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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信号来临的第一时刻

“你银行卡上没收到钱?”伍廷浩又问。

“什么钱?我正想找你呢,那些人可等不及了,他们现在就在我店里,看来我是托不住了。”琦姐压低声音说,“那笔钱你到底准备得怎样了?”

“银行卡?哪一张?应该没有吧,我银行卡都是和手机绑定的,如果有钱存进去会给我发信息的。”

“琦姐,你有没有收到那笔钱?”伍廷浩待电话一接通张嘴就问。

“你去查一查,万一系统出错忘记发短信了呢。”伍廷浩说。

伍廷浩现在多少还存在一点侥幸心理,万一高爸爸在出事前先把钱汇过去了呢。而他当时也多留了一个心眼,那封信上的银行卡号写的是琦姐的,他怕万一高歌爸爸追究的话自己会受怀疑,而琦姐压根就不认识什么高歌,直接写她的银行卡号倒还少了一道转账的工序。

“但愿系统出一次错,怎么,你已经把钱打到我卡上了?”琦姐说。

他当时把高歌的两张身份证复印件粘在一起,并在信上提到一周之内汇款到银行卡上,伍廷浩原以为像高爸爸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在乎十万块钱,绝对会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可伍廷浩毕竟把人想的太简单了点,想从高爸爸头上分一杯羹的大有人在。

“呃,应该吧。”伍廷浩支支吾吾。

叶穗前脚刚走出门,伍廷浩就拿起手机拨通了琦姐的电话。其实他要比叶穗更清楚高歌的爸爸究竟是因为什么被抓起来的,令他没想到的是中间还有别人横插了一杠子。

“什么叫应该吧,你打了就是打了,没打就是没打,而且我现在走不开,如果我跟他们说去银行取钱的话,到了银行发现卡上是空的,你让我再怎么交代?”

“这个,其实都是林萧帆跟我讲的,高歌并没有说这些,林萧帆说好像是有人寄了一封信,那封信里讲了些什么吧。”叶穗说话间已经从床上下来,鞋都已经套上了一只,“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学校了。”叶穗话音未落便已经走出房门。

“你说你上厕所嘛。”伍廷浩说,“我还不信,你就一下都走不开。”

“那他知不知道是谁举报的?”伍廷浩装作忙其他的事情,问了一句,

“换做你试试,别在那说风凉话,你去外面打听一下渠八姐的名号就知道走不走得开了。”琦姐没好气的说。

“对啊,我们高中也是一个班的,人挺仗义,哎,好人没好报,据说他爸为人也挺不错,如果不是背后有小人举报,闹到了省里,麻烦也不至于招惹这么大。”叶穗说。

“那好,我现在就过去,你等着我啊。”伍廷浩说。

伍廷浩心里磕登一下,问叶穗,“是哪个高歌啊?咱班艺术班上的那个?”

“现在过来?你疯了?”琦姐说,“我刚刚把这档子事遮掩过去,你来只会添乱。”

“是高歌,”叶穗说,“他爸因为为他造假户口的事情被双规了,他好像要去省城投靠他舅舅去了,据说他到了那边要重新读一年高三,真可怜。”

伍廷浩想了想,说,“反正渠八姐又没见过我,我只是想尽快确认一下钱究竟到了没,我还是过去一趟吧。”

“好好好,我无权过问。”伍廷浩从后面将叶穗环住,叶穗将伍廷浩的手掰开。

“那钱如果到我卡上的话又不会再长翅膀飞了,你现在来看跟我一会下班去看有什么区别。”琦姐说。

“凭什么告诉你啊。”叶穗将衣服穿上。

“有区别。”伍廷浩很郑重的说,“总之,跟你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还是过去吧,一会听我电话。”说完,伍廷浩就挂上了电话。

“哎,怎么了到底,说正经的,是谁要走了啊?”

他看了一眼镜子,摸摸自己的下巴,胡须已经露出一截。他边整理衣服边想,今天晚上回来一定要把胡子刮干净。正当他准备出门时,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钻进厨房拿起一把水果刀,用报纸把刀刃包上放在了自己的背包里,走出厨房时望见那面与客厅相连的镜子还自嘲的笑了笑。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人间自有真情在。”叶穗说。

伍廷浩还在出租车上时就在给琦姐打电话,可一直都没有人接听。直到伍廷浩到酒吧门前时,琦姐的电话也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去时,酒吧里面走出一个个子不高的抽烟男子,还站在门口就朝伍廷浩喊到,“诶,你是不是来找琦姐的那个。”

“谁呀,最后要见你,难道你欠人家钱了?”伍廷浩开玩笑的说。

伍廷浩答应了一声,那个男子就朝里招了招手,示意伍廷浩进去。伍廷浩心里一紧,想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但既然来了又不好退缩,就跟随男子走进酒吧。

“哼,不指望你会来见我,至少已经有人在最后要见的那个人上选择过我了。”叶穗嘀咕着。

正是下午时分,酒吧里还没有什么客人,只有走廊深处一盏卫生间的灯开着,四周昏暗而安静,走在伍廷浩身前的男子还时不时回头望上他一眼,这更让他坚信一定出事了。可是A包的门一打开,一股气就朝伍廷浩身上压过来,闪烁的霹雳扫在他眼睛上,浓重的尼古丁味道和震耳欲聋的音响,让伍廷浩感慨这间包房的隔音效果同时,自己犹如一个台球桌上的台球,被白球撞了之后滚落进洞里。

“你都如此咄咄逼人了,我还敢有其他的答案吗。”伍廷浩说。

伍廷浩扫了一圈这间包厢,偌大的背投上投映着邓丽君,背投下面有几个女孩拿着百威扎成一堆在交谈着什么,一边说话还不忘扭动腰肢,包厢最底部有一个茶几,围着几个男人在那打扑克,还有几个在摇色子,而琦姐则在中间的沙发上坐着唱歌,旁边坐着一个抽着烟的女人,他想,这应该就是渠八姐了。

“这都是假设,你说啊,会见谁。”叶穗摇晃着伍廷浩。

琦姐看见伍廷浩,招呼他过来,渠八姐也循声望去,但很快又一副极不待见的样子把头扭了回去。

“这是一个不成立的命题,首先我不会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其次,哪有只准见一个人的规定啊。”伍廷浩开始钻牛角尖。

伍廷浩走了过去,琦姐站起身来跟渠八姐介绍说,“姐,我来跟你介绍,这是我朋友张浩,人已经站在你面前了,你大可当面对质,他是我一妹妹的男朋友,所以,您就别老吃醋了。”说着,还用手撒娇似的摇晃着渠八姐的胳膊,并朝伍廷浩使了个眼色。

“如果某一天,你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在你临行前只准你见一个人,你会见谁?”叶穗躺在床上,另一边躺倒着伍廷浩。

伍廷浩会意,大致明白琦姐的意思,只见渠八姐连看都没看伍廷浩一眼,竟把右手朝他的方向伸了过来,伍廷浩愣了一下,顺势赶忙迎上。

那天高歌在从楼梯上下来时,走到一半又折了回去,跑到最顶端拿起手机对着十字架咔嚓照了一张。事后林萧帆佩服高歌先知先觉的能力,因为那会是高歌最后一次在那里望着十字架。

“你好,大家都称呼我八姐,这间酒吧我有一份,既然是小琦的朋友,那希望你以后多来玩啊。”渠八姐与伍廷浩边握手边说,但整个过程都没有看伍廷浩一眼。

那是林萧帆印象中最后一次和高歌坐在学校食堂后面的楼梯上聊天,这是个很高很长的楼梯,是高歌在高一的时候因为喜欢一个女孩子发现的这里,那个女孩子每天都要坐在食堂固定的位置吃晚饭,高歌就尾随前来,坐在食堂后面的大台阶上偷偷望着里面。后来这个地方就成了他和林萧帆的窝点,登上台阶的最顶端,能够看得到不远处教堂尖顶的十字架。

伍廷浩答应着,之后琦姐在渠八姐身边耳语了一阵,而渠八姐则表现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接下来的举动令伍廷浩大为吃惊,他清楚地看到琦姐把胳膊环在渠八姐的脖颈间,在这个老女人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老女人的嘴角露出了微笑,然后示意琦姐离开。

高歌脸上的笑很僵硬,“可就怕喝凉水都塞牙缝的时候,一碟小菜也能把人噎死。”

琦姐关上包厢的门,伍廷浩能感觉到她那股一直闷在胸口的气瞬间撒了出来。

林萧帆笑着说,“我是兄你是弟,再说,这叫什么难啊,小菜一碟。”

“有什么电话里不能说,非得跑过来。”琦姐边说边往吧台走去。

“但愿吧。”高歌说,“哎,我们这算不算作难兄难弟啊。”

“里面那个就是渠八姐啊?”伍廷浩问了一句。

“没关系,钱的事我再想办法,爸爸的事,别太想不开,你舅舅不是在省里有很大关系吗,肯定会有办法的。”林萧帆说。

“恩,是不是个妖孽啊,不好惹的很哦,她前两天参了这间酒吧的股份,现在这间酒吧有她的一份,保不齐以后要天天来。”琦姐端起水杯,大口的灌着水。

“恐怕,这次我没法借钱给你了。”高歌苦笑道,“倒如果不是你找我借钱,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事。”

“没看出怎么不好惹啊,倒是……”伍廷浩顿了顿,“她是不是有点……”他并没有把那个词说出来,而是用眼神把想表达的信息传递给琦姐。

高歌把电话递给小周,小周一直对着话筒答应着,挂上电话之后,小周把高歌和林萧帆的自行车搬到后备箱里,然后开车把他们两个送回学校。

“是啊,知道我为什么走不开了吧,之前你打电话,她一口咬定你是我男朋友,说什么也不让我出去见你,之后你来了之后,我才撒了谎,好说歹说才放我出来的吗。”琦姐说。

高妈妈在电话那头的口气也软下许多,“跟你说,又有什么用呢,哎,孩子,赶紧回学校,听话,有什么事晚上回来再跟妈妈说,你把电话给小周。”

“她这么大年纪了就没结婚?”伍廷浩对渠八姐倒是挺好奇。

“妈,爸爸出事了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啊。”高歌话语间已经带了哭腔。

“谁知道呢,我怎么好开口问,反正有钱人啊大都好这一口。”琦姐说。

高妈妈还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怎么跟小周一起呢,你赶紧给我回去上课。”

“那你也忒能忍了吧,整天陪一老女人,不觉得恶心?”伍廷浩回想起刚才出包厢前琦姐在老女人脸上吻了一口。

“妈,你在哪呢。”高歌抢过电话来说。

“恶心?那也总比整天陪着老男人好吧。”琦姐无奈的说,“对了,你今天这么急匆匆赶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可能只是查一下钱到了没这么简单吧。”

小周很难为情的样子,“最近这段时间,恐怕有点难。”这时候,小周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竟然是高歌妈妈打来的。

伍廷浩突然缓过神来,忙不迭的说道,“靠,差点误了大事,赶紧赶紧,附近那里有银行没,去查一下你的银行卡有没有出事,是你那张中行卡哦。”

“小周哥哥。”高歌说,“我想见我爸一面。”

“哪一张中行的啊。”琦姐翻出钱包,查看着里面的银行卡,“我没有中行卡啊。”

“你啊,还是回去好好上课,大人的这事不该你操心,你也没法操心,你妈已经在私底下活动了,我感觉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放心吧。”小周宽慰着高歌。

“怎么可能没有,我前几天来找你时,明明在你梳妆台上看到一张,我就把卡号记下来了,我记得我还问了你,当时你答应了的。”伍廷浩说。

高歌没想打竟然是自己害了爸爸,夹着香烟的手指也开始颤抖,林萧帆在旁边听着看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没有啊,我怎么不记得。”琦姐努力去回忆,但怎么也记不起来,“我一向没办过中国银行的卡,我只有一张建行一张工行的,还有一张农行的卡是上大学的时候用的,哪来的中行卡。”琦姐还没说完,脸色就突然间变了样,“你说的是不是上个礼拜三,我那阵子上不去网,你拿硬盘来给我拷了几个电视剧,然后……”

小周狠抽了一口烟,把还剩下一半多的香烟扔出窗外,捏了下鼻子,说,“事情是这样的,上个礼拜三,我在整理高书记的办公桌,发现一封邮件,那时候高书记出去考察了,还要过一天才回来,我看那邮件有些特殊,因为上面收信人一栏直接写的高书记本人的名字,我之前见到过的邮件一向都是写副书记办公室,也由于高书记的邮件一向都是我打理,所以我就拆开看了,里面竟然是一封勒索信,同时附有你的两张身份证复印件,那信上说一个礼拜之内准备十万块钱,否则的话就把你高考移民的事情抖搂出去,我还在看信的时候,王市长走进办公室,我便把事情先向他汇报了一下,他当时很严肃的表情,还交代我不要把这事声张出去,让我把信交给他,他会去处理。我当时脑子就缺了那么一根弦,就把那信给了王市长,当天下午,这事我还没来得及跟高书记详谈,王市长就把那封信递到了纪检委,高书记就……哎,人心隔肚皮啊,姓王的早就盯紧市委书记的位置了,如果高书记不走,他八辈子也当不上。”

“然后我打开你笔记本电脑的时候发现在它旁边有一张中国银行卡,我问是不是你的。”伍廷浩接着说。

“小周哥哥,捡重点说,我爸现在究竟在哪里?”

“我当时回答,是?”琦姐有些难以相信的样子,“那我当时在做什么?”

高歌对小周嘴里的王副市长还颇有印象,前段时间还在一场家属酒会上撞见过,那人生的面善,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总是梳得很整齐,爸爸的事情难道跟那个男人有关系?

“你当时……”伍廷浩也沉不住气了,从高脚凳上下来,逼自己回忆当时的情景,“哎呀,我也忘了你干嘛去了,反正我问是不是你的,你说是。”

小周把车停在路边,给他们一人散了一颗烟,“你爸爸的事,也怪我当时脑子犯浑,不该把那种东西给王副市长,其实我觉得王副市长跟高书记那么多年的交情,不可能的呀。”

“你知道那是谁的卡吗?”琦姐说。

“我现在哪有心情吃饭啊,我妈的电话也打不通,究竟都怎么了。”高歌的声音几乎用吼出来的。

“难道真不是你的?”伍廷浩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琦姐脸上。

“你们俩还没吃饭吧,前面有家店的盖饭不错,我带你们去。”小周说着。

“那是,渠八姐的。”琦姐很认真的说,“那是渠八姐拿来给酒吧投资的钱,只在我那放了一会,我就转手给曹哥了,曹哥,你知道的,我们这以前的大老板。”琦姐说着,一副特不解的表情,“怎么,就那么一会的功夫,哪有那么巧的事,你说你好端端的记银行卡号干嘛啊。”

“小周哥哥,我爸怎么了?”高歌一坐上车就猴急的问。

“我不是想还钱吗。”伍廷浩一副特无辜的表情。

小周接到电话后不一会就开车回来了,林萧帆发现,那车不再是保时捷,而换成了小周自己的一辆中华。

“你还钱,现金也可以啊,最起码,你先跟我讲一声也行啊。”琦姐没好气的说。

可林萧帆不愿意离开,他有点不放心高歌现在的情绪,坚持留下来陪着高歌。

“那卡,还在曹哥那里吗?”

那个办事员脸色显得稍微有些尴尬,看见高歌身后的林萧帆,问高歌是不是他同学,高歌点头说是。然后那个办事员表示可以让林萧帆先走,他给高爸爸之前的秘书小周打电话,高爸爸的事情还是由小周来跟高歌讲比较好。

“曹哥把钱提出来之后就还给渠八姐了,也就是前天吧,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我都在场。”琦姐说,“怎么,难道你让我现在进去问问八姐那张卡上有没有多出十万块钱来,如果多出来的话就是我还的?”

这还是林萧帆第一次走进市委大院,在一楼大厅的办事员竟还认识高歌,说了几句寒暄话,高歌就迫不及待的问,“我爸呢,在不在办公室。”

“可以啊,你进去问问。”伍廷浩没心没肺的说。

高歌没有说话,径直骑上自行车朝市委办公室奔去,林萧帆也紧跟其后。

“亏你想的出来,钱到帐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没到呢,哎,你到底说个明白,我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那钱不是你去银行汇过去的?”

“你先别着急,要不我陪你去你爸单位看一下。”林萧帆对高歌说。

伍廷浩哭丧着脸说,“哎呀,不是,说了你也不明白。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既然爸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妈妈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高歌问林萧帆借来手机,拨通妈妈的电话,却一直都没有人接听。

琦姐说,“我哪知道怎么办啊,你都不跟我讲究竟发生了什么,哎,如果卡上没收到的话,那钱还在不在啊。”

高歌赶紧掏出手机拨通高爸爸的电话,却被告知自己手机已经欠费停机,怪不得早上林萧帆发短信自己会收不到,而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欠费的,以往都是高爸爸每个月给他交电话费,而这么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爸爸了。平常高爸爸一般都比较忙,晚上高歌下晚自习时高爸爸还在外面酒桌子上应酬,而第二天高歌骑车去上学时高爸爸还没有起来,甚至有时候连着几天不回家高歌也不会察觉。

“我也不知道啊,应该不在了吧。”伍廷浩说。

“对对对,是依法批捕,可能就是这回事吧,才把你爸的账户都冻结了,哎,这么大的事你妈也不告诉你?”中年男子显得很不解的模样。

“没收到就不在了?哪有这样的啊,还账还有一次性的啊。”琦姐不解的问。

“依法批捕。”旁边又一个青年人接着话茬说。

伍廷浩起身准备离开,“这样,我先走,钱的事我再想想办法,你也再尽量拖一下。”

“我怎么可能认识你爸,以前倒是希望能认识,现在,可不敢喽。”男人一遍整理着一沓资料一边说,“怎么,老爸被双规你当儿子的竟然能不知道?就算不知道也得看新闻吗,我就是从昨天的《棠城日报》上看到的,大标题,“原棠城市市委副书记高显波因滥用职务以及财务问题不明被检察机关,哎,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琦姐答应着,跟着伍廷浩来到酒吧门口,准备送他离开,刚把门拉开,一股强光照射进来,酒吧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三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伍廷浩和琦姐的出现倒把为首的那个警察吓了一跳。

“是啊,你认识我爸?”高歌慌忙转到这个中年男人所在的窗口。

“你好,我是棠城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赵凯文,渠富珍在不在这。”那名警察一脸严肃的说。

“你爸是不是市委副书记啊。”那个男人连头也不抬的说。

伍廷浩望了一眼身后的琦姐,只见琦姐慌忙点头说,“在,在里面。”

高歌点头称是。

“好,麻烦两位先不要走,帮忙带一下路,我们有些事情要问渠富珍。”警察说着。

这时,旁边窗口一个年级稍长的中年男人朝高歌问了一句,“高显波,你是高显波的儿子?”

渠八姐被从包厢内请了出来,里面若干男女也都一一鱼贯而出,琦姐把酒吧大厅里的灯全部打开,这大厅内的灯很少开过,现在启动竟有些迟缓。

“具体原因需要问户主本人,有可能是户主的在银行信贷方面的信用出了问题,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营业员倒回答的从容不迫,但高歌却很是着急,“那我现在急用钱怎么办啊,你们想想办法不行吗,我是开户人的儿子,高显波是我爸。”

“警察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渠富珍边说边找了张板凳坐了下来。赵警官本想帮她搬张凳子,却不料渠八姐自己先坐了下来,只好把那张凳子留给自己用。

“什么,冻结?”高歌张大了嘴巴,“不是,这卡一直在我手里,怎么冻上的?”

“您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赵凯文,现在有一些事情想问一下渠姐。”赵警官有条不紊的说。

“不好意思先生,您所持有的这张户名为‘高显波’的信用卡上的资金已经被冻结,暂时无法使用。”说着把卡退出窗口。

“哦,原来是赵队长,你叫我八姐就是,外面都这么叫我。”渠八姐表面上客气,但言谈举止间仍透露着一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不是,这是我爸的。一直都好好的,是出了什么问题啊。”高歌问。

“还不是队长,是副队长。”赵警官很认真的边说,边拿出一沓文件,“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一定要说实话。”

“请问这卡是您的吗?”营业员扶了下眼镜问高歌。

渠八姐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高歌便只得拿着银行卡走到银行窗口前,把卡递了进去,银行的营业员在电脑前面一阵乱敲。

“你现在在从事一些什么生意,接触一些什么类型的人,请具体说一下。”

林萧帆说,“咱还是进银行问一下吧,看是卡的问题还是机器出了问题。”

“那我一时半会还真说不清楚。”渠八姐说,“不过我经营的可都是正当生意,这间酒吧就有我的股份,你可以去工商部门找王局长查一下,我这从不偷税漏税,你也可以去街道派出所找钱所长问一下,我这也从没不良记录。”

“不会,我之前那个人还提到钱的,不会这么背吧,妈的到我就没钱。”高歌骂了一句。

赵警官还想解释些什么,但被渠八姐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我接触的也都是些正经人,你可以查一下在座各位,都没有案底没有前科,不信的话你可以直接给你们李局长打电话。”

林萧帆把卡插了进去,按照提示输入完毕密码,显示屏上竟显示“无权提取”。“是不是这台机器没钱了啊。”林萧帆问道。

听完这席话,赵警官浑身不自在,他在来之前就知道接了个烫手山芋,没想到不只是烫手那么简单,那蒸腾起的热气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来,我试一下。”林萧帆接过银行卡,看到上面的凸起是高歌父亲的名字,发现这绝非普通的银行卡,而是大人们使用的信用卡,可以透支的那种。

“那既然渠姐,呃,八姐说都是接触的些正经人,我理应收队,但是例行公事嘛,还是要查一下,小张,你配合着小刘把在场所有人的身份证清查一下,把那张调查表认真填一下。”赵警官不顾渠八姐异样的表情吩咐着,小张小刘两个警员便在旁边那张桌子上开始对每一个人的登记。

“不会不会,密码是我自己的生日,我怎么可能会忘。”高歌说着。

“八姐,让他们年轻人先忙着,我倒是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一下您,这个账号是不是属于您的。”赵警官说着,在渠八姐面前摆了一串数字。

“你是不是忘记密码了?”林萧帆从自行车上下来说。

“我账号多的很,不知道你说的这是不是我的。”渠八姐瞥了一眼那串数字,接着说,“再说了赵警官,你自己的每一张银行卡号你都能背下来不成,这又不是身份证号。”

“不对啊,萧帆,你过来帮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取不出来啊。”

赵警官听后,微微一笑说,“这个案子承蒙省厅领导的专门照顾,给了我们充足的时间,您一时半会认不出来也没关系,可以跟我回局里慢慢认。”

“你看,还用求,这算什么求啊,你等着,我去取。”话还没说完,就把自行车骑到附近的一个自动提款机边,林萧帆没下车,看着高歌钻进灯箱后面的提款机前鼓捣了好久,最后高歌竟挠着脑袋出来了。

渠八姐白了赵警官一眼,朝身后招了招手,之前去门口接伍廷浩的那个男子便靠了过来,男子低下脑袋,渠八姐耳语了几句,男子拿出手机,盯着桌子上那排号码输入到手机里,又在渠八姐耳边说了两句,然后退到后面。

“至少得两千吧,如果两千不够的话恐怕还要再求你支援一点。”林萧帆说。

“这银行卡确实是我的,怎么了。”渠八姐问赵警官。

“要多少啊。”高歌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4月14日,有一份寄往市委书记办公室的邮件,邮件里为一封勒索信,勒索金额为十万元,而那张勒索信里提到的银行卡号码,就是这一个。”赵警官说到最后的时候,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我急需一笔钱,呃,也不算太急吧,总之越快越好。”林萧帆见高歌挺爽快,就直接说了。

此话一出,在后面正排队准备接受检查的伍廷浩心中一紧,手心上的汗登时就浸出许多。倒是真正面对着赵警官的渠八姐依旧面不改色,很从容的说,“赵警官,您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我听不懂。”

“你还跟我客气,还用请?直接说就是了。”高歌倒显得无所谓,因为在他眼里,朋友能有求于他是对他看得起。

赵警官说,“八姐这么聪明的人,不会连这种逻辑都想不通吧,这次勒索案件,你是最大嫌疑人。”

“我有事要请你帮忙。”林萧帆推着车子说。

“是吗,勒索信,十万块,哼,这理由编的也太小儿科了吧,我渠八姐会为了十万块去勒索市委书记?而且,我更不会笨到把自己的银行卡写在上面吧,赵警官,究竟事为哪般只有你们这些人最清楚,州官一放火,我们平民百姓中混得好点的能帮着救救火,混得不好的也只有烧死的份,你说,我是属于哪一类呢。”

“没有啊。我没有收到你短信啊。”高歌很冤枉的样子,还拿出手机翻开短信目录给林萧帆看,林萧帆望了一眼,确实没有自己那条短信,难道是没发送过去?林萧帆也没多想,既然没收到短信,面谈也最好不过。

赵警官愣了一下,说,“您有些误会,这次并非刻意针对您而来,也确实是出了这么一个案子,而且也蹊跷,案犯在勒索信里还就写了您的银行卡号,说一周之内往这个账户上打十万块,我们也是一点点积累线索,还请您配合。”

“给你发短信,怎么不理我啊。”林萧帆说,“还是一看我求你有事,就缩头缩脑了?”

渠八姐说,“好,那我能问一下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而勒索的呢。”

借钱这种事情,林萧帆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高歌,首先这个家伙不缺钱,几千上万对他来讲都不在话下,而且他不会过问太多。林萧帆想着,就给高歌发了一条短讯过去,可半天都没有回复,他望见高歌埋在桌洞里看小说,以为他没有注意到手机,就硬生生挨到了放学。

赵警官说,“这个,恐怕在这里不好讲。”

可自己身上的资金又不多,艺考的时候虽然瞒着爸爸妈妈省下了一些钱,但那些钱恐怕远远不够,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应该提前准备下,免得临时抱佛脚,而且这种事情也不能图省钱,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不能出一点差池。

渠八姐说,“我听闻前段时间高书记下马,就是因为被人举报,不会是跟这个案子有关吧,再或者,你们是想声东击西,以查这个案子为由暗地里查作风问题?我跟高书记,可是一向没什么来往的。”

林萧帆顿时松了一口气,而他在松这口气的同时也越发感觉这个孩子不能留,对于这么一颗不应该埋下却又随时都可能引爆的炸弹来说,还是尽快找个时间拆除的好。

赵警官无奈,感觉这么问下去完全没有什么效果,渠八姐看似在逃避话题,或许实际上她根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赵警官望向旁边小张小刘的调查情况,渠八姐的一个手下正在和小刘纠缠,小张那边正在查阅每个人的身份证,一个个念着核对名字。

黄一薇喘着气,脸色红扑扑的,“你真是脑筋不转圈,我又不傻,如果我跟我妈说了的话你还能活着站在这?”

“伍廷浩,伍廷浩是哪一个?伍廷浩,写的是不是伍廷浩啊。”

散队的时候,林萧帆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真的跟你妈说了?”

念到这个名字时,渠八姐情不自禁扭头看了一眼,之前自称“张浩”的那个家伙竟举着手神色匆忙的来到前面。渠八姐愣了一下,转而朝后瞥了一眼琦姐。

跑步时林萧帆时不时望向黄一薇,其中有几次视线是停留在黄一薇小腹上的,黄一薇也注意到了林萧帆的这个举动,感觉好笑,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偶尔也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望他几眼。

“你小子原来叫伍廷浩啊,原来就是你小子叫伍廷浩啊。”渠八姐说。

“林萧帆,你怎么变怂了呢。”黄一薇生气的说了一句。这时候,队伍已经开始跑了,林萧帆接近一米八的个子矗在前排很扎眼。

伍廷浩之前由于银行卡的事情一直魂不守舍,以至于被叫了好几遍名字都没注意到,而现在自己身份暴露,额头上都已经渗出汗水来。

林萧帆吃了一惊,“怎么,你妈已经知道了?你怎么能……”

“钱准备好了吗?如果不是你,这间酒吧我早就盘过来了,害的我又筹了一笔钱才搞定,你小子最好给我麻利点,借我渠八姐的钱,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还清的。”

黄一薇把头甩向一侧,“我妈每天接我送我不对吗,我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身价大不如从前,可得好好照看着,不像某人,只想着怎么让我掉两斤肉。”

伍廷浩一声不吭,只是在那里填着表格。

林萧帆说,“这么久,我不一直都没机会吗,每天你妈都来接你上下课,生怕你被拐跑了似的。”说着,他又朝身后望了一眼,“我都查清楚了,在西郊有个医院,做这个倒还在行,网上评价也不错,我们可以抽时间去看看。”

“你小子倒是放个屁啊,十万块钱,算上利息的话至少得十二万了吧。”

黄一薇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看来你记性不赖啊,这么久你也真能沉得住气。”

十万。赵警官现在对这个词眼相当敏感,他条件反射般将目光锁定在伍廷浩身上。二十出头,中等个头,学生装扮,

林萧帆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才有重新把头低下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别再耍小性子了,我们又都不是小孩。”

赵警官起身,走到伍廷浩面前,伍廷浩感觉到赵警官在一步步朝自己逼近,赶忙填完剩下的表格,就准备离开,却被赵警官叫住。

“做什么?”黄一薇倒是毫不顾忌,很大声的回了一句。

赵警官接过表格,眼神耷拉下去,“伍廷浩”,他慢悠悠的念着。

林萧帆看黄一薇还在耍性子,知道她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开始说起正题,低声在黄一薇耳朵根那里说,“抽个时间,我们去做了吧。”

伍廷浩满脸堆笑的点点头,却始终不敢正视对面的警官,双手十指使劲板着桌角,想努力找到一个支点撑住自己。

“为什么不能吃药啊。”黄一薇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赵警官继续往下看,职业一栏写着“学生”,单位上写着“棠城艺术学院”。

“上火?没事吧。”林萧帆现在就怕黄一薇有事,“吃药了没,哦,对,不能乱吃药,没吃药吧。”

“你在棠城艺术学院上学啊,学的什么专业?”赵警官问道。

“没听清楚,这段时间上火,耳朵不好。”黄一薇说。

“编导系。”伍廷浩小心翼翼的回答,同时不敢多说一个字,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份正在一步步暴露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叫了你那么多声,怎么不理我啊。”林萧帆说。

赵警官对棠城艺术学院也有所了解,棠城前些年在南部郊区兴建了一处大学城,还打出“建设国内科教新城”的口号,这棠城艺术学院算作大学城里数一数二的院校了,而且在国内艺术类高校中也总能争取点名次,自己的几个朋友也都在这所大学里任职,经常带一些艺术学院的女孩子出来喝酒泡吧,风光得很。

“一薇。”林萧帆叫黄一薇的时候,她正和几个女生围成一圈讨论某个明星的八卦,黄一薇其实已经听到是林萧帆在叫她,故意没有去搭理,而是继续跟旁的女生聊的起劲,直到林萧帆又叫了几声,周围的女生已经开始起哄的时候,黄一薇才慢慢转过身来,但并没有到后排去,而是等林萧帆自己过来。

赵警官抬起头打量了一下伍廷浩,问,“渠八姐那钱你借了多久了?你一个大学生借十万块钱做什么。”

林萧帆这段时间睡眠质量很差,前所未有的入睡困难,即便是睡着了也是接二连三的做噩梦。最近这段时间除了在学校上课时间,他都很少能和黄一薇有过多接触,由于临近高考,黄妈妈每天都开车来接黄一薇放学,这样以前偶尔可以放学在一起回家的机会也没有了。而且林萧帆的卧室和爸爸妈妈的卧室紧挨着,打电话难免不方便,发短信的话又一时无法说清楚。所以林萧帆这天在上课间操的时候终于憋不住到黄一薇所在的前排。

伍廷浩的脑海里开始迅速进行着公式转换,设想着每一个答案会换来什么样的问题,在这种关头他可不想露出半点破绽。

叶穗直到班里的人开始陆续走进教室时才开始擦另一半黑板,她回头瞥见黄一薇在回到教室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水杯大口大口的灌着,看着黄一薇的脖颈,叶穗突然释然了许多,感到无比的轻松。甚至在去洗手的时候喉间还轻轻哼唱着歌,她看见不知道是粉笔末还是药粉末经过水的冲洗进入到下水道,右手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确实,沾满粉末的手要比沾满鲜血的手好洗得多。

“半年多了,利息算上的话也都不少一笔了。”渠八姐抢着话茬说,然后她又把赵警官盯着,“赵警官,欠债还钱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摆在桌面上的事情你们总要给我们老百姓拿个主意吧。”

林萧帆边跑,视线却不经意就瞥向黄一薇,而黄一薇也偶尔用微笑的眼睛来回视。叶穗一直望着他们消失在办公楼的拐角处,手里使劲攥着那包堕胎药粉末,纸袋已经顺着折痕裂开,淡黄色的粉末沾在手上,和之前的粉笔末混在一起。

赵警官面无表情的望了渠八姐一眼,接着又把头扭向伍廷浩那一边,等待着他的回答。

每个班级都有一个这样的摄像头,但一般只有在考试的时候才开启,叶穗踱到门口,朝摄像头的屁股望去,启动器的灯并没有打开,这才放心的呼出一口气。而这时她又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瞥到窗外自己班级的队伍又跑了过来,这样算来就只剩下半圈了,必须要赶紧决定,在她准备即将返回教室时,竟看到林萧帆和黄一薇跑在了同一横排,而往日林萧帆都是跑在最后一排的。

渠八姐有点沉不住气了,嚷着,“哎呦,你这是不相信我怎的,我可是有证人的,小琦,你给我过来。”

可叶穗把茶杯盖拧开之后手就一直颤抖不止,茶杯中的水在圆筒状的内壁上来回冲撞着,愣神的间隙,她听到班里体育委员的口号声从楼下经过,应该已经跑完一圈了,得抓紧才是,叶穗狠了下心,哆哆嗦嗦的把纸包打开,脑际间猛然划过一道闪电,之后她迅速转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讲台上,而眼睛却瞥着教室门上的摄像头。

话音刚落,琦姐一脸职业性的微笑出现在了赵警官面前。

外面已经陆陆续续响起了各班体育委员的口哨声,这说明课间操已经开始了。他们一般会围绕着学校中间的办公楼跑两圈半,时长大约五分多钟,而对于现在已经把包裹好的粉末拿在手里的叶穗来说,五分钟似乎太长了点,她只需要一秒钟就能把粉末倒进黄一薇的神色茶杯里。

“这钱是从你手上借出去的,你最清楚,赵警官问话你可要如实交代。”渠八姐说。

一想到这,叶穗刚才还昏沉沉的头脑就立刻变得清醒许多,而且刚才因为擦黑板的烦躁心情也一扫全无,看来这个课间她除了开窗户擦黑板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赵警官无奈,知道这事不扯清楚的话渠八姐不会罢休,只得又问了相同的问题,琦姐回答的倒挺从容,“其实他是今年一月初借走了那十万块钱,他最刚开始说是要去买房子,说最近贷款银行利息太高,一年还下来利息都够付首付了,就想先从我这借,毕竟我不会问他要利息,谁知道他一拿到这么多钱心思就野了,就把钱全拿去做了投资,不料全赔了进去,所以才迟迟还不上这笔钱。”

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下叶穗一个人了,她无力的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以保证教室内的空气流通,然后又把黑板擦干净,这是课间值日生所必须要做的事情。可擦黑板偏偏是叶穗最讨厌做的事情,那粉末会停留在发梢一天都消失不掉,反正今天教室里也没有其他人,叶穗就拿了一个塑料袋套在头上去擦黑板,才擦了不到一半的时候右手上就已经满是粉末,叶穗烦闷的望着自己被粉末包裹的右手,脑海突然闪现了一个场景,是昨天晚上她偷偷把堕胎药全部碾碎成粉末的场景,那粉末就和这粉笔末一样细腻飘渺。

赵警官听完,继续问琦姐,“这么多钱,还不是你自己的,怎么能说借就借出去呢。”

第二天叶穗到教室后就趴在座位上补瞌睡,竟一直睡到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她听到外面正在吹课间操的集合号,知道自己睡过了,想坚持着去上课间操,可脑袋却昏沉沉的,干脆跟体育委员请假,代替了当天的课间值日生。

琦姐说,“我和他之前在大学就认识,他是小我两届的学弟,我们是同一个社团的,所以我对他还算是有些了解,知道他不是那种借钱不还的人。”

叶穗努力想去睡,可越是努力头脑就越发清醒。看着漆黑的窗外,叶穗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不喜欢在晚上睡觉的家伙,晚上太黑,睡着的她会没有安全感。

“那他打借条了没。”赵警官问。

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在听到伍廷浩说黄一薇怀上林萧帆孩子的时候,自己第一反应就是黄一薇肚子中的孩子不能留,当时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琦姐一副挺尴尬的表情,“没,当时我也是碍于面子,没让他打借条,那种东西似乎在我们这辈人看来太伤感情了。”

晚上回到家后,原本已经很累的叶穗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突然想不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要帮着黄一薇把胎儿打掉呢,对,确实是帮着黄一薇打掉的胎儿。他和林萧帆还都是学生,怀孕自然不能生育,必定要想办法打掉,而自己如此吃力却倒成全了别人。

赵警官若有所思的微微点头,似乎也在默认琦姐的说法,他也经常能遇到一些这种民事案件,就是双方碍于面子,在借钱时没有立下字据,所以才导致还钱时纠纷增多的情况。

水面上蒸腾着沁人的香。

伍廷浩在旁边听着,见琦姐反应倒挺快,似乎都替自己搪塞过去了,打心底感激琦姐,自己之前紧张的心情也渐渐缓和,他看赵警官暂时也没找到什么头绪,也想稍微扭转一下气氛,就从包里掏出香烟,很客气的递给赵警官,又摸出打火机来替赵警官点上,但就在点烟时,赵警官不经意间瞥到打火机上印有的一行醒目字眼。

它们从杯底慢慢上浮,漂到茶杯口,遮蔽住整个水面。

“你这打火机是从哪里来的?”赵警官一把握住伍廷浩的手腕,把那枚打火机从他掌心里抠出来。

原本干枯的茶叶经过沸水的浸润变得硕大饱满,身体也彻底伸展开来。

“这,这是一次吃饭的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伍廷浩的汗珠又渗了出来,他没料到自己竟坏在了一个打火机身上,刚才拿出来时就有些后悔,又来不及再收回去。

“怎么了,看什么呢。”伍廷浩把一个刷的很干净的透明茶杯摆在茶几上,茶杯里已经薄薄铺了一层嫩绿的茶叶。“这是我一同学从浙江那边带来的绿茶,虽然比不上龙井但味道也不错的,你尝尝。”说罢,伍廷浩拎起刚刚烧开的热水,在杯沿处注入沸腾的热水。叶穗看到伍廷浩右手臂上凸起的肌肉,在伍廷浩把热水放下的一瞬,叶穗一把拉住伍廷浩的胳膊,把他也拽到了沙发上来。

赵警官将那枚打火机摊放在手心里,注视着上面印有“凤堂艺术培训”的字样,抬起头来问伍廷浩,“那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伍廷浩一个人在厨房里喋喋不休的谈着些什么,这些叶穗都没有听进去,她痴痴的望着镜子中的男人,感觉像是挂了一幅画在眼前。

伍廷浩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呃,大概知道,听说过。”

叶穗缩在沙发里,从她这个位置正好能望见厨房与客厅间的那块落地镜子,镜子上显现着伍廷浩清晰的身影,他穿着篮球服上的大裤衩,粗壮的小腿上均匀排列着漆黑的汗毛,上身是一件背心,连胳膊与后背连接处的肌肉都能清晰看到。

赵警官拿出手机,照着打火机上的号码拨了过去,伍廷浩看着他这一举动,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我就没见过你这个年纪的女生如此狂爱茶叶的,按说现在90后的孩子应该是崇尚喝咖啡啊。”伍廷浩在厨房里边忙活着烧水边说。

“喂,您好,请问是凤堂艺考培训吗?哦,我想打听一点情况,你们那里有没有一个叫伍廷浩的编导老师啊,哦,哦,那我还想再咨询一个问题,这个伍老师班上有没有一个名叫高歌的学生啊。哦,好,好,哎,谢谢您,我只是咨询一下,哎,好,一定多帮你们宣传,恩,谢谢您啊,再见。”

“水,最好放点茶叶。”叶穗有气无力的说。

赵警官挂上电话时,伍廷浩竟腾的一下转身就跑,赵警官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倒是渠八姐喊了一声,“去追,不还钱就想溜,别让他跑了。”

“没去上晚自习?你现在越来越会逃课了哈。”伍廷浩转身走进厨房,“喝点什么?”

伍廷浩感觉外面的世界特别亮,甚至晃的眼花缭乱,他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只是不停的跑,原本熟悉的街道此刻也变得特别陌生,他甚至都不知道过了前面的十字路口通向何方。

“你还有什么不方便的。”叶穗把背包放在椅子上,把自己陷进沙发里。

他听到后面的叫喊声,在转弯时朝后望了一眼,是渠八姐那个手下,正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朝自己追来,伍廷浩脑海中闪过一瞬和他拼了的念头,于是把手伸进背包里,紧紧握住那把水果刀的刀柄,突然间,背后一只手紧紧拽住了自己,伍廷浩猛的一个转身,顺势将刀刺进了背后那个人的体内。

“事先来也不知道先发个信息,万一我不方便呢。”伍廷浩埋怨道。

赵警官一时没反应过来,刀已经插进自己的身体里,他还紧紧拽住伍廷浩,伍廷浩一看竟然是赵警官,更加慌神,他只想赶紧跑掉,于是又刺了一刀,又刺了一刀。

伍廷浩对于叶穗的到来很是吃惊,似乎还有点生气的意思,因为这段时间叶穗没有给他打一个电话发一条短讯,而且每次到来事先都不会打声招呼。

几名男子从后面扑了上来,伍廷浩的刀被夺走,他被压在众人下面,手还做着刚才向前刺的动作。

拿到药之后,叶穗没有回学校上晚自习,而是骑着车子朝伍廷浩住的小区奔去。她不知怎的,每次在自己特别惊惶无措的时候就特别想念伍廷浩,特别想念他带给自己的某种东西,那种东西是林萧帆抑或高歌都不能带给她的。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临近高考,学校自然会克扣假期,上个礼拜的五一节学校只放了一天假,然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休息,叶穗的感冒也持续了一个多礼拜,不知怎的,最近身体虚弱的有些不正常,睡得再多也总是感觉困乏,脸上的肉也松散耷拉着。

叶穗跨上自行车围着巷子转了一圈,不知怎的又回到了刚才那家店门前。那个灯箱已经亮起了灯,“人流药流”的字眼在即将落下的夜幕中异常扎眼。

她感觉应该是上个月总是处于一种紧张状态下的缘故。

没等女大夫说完,叶穗就又一次冲过了门帘,这一次依旧有几根勾住了她的头发,但她都没有过多理睬,而是径直抛开,门帘将发丝扯断一阵疼痛。

每年的四月份,可以说是艺考生们最无法安静的一个月,全国所有艺术学校的艺考合格证几乎都会在这个月发放完毕,一般这个时候,艺术生们都会时刻期盼着学校或者小区的传达室黑板上会出现自己的名字,都期盼着自己能够收到那份薄薄的信笺。

女大夫无奈,找完钱之后还不忘补上一句,“吃这个药或许会有些副作用,说明书上有介绍,一般第一天就会流血,三天内就会有强烈反应,到时候如果身体承受不住的话,再过来找我。”

可这个四月,叶穗没有收到一份写有自己名字的信件,或许在高考报名信息卡上,她也只有在“普通生”后面的矩形内用2B铅笔涂成油亮的黑色。黄一薇在收到南京电影学院的合格证时并没有像叶穗预料到的那样会喧嚣很久,这倒有些不像黄一薇的作风,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黄一薇和林萧帆取得了同样的分数名次,如果依了风花雪月来看这似乎是莫大的缘分,但现实意义上讲,他们两个才是十足的竞争对手,文化课的成绩将决定他们两个谁上谁下。

“我知道了,我自己回去看说明书吧,一共多少钱。”叶穗忙不迭想离开这里,不知怎的,她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以及自行车声心里都一阵慌乱,不知道某个路过的人会不会朝里面望一眼,不知道他们心中升起的是厌恶还是怜悯。

持续的感冒使得叶穗整日昏昏沉沉,挨到五月中旬时才得到一天的施舍假期,在家中睡到午后,睁开眼在床上发呆良久,然后轻轻从床下的一个纸盒子里抽出一个东西攥在手里,起身去卫生间。

“就算是吃药也得严格把握着时间。”女大夫说着,取出其中一盒药,“这种药每天早晨吃两片,晚上吃一片,用冷开水服用,注意,服药后两个小时不能吃东西,还有这种药……”

从座便器上起来时,叶穗的两腿关节处隐隐有些酸胀,不知不觉已经已经待在厕所这么久了。她按照惯例将试纸用一小块卫生纸包住,放进牛仔裤屁股口袋里,试纸的包装纸亦是如此,叶穗的确是个谨慎的姑娘,但既然能到用验孕试纸的份上,说明她还是不够谨慎。

“不要,我没时间,还是吃药吧。”叶穗说。

叶穗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自己安慰自己了,肯定是试纸出错了,一块钱一根的东西怎么能信呢。但一次又一次的双横线让自己的安慰也慢慢显现出欺骗的影子。叶穗站在镜子前,她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肚子上,可那镜子却将自己的丑态展现无余。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伍廷浩的电话,可对方依旧是无法接通。

女大夫叹了口气,蹲下身把两盒药摆在柜台上,“小姑娘,你听我说,药流的话有一定危险性的,有可能流不干净还要用人流来补救,你不如直接做人流算了,五百块钱的我可以打个折。”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去上课吧。不就是怀孕了吗,能把我怎么样。

“你就把药卖给我吧,要见效快的。”叶穗竟然脱口而出。

叶穗边想边挎着背包往学校走去,这次她已经不再是自我安慰了,而是视死如归。可即便不知在脑海里演练过多少次最糟糕的结局,叶穗还是会有意无意在人群中遮挡住自己的小腹,虽然现在还没有隆起,可她老感觉每一个从她身边走过的人都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一个正不断长大的婴孩,甚至他的萌生是带有声音的,就算看不到也能听得到,叶穗自己在深夜时都会被那生长的声音吵醒,是像焚烧秸秆一样的啪啪声。

女大夫知道面前站着的完全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生,面对这种事情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便有些意味深长的说,“小姑娘,这个可不是小事,有可能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可要好好把握。”

走到教室里时,原本应该是早自习的时间,可大家都三五成群的讨论着什么,完全没有上课的样子。叶穗缓缓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发现黄一薇四处吆喝着,一副要准备离开的样子。

“呃,确定吧,应该是。”叶穗回答的越来越没有底气,毕竟又不是自己怀孕。

“都去做什么啊?”叶穗问她。

“哦,确定怀孕了吗?去检查过没有。”女大夫又问。

“你不知道?”黄一薇有些诧异,她也感觉到叶穗这段时间魂不守舍的,“今天是高考体检啊,老穆安排了那么多遍你都忘了?”

“恩,差不多吧,一个半月吧。”叶穗想了想回答道。

叶穗恍然大悟,隐约记起昨天晚自习下课前老穆在讲台上一再重申着今天不能吃早饭之类的问题,而自己当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就是停经多久了,两个月没来了?”女大夫继续问。

“你没吃早饭吧,要抽血哦。”黄一薇又提醒了一句。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叶穗下意识将背包遮挡在小腹前,怕这个女大夫会看出什么破绽。

抽血。叶穗脑子翁了一声。

“药流啊,你,多少天了有?”女大夫拿眼睛打量了一下叶穗的肚子。

“要抽血啊?”叶穗脱口而出。

“不是人流,是要吃药的那种。”这么一来一去,叶穗倒显得轻松不少,她把还挂在头发上肩膀上的门帘取下来,那几根门帘来回甩动着,冲击在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门框间。

“是啊,怎么,你还怕抽血?”黄一薇心里冷冷笑了一下,琢磨着一会怎么看叶穗晕血的好戏。

“哦,想人流啊,有三百的有五百的,你想做哪种?”女大夫很直接的问。

“是有点怕,不过也不怎么怕,都还要查些什么啊?”叶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也不是,已经有了,不想要……”叶穗说的很小声,但那个女大夫也听得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视力,肺活量,胸透……”黄一薇说到一半,看见林萧凡和高歌两个人从前门走进教室,就朝他们喊起来,“你们两个是不是去偷吃了早饭,怎么来这么晚?”

“那是验孕棒?”女大夫把洁尔阴放回柜台问道。

高歌说,“没那么夸张吧,嘴长在我自己身上,吃个早饭还用得着偷啊?”

“不是。”叶穗摆了摆手。

黄一薇没有搭理高歌,拍了一下路过的林萧凡,“喂,一会要抽血哦,怕不怕?”

“那是,这个?”女大夫又拿出一篇洁尔阴洗液放在柜台上。

林萧凡本想说有什么好怕的,可他突然想到了黄一薇的肚子。

叶穗摇了摇头。

“出来一下。”林萧凡对黄一薇说着,黄一薇很顺从的从桌子上跳下来,来到走廊上。

“这个?”女大夫指着柜台上摆着的避孕套,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去跟老穆请个假,就说今天身体不舒服,申请缓检。”林萧凡一出来就对黄一薇说。

“我想,买,那个……”叶穗支支吾吾,她不想那么直接的表明自己的来意,脑海中迅速搜寻着一切可以替代的词语。

“为什么啊?”黄一薇一时没反映过来,还以为面前的这个家伙吃错了药。

“需要买点什么药?”女大夫放下手中的电视遥控器,站起身来问。叶穗先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大夫,她穿着一件还算干净的白大褂,三十出头的样子。

“为什么?你说呢。”林萧凡瞥了一眼黄一薇的肚子,黄一薇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她赶紧转变起自己的角色。

她在最后认准了一家钉有门帘的诊所,这间诊所一旁的广告灯箱上写着“无痛人流药流”的字样,她没有事先用手臂拨开门帘,而是直接冲进去的,以至于有几根门帘勾住了她的头发,以这样的造型呈现倒把里面那位女大夫吓了一跳。

“我说?你怎么不自己说,再说了,这怪得着我吗?”黄一薇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

每次当叶穗刚刚鼓起勇气要进去时,要么会出来一位倒垃圾的大妈,或者是一个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的男人。

“所以让你去请假啊,体检要查血,还有透视,如果查出来可就完了。”林萧凡靠着黄一薇压低声音说。

其实叶穗刚才在下定决心走进那家诊所的时候,手心早已渗出汗来。这条巷子是棠城有名的红灯区,一条街上开满理发店按摩洗脚店,可理发店里却找不到一把剪刀吹风,洗脚店里连个脚盆也没有。一般这种店面多的地方也都会带动其他一些附属的产业,保健品店妇科诊所也点点散落于街头巷尾,她之前在这条巷子里徘徊了很久,并不是拿不定主意究竟要进哪一家,而是她想待到旁边没有人了再钻进去,尽管在这里倒不会碰到熟识的人,但叶穗对路人异样的眼光还是很排斥。

“那我还不如干脆不去算了,你就跟老穆说我压根没来,在家病倒了。”黄一薇说着,看见叶穗在教室后门外的走廊上打着电话,一副很不知所措的样子。不就是抽血吗,难道怕成这个样子?黄一薇在心里想。教室里其他的同学都陆陆续续走出教室,准备一起去参加体检。

叶穗才不会是一次失败就放弃的人,这种事情就不能太拐弯抹角,还是直接一些比较好。在拿到堕胎药的时候叶穗这么想着,早知道就直接来买它了,比一顿饭倒还便宜许多。

“你们在这呢,怎么还不走?”高歌从教室里随着人流走了出来。

看来,自己精心编织的网不知道是哪一个节骨眼脱环,才导致整张网的脱落,原先参与编织的麻绳散落一地。

林萧凡靠在走廊的窗台上,望着黄一薇,而黄一薇却朝叶穗走了过去。

叶穗在那顿饭之后的几天一直观察黄一薇,却并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现象,叶穗本以为那天会是她与黄一薇的最后一面,没想到假期一过黄一薇又活蹦乱跳来上学了,哪怕副作用再小也应该有些反应吧,但叶穗却完全看不出黄一薇有身体不适的迹象,更别说堕胎征兆了。

“叶穗,怎么不去体检啊?”黄一薇问了一句,将叶穗惊了一下,黄一薇从叶穗的眼神中捕捉到她内心里的慌乱。

不行,以黄一薇的性格一定会反过头去再将一军,哪怕粉身碎骨,到时候恐怕自己会死的更惨,万一这些都只是自己的凭空臆想呢。

“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能不能找老穆请假啊?”叶穗问黄一薇。

林萧帆只是知道她们两人在北京似有不快,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林萧帆一无所知,他也曾经试着再向黄一薇提起北京的那段事,可都被黄一薇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他现在应不应该给黄一薇打电话,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好像不行哦,高考体检是一个学校一个学校轮流来的,如果你今天不去参加的话,改天就要跟着其他的学校,到时候会很麻烦的……”黄一薇说着,林萧凡和高歌走了过来。

这样的巧合几率也太小了点。如果说是早有准备的话,这样看来叶穗已经知道黄一薇怀孕了,所以才想到用这个方法来整她,可叶穗又是怎么知道黄一薇怀孕的呢,自己从来没跟别人说过,黄一薇也不可能缺心眼到那地步,而且叶穗又何必这么痛下狠心,精心设计这一切呢。

“怎么了?”林萧凡问了一句。

不会是巧合。

“叶穗身体不舒服,问能不能请假。”黄一薇说。

不会的。

林萧凡望了一眼叶穗,“正好,你们两个可以一起去找老穆请假啊。”

林萧帆从洗手间走出来,林妈妈端来一碗刚刚煮好的八宝粥,林萧帆想到了今天中午的桂圆薏仁粥,那是叶穗点的,当时林萧帆还惊讶叶穗怎么吃的那样细致,包括后来的黑木耳海带,还有最后上的那盘山楂,似乎都是叶穗一个人的主意,难不成是巧合。

“你们两个这不好好的吗,哪里病了?”高歌打量着黄一薇和叶穗,完全看不出这两人有哪里病怏怏了。

是她。

“有心病,你看的出来吗?”黄一薇朝高歌说,眼睛却偷偷瞅着叶穗,一把搀着叶穗,“咱还是去吧,体检也就一会的功夫,走。”

是谁提议的去吃螃蟹。林萧帆在大脑中迅速将黄一薇高歌叶穗三个人的影像过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叶穗那里。

“我不能去。”叶穗摇着头,挣开黄一薇。

恍恍惚惚间林萧帆竟睡了过去,醒来时爸爸妈妈都已经回到了家中,他隐约感觉腹中作痛,就捂着肚子走进厕所,林妈妈在外面关切的问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林萧帆忍着疼痛勉强回答。林妈妈数落着林萧帆在外面吃东西太随便,不干不净的东西都往嘴里塞,又分析是谁领自己的宝贝儿子去吃螃蟹,林妈妈说一定是高歌那个混小子,这小子最好吃,今天去吃螃蟹啊一定也是他的主意。

“我,怀孕了。”叶穗在说出这四个字时,眼泪也正好砸在脚下的地面上。

林萧帆在床上弓起身子,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突然间,他又从床上跳了起来,重新打开电脑,把浏览器里的浏览历史全部清空,然后又复查了好几遍,到最后确实找不到一丝痕迹时才肯罢休,又重新关上电脑,躺倒在床上,跳动的心将弹簧床垫都震得上下波动起来。

叶穗的话在四个人中间悄无声息的炸开了。

林萧帆颤巍巍的把电脑关上,然后跌倒在床上,刚才屏幕上黑色的小字如今变成一条条小虫般缠绕着他的脑干,并使劲往里钻。如果黄一薇出事了,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林萧帆想,这家伙,怀孕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注意一些,这下该怎么办。

黄一薇和林萧凡完全愣在了那里,林萧凡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看叶穗和其他人的反映可以证实刚才自己听到的那四个字是真的,她,怀孕了。

“螃蟹具有活血化瘀之功,尤其是蟹爪,有明显的堕胎作用;桂圆,孕妇食用后容易出现漏红,腹痛等先兆流产症状;杏仁,含有毒物质氢氰酸,毒性容易透过胎盘屏障影响胎儿;山楂黑木耳,活血化瘀之功效;薏仁,……”

虽然黄一薇之前有过类似的猜测,但如今猛然得到证实却不曾预料到的。她从上到下又把叶穗打量了一番,看不出,真看不出,这可是个平日里连唇膏都不擦的高中女生啊,装的可真像啊。

待到回家上网一查,林萧帆握着鼠标的手都有些颤抖,他清楚的看到孕妇不宜吃的食物中赫然列着螃蟹的大名,还有桂圆,薏仁,杏仁,海带,黑木耳……

高歌也愣了一会,然后很没心没肺的问了一句,“恭喜恭喜,是谁的啊?”边说还边瞅着林萧凡。

吃完饭林萧帆就赶紧回到家,其实他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本想给黄一薇发信息,但又怕坐在她旁边的叶穗会不经意间看到,于是就一直提着心望着黄一薇吃的满嘴流油。

林萧凡的关注重点不在这是谁的孩子,而是怎么样才能让这两个躲过体检。“你们两个肯定是不能参加体检的,只要一去就会……”

这么多全凑到一起,应该够了吧。叶穗心想。

“两个?”高歌和叶穗同时望向黄一薇,黄一薇则表现出来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哪两个啊?高歌,难道是你怀上了?不会是林萧凡的吧?”

整顿饭下来,黄一薇一共吃了两只螃蟹,喝了两万桂圆薏仁粥,素菜中还上了海带和黑木耳,到最后吃的胃有些发胀,还点了一盘山楂来促进消化。今天来饭店的路上,黄一薇还吃了两块杏仁巧克力。

“这都几点了,你就别开玩笑了嘛。”林萧凡有些着急。

叶穗看见黄一薇已经开始摆开大吃一顿的架势了,心里也油然升起一阵说不出的欢喜,自己的复仇计划也算正式开始了。

“傻瓜,我逗你玩的嘛。”黄一薇望着林萧凡。

黄一薇知道叶穗这对联也是针对自己,加上高歌之前的调侃,心里更气,恰好这时锅中油汤已经烧开,便嚷着吃螃蟹,“好了好了,赶紧吃饭吧,还真都把自己当做白鸟了啊。”说完,还撒娇似的撅嘴白了林萧帆一眼,林萧帆也发话,“对对对,赶紧吃,不够的话再点,等了那么久才上来的。”

“你们赶紧去跟老穆请假啊。”林萧凡对黄一薇说。

叶穗听完,嘴角微微上扬,说,“刚才一薇把闺房都对出来了,那我也来个大尺度的,‘思妇盼夫,凭世间花开花落,花落花开。’”说罢,还特意望了一眼黄一薇。

黄一薇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林萧凡说,“傻瓜,我都说了,逗你玩的,逗你玩的。”边说边用手挠了两下肚皮。林萧凡这才全明白,原来黄一薇是在告诉自己,她说自己怀孕的事情是开玩笑呢。

林萧帆之前还感觉黄一薇这下联还颇有些意境,但听完高歌的解释自己连稍微再咀嚼的兴趣都没有了,见黄一薇好不容易对出个下联,又被高歌这个门外汉讽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又不好发作,只好赶紧又出了一联,“白鸟忘饥,任林间云去运来,云来云去。”

“你已经确定了吗?或许是检查出错了呢。”黄一薇问叶穗。

这一联倒是引起了高歌的注意,他说,“哎,终于听懂一句,你的意思是,一个姑娘在屋里整天一个人睡觉,每天夜里都梦见关云长,是吧。”

“不会的,都已经连续检查好几次了。”叶穗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黄一薇倒还想了一下,对道,“闺房孤枕,夜夜云长。”

“那,现在体检时间已经到了,再不去的话会漏掉的,我看倒不如去检查一下,就当确诊了嘛。”高歌在一边插嘴说。

叶穗脱口而出下一联,“经院读史,卷卷公瑾。”

“你不长脑子啊,万一被查出来,那可是要被开除的。其实话又说回来,万一查不出来呢,我感觉高考体检也就是走个形式,抽了血也见不得他一个个给你检查,你想啊,几十万考生呢,怎么检查得过来嘛。要不,叶穗,我们去试试?”黄一薇对叶穗说。

“好!”林萧帆听完之后,竟忍不住叫了声好,黄一薇则还没弄明白上联的意思,竟又被叶穗对了出来,心里不甘,嚷着刚才在看短信,还让林萧帆继续出。这时候,点的那份虾兵蟹将终于摆上了桌面,林萧帆也腹中空空,也想尽早结束这么儒雅的玩意尽早享用美餐,便出了一个“塔楼亮灯,层层孔明。”

“体检真的只是走个过场?”叶穗说。

叶穗沉思片刻之后,一字一字的说,“七上八下,题新诗纸用旧章。”

“恩,放心好了,大胆去查,走,我们一起去。”黄一薇又重新搀起叶穗的胳膊。

“思前想后,读左传页往右翻”林萧帆说,“这个可能有点难度了哦。”

“不行。”林萧凡说,“叶穗绝对不能自己去体检,即便是血样不会一个个检查,可胸透呢,那可看的一清二楚啊。”

黄一薇也想到了用“惊”来对“骇”,她想到的是“鸟弓弓鸟鸟惊弓”,不过总感觉意境上比叶穗的差了几分,心里颇有不甘,只得专心听林萧帆的下一联。

“那你说怎么办,还不如赌上一把。”黄一薇巴不得叶穗现在就去体检。

林萧帆没有搭理高歌,解释说,“其实这是个顶针联,后面是不是还有,我记不大清了,不过叶穗对的确实不错。”

“一薇,你代替叶穗去体检。”林萧凡说。

黄一薇和林萧帆都还在回味刚才叶穗出的下联,高歌就一直大呼小叫着“好”,令其余两人不得安生,林萧帆不耐烦,问高歌究竟好在哪里,高歌回答得倒干脆,“对联嘛,只要字数一样,就是好。”

“我代替她?那我怎么办?”黄一薇说。

林萧帆刚刚说完,叶穗就对出了下联来,“鱼钓钓鱼鱼骇钓,马鞭鞭马马惊鞭。”

“来为我们体检的都是医院里的护士大夫,他们压根就对不上号,只是凭借着我们手里的体检登记表来判定,而且那张登记表上也没有照片。你大可在自己体检完后,拿着叶穗的体检登记表把所有科目从头再查一遍。”林萧凡说。

在高歌喝酒的空挡,林萧帆已经想好了上联,“之前从我爷爷一本书上看到过一些对联,我记得有一个上联是:鱼钓钓鱼鱼骇钓。”

“确实是,而且每个科目一般都会开设好几个检查点,第二次代替叶穗去检查时只要绕过第一次的检查点就不会被人发现了。”高歌也转过弯来。

高歌说,“我还是直接喝得了,免得那么麻烦。”说罢,自己先打开一瓶啤酒倒满酒杯,一饮而尽。

“说的容易,你怎么不去替她?万一被发现怎么办?”黄一薇冷冷的说。

叶穗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说,“既然都是对联高手,那就林萧帆出上联,我们三个对下联,最后一个对出来的或者对不上来的都要罚酒哦。”

“你刚才不是说的赌一把吗,到时候换身衣服,抽血的时候换一条胳膊,绝对不会发现的。”林萧凡说。

说完,黄一薇和叶穗也跟着笑,只有高歌还在那琢磨自己的作品,并没有品出哪里好笑,还一直追问林萧帆当时对的是什么。

叶穗望着黄一薇,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自然是希望黄一薇能够答应,可不知怎的,她又不想欠这么大一个人情。

林萧帆起初没搭理他,之后竟自己个扑哧笑出声来,“好好好,就对对联,我们这有一个对联高手呢,你们都忘记了?那次语文测试古文填空,上联”寒塘渡鹤影“,高歌大师硬是对了个下联,“井沿听蛙声”。当时语文老师竟还研究了半天,说这“寒塘渡鹤影,井沿听蛙声’,工整倒是工整,就是缺了意境。”

“好,我就代替叶穗去体检,不就是多挨一针嘛,值得。”黄一薇说。

高歌则一脸茫然的样子问林萧帆,“薛什么?谁啊?”

黄一薇顺利的替叶穗挡住了体检这一道坎,可叶穗心里的古怪却一天比一天厉害,之前当这还是个秘密时生怕别人知道,可现在既然都已经说穿了,就应该看开一点,可叶穗现在害怕的是更多的人知道。毕竟黄一薇曾经暗地里处处与自己为敌,如今这么大方出手相助却不要任何的索取,这很不是黄一薇的性格。

“对联?你在开玩笑吧。你当我们在大观园呢,我薛宝钗,你林黛玉?”黄一薇又指着林萧帆和高歌分别说,“恰好对面还坐着贾宝玉和薛蟠。”

叶穗每天都担心黄一薇会突然冒出来向自己索取这个恩惠。

“才不划拳呢,我们来对对联吧。”叶穗煞有兴致的样子。

林萧凡和黄一薇两个人并排走在酒店的走廊上,来到一处房间门口时,林萧凡掏出房卡,嘀的一声打开房门,黄一薇紧跟着走进房间。然后房门被轻轻关上,门把上多了一个“请勿打扰”的牌子。

“做什么游戏啊?酒都没上,就划拳?”高歌问道。

黄一薇今天穿着一条雪纺连身裙,外面套了一件针织衫,此刻的她正蹬掉脚上的高跟鞋,慢慢的褪掉腿上的黑色丝袜,林萧凡毕竟也是个正处于青春发育期的男孩,面对这种诱惑也很难把持的住,就大口喘息着把黄一薇压在了床上。

“咱先别讨论司机秘书了,我们做个游戏怎么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叶穗提议。

风起云涌之后,林萧凡靠在床头,黄一薇趴在他的臂弯里,林萧凡待心情平静下来之后才说出自己憋闷很久的事情,“你真的一直都没有怀孕?”

“哪有,一个人好吧,贴身秘书兼职司机。”高歌比划着说。

黄一薇其实早就猜出林萧凡今天约自己出来一定是要把这件事情问个究竟,但还是跟他打着哑谜,“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一直都没有怀孕啊?”

“小周?我不记得你爸有个男秘书叫小周吗,怎么司机也叫小周啊,看来你爸对姓周的情有独钟啊。”林萧帆记性倒是挺好。

林萧凡一副很认真的腔调,“我说的是你为什么要骗我。”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小周开车时倒是提了几句,说那车是纯进口的,挂牌都挺难。”高歌说。

黄一薇嘲讽道,“骗你?如果不是做了亏心事,难道还怕我骗啊?”

“那车是你爸新买的吗?之前怎么没见过。”黄一薇刚才见高歌从那辆保时捷上下来,脑海中就一直浮现着那霸气的标志。

林萧凡听出了话中的意思,知道是自己理亏,停了一会才又重复了一遍,“我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再这样了,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

“正是因为坐汽车来的,所以才耗油大嘛。”叶穗表面上在替高歌解围,实际上也调侃了高歌一把。

“哎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要说这些没意思的,如果今天不是妈妈去做美容了,我压根就没有机会出来的,你也不好好珍惜。”黄一薇撇撇嘴,起身寻找自己的内衣。

“你还饿啊,我骑了那么久的自行车都没叫饿,你还是专车送来的呢。”林萧帆笑着说。

林萧凡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心里也难免不开心,起身也寻找着自己的衣物。

“怎么还不上菜啊,饿死我了。”高歌抱怨道。

“你说,叶穗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黄一薇正边照镜子边往内衣里塞自己丰满的胸部。

还没进到店里时,高歌就一直夸这家店的味道香,可直到坐下点完菜很久锅底还没有端上来,几个人难免都有些坐不住了。

“我不知道。”林萧凡漫不经心的说。

虾兵蟹将虽然刚开张不久,但生意却出奇的好,如若不是事先订好的桌位,指不定要等个把钟头。

“不会是你的吧。”黄一薇透过镜子望着林萧凡。

也幸亏留了一个底。伍廷浩嘴巴渐渐咧开,彷佛已经看到了摆在桌子上的十万块钱。

“我说过了,以后这种玩笑开不得。”林萧凡说。

他从电脑桌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翻出一沓报名表之类的东西,从里面抽出了高歌的那张,又将这张和高歌的艺考准考证复印件上做了个对比,当时每个学生的艺考准考证在他这都留了一个复印件,为的是之后再公布艺考成绩时查分方便。

黄一薇看林萧凡一板一眼的也没有说下去的心情了,只是心里一直琢磨着叶穗怀孕的事情,边想表笑,到最后竟然笑得前仰后合。

挂上电话后,伍廷浩脑子就像掉进了万花筒中一样,周围的东西都裂成碎片不停的旋转,伍廷浩很想逮到一个,然后狠狠的出出气。不知怎的,伍廷浩突然想起了高歌,最近这几天伍廷浩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这个名字,或许这是能够支撑他最后一搏的唯一一根稻草了,他彷佛想到了什么,从床上弹起来开始翻箱倒柜找一些什么东西。

“你笑什么?幸灾乐祸。”林萧凡鄙夷的望着在床上打滚的黄一薇。

电话那头的琦姐停了片刻才说,“你先好好休息吧,注意身体,我这边有什么情况再跟你联络。”

“我就幸灾乐祸,当初劝她不要学艺术偏不信,我猜啊,八成那孩子是伍廷浩的,哎呦,这个圈子也是她能混得起的?真不是我埋汰她。你告诉我,叶穗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你说啊,你肯定知道。”黄一薇撇着嘴说。

“我知道我知道。”伍廷浩满嘴答应着,“最迟一个礼拜,好吧,一个礼拜,我把钱给你送过去。”

“我不知道。”林萧凡面无表情的说。

“这个不是连累不连累的问题。”琦姐声音有些发颤,“你知道那都是群什么人吗,说轻了,走私贩毒当副业,说重了,杀人放火也是干的出来的,我也是为你好。”

“你说嘛,我就是想证实一下,哎呀,你肯定知道,这样,我愿意拿我一个秘密来交换。”

“不是我能缓就缓的,主要是那钱也不是我的,如果真是我的钱,哪怕你借个几年也没关系,就算不是我的,只要是小数目我也能填补一下,关键是,关键是,十万块钱,我真的,无能为力。”伍廷浩能听出琦姐声音中显现出的迫不得已,“你放心,这钱我尽快给你,如果那边实在托不住了你就实话实说,到时候我去跟他们谈,哪怕付利息我也绝对不会连累你的。”

“你的秘密?”林萧凡瞄了一眼黄一薇,“你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秘密。”

“呃,差不多了吧,呃,其实还差那么一点。也快了,你再缓缓。”

“新的秘密,保证你不知道的。”黄一薇正儿八经的说。

“呃,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那边好像要用钱了,催我催得急,我说存银行死期了暂时先搪塞一段,你知道,瞒不了太久的,你的钱筹得怎么样了?”

“好,我告诉你,你可别跟别人提起啊。”林萧凡也想知道黄一薇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呵呵,没事,小意思,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伍廷浩说出这句话之后立刻后悔了,自己明明知道是什么事,真是一副做贼心虚的嘴脸。

“恩,我保证。”黄一薇做发誓状。

“多注意身体啊,这么大年纪了还让人操心。”

“你猜对了,是伍廷浩的。”林萧凡说完,黄一薇又笑得前仰后合起来,“怎么样,我猜对了吧,还真是他的。活该啊!”

“恩,有点头疼,可能发烧了吧,躺在床上。”伍廷浩把声音压得很低。

“你这样是何必啊,毕竟同学一场,你们之前还那么要好,我们总要帮帮她啊。”林萧凡说。

“怎么了啊,听你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生病了?”琦姐在电话那头问道。

黄一薇又突然凑到林萧凡脸前,“看着我的眼睛,说,那个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喂。”伍廷浩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林萧凡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便很郑重其事的说,“叶穗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拨通盈盈的电话,果然已经是空号。伍廷浩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琦姐的电话打来时伍廷浩一直在发呆,直到响了第二遍他才接起来。

“那不就完了,跟你没有任何干系,你瞎操什么心啊。”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伍廷浩就挂上了电话,他望着窗外发白的天空,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虚幻。

“可……”林萧凡还想说些什么。

“小伍,其实今天这通电话我认为是多余的,我大可不必告诉你这些,而我之所以还亲自打电话表面我还看得起你,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不要让你在我这里最后一点优秀的品质都抹煞掉。好了,就这样,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还是可以跟我联系,我……”

“可什么啊可,既然跟你没关系,那孩子生下来还能跟你姓林啊?”黄一薇边穿衣服边说。

“不可能!”伍廷浩吼了一声,“你骗我,肯定是你逼着盈盈这么做的。”

林萧凡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反而会惹得自己一身骚,便也默默穿起衣服,又突然想起之前黄一薇答应过他也拿一个秘密来交换的,便问黄一薇是什么秘密。

“她不会再跟你联系了,我已经让她把跟你有关的一切东西都销毁了,手机号码,包括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不用浪费气力去找她了,她下个月月初就要去欧洲了。”

黄一薇此时正在照着镜子梳理头发,她从镜子里望着林萧凡说,“我的秘密可比那个丫头片子的有意义得多。”

“让盈盈给我打电话,即便是真的,我也要盈盈亲口告诉我。”伍廷浩瞪着眼睛。

“你倒是说啊,我看看上升到什么层面。”林萧凡说。

“小伍,你听我说,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应该能找到自己的抱负。”

“你没发现我最近很乐得清闲的样子吗,一点高考临近的压力都没有。”黄一薇说。

伍廷浩咽了口唾沫,“你是盈盈找来的吧,找来故意逗我玩的,是不是?”

“哦,是嘛,我倒没注意,看来你是志在必得喽。”

“年轻人,我没跟你开玩笑。”对方依旧不紧不慢的回答着。

“志在必得谈不上,最起码要比裸考多了一层保障。”黄一薇说。

“不是,伯父,你……”伍廷浩打断对方的话,“你真的是喻盈盈的父亲吗?不是,别跟我开玩笑。”

林萧凡没听出究竟是什么意思,黄一薇转过身来说,“傻瓜,裸考都不懂啊,这次高考我偏不裸考,我就要穿着衣服考一次。”

“那好,这次打电话的主要目的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女儿了,这一点我也得到了她本人的同意,虽然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我做家长的,不应该插手,但有些事,小伍你也应该明白,你们两个人,真的不合适在一起,我希望你能理解……”

林萧帆想了一会,才大致明白黄一薇所要表达的意思,“你要作弊?这可是高考诶,又不是北山中学的月考或者棠城的模拟考。”

“方便方便。”伍廷浩赶紧回答着。

黄一薇用特鄙视的眼神望了林萧帆一眼,“越是高考就越要玩的大,平常那些小打小闹有什么意思啊,我就算三模时考全棠城第一又能怎样?南京电影学院还是要看文化课成绩的诶,这次我说什么也要豁出去一次。”

“你好,很唐突给你打这个电话,但有些事我还是想亲自跟你说,你现在方不方便?”

林萧帆问她,“你用什么方法啊,最近几年听说这方面抓的特别严,都是公安局派人到各个考点巡考监察,是你爸给你买通的关系?”

“哦,是伯父啊,您好您好。”伍廷浩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之前几乎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黄一薇点了点头,说,“确切的说应该是我妈,我爸在我们家啊只当政不掌权。”

“你好,我是盈盈的父亲。”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雄厚低沉的男声。

林萧帆撇撇嘴说,“你可真有个好妈妈。”说罢,就走出房间,径直朝电梯走去。

伍廷浩顺势接起电话,“您好,我是伍廷浩。”

黄一薇倒没听出这句话的含义,也跟着林萧帆走出宾馆的房门,还边走边说,“那可是,我以前啊还总嫌我妈能唠叨,管的事情多,但最近这段时间我发现她老人家管的还都不是闲事,可以说是有先见之明,我爸那脑袋瓜子就不行,不如我妈好使……”

电话果然响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伍廷浩瞄了一眼手机屏幕,还好,是个陌生号码,估计是哪个学生的家长吧。

话语间,电梯门打开,黄一薇正想接着说下去,不经意间抬头望见站在电梯里的老爸。

伍廷浩现在特别惧怕自己的手机,他害怕电话接起来是叶穗,又来催自己关于艺考合格证的事情;害怕接起来是琦姐,又来催自己那十万块钱;害怕接起来是盈盈,前两天因为一点小事跟她拌嘴,一直到现在都没搭理自己。

“爸,你不是去省城开会去了吗?”黄一薇朝电梯里吼了一声,还把站在老爸旁边的那个高挑女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没什么。”黄一薇冷不丁回答了一句。这时候上课铃响了起来,他们四人鱼贯而入,不过叶穗走在最前面,没有给其他三个人看自己表情的机会。

黄爸爸刚才还用手揽着旁边那位女人的腰,被这当头棒喝吼乱了阵脚,瞅了一圈才发现站在电梯门口的女儿,但毕竟比女儿多吃了几十年干饭,反过来问了一句,“哎,你不在家好好学习,到这种地方干嘛来了?”

“吃螃蟹,好啊,一薇呢,吃螃蟹没什么关系吧。”林萧帆问了一句,叶穗也将视线投向黄一薇。

不过有其父必有其女,黄一薇压根不吃老爸的这点伎俩,迈进电梯指着林萧帆说,“今天休假我跟我同学来这唱KTV不行啊?我开车去接我妈顺便路过这上来撒泡尿不行啊?”

“我知道一家新开的馆子,名叫虾兵蟹将,据说还不错,咱们可以去试试。”叶穗说。

林萧帆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能在这种场合碰到黄一薇的爸爸,更没想到除了黄一薇的爸爸之外竟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这事情也出在这女人身上,毕竟这个女人不是黄一薇的妈。

“吃饭,去哪吃啊?”高歌一听吃饭就两眼放光。

林萧帆刚才也偷偷打量了一下站在黄爸爸旁边的这个女人,一副大学生模样,身高至少要有一米七,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吊带短裙,雪白的大腿露在外面竟然连丝袜都没穿,脚上蹬一双黑色的细长高跟。

林萧帆怕两人继续再掰扯下去,赶紧岔开话题,“正好高歌也在,咱就把吃饭具体的时间定下来吧。”

此时的黄一薇急促的呼吸令整个电梯都跟着抖动起来,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女人。

黄一薇瞥了一眼叶穗身上的衣服,一件短袖裙,倒是衬得叶穗身材娇小楚楚动人的模样,她知道自己这段艺考非但没瘦下来,倒是胖了几斤,那大腿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叶穗让自己也买一样的,分明是想出自己的丑,“算了,我还是等夏天新款上市再买吧。”

女人也极不友好的望着黄一薇,指着黄一薇问,“这是你女儿?”

叶穗说,“是变瘦了,这衣服是便宜货,圣迪奥打折的,昨天才买,不过现在穿倒是早了些,短袖还有点冷呢,一薇,要不你也去买一件吧,咱俩到夏天的时候就能穿情侣装了。”

“你谁啊,别在外面乱指指点点的,这个习惯很不好。”黄一薇在女人话音还没落时就吼了出来。

高歌慌忙解释说,“哪有,是变漂亮了,我怎么感觉你瘦了呢,而且,衣服挺好看,真的,嘿嘿。”

女人竟完全没被黄一薇的爆发威慑到,也白了黄一薇一眼,这下把黄一薇惹急了,甩起背包就想动手,被林萧帆拉住,黄爸爸赶忙解释说,“一薇,你这是干嘛啊,这位姐姐是爸爸公司的秘书,我这不也是赶着接她去开会嘛。”

“怎么,叶穗是长胖了还是晒黑了?让高少爷都不认识了。”黄一薇尖声尖气的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黄一薇挣开林萧帆,“前段时间你和妈妈总是吵架,为的就是这个女人吧,别再把我当小孩子了行吗,我又不傻。”

“嗨,我到处在找你们几个,原来你们在这里缩着呢。”高歌气喘吁吁的来到他们三人面前,看见叶穗时脸竟然还有些渐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叶穗啊,呵呵,好久不见了,嘿嘿,都快不认识了。”

黄一薇又转向女人说,“我知道你是哪个兔子窝的,棠城艺术学院的吧,看你这身骚皮不难查出你哪个系的,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哦,那算我的错吧,一提到北京这次啊我就不甘心啊。”黄一薇翻了林萧帆一个白眼。

那个女人也准备回敬过去,被黄爸爸吼了一声,示意两个人都不要再嚷了,而黄一薇已经憋出了眼泪,恰巧电梯下到一楼,一行四人竟然鱼贯而出,黄一薇走在最前面,林萧帆跟在后面,黄爸爸本来是想跟着女儿,却又舍不得金屋子里藏着的阿娇。

“你们俩省省吧,在一个连初试都没过的人面前讨论三试的题目,有点过分了吧。”林萧帆好不容易插进一句。

“你要去哪,爸爸开车送你。”黄爸爸的语气明显温和了许多。

“哦,是有那么一道题,真是太变态了,我就只背了个关汉卿窦娥冤,你让我再多写一个字都是妄想。”黄一薇说完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叶穗嘴角微微的抽搐,果真是她,不会有错。叶穗心想,她在说谎,三试时根本就没有关于窦娥冤的题目。

“回家啊,不过要先把我同学送回去。”黄一薇的口气也奇迹般的转弱。

黄一薇脑筋没拐那么多弯,显然她被刚才叶穗进入加试的事情吓了一跳,还在回忆自己是不是哪一个环节上出了问题,自以为是猎人的她,就在自己琢磨着上一个陷阱的时候,却恰恰踩进了一个猎物刚刚挖好的陷坑。

黄爸爸看了林萧帆一眼,心想确实应该先把外人送走,只得让女人也上来,一行四人钻进奔驰中驶出酒店停车场。

“这次三试的题目确实有些难,我记得好像有一道默写《窦娥冤》的题目,我硬是想不起来,到最后想起来几句,落笔才发现竟有几个字都不会写,那道题你写上来没啊。”叶穗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想最后再证实一下,那天的三试黄一薇究竟有没有参加,如果没有参加的话,那么黄一薇就是在说谎,而说谎所掩饰的事实也就很明显了。

“同学,你家在哪个位置啊。”黄爸爸问。

“呃,是啊,三试,那个文艺常识我答得不好,嗨,我一直都不是背书的料,让我去死记硬背那些东西太难了。”黄一薇打着马虎眼。

林萧帆刚想张嘴回答,被黄一薇抢先一步,“他家住在中央大街,步行街那,在国际美容院门口停一下就可以了,拐进去不好倒车。”

“是啊,怎么,你被卡在三试了?”叶穗不动声色的望着黄一薇。

黄爸爸答应着,继续开车。林萧帆则吃惊的望着黄一薇,用手悄悄捅了她一下,而黄一薇却压根没有搭理他,眼睛始终注视着副驾驶上正在补妆的女人,牙尖稍稍咬着嘴唇,脸上还挂着泪痕。

“加试?你进最后的加试了?”黄一薇挑着眉毛说。

到了国际美容院门口,黄爸爸刚刚把车停稳,就见黄妈妈拎着大包小包打开了副驾驶座上的门,把靠在椅子上的那个女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问,“你谁啊?怎么乱开车门啊。”

“我也本想在家偷几天懒的,但一个人在家太没意思,所以就抓紧来学校了。”叶穗望着黄一薇,不动声色的说,“也主要是加试拖的时间太久了,要不然也能提前几天回来了。”

此时林萧帆已经下车,黄一薇在后座位上叫了一声妈妈,便忍不住哭了出来。

“不能算,叶穗刚从北京回来,是应该大家聚聚为她接个风。”黄一薇一贯喜欢跟林萧凡唱反调,尤其是在叶穗的问题上,“你还真是实在,这刚从北京回来就回学校了,我当时可在家睡了好几天的懒觉呢。”

黄爸爸正用手支撑着额头伏在方向盘上,那个女人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嚣张的气焰收敛了许多,正欲从前门下车,被黄妈妈抢先一步狠狠将前车门摔上,然后钻进后座位上。

林萧凡看黄一薇松口,也算放下心来,“就算不放假的话,也就吃一顿饭的功夫,如果你觉得抽不出时间的话,我看就算了吧。”

“开车,回家,不管回你那个家,咱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黄妈妈一脸严肃的对黄爸爸说。

黄一薇还挺配合着林萧凡:“哎,别搭理那倒计时牌,看见那俩数字我就倒胃口,但总得吃饭吧,这个礼拜天,学校应该会放假吧。”

到早自习快要结束的时候黄一薇才从教室门外慢慢走进来,叶穗站起身让黄一薇进去时留意到她红肿的眼圈,整个上午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叶穗这些都察觉到了,但她没有主动提及,一直到下午自习课的时候,黄一薇才用胳膊捅了捅叶穗,递过来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

叶穗指了指教室前面墙上的那面倒计时牌:“距离高考还有70多天,我可没那个心情。”

“你帮我找伍廷浩问一下,这个女孩是棠艺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黄一薇低声的说着。

林萧凡解释道:“呃,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这个礼拜天,我们大家一起聚聚,吃个饭,毕竟好久都没在一起玩了。”

叶穗接过照片看了一会,问她,“怎么了啊?”

黄一薇满脸挑衅的转头望着林萧凡。

黄一薇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哎呀,你就别多问了,你到底愿不愿意帮忙嘛,就算看在我体检时替你多抽了一管子血的份上。”

“怎么了?”叶穗问了一句。

叶穗听到这,自然就答应了下来,她现在最怕别人拿她怀孕来说事,尤其是黄一薇,每当黄一薇说到一些敏感的词汇时叶穗都会惊一身的冷汗。

叶穗转过头来望着黄一薇,林萧凡正试图拉住黄一薇。

“好吧,我尽量帮你去问。”叶穗在答应黄一薇的时候,黄一薇似乎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叶穗!”黄一薇叫了一声。

BAZA酒吧的门口贴着一张停业整顿的告示,叶穗站在门口看完那张告示,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琦姐正好拎着一个小行李箱从里面走出来,与叶穗撞了个正着。

叶穗正巧从走廊尽头慢慢走过来,她其实已经看到林萧凡和黄一薇正在拌嘴,便不动声色的从旁边经过,但脚步却故意放慢了许多,正准备进教室被黄一薇叫住了。

“叶穗?你怎么来了?”琦姐一脸惊讶的样子。

看着林萧凡的态度,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的黄一薇倒还真有点生气:“我无理取闹?好,要不我们随便找一个人问问,我这算不算无理取闹。”

“我……”叶穗发现那个行李箱是伍廷浩的,以前跟伍廷浩一起去艺考的时候见到过伍廷浩拉这个行李箱。“琦姐,你要出远门?”

“这是在学校,你我的身份还都是学生,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林萧凡终于有些按捺不住。

琦姐望了望手里的行李箱,“给一个朋友去送点东西。你来找我有事?进来说吧。”

黄一薇又拿出自己一贯的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来,“我不懂,我只是不想已经跟你上过床了还整天假装咱俩仅仅同班同学,我这要求过分吗?”

琦姐跟叶穗一起走进酒吧里,叶穗发现酒吧里一副好久没有经营的模样。

林萧凡一副有意回避的样子:“哎呀,你不懂。”

“说吧,怎么了?”琦姐给叶穗搬了一张板凳。

黄一薇白了林萧凡一眼:“怎么不方便了?林萧凡,真的,有时候我感觉你特怂,艺考刚回来的时候在别人面前都不跟我说话,是不是怕最近早恋抓得紧,抓到你头上来啊?”

叶穗并没有坐下,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琦姐,我一个朋友拖我找一下照片上的这个人,说是棠艺的,我给伍廷浩打电话,可他总是关机,去他家找也没有人在。”

林萧凡对黄一薇的表现很是紧张,一再要求她声音小一些,然后又压着嗓音说:“那种地方我们去不方便吧。”

琦姐听到叶穗谈及伍廷浩,知道叶穗并不知道伍廷浩在监狱的事情。她瞥了一眼照片,“这不是康瑶吗?表演系的,大几我倒是忘了。”

黄一薇倒丝毫不避讳,甚至说话的分贝都提高了很多:“西郊?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医院?我不去。要做的话,就去市医院。”

“是叫康瑶吗?”叶穗又问了一句。

林萧凡朝四周看了看,凑到黄一薇耳边说:“我都查清楚了,在西郊有个医院,做这个倒还在行,网上评价也不错,我们可以抽时间去看看。”

“是的,她刚进学校的时候还经常到我这里来玩,这段时间倒是不常见了,你找她做什么?”琦姐拿起照片又确认了一下。

黄一薇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是小孩子?难道我们是大人吗?哼,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没什么,我一个朋友托付我问的。谢谢琦姐。”叶穗悄悄记下了康瑶的名字

林萧凡压低声音:“你自己心里明白,别耍小性子了,我们又都不是小孩子。”

“不过说起这个康瑶也倒挺可怜的,家境不好,而且父母离异多年,我听说双方都不愿意抚养她。她老家应该是山东的吧,她还曾经到我这来做过一段时间兼职,但好像嫌工资太低了,没待多久就离开了。哎,叶穗老家是不是也是山东的?我好多师妹都是那的呢。”

可黄一薇还是装傻:“做什么啊?”

叶穗听到康瑶的家境,心中砰然一动。

“抽个时间,我们还是去做了吧?”林萧凡终于扯到了正题上来。

“是啊,山东的。”叶穗说着将照片收回到自己的背包里,“既然琦姐有事,今天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找你玩。”

其实黄一薇早就心中有事,但她还是装作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哪个事啊?”

“恩,好的,你快高考了吧,复习得怎么样?”琦姐问了一句。

林萧凡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口的样子:“就是那个事。”

“也就那样吧,之前艺术类校考没过,幸亏伍老师最后帮我报了一个三本院校,还能勉强得到一个合格证,不然恐怕要被打回原形去呢。”叶穗说。

“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嘛,神神秘秘的。”黄一薇不依不挠的追问。

琦姐愣了一会说,“其实小伍子对你的事都挺上心的。”

林萧凡缓了缓说:“也没什么事,以后再说吧,这不是个说话的地。”

“我知道,也挺谢谢他的,我没怪他,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叶穗笑着说,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酒吧的门口,“琦姐,我先走了,以后有时间再联系。”叶穗说着便要离开,琦姐点了点头,跟叶穗道别,看着叶穗的背影,琦姐像想到了什么,一句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黄一薇和林萧凡站在教室门前的走廊上。黄一薇靠着窗台,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问林萧凡:“你不是说有事情跟我说吗?怎么这会装哑巴了?”

琦姐转过身,点燃了一根烟放到嘴边,她又转过去望着叶穗的背影。

班主任对叶穗如此晚才归队很明显不满,在早自习时就站在教室门前一直朝后排甩脸色。黄一薇是顺着班主任那张阴沉的脸才注意到叶穗的存在,只不过她看到叶穗后心里竟一阵莫名的慌乱,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一节早自习下来一个单词也没背进去,下课时才发现额头上竟沁出了汗珠,便起身准备去走廊上透透气,恰巧看到林萧凡给自己发来的短信,说有话要说,便朝后面林萧凡的位置咳嗽了两声,林萧凡闻声望去,黄一薇朝走廊上使了个眼色,林萧凡便会意跟了出来。

“叶穗。”琦姐朝着叶穗的方向叫了一声。

伍廷浩盯着这支许愿烟看了很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把它抽掉,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打火机了,伍廷浩无奈,只得把烟又重新放回烟盒,右手的五指慢慢聚拢,把烟盒攥成一坨,使劲的扔到墙上。

这是叶穗生平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从进门开始除了墙上消防栓的血红其余便是一律光秃秃的青色,四周都是阴沉沉的,上方的墙很高,高到放佛阳光都投不进来一样。

伍廷浩从裤袋里把烟盒掏出来,发现里面就只剩下最后一支颠倒着的许愿烟了,伍廷浩至今还保持着中学时的习惯,每当打开一包烟时都要把一支烟倒着插进去,而往往这支烟都会留到最后。

叶穗跟琦姐被引到一间会客室,就像银行一般,将不大的房间用厚实的玻璃幕墙分割成两个区域,这种地方叶穗也只在电视上见到过,琦姐示意她坐下,叶穗坐在板凳上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额头上都已经沁出细细的汗珠,应该是这天气的缘故,又好像不是,按理说这四周的高墙将外面的暑气隔开不少,这里反倒成为这立夏时节难得的一片清凉之地,可叶穗心里头还是热,热得不免都已沸腾起来。

“谁告诉你我要去拼命了,就算没命,我也要黄一薇先没命。你说,如果她上着上着课,突然大出血,这样的新闻估计能上弹出窗口吧。”说完,叶穗甩下一声重重的门响。

叶穗隔着一面玻璃看到伍廷浩从一扇门里被带出来,琦姐看到伍廷浩立刻从板凳上站起身来,叶穗奇怪,此刻的她关注的并不是面前这个许久未见的男人,而是身旁这个女人。叶穗一直都感觉琦姐对伍廷浩的感情绝非一般,现在看来倒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可你也没必要去拼命啊。”伍廷浩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他试着去缓解一下叶穗现在的情绪。

琦姐知道自己的异常举动肯定已引得叶穗注意,她回过头来望着叶穗,发现叶穗也正看着自己。琦姐朝叶穗笑笑,示意伍廷浩已经来了,又不慌不忙的坐下,拿起挂在玻璃幕墙上的话筒。

“你懂什么,我确实是小孩子,不过这些事情你说是应该发生在我这么一个小孩子身上的吗?我请问一下如果把这所有的一切发生在你这个大人身上,你会怎么办,你教教我啊。”叶穗眼睛瞪得很大,血丝都已经迸出来,很明显她在说这些话时很用力。

“浩子,刚给你带来的衣服收到没?”琦姐说。

“不带这样的,何必呢,斗过来斗过去,小孩子家哪来那么多深仇大恨?”伍廷浩说。

“谢了,他们已经交给我了。”伍廷浩轻声回答着。

“明天天一亮我要去学校了,所以现在要回家收拾教材,我可以跟家里说刚下火车。”叶穗话还没说完,背包已经跨在了身上,“回头再联系,刘国涛那边你再打听一下,黄一薇这边,我一定要报仇。”

“今天正巧叶穗来找我,我便带她一起过来了,她挺想见你的,我想你也肯定想见她一面,你不介意吧。”琦姐说。

“就算是想要求证也没必要这大半夜的就走啊,明天天一亮再去也不迟啊。”

伍廷浩望着叶穗,叶穗这才将视线停在伍廷浩那里,叶穗还从没见过伍廷浩短发的样子,只是他下巴上的胡须有长有短,参差不齐,想必是伍廷浩在里面用不惯刮胡刀,他一直都是用惯了电动剃须刀的主。

“回家,明天我就要去学校。”叶穗说。

“叶穗。”伍廷浩轻轻的叫了一句,“你还好吗?”

“你要去哪?”伍廷浩问。

琦姐将叶穗面前的听筒取下,递给叶穗,叶穗将听筒放到耳边。

叶穗听完伍廷浩说的话,直接就收拾背包,似乎要动身离开。

“最后给你填报的那所学院的合格证收到没?我一师兄在那个学院做老师,应该会给你一个有效名次。”伍廷浩接着说。

“千真万确。”伍廷浩每一个字吐的都特别有力,看样子不像是说假话。

叶穗还是没有说话。

“你说黄一薇怀孕的事情,是真的?”叶穗盯着伍廷浩问。

“行了,自身难保还操那么多心,就不能聊点轻松的啊?”琦姐埋怨着。

“这是真的,我亲耳听到的,当时还被高歌那小子发现了,真是丢人,唉,高歌什么背景啊,据说他爸好像有点权势……”

伍廷浩笑了笑,“现如今这番田地,哪还找得到什么轻松的话题啊。”

叶穗听到林萧凡,脑袋嗡的一下,“怎么可能。”她突然变得特别没有胃口,碗里的泡面也不想多吃,随口回应了一句就起身收拾碗筷。

“好了,你们先聊着,我带了点茶叶送给王狱长,我跟他还算有些私交,也好让他多关照你一下。”琦姐说着便起身离开。

“这是真的,我偷偷听到林萧凡跟黄一薇打电话了。”伍廷浩说。

在琦姐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叶穗和伍廷浩就这样面对面的坐着,都没有说话。其实也没过多长时间,只是当彼此两个人都保持沉默时,时间也就跟随着一起沉默了。叶穗感觉跟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些生疏了,哪怕曾经毫无顾忌的赤裸相对,哪怕曾经耳边蜜语海誓山盟,只有现世不美好的男女才会提及曾经。

“你又从哪听来的鬼话。”叶穗压根没当回事。

“最近还好吗?”伍廷浩在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说出这句话。

“黄一薇怀孕了,你猜是谁的。”伍廷浩极为耐不住性子,干脆直接就把事情跟叶穗直说了。

叶穗点了点头。

“怎么想起来问他了,他今天也去了?”叶穗没好气的问,她对伍廷浩的态度极为不满意,那么晚回来一句道歉都没有还一张嘴就问起林萧凡的事情。

她掏出手机,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打着,又呆呆的望着键盘良久。她已经将“我怀孕了。”这四个字打上又删掉,删掉又打上,如此往复好几遍。而伍廷浩则在旁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到最后,叶穗只在手机上打下三个字:“对不起。”

“哦。”伍廷浩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袜子只脱了一只就突然窜到叶穗身边,“你所了解的林萧凡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又一个安静的夏日午后,安静得有些非同寻常,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慵懒。

“回来的挺早啊,早知道你这么早回来我就等你带我出去吃夜宵了。”叶穗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的位置了。

叶穗正趴在桌子上小憩,坐在她旁边的黄一薇使劲摇了摇她。

伍廷浩这次虽然探听到了极为重要的情报,但是半路杀出一个高歌令他心里很不爽,他回到家里时,叶穗正在吃刚刚做好的泡面。

“上次托你办的那件事,有消息了没?”黄一薇问道。

高歌也被吓了一跳,伍廷浩和他的视线恰巧撞到了一起,伍廷浩尴尬的笑笑,假装刚刚提上裤子,还摁了下抽水马桶。高歌一脸惊愕,他瞥见还躲在角落打电话的林萧凡,也尴尬的笑了笑。

“什么事啊?”叶穗睁开眼睛,懒洋洋的回道。

伍廷浩在隔间里把耳朵贴在缝隙里,正听的起劲,突然间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伍廷浩吃了一惊。

“就是让你帮我查的那个贱人,叫什么名字?哪个系的?”黄一薇追问。

“你究竟想怎么样,怎么可能怀孕呢。我,我知道,可是,不可能那么巧吧,我们不也就两次吗,你一定是搞错了,这个月没来,万一特殊原因推迟了呢?试纸,一块钱一根的东西怎么能检查准确呢。”林萧凡声音忽大忽小,很明显情绪已经难以受到控制了,“不要做那样的假设好不好,什么如果真有了我会怎么办,压根既不可能的事情,我,怎么又牵扯到我不负责任上来了,我……”

“哦,我问了琦姐,琦姐说不知道。”叶穗敷衍道。

伍廷浩知道事出有因,悄悄躲在厕所隔间里,把隔间的门用手指轻轻勾着,正好露出一条缝隙,还能看到林萧凡在厕所中来回穿动。

“怎么可能不知道,棠艺就那么大点的地方,稍加打听连祖宗八代都能翻出来,我就不信了,那个小贱人就这么……”

“吵架,跟谁吵架啊。”伍廷浩还想继续追问下去,这时候林萧凡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林萧凡从口袋里掏出来,伍廷浩瞥见上面的名字,然后林萧凡就转身出去接电话,伍廷浩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完烟之准备回包房,途中内急拐进厕所,一进去就听见林萧凡的声音:“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短暂的咆哮之后又迅速沉静下来。

“琦姐这段时间很忙,抽不出时间来。”叶穗打断黄一薇。

“吵架了。”林萧凡脑子里想着其他的事情,嘴巴上毫无顾忌的说。

“哼,你那个琦姐不是神通广大的很吗,怎么连一个丫头片子的名字都搞不定。”黄一薇甩着脸色,“是真没打听到,还是你打听到了不跟我说?那天我亲眼见你去了酒吧,之后又跟你那个琦姐一起开车走的……”

“哦,是吗,不过当时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诶”

“你跟踪我?”叶穗说。

“去西西弗书店了。”林萧凡不假思索的回答。

“没有,只是碰巧遇到罢了。”

林萧凡听到叶穗的名字,比刚才产生明显的躁动,他很想再多问一些,但又不好怎么开口,这些伍廷浩其实都看在心里,他故意又问了一遍刚才林萧凡没有回答的问题,“下午吃饭的时候怎么来的那么晚啊。”

“我记得你回家不是朝那个方向。”

伍廷浩听完若有所思的样子,“没什么好遗憾的,叶穗到三试,也被刷了下来。”

“那难道我就不能走那条路了吗?”

林萧凡把烟头扔掉,重新点燃一根说,“不好,初试就刷下来了。”

叶穗不想跟黄一薇辩解,便收拾了一下准备做练习题,黄一薇则趴在桌子上继续小憩。

伍廷浩笑笑,“考得怎么样?在北京。”

叶穗正望着成排的书脊发呆,桌子上一只圆滚滚的中性笔慢悠悠的滑到了桌子下,叶穗弯下腰去捡,竟听到地板上噼啪啪的跌落了好多文具,叶穗赶忙起身,发现竖在书桌上的书脊也慢慢开始摇晃起来。

林萧凡往旁边站了站,给伍廷浩腾出一个位置,“你怎么出来了啊,不唱歌?”

“晃什么啊,烦死了。”黄一薇头也不抬埋怨了一句。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啊?”伍廷浩点燃一支烟,发现林萧凡也在抽烟,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个乖乖男抽烟。

叶穗不便理会,可就在黄一薇话音刚落的间隙,叶穗发现头顶上的风扇和电灯都开始摇晃起来。

倒是有几位稍微害羞的家伙在游戏开始前就排成一排把一瓶啤酒干掉,其余人鼓掌叫好,但之后伍廷浩却说游戏到此结束,这就是在试探大家的胆量,喝酒的家伙都被耍了一道。然后又继续要大家说出自己的初吻地点以及对象,仍旧有几个家伙在轮到自己时耐不住只得喝酒,最后伍廷浩说要来点劲爆的,爆料直接上升为初夜的地点和对象,随即就有几个家伙扬言自己还是处男,伍廷浩当场反驳,“你刚才还说在南京有艳遇呢,怎么这会就变成处男了,罚酒。”但话音未落大家就起哄让伍廷浩聊自己的初夜,以及在大学谈了几场恋爱,究竟是定期开房划算还是长期租房划算一些等问题,让伍廷浩也有些措手不及,一连喝了不少。之后大家趁着酒劲开始没命的吼歌,伍廷浩倒还很清醒,嫌包厢里噪音太大就去外面阳台上抽烟,发现阳台上早就站着一个人。

高歌和林萧凡骑着自行车在路上,正朝学校骑去,突然发现道路两旁商铺里的人都跑到了路上来。

众人涌进KTV,几捆啤酒摆在桌上之后,才发现之前来的那寥寥两三位女生竟不知所踪,同时还有两三位男生,大家不免唏嘘一阵,由于在场只剩下男生的缘故,说话也没了分寸,伍廷浩便提议让大家轮流说说自己在艺考中的艳遇,不肯说的直接先罚酒一瓶。

“怎么了这是?大热天的都跑到街上来。”高歌放慢速度。

高歌也腆着笑脸,果真两人一进包房,所有人都嚷嚷着要罚酒,林萧凡和高歌倒也不退避,连续干了好几杯,到最后大家竟都没有吃饭的兴趣,便一起嚷着直接去KTV算了,大家喝个痛快。

“或许是停电了。”林萧凡不以为然。

林萧凡微微笑着,“你那酒量我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不指望罚的几杯酒,你还指不定喝不过瘾呢。”

“停电了,那学校也停电了哦,哈哈,这么热的天,课肯定上不成了。”高歌高兴道。

“去哪了啊你,怎么那么晚才来。”高歌抱怨道,“进去啊咱俩免不了要罚酒诶,害的我在这等你,跟你一起受罚。”

林萧凡看到旁边一家店面门外的霓虹灯还闪耀着,而涌上街头的人却丝毫不见少,“没停电,这到底是怎么了?”林萧凡说道。

高歌在火锅店门前等了很久林萧凡才出现,其实林萧凡很早就来到这家火锅店门前,他一直都没有露面,而是躲在一旁的冷饮店里悄悄的望着,他也一直在等,只不过他等的是叶穗,如果叶穗今天也来的话他就不打算进去了,但一直到约定时间过去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叶穗都没有出现,林萧凡才慢慢走进火锅店。

“小凡,我怎么感觉有点,有点晕呢?”高歌说。

伍廷浩干笑几声,去洗手间洗漱,“冰箱里有吃的,起床后自己弄,别拿冰箱的牛奶喝,厨房有常温的,女孩子还是少吃冰的东西,如果你不想下床又扛饿的话等我回来,我带你去吃宵夜。”伍廷浩说完这话也基本上已经收拾完毕,转身出门前又交代了一句,“如果要出门的话,钥匙就放在老地方,一定要带在身上,钥匙上栓有物主证,有时候没有那个物主证连小区大门都进不了,倒是最近保安越来越不负责任了,我真搞不懂你昨天是怎么进来的,还拖着个大箱子,不光进来了,竟然还在门口睡起大觉……”伍廷浩的人影已经不见了,声音却还没有被那声门响彻底隔断,叶穗望着门口的位置,眼神呆呆的。

“地震了!”不知谁喊了一句,林萧凡顿时感觉整个街上都被瞬间煮沸了。

叶穗缩回到被子里,“他去不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林萧凡从车子上下来站在地面上,一种晕眩感传遍全身。

“先去吃火锅,然后应该是去KTV吧,老套路。”伍廷浩开始穿裤子,“要不要一起过去,林萧凡说不定也会来的。”

“怎么办?”高歌问林萧凡。

“今天晚上约好以前艺术班里的同学聚会,你去不去?”伍廷浩光着身子就从床上走下来,倒了一杯水咕咚的喝着,叶穗望着伍廷浩上下翻动的喉结,“去哪里啊。”

“先去学校,别骑车,推着走。”林萧凡跟高歌推着自行车来到学校,发现学校教学楼门前的空地上已经满满当当挤满了学生,大家明显都很兴奋,并没表现出应有的慌张,只是很多人都在举着手机四处寻找着信号。

“一定是那个死丫头干的,真看不出你们这么大年纪的小孩,屁事还真多。”伍廷浩说话时一脸的轻蔑,但是心里却异常不甘,毕竟自己也被十多岁的丫头摆了一道,刘国涛到现在都没有任何音讯,虽然伍廷浩听到些风声,但他也一定是受了指示才把答案那条线断了的。

林萧凡远远的望到了黄一薇和叶穗,她们俩坐在门前的花坛上,应该属于很早下来的那一批。

风起云涌之后,伍廷浩将胳膊还在叶穗肩膀上,叶穗右脸则紧紧贴在伍廷浩起伏隆起的胸脯上,叶穗刚刚把在北京的事情告诉了伍廷浩,在她嘴里还只是可能,但经过伍廷浩一分析就成了肯定。

“你们俩没事吧。”林萧凡问了一句。

叶穗感觉到伍廷浩嘴巴里呼出的温热气体,似乎在召唤着自己义无反顾的投身进去。

“能有什么事吧,有事的话还能在这坐着?”黄一薇冷冰冰的回了一句。

“到底怎么了啊,跟我有什么不好讲的。”伍廷浩把脸贴了上来。

“耶,看这架势是要停课咯,走吧,去上网,我请客。”一想到停课,高歌便兴奋起来。只是没过多久,学校便派人将学生遣回教室,只不过没有老师,大家在教室里都乱哄哄的,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样子,学校的广播又开始宣布放学的通知,要求全体同学必须尽快离校,不准在校区逗留。广播后还插播了一段关于地震时紧急避难的消息,不过大家听完离校的通知便都一哄而散。

叶穗还是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好似刚刚铸就的一尊铜像。

叶穗和方阿姨坐在客厅吃晚饭,新闻联播真播出今天下午的地震消息。播音员用异常沉重的声音说今天下午2点28分,我国西南地区发生里氏八级地震,震中在四川省汶川县,阿坝州和映秀镇,目前具体的伤亡人数还等待进一步落实……叶穗听到映秀这个字眼,感觉自己以前在哪里听到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叶穗正努力的想着,感觉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丝眉目的时候,叶父这时候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

“是不是也没跟家里说?昨天几点的火车啊?如果不是我昨天夜里睡不着觉,想出去跑步,估计你得躺倒今天早上,啊,不对,是今天晚上,最近这段时间时差过颠倒了。”伍廷浩一个人自言自语。

叶父一进门便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收拾东西,一边收拾还一边嚷嚷起来,“你们还有闲心在这吃饭?真是缺心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收拾下跟我去广场,要不,一会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叶穗眼睛望着窗外,依旧不说一句话。

方阿姨表示不解,“去广场干什么啊?”

“怎么了?回来也不说一声。”伍廷浩问叶穗。

叶父一副没空搭理方阿姨的样子,“说你们傻还真是一点都不假,这都地震了,你还敢在屋子里睡啊?咱这房子建成快二十年了,听老张说,下午的时候,他们家房顶上那层墙灰啊,都刷刷的往下落。我估计如果再动两下,这楼保不齐就没了。”

叶穗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橘黄色的阳光洒在对面那栋公寓楼的窗户上。伍廷浩坐在窗前的电脑桌前打游戏,看到叶穗醒过来,立刻强行退出,倒了一杯水端到叶穗面前,叶穗接过茶杯之后咕咚咕咚喝完,又躺倒在床上,一言不发。

听叶父这么一说,方阿姨也明显慌张起来,赶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收拾,但脑子一乱又不知道收拾些什么,只是回屋里将笔记本电脑抱在怀里。

这个疑问一直带到林萧帆回到北山中学的时候,由于林萧帆在家病了几天,大多数艺术生都已经班师回朝,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空位置,黄一薇也已经回到了班上,她望见抱着一大捆教材进来的林萧帆显得特别兴奋,顾不得还在上早自习就离开位置帮助林萧帆收拾书桌,引起后面一阵议论骚动,而林萧凡则显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哎呀,你还带那玩意干什么啊?”叶父恼得很。

翻遍所有的信息都没有找寻到关于叶穗的动静,不知道她考到第几场了,刚才看到黄一薇短信中提到的遭奸人暗算,林萧凡第一个与那个“奸人”对上号的竟然是叶穗,如果黄一薇提到的奸人真的是叶穗的话,那么叶穗现在有没有事呢。

“这里面有很多我的工作要用的资料啊。”方阿姨说。

林萧凡知道身边太多事情我们无法解释,就像自己这一个多礼拜的高烧,基本上一位医生嘴里吐出一个病因,有的说是感冒引发,着了凉,有的说是病毒性的,吃坏了东西,也基本上所有的退烧药品口服,外用,吊瓶,都试了一个遍,最后竟都抵不过仙姑的七个蛋清。林萧凡的手机也已经很多天都没有接收过信号了,从刚才开机到现在一直震动不止,翻阅着一条条短信,自然属黄一薇最多,她在短信上说在面试那一关遭奸人暗算被刷了下来,又说已经回到了棠城,想尽快见他,之后是发现他一直关机表现出的不安和焦躁;还有高歌的几条信息,说要在一起喝酒庆祝艺考的结束,还有一条伍廷浩的群发短信,说要在一起聚会,地点时间云云。

“现在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工作?说不定到了明天,你那狗屁工厂就被震塌了。赶紧去把枕头拿来,快去。哎呀,你把那东西放下。”叶父此时倒显得深明大义。

第二天中午时分林萧凡醒来后,感觉比之前有些气力,便穿上衣服到客厅沙发上蜷着看电视,由于昨天晚上吐得腹中空空,便去找来蛋糕牛奶当点心,林妈妈出去买菜回来看见儿子主动找吃的,顿时喜笑颜开,说定是那仙姑起了效果,随即量了下体温,持续一个礼拜的烧竟莫名其妙退了下来。林妈妈更是欣喜的不知如何是好,给林爸爸打电话,林爸爸也赶忙回来,望见儿子见好,对林妈妈昨天的所为也不再追究。

叶穗也从房间里拿了一个背包出来,她本想多看些新闻,多了解一下关于映秀地震的消息,结果被叶父拉着跑出屋子。

林爸爸回来后闻到家中一股熏香味道,知道林妈妈把仙姑请到家里来了,于是又和妈妈大吵一架,林萧凡在卧室里听着外面的争吵直反胃,想叫又喊不出来,嗓子就像罩上了塑料纸一般,哇的一声排山倒海般吐了一地。

到了棠城广场后,叶穗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昔日一向宽敞的棠城广场此时人头攒动,几乎整个老城区的居民都聚集在了这个广场上。大家都在各自的简易帐篷里,有些干脆就露天睡倒着。不时有几个卖饮料卖手电筒的小贩在各自的帐篷间穿梭。

林妈妈到底还是找了一个仙姑来,林萧凡本来已经醒了的,但一听见外面传来老女人的声音转而又闭上了眼睛,心里砰砰跳个不停,说来可笑,他还真怕这仙姑会看出什么来。仙姑现在林萧凡卧室里点燃了香,具体多少根林萧凡也说不清楚,总之熏得他眼泪都要流出来,之后那个女人嘴里念念有词的走进来,又转了出去,又突然间钻了进来,如此反反复复好几趟,终于消停了下来。林萧凡眯缝着眼,从门缝里望见那仙姑递给妈妈一个纸袋,说要用七个鸡蛋清调和服用下去,送走仙姑,林妈妈就钻进厨房开始忙活起来,不一会就端来一杯分不清颜色的东西,逼着林萧凡一口气喝下去,林萧凡只好当作前几天喝中药一样吞了下去,不料这东西比中药的力度要大,不仅气味腥臭无比,吞下去后从嗓子眼到肚子都是黏黏的,像是灌了一瓶胶水。

幸亏叶父从下午的时候就一直忙活着,他们搭的一顶帐篷靠近一处喷泉,现在已经改建成了一处盥洗处,还有免费的饮用水,起居倒是方便。

林萧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就像是被一下子掏空了身体,而林妈妈却坚信他是去北京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一定要找个半仙来观望一下,并四处打听哪位仙姑法力最强,可林爸爸对这套理论坚决不信从,指着林妈妈的脑壳说她危言耸听胡言乱语,说林萧凡只是在外面待得久了回到棠城水土不服的缘故,林妈妈却冷笑道:没听说过回到家乡还水土不服的。林爸爸也一时无语,经常恼羞成怒,为此他们两人经常发生争吵,还差一点就演变为武力对峙。而林萧凡对两种观点都表示赞同,毕竟北京是北方城市,而棠城偏居西南,水土不服也是有可能的;而至于妈妈说的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林萧凡多少有些后怕,不干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叶穗则坐在帐篷前的空地上发呆,脑海里一直萦绕着映秀的字眼,突然间,她想到在哪里听到过映秀了。那是离开南京时在火车站碰到陈桦,陈桦告诉自己,他要去映秀写生。叶穗赶紧掏出手机准备给陈桦打电话,可手机信号从下午就时有时无,叶穗只得将眼睛放在手机屏幕上,希望能够在信号来临的第一时刻打电话给陈桦。

林萧凡自从北京回到棠城后就一直生病,即便是每天坚持打点滴也依旧高烧不退,整天就躺在床上没日没夜的睡,偶尔清醒下床活动一下又咳嗽不止,只得重新回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