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有批高净值客户。合理处置了不良资产，避免了大规模坏账，后来银行之间的同业业务也由我负责，行长很满意。”
陆斐然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和清晰的下颌线，低头的时候睫毛盖住了眼窝的淡青色。
夏初一听他说了那么多，大概有一半没听懂。不过陆斐然一向如此，高中给她讲题时他最初都是这么讲的，当夏初一明确告诉他自己还是不会时，他才会换另一种直白的讲法重讲——大概这种讲法他很不适应，因为在他学霸的脑子里这样的话都是说给白痴听的。
夏初一忽然想起一件事，轻声问他：“你怎么升职了？太快了。”
比如给她讲化学题，直接写出爆炸时发生的反应是：2KNO3+3C+S＝K2S+N2↑+3CO2↑，氧化剂是KNO3、S，还原剂是C。讲完之后见夏初一还是皱着眉头默不作声，他继续解释说化合价升高的C元素所在的反应物C是还原剂，化合价降低的N、S元素所在的反应物KNO3、S是氧化剂，之后再往前捋，告诉她什么是氧化剂，什么是还原剂……
做完了所有检查，医院也快下班了，夏初一和陆斐然坐在泌尿科门口等最后一项检查的结果。陆斐然与夏初一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眸光清澈，面色宁静。阳光从走廊玻璃穿进来抚摸着陆斐然的后背，那么明媚，那么温柔。
他讲题时的耐心拯救了夏初一，以至于让夏初一恨了化学老师很久——她觉得自己学不会是因为老师不会教。
夏初一一路跟着，一路等着，她想到昨天他苍白的脸色暗暗咬牙，就算是绝症她也要守在他身边，直到最后一刻。他休想将自己丢开。
夏初一还在愣神，陆斐然咳了咳，果然换了一种说法：“我比别人干得好。”
陆斐然张了张口，神情平静。他什么都没再说，大步向各科室走去。
夏初一恍然大悟，重重点头，笑着对他说：“你真厉害。”
从他的反应里，夏初一认定自己猜得没错，眼睛饱含着泪水看着他，说：“无论你有什么病，我都不会和你分开。你休想和我分手。”
毫无营养的聊天，但她觉得这四个字一点都不废话，是真诚地在赞美陆斐然。陆斐然的聪明她早就见识了，他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当年他们一同选了理科，到高三时夏初一生物、化学的成绩还都很差。陆斐然告诉她，化学、生物都要硬记，背熟了化学方程式和生物课本，就什么都会了。
陆斐然皱眉：“你怎么挂了这么多号？”
当时的夏初一觉得不可思议，堂堂理科，竟然靠背诵？但是后来她真的通过背熟了化学方程式，背熟了化学名词以及生物课本而成绩大增。
夏初一几乎给他挂了除妇科之外的所有科室的号，内科检查、外科检查、耳鼻喉科、口腔科、皮肤科、泌尿科、血液科，还有神经科，看得陆斐然眼花缭乱。
陆斐然的学习方法就像武功秘籍，让她一点就通。
凭借对夏初一的了解，这次陆斐然倒是很听话，直接跟着她去了汉州医院。夏初一挂了号，将单子递给陆斐然，陆斐然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泌尿科的结果出来了，医生拿着单子让他们俩进去。
她执拗起来和陆斐然一样不可违，大概是因为相处久了，彼此都活成了对方的样子。
夏初一心里咯噔一下，想着完了，其他科室的结果都毫无问题，没想到陆斐然的病竟然跟男科有关。
“跟我去医院。”
进房间时她神色异样地看了陆斐然一眼，陆斐然倒很平静，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不过现在夏初一管不了那么多了，幸好如今她走在前面，让陆斐然看不到任何表情。在没有找到真相之前，她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有超能力这回事。
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戴着眼镜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化验结果，时间久到夏初一额头都冒满了汗，就怕他一张口就是“晚期”。
夏初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上衣确实沾了些不知从哪里碰到的黑渍，暗想难道这是飞在半空时沾到的脏东西？虽然自己没感觉到飞翔，但是衣服上的印记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自己刚刚经历过长距离的飞行。而且这次飞来后她仍像上次一样感觉很疲惫，似乎用了洪荒之力才到了这里。
“到底怎么样啊医生？”
陆斐然不明所以，跟着她走出银行才皱眉问：“你怎么来的？衣服怎么这么脏？”
老头慢慢将眼镜摘了，极为认真地看着他们：“恭喜啊。”
陆斐然穿着一身西服套装，腰间松垮又磊落，瘦削的胳膊半卷了一截袖口，露出精壮结实的肌肉。夏初一想都没想，直接拉着陆斐然向外走。
有一瞬间夏初一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面色凝重地告诉自己恭喜？
陈清昼看见她半张了张嘴，之后非常识时务地直接通知了陆斐然。
陆斐然也有些诧异，不知道医生到底什么意思。
站稳后的夏初一停都没停，直接闯进了建商银行。
老头将单子递给夏初一，这才道：“精液量大于两毫升，精子存活率高，液化时间也很正常，质量特别好，你们可以要孩子了。”
她有些想念那个给予自己超能力的老太太，甚至想象自己再去匍匐在地躲开各种卡车救一次小狗，只要能够报答她。
夏初一听得满脸通红，斜睨了陆斐然一眼，发现他的脸直接红到耳根。
睁开眼时，她再次站在了汉州的树荫下，透过懒懒的阳光看向建商银行。她知道自己飞成功了，这次连挎包都跟着自己飞过来了。
她探身问：“您是说他没病？”
夏初一管不了那么多了，躲进角落的隔间立刻闭上了眼睛。
老头这才笑了：“有什么病啊，好得很。你们这样的小夫妻总爱一惊一乍的，其实啥事儿没有。”
大口吸气的时候，偏偏又赶上牧晨进来。从牧晨的眼神中夏初一读出一句话：你是毒瘾犯了吗？
夏初一松了口气，拉着陆斐然赶紧离开，害怕老头再说几句有关男科的知识她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等走到医院外面，夏初一这才哈哈大笑，和陆斐然说道：“什么病都没有，你别害怕啦！”
她现在需要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再次用意念飞往汉州。她跑到办公室，从办公桌上拿了挎包，一路奔向卫生间。
“害怕？”陆斐然皱眉，“我没害怕。”
夏初一忽然想到昨晚陆斐然苍白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眼睛，连忙站起身，许是站得急了，桌子被手肘带住，刺啦一声推出去很远。夏初一顾不上回头看一眼，边走边给许慕杨丢下一句：“我待会儿就回来。”
他说得不动声色，夏初一一时愣在原地，原来他知道自己没病。
一时间，她心底涌动出一丝异样，脑海中出现的第一句话就是：满堂美人，与君目成。
“那你为什么要提分手？”
虽然大家穿着统一的校服，夏初一与陆斐然隔着十几米远，但她确信陆斐然就是在一边讲话一边看她。
连夕阳都消失了，天幕透着一种半黑不白的土布的颜色。
夏初一不信，每个人不都有个名场面才能被别人记住么。比如她喜欢陆斐然的那天，阳光特别好，他站在主席台上代表学生讲话，天空湛蓝如洗，一群大雁振翅飞过。她在一群学生中抬头，恰好看到陆斐然在低头看她。四目相对，四周静得呼吸可闻。
陆斐然像被人点了哑穴，什么都不说。
彼时的陆斐然一脸正气，惜字如金：“忘了。”
夏初一真想谢谢他没对自己说“不为什么”。
夏初一大学毕业，领了中文系的毕业证后忽然问陆斐然：“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