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夏初一磨磨蹭蹭地把后面的综合题解答完，重新审视那些选择题。多选题很多，她写的答案和陆斐然的答案几乎都不一样，想考证答案的顺序根本无从下手。她脑海里已经出现爸爸夏平进办公室的场景了，想着回头免不了被爸爸骂。而且上次刚刚考了好成绩，妈妈那么高兴，如今要是知道自己成绩下滑那么多，该有多伤心……
唇角不自觉上扬……内心犹如万马奔腾……超想对他进行一顿暴揍……
她揉着眼睛沮丧的要死，忽然听见广播里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就这么……丢下了她……
“理综第二题选C。”
昂首挺胸，潇洒极了，夏初一都惊呆了。
是陆斐然的声音！
前途凶险，她正要鼓起勇气实施计划，谁知陆斐然忽然起身将试卷交到讲台，阔步出了教室。
夏初一连忙坐直身子，心口提着一口气。她偷偷看他给的答案，原来漏掉了第二道题，后面的顺序全对上了！
正想着怎么核对答案，监考老师似乎发现两人的端倪，狐疑地站在他们面前不再走动。夏初一悲痛欲绝，刚刚冲上云霄的名次眼看又要跌落谷底，什么陨石星星瞬间碎成一地鸡毛。她握着那个纸团捏了又捏，想着用什么办法能让监考老师离开自己，是大声揩鼻涕比较好，还是直接吐他一身，在混乱中趁机向陆斐然问出答案。
生怕夏初一没听见似的，陆斐然在广播里重复：“理综第二题选C。”
陆斐然愣在座位上，脸颊一红。担心她没时间抄，没想到自己写得太快竟然漏掉一道……
广播面向所有教学楼，陆斐然这么一喊，高三年级学生全都兴奋了，一下子都知道了理综第二题的答案。监考老师探头看向窗外，不知道怎么会有公布答案的声音，学生们却一个比一个兴奋，脸上带着春风一般的笑意，该涂抹的涂抹，该改答案的改答案，炸开了锅。
她扭头对着陆斐然挤眉弄眼：“少一道题！少一道！”
就在大家翻的卷子哗哗响的时候，广播里紧接着又说了一句：“节日快乐。”
但是根本不知道是哪道题的答案没写上去，是第一道还是最后一道，或者是中间哪一道？在不知道漏掉哪一题的情况下，她手里的答案相当于没了顺序，全部作废。
声音温柔又清澈，深情又赤诚。公然对抗学校的权威，喊出了所有学生的心声，这下全年级都兴奋了！考着试都忍不住拍掌叫好。
只是刚高兴没三分钟，她核对选择题答案时发现——陆斐然少写了一道题。
学校保安吹哨加速赶往广播室，只是到那儿的时候室内空空，早已没人。
她深呼一口气，眼睛里冒着星星，像天外陨石砸在了自己的头上，手抖得厉害。就是那么一击即中，想要什么就来什么，比中了五百万还让她喜出望外。钱算什么，纸团里的字简直是救她的命！她得救了！
教室内的学生交头接耳，互相祝福，因为广播里的一句话而咧嘴大笑，连考试都变得没那么可怕和重要。
她趁老师不注意，赶紧弯腰把纸团捡起来，上面是所有选择题的答案和后面三道综合题的解法！
夏初一指尖颤抖地填完所有的答案，心里反复回忆着那两句话：理综第二题选C，节日快乐。
刚这么想，后面突然传过来一个白纸团，夏初一脊背绷紧，预感到是陆斐然丢给她的。
陆斐然肯定是和她说的那句话，他祝她情人节快乐。
她暗恨那些出题的老师简直就是跟她过不去，出容易的题她还有可能突围，那么难的题连陆斐然都不一定会吧？！
那一刻夏初一眼睛红得像只兔子，她终于知道在他心中她和别人不一样。她交上试卷，对着监考老师哈哈大笑，监考老师迷惘地看着她，看着笑容在她唇角、眼睛和耳根处绽放，像范进中举似的要打两巴掌才能清醒。
起初还能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扫到地上，后来又气得一根根将它们全部扯断。
陆斐然本身就是学校广播员，对广播室熟门熟路，了如指掌。大家都在考试的时候他私自进入广播室传出答案挽救了她，那次考试夏初一的理综成绩出奇得好。
还有前面那些密密麻麻的选择题，多选单选全上，她大部分都是蒙的，也不知道能对几个。后来索性在课桌上收集掉落的头发，给这些因为自己无能而掉落的发丝做虔诚的超度。
幸亏不是什么大考，只是学校组织的一次摸底考试，也幸亏陆斐然成绩一向优秀，学校知道这件事后也没对他做什么处分，仅仅让他写了个检查而已。只是这件事过去了那么多年，夏初一还念念不忘，每每想起来心里都涌起一股甜蜜。
那天理综出的题特别难，她把头发都挠稀了也没做出来后面的综合题。太难了，她欲哭无泪。
温墨耕来了又走，扯痛了夏初一的神经，让她对陆斐然万分想念。以至于回忆完这件事情的时候，夏初一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现在了建商银行的门口。
她唉声叹气了一个多星期，最终迎来了那个极其惨烈的情人节。
抑制不住地飞了过来。
进前十还是因为陆斐然给她补习过，可过了个寒假，她又把那些概念函数全都忘了。
夏初一以为分手之后她再也不会利用潜意识飞到这里，没想到如今整个人已经从公司瞬间移动到了这儿。
如果不好好学习的话，教训极其惨重。通知一发布夏初一就惴惴不安，因为上次考试她超常发挥进了前十，这次无论如何也保不住这个排名。
傍晚的建商银行大门紧闭，夏初一什么都没看到。
虽然情人节跟学生没什么关系，但是学校里面偷偷期待这一天的同学还是很多的。可以借节日的名义给喜欢的人送礼物、送情书，还能顺其自然地表白，想想都兴奋。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学校早就为这天做好了准备，一星期前就发布通知：14号全校模拟考，成绩下滑的学生喊家长。
汉州的风轻轻的，没了分手那天的闷燥。她慢慢地走向陆斐然居住的小区，心里期待与他不期然地相逢，又害怕真的见到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原本想立刻回到淮城，但是脚下跟不受控制似的，一步步离他居住的小区越来越近。
然而陆斐然什么都不知道。她总觉得陆斐然不会喜欢她，毕竟全校那么多女生排着队等他喜欢，怎么都不会轮到她。她的那点思念敏感又克制，自卑起来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更何况别人。她本不抱任何期待，直到情人节那天发生了一件事。
她在小区门口看见萧意映拎着水果上楼的背影，心口嘶的一疼。
其实那时候，妈妈就知道她那么喜欢陆斐然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来的。只是念起高三情人节那天阳光极好，她在自己的青春时期遇到了最好的陆斐然，并且清楚地知道此后数十年，她不会再遇到更好的人了。
后来她开始不停地从家里带好吃的给他，妈妈刚买了什么零食她都揣兜里，跑到学校笑哈哈地分给他吃；爸爸买了贵的水果她也不舍得吃，偷偷装起来带到学校放到他书桌上。后来她偷装了一盘刚刚做好的可乐鸡翅，被妈妈发现，妈妈实在忍不住笑话她：“天天把家里吃的拿给臭小子，好歹给你爸爸留一只。”
紧攥的指尖一点点无力地松开，她知道自己不该抱有再见陆斐然的幻想。转身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决心与这里长别，她在微薄的夜色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高三那年初春，夏初一已经暗暗喜欢陆斐然，只是这种遥不可及的喜欢跟众多喜欢他的女孩子没什么两样，根本引不起他的注意。好在当时她得了近水楼台的便宜，坐前后桌可以经常看到他，能和他说说话就已经很知足了。
淮城夜里下雨了。
温墨耕气呼呼地走了，连道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夏初一将座位上的资料整理干净，有些愣神。刚刚见到温墨耕，记忆被拉扯，让她再次怀念起高中时的情景。
夏初一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站在公司外面，肩膀已经被打湿。天气预报说明天才有雨，她还没来得及为这场雨做任何准备，浓黑的雨夜像墨水瓶一样将她裹在里面。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回公司或者回家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夏初一自然庆幸没被温墨耕唠叨，想当初他那么看重陆斐然，她和陆斐然在一起的时候无异于把他的得意门生给掳走，估计当时就心疼坏了。今天见到他，本想讨好讨好他，多听他讲一些心理学的事，谁知连这个缘分都没有。
刚要迈步，忽然看见一个人缓缓从公司门口出来。灯光落在他周身，映得他身姿磊落，肃肃清举。只是远远瞧着眼眶很红，浓郁的长睫也没遮掩住他隐在眼眶中的泪星。
原本是想请温墨耕来给她疏导疏导感情上的事，没想到竟被牧晨横插一脚，计划完全被打乱。
她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只是下一秒便见他迅速向她奔来，狠狠地抱住了她。
全公司都在幸灾乐祸，只是许慕杨脸色不太好，站在办公室看着夏初一一副无所谓、像逃过一劫似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
雨丝如帘，紧紧将他们包围。雨线扑簌簌地打在他的肩膀上，墨水瓶一样的夜困住了他们两个，得以让他们变得亲密而坚定。夏初一感受到他胸膛里的热流，轻轻问：“陆斐然，你……怎么来了……”
夏初一一边给温凉递纸巾一边哭笑不得，她从没见过温墨耕发脾气，今天算是长见识了。温凉大哭一场，现在也乐得咧开嘴笑，想起温墨耕临走时对牧晨说的话：“你这个女人很焦虑，我要给你做场心理咨询，你务必来找我。”
她还没说完，唇就完全被他的薄唇覆盖。清凉的气息沾在鼻尖，一寸寸侵入肌肤，使她轻轻颤抖。陆斐然的吻炙烈缠绵，似乎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他用手掌托住她的脑袋，彻底含住她的舌头，侵略性地探求，又在无边无际的温柔里缱绻缠绕，夺走了她的呼吸，压住了她所有欲说未说的话。
温墨耕走了之后，整个公司的人都在传牧晨有心理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