!”常粱大叫道。

已经把可能会被审讯这件事都想到了。

虚赫回忆起了当时,耳鼓充斥着令人感到可怖的“噗啪——”“噗啪——”的声音。杂草燃烧起来印出红彤彤的光,血色的边线勾勒着丛间孩子们脸的轮廓。

“他们没有证据,我们没有杀人,是那个家伙自己跌下去撞上钢筋的,你们都看到了啊……”虚赫的表情就差没有大喊着“就算我当时撞了他又怎么样?!”。

“当初在坡地的草丛里焚烧狗的是你们啊!”

“虚赫……”

“凶手就是虚赫!我没有撒谎!”

潘多拉啦看着就快急哭的虚赫。

“别撒谎了!”潘多拉啦大叫起来。

“我……我可是为了……为了帮摩哆哆的啊……那个家伙……当时正朝摩哆哆走去……而且,而且……如果一开始,如果从一开始潘多拉啦就没有遇到那个家伙的话……也许之后根本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的啊……况且当时,是因为摩哆哆用脚绊了那个男人他才会跌倒的,我只是为了帮你们……”

“凶手是虚赫啊!”常粱辩驳道。

没错,我只是为了帮你们啊。虚赫想。

然而让人感到意外的,却是常粱一下子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他看着面前神色凝重的三人。

牙齿咬断了指甲,剥落了三分之一。

“诶?!”

“我们……我们要发誓……发誓谁也不能将今天的事说出去,如果谁说了……一定不得好死!”

潘多拉啦微弱着声音,音调出现了颤抖。

说着,三人缓缓举起了自己的手,开始对着阴霾的天际发誓道,谁如果将那天的事告诉别人的话,立刻就会死掉。

“狗是……常粱你们杀死的吧。”

发完誓后,潘多拉啦又哭了。心里充满了恐惧,却又谁也不能说。三人决定坚决不再提此事。

虚赫睁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人,静寂的长道内似乎有光线游动,那星星点点的痕迹仿佛让人再次记忆起草丛中绿植燃烧起来的情景。

人们对于事情的遗忘程度,有时总是超乎自己想象得快。

两人的反应让一旁的虚赫感到诧异,男孩的内心产生了一股难言感。

对于重要的事,会萦绕脑间一段时间,但总也会有忽略的时候。

“对!虚赫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子的人!”潘多拉啦这次也大喊了一声。

男人死亡的第二个月,警方的侦查行动开始变少,小镇上再看见警察出没的次数也日益减少。一般对于案子而言,如果不能马上侦破,往后时间越久越麻烦。

面前常粱的笑声,在男孩的耳鼓内渐渐远去。

距离男人死亡的八个月后,同在一所小学的虚赫、潘多拉啦以及摩哆哆从国小班级毕业。三人被分配到就近的国中,在不同班级就读。偶尔会被大人说起来“明明小时候很好的三人,长大了好像没有那么亲密了”“因为有新朋友的关系了?”

“那是事实,可虚赫绝对不是凶手!”摩哆哆立刻反驳道。

然而对于彼此疏远的原因,没有谁能比三个当事人更清楚的了。

常粱屏住了呼吸,男孩渐渐从之前被发现时的紧张中舒缓开来,“哈哈……”常粱从嘴里发出一阵爆笑声:“虚赫可是个虐待狂,他偷了草丛里的狗。”

摩哆哆还记得虚赫疏远自己时的那一天,在毕业考试当天看见虚赫,在后方叫到虚赫名字,看见的却是回过头面无表情的虚赫。没有微笑也没有招呼,像是瓢走了灵魂的双瞳,只是盯了摩哆哆两秒。

而那个一直给摩哆哆塞便笺的人,正是常粱。

进入到国中后,摩哆哆觉得虚赫好像越来越像他的母亲。除了学校几乎足不出户,肌肤也变得越来越苍白的过分。

即便之前已有猜测,但亲眼看到“那个人”就是“他”时,虚赫的心里仍然产生一阵说不出来的感觉。

最初还会和摩哆哆说话的潘多拉啦入班不久后,结实了新朋友。

虚赫拿过摩哆哆手里的便笺,在看见“那个人”的脸时,男孩皱了皱眉问道。

唯一没有改变的,大概就只有造泰了。现在造泰一如既往的眼神和模样,似乎随着时光永远不会更变的人就只有造泰一个了。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就算对什么都不会明白的造泰说“我心里很难过”也不行,因为,已经不想再开口去提那件事了。

同样是用报纸裁剪下来的碎字拼凑起来的纸条。

可是人,总是对于不想提的事,尤其记忆复杂。

摩哆哆拿过“那个人”手里的第三张便笺,纸上的内容是:【快远离虚赫那个虐待狂!】。

国中第一年。

对方的身影和楼道内潮湿的气氛粘腻在了一起。长长的影子拖拽在灰色的地面,散着诡异但不令人感到陌生。

和造泰一起躺在曾经游玩的草植中央,头顶一架飞机重重地开过,尾末留下一串飞机云。

当“那个人”第三次将白色便笺塞进摩哆哆的门缝时,被躲在长廊暗处的摩哆哆、潘多拉啦以及虚赫逮了个正着。

“再见了。”

城镇陷进了一片泥泞和湿漉中,像是包裹于厚重浓雾中的灰匣。这样的天气,无法让人产生什么好的心情。

摩哆哆朝着天空伸手,向着湛蓝的天空摆了摆。

短暂的晴朗过后,小镇迎来的却是另一场暴风雨的降临。

草植远处,虚赫面无表情地站着。颤抖的左手,好像也在挥动着,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