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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出自愿

他再次笑起来:“我当什么事,你且忙你的事情。你为饭庄提升了影响力和销售额,我放你三天假,这是对你的奖励。”

杨瑞和最先反应过来,长久的商海浮沉让他机敏且圆滑。

夏初一慢慢坐下,语气平稳,笑容利落。

“因为我想请假。”夏初一看向牧晨,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谢谢杨总。”

“辞职做什么?”

牧晨没有得逞,而夏初一也在散会之后大步回到自己的座位。她已经将计划表列好,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日,她要利用那天作为见陆斐然的理由。不过在生日之前她还要到汉州一趟,起码要表示一下追他的诚意。

杨瑞和刚刚夸奖完夏初一,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

她正在思考,许慕杨半插着兜走到她身边啧啧两声:“小瞧你了啊。”

会议室再次哗然,这次连许慕杨都皱着眉看她。

夏初一茫然:“什么?”

夏初一与杨瑞和对视,缓缓起身:“老板,我要辞职。”

“敢提辞职,万一直接准了,你不怕丢了工作吗?”

杨瑞和将目光转移到夏初一身上:“江南饭庄的业务你做得很好,只要工作到位,我们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

夏初一“嗨”了一声摆摆手:“当了三年董事长秘书,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再说每次开会都是杨总做最后总结,我就在那儿等着他呢,怎么会失败?”

“初一一直是得力助手,以后你要多多向她学习。她跟着我这几年从没出过错,相信做了你的秘书之后会干得很好。”

许慕杨露出赞许的表情:“还以为你跟上学时一样蠢。”

杨瑞和也笑眯眯地点头,父子俩此时的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夏初一回想起这三年自己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工作,耸了耸肩:“牧晨太想赢了,其实没必要,我又不跟她争什么。”

许慕杨半眯着眼睛笑道:“‘一期一会’的概念是夏初一想的,我完全打配合。”

她刚说完,恰好看到牧晨闪出身,一双眼睛像蛇一样盯着她。

这两件事让杨瑞和对许慕杨的印象大为改观,甚至欣慰自己的儿子终于长大了,兴奋地拿到董事会上强调和赞美。

许慕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自动退到半米开外。

因为许慕杨对江南饭庄做了“一期一会”的改造,也因为许慕杨策划了新的包间概念之后拉来了一笔不小的投资。

牧晨走到夏初一身边:“三天之后见不到你,按自动辞职处理。”

牧晨安排完工作之后杨瑞和做最后的总结,对新饭庄寄予了美好的展望,并且针对这件事着重夸赞了许慕杨一番。

夏初一点头:“行。”

会议室再次恢复静寂,夏初一在牧晨说完之后没再出声。温凉同情地看着她,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因为夏初一的怂而十分迅疾地结束。

她无意和牧晨争执,收拾工位准备撤退。然而下一秒牧晨忽然又提高声调:“别得意。杨总一定会明白,我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十足的挑衅。

许慕杨斜睨夏初一一眼,见她还在低着头不停写着什么,默默叹了口气。

牧晨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连许慕杨在旁边她都不在乎了,说的话像利箭一样射出去。身后仿佛燃起上千簇火苗,锋芒毕露。

她抬头道:“这次活动备受重视,我不希望有人迟到早退,更不希望有人偷懒耍滑,所以我不会准许任何人请假,除非不想干了!行政部的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这次活动,力争圆满结束,让杨总和各位领导放心。”

夏初一放下手中的计划表,直视她:“走得就不是荆棘路,又怎么会戴上王冠呢?”

牧晨脸色有些难看,感觉整个会议室的目光都聚拢在她身上。

旁边的许慕杨浅浅而笑。

温凉暗暗唏嘘,狭路相逢,高手过招。

记忆里的小女孩早已出落成美艳动人的公主。有一瞬间,他很惋惜一直陪她长大的人不是自己。

然而下一秒,夏初一举手道:“我要请假。”

远在汉州的陆斐然并不知道现在夏初一经历的一切。

声音方歇,温凉倒先缩了缩肩膀。看来牧晨有意将最烦琐、最辛苦的工作交给夏初一,心想这应该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先给一个下马威。

自从他回来,繁忙的工作已经占用了他所有的时间。

“初一负责活动文案策划、海报喷绘以及宣传等工作。”

何以修将陆斐然叫到办公室,笑容和蔼:“斐然啊,你坐。”

新的饭庄要开业,杨瑞和讲完话之后牧晨在会上给大家分配工作。开业活动由温凉负责邀请名流并维护秩序,刘蒙负责场地布置以及后续媒体报道,陈晓安负责主持剪彩。一通分配很是清楚干脆,牧晨神情冷肃、极具威严,最后瞥向夏初一。

陆斐然并没坐,站在门口,面色平静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前微微显出啤酒肚的主任。年逾五十的何以修笑起来像一头花斑豹,面部肌肉紧致地堆在一起,眼睛看似盯着你,实际却是透过你看着别处。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本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在他眼里分三六九等,但是你永远无法通过他的眼神判断出自己属于哪个阶层。

于是一整场会议在夏初一的计划表里变成了背景音,其间包括牧晨升任董事长秘书的消息,包括牧晨作为主管要管理其他行政人员的消息,也包括夏初一岗位调整以及从此被牧晨顶替的消息。

“这个,小孙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多亏你之前有先见之明,没给客户放款,不然咱们银行肯定会出现大面积坏账。”

夏初一太过投入,完全没抬头,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追求陆斐然上,当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陆斐然直直地站在那里,脊背挺拔,说话礼貌周到:“还是主任有远见。”

“这是什么?”

何以修呵了一声,感叹道:“我也知道咱们银行业务压力大,每个季度都有考核指标,小孙也是迫不得已才找了那个煤炭企业。这事儿从上到下都批了,就差放贷环节了,要不是电路系统忽然出现问题,导致大额支付系统出现异常,那笔款子早就出去了。”

许慕杨晃悠悠地坐到夏初一旁边,看她拿出一张白纸在列计划表。

他说完调整了一下坐姿,重新笑着看向陆斐然:“我知道你是理工科出身,就算你不说,电路系统的事儿我也知道是你做的。你做得很好,短短几天那个企业就曝出贷款逾期、董事长跑路、员工闹事的事情,要是没有你,这次放贷给咱们带来的损失不可小觑。萧副总专门在会上肯定了你之前的判断,让各部门加强对风险的评估。”

那个她曾经做了三年的位置从此不再属于她了。

陆斐然白净的一张脸并没有因为他的褒奖出现任何变化。何以修早就摸清了陆斐然的脾气,知道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干脆不计较。

夏初一第二天下午返回公司,还没喘口气一周一次的会议就开始了。她抱着一沓资料进入会议室,看见牧晨正坐在董事长杨瑞和旁边低着头速记一些东西,心里微微一动,随即坐到了办公桌的下首。

“小孙在办公室里没少说你不是,你别放心上。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要重新做你女朋友。这次换我追你!”

陆斐然垂眸:“谢谢,不必了。”

她连忙拿出手机,迅疾地将编辑好的短信发给陆斐然。

何以修愣了愣,欣慰道:“萧副总一直很看好你,她的眼光很好。斐然啊,你前程远大啊。”

爸爸说得没错,异地恋最大的障碍就是时间和距离,如果她将这两样轻易抹平,那么她和陆斐然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陆斐然出了门,拽了一把领带,目光清冷。

她激动地将盘子放到桌面上,狠狠吸气,没想到她已经将超能力运用得炉火纯青,不仅在室外能飞,在室内都飞得轻松自如了。

他想起了孙康背着他说的那些话。明明帮他挽回了损失,降低了风险,然而孙康毫不领情,在办公室骂骂咧咧,张狂叫嚣。

她甚至可以穿过墙壁直接飞过去,虽然没有感觉到,但是她在眨眼之间已经到了饭桌前面。

他自然明白何以修为什么欣赏甚至高看自己一眼,因为他和何以修不一样。连何以修都受不了的话,他都能做到照单全收。他一路坐到副主任的位置不是因为天天陪人喝酒谄媚,而是不动声色地将这些功绩与恶意尽收心底,丝毫不在意。

她刚刚端着盘子,从厨房飞到了客厅。

孙康自然也是他不在意的人。他可以不计较他的叫嚣,银行却不会不计较他的失误。他不计较,只是告诉自己不必与孙康那样的人论短长。

夏初一回过神,发现了一件让她额外惊喜的事情。

他又想起了夏初一笑意盎然的脸。

异地恋将他们的拥抱和快乐无限放大,经久不灭。

那是她教会他的第一件事。

她像小棕熊一样扑上去,高兴地在楼门口大叫。陆斐然用深吻堵住她的声音,害怕她将邻居吵醒。

十七岁的夏初一因为和陆斐然坐了前后桌没少被其他女生嫉妒。虽然夏初一那时还基本没和陆斐然说过话,但同班的女生各个都很眼红她的位置。

夏初一连忙穿上鞋子冲房门奔去,打开门的一刹那,金色的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柔和的线条,行李箱立在墙角,陆斐然正张开怀抱等着自己。

后来有好事的人对夏初一的家庭背景大揭秘,在班里各个角落恶意传播。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嘲笑她的行列,流言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他的声音清冽温柔,脸上的笑像音符一样漏进声音里。

“夏初一的爸爸是卖保险的,走街串巷给人当孙子。”

“早安,丫头。”

不少同学还见过夏初一跟着她爸爸到处溜达,女生们笑成一团,专门跑到夏初一桌前笑话她。

醒来时蓝紫色的天空刚刚透出霞光,晨曦照在沙发角上。她不仅听到了陆斐然的声音,还听到了窗外鞭炮的声音,透过耳机噼里啪啦地传过来,带着暌违已久的热闹。

“还上什么学,跟着爸爸卖保险也不少赚钱呢吧?”

夏初一是被耳机里陆斐然的声音吵醒的。

谁料夏初一听完哈哈笑了几声,随即钻进人群里得意地向他们普及保险的好处。同学们全部愣在原地。

最后夏初一实在太累了,盖着毯子缩在沙发里昏昏欲睡。远在千里之外的陆斐然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灯,听着夏初一愈来愈弱、愈来愈平稳的呼吸,心中暖流汹涌。

夏初一丝毫没有畏缩的迹象,滔滔不绝,将保险的种类、价钱和区别说得头头是道。最后在她的鼓动下,还有两个女生买了她爸爸的保险。

“下个节目是创意舞蹈,就是踢踏踢踏加手指动一动,脖子动一动,胳膊动一动。”

那是陆斐然第一次注意面前这个女生,她是那么积极阳光,没有好胜心,没有嫉妒心,平庸得甚至有些可爱。

“黄渤出来唱歌啦!歌唱得不错,我给你清唱两句。”

事后他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到小品节目啦,有沈腾唉!”

“你不生气吗?她们都说你不好。”

除夕晚上烟花灿烂,夏初一窝在沙发里,一面充着电一面戴耳机连语音,给坐在大巴车上的陆斐然口述直播春晚。

夏初一很认真地眨了眨眼:“为什么要在意她们的看法。我又不是金子,人人都喜欢。”

大二那年,陆斐然的外婆去世,之后每年他都会到夏初一家里过年。刚刚异地恋的第一年,陆斐然因为银行里的事晚放假,一直到除夕那天才往淮城赶。

陆斐然瞥了一眼讲台上温墨耕亲手写的一幅字——“是金子总会发光”,很感动她的坦诚。

陆斐然第一次在夏初一家过年是高三寒假他外婆生病住院,那时候妈妈还没消失,夏初一在医院碰到陆斐然,便毅然决定把他带回家。他只有外婆一个亲人,连续在病房守了五天,身上潮味儿和汗味儿混在一起,特别狼狈。夏初一像带着被遗弃的宠物一样带着陆斐然回到家里,让妈妈烧了热水,给他准备了爸爸的衣服,又让他好好睡了一觉,很自然的,那年除夕陆斐然就留在了她家。

她嘻嘻笑起来,似乎看出了他的目的:“你要买保险吗?我给你打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