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一怎么都觉得这生意赔本，也不知道范舒朗的父亲为什么要帮她。
“我爸出人脉资源，范舒朗的父亲出资金，得意饭庄从一开始就是奔击垮江南饭庄去的。许慕杨确实有天分，我和范舒朗都不如他。”
尹欢歌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淡淡瞥了她一眼：“因为我要嫁给范舒朗。我知道许慕杨不会喜欢我，但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喜欢你。”
尹欢歌噙着风一笑，不明天光下带着一丝寂寥。
夏初一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就听到来自对面的一句更加强烈的反问。
夏初一将事情捋了捋，感叹尹欢歌为了喜欢的男人竟然能有这样的魄力。
“夏初一，你配吗？”
可惜啊！许慕杨痛贬“黄鼠狼”，这才让尹欢歌下定决心和他进行商业竞争。以女人的眼光来看，她做这一切的目的无非是想引起许慕杨的注意而已。
夜风凉凉地扑在周身，夏初一将目光散到城市中心。那里灯火最盛，四周的黑暗与中心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中心愈发显得像座流着黄金的孤岛。
夏初一长嘘了口气，以前发生的一切完全清晰了。尹欢歌带着“黄鼠狼”去江南饭庄吃饭，就是找机会和许慕杨偶遇，而“黄鼠狼”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许慕杨，无非是想替尹欢歌出气。尹欢歌那么喜欢许慕杨却得不到他的丝毫欢喜，“黄鼠狼”便被她利用，当作一把剑刺向许慕杨。
那个位置有杨家的超市、饭庄还有建材城，富甲一方的许慕杨喜欢上谁，都是谁的福气。
尹欢歌没有否认：“很多年了。”
可在夏初一的脑海里，现在的他远没有高中时蓬勃、真实甚至可爱。那时候她不知道他家里有钱，只听他天天唠叨爸爸太忙，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爸爸的面，而妈妈又太闲，经常打麻将不归家。他最想跟着她回家吃饭，可每次都被她拒绝。
夏初一从没见过一向温婉靓丽的尹欢歌还有这么犀利的一面。内心的疑虑不断向上涌，最终变成笃定：“你喜欢许慕杨吧。”
那时候的她喜欢上了陆斐然，心里已经没有别人的位置。
“他向你求婚了？”尹欢歌语气发狠，“你答应没有？”
尹欢歌尖厉的声音将她飘远的神经扯回来。
天台有个茶歇处，平日里供员工休憩放松。周边放着绿植和遮阳伞，简单的茶几与几座沙发被茱萸、云片松，还有富贵竹包裹着，像沙漠里仅存的绿洲。尹欢歌将挎包丢在沙发上，转过身来时目光凶恶，喷着难以名状的烈火。
“你为什么不跟陆斐然在一起？你不是最喜欢他吗？你能不能别这么水性杨花，喜欢陆斐然就别再招惹许慕杨！”
夏初一不知道专门来找许慕杨的尹欢歌会有什么话和自己说。
夏初一正视她：“我没有。”
夜幕降临，远处灯火如珠串一样蜿蜒不歇。晚风拂过杨柳与大蓬的国槐树，绿荫蓊郁，一片又一片华盖在黑暗中闪着微光。
尹欢歌冷冷一笑：“许慕杨为了你连国外的公司都卖了，凑了八千万给你存起来，就为了替你报复建商银行的副总经理，你还说没有？”
公司楼顶的天台风声呼啸。
夏初一愣在原地，当时她还怀疑过这件事，没想到八千万竟然是这么来的。
“我有话对你说。”
“你三番五次不在公司，要不是许慕杨给你撑腰，你早被辞退了！”
夏初一不明就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尹欢歌拉着向外走。
夏初一想争辩：“我没有，我只是……”
项链应声落地。
她想说她会飞，她只是消失了那么一会儿，根本不会不在公司。
她扬手啪的一声打向夏初一的手。
夏初一声音有些发紧：“我偶尔会出去一段时间，但很快就回来了。”
尹欢歌的气急败坏转瞬变成了一种更为愤怒、不甘心和咬牙切齿的恨。
“你胡说！”尹欢歌对她的事情已经了如指掌，眼睛里的凶光射在她的身上。
她伸着胳膊引她向会议室走，然而尹欢歌第一时间就看见了窝在她手心里的那条镶嵌着戒指的项链。
“你一走就是一两天，每每都是两三天后回来。你以为公司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告诉你，为什么公司不惩治你，还不都是许慕杨帮你兜着！”
夏初一猜测她来跟得意饭庄停业有关，站在办公室门口笑着接待：“许总正在忙，你先坐一会儿。”
夏初一心想她说的是自己吗？眼前的尹欢歌毫无以往的乖巧秀雅，难道得意饭庄的停业已经将她刺激到胡言乱语的地步了吗？
卷发飘扬，红唇艳烈，却掩不住她气急败坏的表情。她本想直接冲进许慕杨的办公室，却在看到夏初一的瞬间愣在原地。
尹欢歌逼近神游天外的夏初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抱着小狗的老太太和你说了什么？”
尹欢歌穿着一身利落的通勤衬衫和高腰裤向她走来。
夏初一下意识后退一步，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当天只有她和老太太在办公室，并没有第三个人。绝不会是许慕杨告诉她的，按他的秉性，告诉陆斐然已经是不得已。许慕杨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范舒朗背后的人是尹欢歌，那他就绝不会将这样隐秘的事告诉她。
许慕杨一直没有转身，自然没看到夏初一在他身后踱步。整个办公室静得落针可闻，就在这时，嗒嗒的高跟鞋声随着推门的动作传进夏初一的耳朵。
难道是……在外面偷听的牧晨……
夏初一紧张得大口吸气呼气，一遍遍在脑海中演练待会儿要面对的场景。
夏初一不知道尹欢歌从牧晨那儿听到了什么，梗着脖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或者先给许慕杨一个拥抱，然后说声谢谢。谢谢他对她的付出，但是他们不合适，项链就不要了。
尹欢歌凄凄一笑。她的睫毛半垂着，脸上的阴影在夜里呈现出几分可怖和狰狞。
手心的汗越来越多，夏初一在想怎么拒绝许慕杨才不至于让两个人都尴尬。她应该先说对不起，然后将项链轻轻还给他，顺带拍拍他的肩膀，大笑几声让气氛活络一些，再说句希望他幸福。
“老太太和你说，上帝保佑你。你的好心上帝会看见，你的愿望上帝会听见，心诚则灵。”
夏初一手心里紧紧攥着项链，她有一些话要对他说。此时许慕杨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打电话，轮廓锐利，脊背挺拔，带着不同于往日的桀骜。她在办公室前来回踱步，等着他忙完就进去。
“不，她不是这么说的。”
黄昏的金色光芒马上就要淡去，薄暮中出现了几颗细碎的星。
夏初一从没这样震惊过。她想说服尹欢歌这个世界上存在神仙，老太太告诉她，她会飞。
她等了又等，等到公司的同事全部出门，整个公司里只剩她和许慕杨两个人。
尹欢歌骤然抬头。
她偷偷打开背包夹层，从里面取出项链，闪耀的光泽比那天夜里看起来更加摄人心魄。
黑漆漆的夜，巨兽嘶吼一样的声音穿进耳朵，凛冽又凉薄。
江南饭庄打了胜仗，许慕杨要请大家去KTV唱歌，同事们兴奋的情绪从下午就开始在公司里弥漫。只有夏初一呆呆的，桌旁照旧是许慕杨每天一送的鲜花，香气好闻到让人轻易想到春天。
“所有人都在骗你。夏初一，你根本不会飞。”
三条短信扰得她头疼不安，一整天都在办公室里出神儿。
许慕杨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时天光已经暗了，本想寻找夏初一，结果却在推开办公室门的一刹那发现了落在地上的项链。
明明隔着一千五百公里，他就像在自己身边一样，知道在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项链缩成一团，上面沾着灰，很狼狈地被丢弃在地毯上，像是一种不言而喻的回归。整个办公室都没有开灯，模糊不清的天色让他的心随之一沉，所以这就是她给他的答复吗？
夏初一没想通，陆斐然是怎么做到在分手后还能对她进行远程遥控的。
他将它捡起，四处寻找夏初一的身影，却怎么都没找到，仅能透过项链的温度去感受之前夏初一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