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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当时的月亮,化成今天的阳光

“可是协议上没有规定我有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她下意识地说。

他摇摇头:“不可以。”

他似乎有些动怒了,一把将她拉至沙发前,狠狠将她摁在沙发上,两手撑在她的身旁,眼睛紧紧盯住她,幽深的眸子深邃无比,感觉神秘莫测。

她微微一愣,才答:“这属于个人隐私,我可以不回答你吗?”

他扳住她的肩膀,俯下身来,将唇凑到她的嘴边,他柔软的唇覆上去,舌头灵巧地一转,就溜进她的口中,逼迫她与他唇舌纠缠。孰料她这次完全不配合,有些厌嫌地伸手推他,由于推不开,她甚至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咬上他的唇。

“你还爱着他吗?”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一股痛感从唇间袭来,他被迫松开她,伸手揉一揉有些红肿的嘴唇,舌头轻轻一舔,甜腻的血腥味隐约传来。

见莫锦年不言语,杜明晟恍然想起程然是她的旧情人,怪不得她不发表意见。

他眉头一皱,目光凛冽,冷声道:“一提到程然,你至于这么激动吗?你就这么讨厌我?竟然下这么大的力气咬我!是不是如果程然现在在这儿,你早就对他投怀送抱了?你是恨不得刚才与你交欢的人是他,不是我吧?不过,很遗憾,根据协议,你——必须——忍受我一年,还真是难为你了。”最后一句带有明显的嘲讽意味。

她该不该提醒杜明晟,程然其实图谋不轨,让他在公司提防着程然呢?这个念头在莫锦年的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要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是拿交易威胁她的坏男人,她凭什么要把程然的秘密抖给他?虽然她很不齿程然的所作所为,但她和程然毕竟相爱一场,她虽然不会帮他助纣为虐,但也不至于对他落井下石。

莫锦年心中有个声音在狂喊:不是的,不是的,我讨厌程然甚于讨厌你,我对他早已没有念想了。可是嘴唇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张不开口。他嘴唇被她咬破时流的血也蔓延到她的口中,他的气味深深地攫住她,她觉得自己简直透不过气来。

听到程然的名字,莫锦年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不是还对他有牵挂,而是骤然想起程然对她所说的一切。程然说的和杜明晟说的完全能够连贯在一起,只是,程然进“路诚”集团是有预谋的,是经过他周密部署的,并不是杜德庆安插一个眼线这么简单。如果程然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得到“路诚”集团。

不知为何,她的眼泪居然滑落下来,温热的液体沿着脸颊流淌,看上去是那么娇俏可人,惹人怜惜。

“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我的母亲离婚,娶了当时号称艳动全城的第一美女林如遇,据说当时她是奉子成婚的。或许是对她抢夺别人老公的报应吧,她的头胎生下来虽然是个男孩,但是不久后就生病夭折了。后来她生下女儿杜琳娜,再之后她费尽心思,想为杜家添一个男丁延续香火,继承杜家的产业,可是无论使用何种办法,她都没能再成功怀孕。而偌大的家业总要有人继承吧?这个时候,杜老头才想起我来,那个被他遗弃的儿子。”说到这里,他略略停了下,继续说,“我本来是不想回来的,我才不稀罕杜家的产业。但是不巧的是,那时候母亲刚好患上乳腺癌,必须及时动手术,需要一大笔钱。我忽然发现所谓自尊敌不过现实,我本来就是杜德庆的亲生儿子,我何必矫情地拒绝本来就应该属于我的财产呢?我欣然接受了杜德庆让我来‘路诚’任职的邀请,同时母亲的手术也顺利进行了。杜德庆说是为了考验我,也为了能服众,让我从最底层的普通职员做起,两年后我做出成绩,一步步升职,才升到今天的总经理位置。其实说白了,我觉得杜德庆还是防着我,不然也不会把他的新女婿程然安排到公司做市场部总监,虽然程然职位比我低一级,但很有实权,在公司几乎要和我平起平坐。”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却不为所动,用冰冷的口吻说道:“不要妄想用泪水博得我的同情心,我可不吃这一套!你如果觉得委屈可以打我骂我,不要用流泪这种低级的方式。”

莫锦年依旧默不作声。也是在这一刻,她才发现面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她擦了擦眼泪,拿起包,打算起身离开。

“至于你问我,为何我不跟家人住在一起。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他们与其说是我的家人,倒不如说是伤害我母亲的一群败类!”他的目光中带点哀怨和愤怒。

他的眉心蹙得更紧了:“跟我在一起就那么让你痛苦吗?你就不愿意跟我多待一秒钟?”

她没有回应,只是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她下意识地点头,随即又摇头,回答道:“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我是想,这么晚了,我们与其在这里吵架,浪费宝贵的睡眠黄金时间,还不如赶紧停下骂战,去睡个美容觉。”她说得轻描淡写,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明明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各取所需罢了,怎么此时此刻,他说的话听起来那么像恋人间的情话?

杜明晟先前绷紧的唇角一下子就放松了,他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奇特的,前一秒钟还是一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模样,后一秒钟居然能若无其事地开玩笑。

他英俊的眉眼终于舒展开来,说:“在遇见你之前,确实不止你一个。不过,我带回来过夜的女子,你还是第一个。”

“今晚你别走了,你不是都跟家人汇报过了吗?你先睡觉,我去洗澡。”显然杜明晟也没心情跟她吵架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下来。

她一个劲地摇头:“我当然不敢当。与你有往来的女子一定不止我一个吧?”

“嗯。”她轻声应道。意识到他是个容易动怒的人,她索性就不违背他的意愿了。否则惹怒了他,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她站在客厅的水晶吊灯下,璀璨灯光照下来,映得她周身都像是镀了金边,乌黑的眸子愈发明亮,仿佛有光华在眼中悄然流转。

次日清晨,莫锦年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想和平常一样翻个身继续睡,却发现有些异常。她这才突然意识到她不是躺在自己的床上,而是在杜明晟的房间里。

“金屋藏娇?这个‘娇’你是在说你自己吗?”他深邃的目光望向她。

杜明晟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呼吸近在耳侧,一只手臂被她枕在头下,另一只手臂紧紧圈住她的腰。

他说话的语气不似在开玩笑,莫锦年不知该如何安抚他,便提出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你有爸爸、妈妈、妹妹,为什么不跟他们住在一起,非要自己住在这间小公寓呢?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其乐融融啊!难不成你一个人住只是为了便于金屋藏娇?”她之所以这么说,还想旁敲侧击地验证下程然跟她说的那些话是否属实。

就这样被他拥着睡了一夜,居然整夜无梦,睡得很熟,似乎他的怀抱让她有了安全感。

他嗤笑一声:“她们关心的是我的荷包和我的身份,没有谁真正关心我这个人。”说完,他低低地叹口气,走到沙发前坐下。

她轻轻移开他圈在她腰间的手臂,转过身来,看向他。

莫锦年却不以为然:“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你是杜家大少爷,算是这个城市能够呼风唤雨的人物,你只要一皱眉头,保证有无数女子为你赴汤蹈火。想关心你的人多了去了!”

窗帘半拉着,晨光照进来,映得他的脸仿佛都发亮了。由于靠得太近,她能清楚地看见他浓密的睫毛、唇边的青色胡茬以及被她咬过的此时仍有些红肿的嘴唇。

他的眸子暗淡下去,用前所未有的认真口吻说:“我倒希望也有人能这么关心我。”

老实说,他睡觉的样子委实好看,英俊又无害,就像是从漫画书里走出来的帅气男子,让人没有抵抗力。

“当然要汇报,我是家人引以为傲的乖乖女,在外面过夜算是一级大事了,怎么能不汇报?”莫锦年的口气里带点自嘲的意味,曾经的乖乖女现在应该可以和放荡女画等号了。

莫锦年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他的唇,心里有些愧疚,其实她也不想把他的唇咬破的。

“你和你家人的关系看上去很好?连在外面过夜这种事情还要向家人汇报。”杜明晟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手里握着手机,似乎刚才也打过一通电话。

忽然,她的手被他攥住了,他依旧闭着眼,含糊不清地说:“睡觉也不老实。”说完,再度把她圈到怀里,把头埋在她的颈窝。

莫锦年给莫母拨通电话后,随便扯了个谎言,说要跟同事一起加班,晚上就不回去了。莫母也没多问什么,只让她多注意身体,尽量早点休息,然后就匆忙挂断电话追她热衷的连续剧去了。

莫锦年不知道他是真醒还是在说梦话,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大气都不敢出,乖乖地被他拥着,不发一言,假装自己睡着了。

沉默良久,她点点头:“好,我留下。但是我得先给我妈打个电话。”

过了许久,她才听到他发出低低的笑声:“刚才摸我嘴唇,是想趁我睡觉偷偷亲吻我吗?”

她不知道方才在她洗澡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他突然情绪大转,一扫先前的霸道妖孽形象,变成了忧郁冰山男。可是,此刻他幽深的眼眸里流露出的忧伤,竟然让她无力抗拒,不忍拒绝。

莫锦年恍悟他方才是假寐,沉默一会儿她才开口:“你对你的魅力很有自信嘛!”

莫锦年有一刹那都怀疑她是否出现了幻听。这还是那个习惯用命令口吻的杜明晟吗?

“当然!我读书时可是风靡全校的‘白马王子’,女人看到我不被我迷倒都不正常。”他大言不惭地说。

她洗完澡穿戴整齐,走出来打算跟杜明晟告别,谁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对她说:“今晚留下好吗?”神情里带了几分落寞,语气也不复一贯的嚣张跋扈,似乎有哀求的成分。

她忍俊不禁,或许是他正经惯了,一旦开起玩笑来总觉得有些别扭。

莫锦年站在浴室里的花洒下方将身体冲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这样才能洗去他的味道一般。她今天已经完成任务了,回家可不能被敏锐的老妈嗅出男人的气息。

他睁开眼,看着被晨光映照的她,把唇凑过去,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这是早安吻。”

她今天算是领略到他的“不客气”了,以后哪里还敢重蹈覆辙。

她的心忍不住微微一动,想起这么亲昵又温馨的举动似乎只有恋人间才拥有。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的心愿——她理想中的爱情就是能够在每天早上醒来能看到恋人的脸,然后给他一个早安吻。

等他终于释放出激情后,他气息不稳地伏在她耳边,低声说:“以后,拜托你敬业一点,专心一点。如果再笑可别怪我不客气。”

可是只不过一瞬的工夫,她就悄悄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对眼前这个男人动心,毕竟他只是她的契约情人,不是她的恋爱对象。他们之间只能谈性,不能谈情。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扬起一个微笑。

现在离一年期限还早,她得遵循既定的原则,不能越界,否则最后她可能受的伤更严重。她已经被爱情伤过一次了,不想再体验那种蚀骨之痛了。

她气喘吁吁地答:“我的义务是让你快乐,就像现在一样。”

如果两人之间只是纯粹的床上伴侣,不涉及到感情,到时候分开,她应该会感到自由,而不是伤感。

“想起什么了?”他微一挑眉,下面又给了她一记。

(3)

最终,她还是屈服了,终于启口道:“想起来了。”

曾经,莫锦年以为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被心爱的人抛弃,如同从天堂坠入地狱,生活也从艳阳天变成阴雨天。

“嗯?还没有想起来吗?”他继续折磨她。

曾经,莫锦年觉得久别重逢、破镜重圆是言情小说里最动人的桥段,总觉得有缘人能再续前缘实在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

她的脸涨得通红,咬着下嘴唇不回答。

如今,莫锦年才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已经下定决心忘记曾经爱过的那个人,可是那个人却偏偏要在眼前晃,晃得人心烦意乱。

“现在你记起我们的协议内容了吗?”他的声音在她身体上方幽幽响起。

她没想到程然会再次来找她,而且还是在她公司楼下。他浑然不顾来来往往的行人,径直扣住她的左手腕:“走,跟我谈谈。”

他动作不紧不慢,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停下来,缓缓进行,仿佛不是在做一项激烈运动,而是在弹奏舒缓的钢琴曲。他应该是故意折磨她的,偏偏在她最想贴近他汲取他温暖的时候离开她。

她极不情愿地挣扎:“你好好说话就成,拉拉扯扯做什么。”

仿佛是为了惩罚她一般,他像小兽一样轻咬着她的唇,咬着她的锁骨,他要她更深地感受到他的存在,要她认真地对待这件事。她觉得痛,手不自觉地绕到他的后面,用力抓住他的后背,指甲深深陷入他的肌肤……

程然视若不见,嗤笑一声:“别装清高了。以前你和我之间比现在这样亲密多了。”

还来不及反应,她就被他一个翻身再度压在下面。或许是这个动作太大的缘故,两人顺势从沙发上滚到地板上,她的后脑勺直接和地面亲密接触,所幸沙发前铺着柔软的羊绒地毯,她才没被摔痛。

莫锦年愈发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令人讨厌,讨厌到让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多待一秒都是多余。她也很难想象,曾经那么亲密无间的恋人怎么会演变成如今这般地步,她简直觉得他比陌生人还要陌生,并且陌生得让她觉得可怕。

这样想的时候,她居然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这一细微的举动显然惹怒了身下的男人。

“那是以前!我现在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莫锦年边说边用尽全身力气,将手腕抽出。

她不再被动地接受他的吻,而是热情地回应他,用力吮吸着他的唇舌。吻到尽兴处,她居然一个翻身,到了他的身体上方,干脆跨坐在他身上。看着他俊朗的脸上带点沉醉,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饱含春色,她竟突然有种成就感,甚至阿Q精神地想:谁为谁服务还说不定呢!这么帅的男人既能帮她轻松实现愿望,又可以免费供她消遣男色,她真是赚到了!

他转过身来,牢牢盯住她的眼睛:“你不也说你和杜明晟之间没有那种关系吗?怎么有人看到你不时出入他的私家公寓?”

不过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将她摁倒在餐桌旁的长沙发上,他英俊的脸就在她的正上方,两人离得如此近,仅仅对视了几秒,他就低下头,毫不迟疑地吻住了她的嘴唇。他吻得不疾不徐,辗转缠绵,柔软的唇舌细细描绘她的唇线。她的身体很快就有了感觉,似乎浑身的敏感神经都被他调动起来了,完全欲罢不能。

她的心不由得一沉,毕竟秘密被拆穿了,目光也有些闪躲,但嘴巴上却依旧立场坚定,“我没有。你看错了。”

温热的气息撩拨得她有些痒痒的,她想挣脱他的怀抱却又想起这是她的义务之一,只好任凭他搂着,口中小声嘀咕道:“早知道今天就不送西装来了。”暗自后悔不迭。

“哦?是吗?就算眼睛看错,但是相机拍的总不会有错。”话音刚落,他就已经把一沓照片拿到她的眼前。

他眼角眉梢全是笑意,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眼中似有流彩在闪动。他长臂一伸轻轻一带,就将身旁的她拽入怀里,唇贴近她的耳后,悄声问:“需不需要我提醒你?”

照片里那个戴着墨镜和鸭舌帽几乎全副武装的人正是她,而她正向杜明晟所住的公寓走去。

“我忘记了。”过一会儿,她终于语气蔫蔫地说道。

她犹自装作不知,故作镇定地说:“这女人包裹得这么严实,脸都看不清,你凭什么说这人是我?”

莫锦年羞愧不已,顿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了。他一定是故意的,明明知道协议书上规定了她的义务是陪他上床,讨取他的欢心,却硬是要她亲口说出来。

“这顶鸭舌帽还是以前我们一起去爬山时我给你买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再说你的身材和她相仿,怎么就不是你呢?”他说得振振有词。

“既然你记忆力那么好,那你倒是说说看,协议书上规定的你的义务是什么?”他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不是我,别胡乱臆测了。杜明晟的女人那么多,他怎么会看上我呢?你也太高估我了。”只要证据不够确凿,她就死不承认。

莫锦年没好气地说:“我是做给我自己吃的,你不喜欢与我何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貌似我们的协议书上没有写明我有为你做饭的义务吧?”她好心好意为他做饭,他挑三拣四倒也罢了,还责怪她,真是岂有此理。

“这张够清楚吧?”程然从照片中抽出一张拍得最清楚的,那是她前天晚上进杜明晟公寓的穿着打扮。她本来去给杜明晟还西装,结果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便去超市大采购。她回来时忘记戴上帽子和墨镜了,于是这张照片上她的脸就格外清楚。

杜明晟本来想克服自己的饮食习惯,尝试着夹了一小块鱼肉送入口中,孰料还是受不了刺鼻的生姜味,不禁蹙眉道:“下次如果想要做饭给我吃,麻烦事先了解下我的口味,省得白白浪费了时间。”

“看看,这么多张照片,女人的侧影、背影、正面的身材都相似,说明戴墨镜的女人和你就是同一个人!”程然十分笃定地说。

莫锦年忍不住皱眉,一共就做了三样菜,有两样他都不吃,难免有点失落。她都有些怀疑程然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了。如果杜明晟自小不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他又怎会如此挑食?

莫锦年觉得再隐瞒也不是办法,顿时怒了:“是不是我又怎样?”

可是,今日也不知他是故意找茬还是当真挑食,鱼汤不喝,说放了姜片,不喜欢生姜的味道;芹菜不吃,说有股奇怪的味道。

“既然是你,你就需要帮我做几件事,否则我就把这些照片交给媒体。到时候不管是你还是杜明晟都会受到舆论的压力。”

平常和杜明晟一起共餐时,莫锦年也没发觉他是多么挑食的人。

“你跟踪我倒也罢了,现在竟然还威胁我!程然,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莫锦年火冒三丈。

明明方才他作势要吻她,怎么现在倒是她多想了呢?她不知如何作答,只尴尬地笑笑当作回应。

程然冷哼一声:“那你告诉我,良心能值多少钱,有没有杜家的资产多?”

他却低低地笑了声,然后若无其事地伸出修长手指,轻轻拈去她发上的青菜叶:“洗菜时不小心粘上去的吧?”

见莫锦年不吭声,他继续说:“只要你和我能联手,杜家的资产就是我们的。”

他却丝毫不搭理,倾下身来,一张英俊迫人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她的后腰抵着坚硬的料理台,心想他不会变态地要在这儿把她就地正法吧?眼看着他的唇就要落下来,她把头一偏,温热的唇刚刚擦过她的脸颊。

“我不稀罕杜家的资产!”莫锦年睨他一眼,“你想争权夺利别拖我下水。”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想迅速逃离这狭隘的空间,便说:“快吃饭吧,不然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不稀罕杜家资产?!鬼才信呢!”程然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如果真的不在乎杜家资产,你会迫不及待爬上杜明晟的床?”言语之间满是冷嘲热讽。

“哦?是吗?”他半信半疑地望着她,似乎要将她的心思看穿。

莫锦年瞬间涨红了脸,羞愤不已,胸脯也跟着剧烈地起伏。若不是当初程然和她分手,若不是程然请她参加他和杜琳娜的婚礼,若不是她为了争口气请杜明晟做临时男友,若不是那天喝的酒太多神思恍惚……那她就不会爬上杜明晟的床,就不会和杜明晟有这么多交集。归根结底,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抛弃她的男人程然,结果他还理直气壮地在这里声讨她,真是岂有此理!

一张浮现红晕的清秀脸庞带了些许的慌张神色,她摇头:“才不是,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是因为自己饿了才做饭的。”

因为莫锦年保持沉默,程然自以为刚才他的话一语道破天机,颇为得意地笑了:“我没说错吧?你就是因为看中了杜明晟的钱才跟他交往的吧?这跟我和杜琳娜结婚的目的没什么两样。我和你都是为了杜家的资产,为的是同一个目的,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们是同一类人。”说着,程然长臂一伸,将莫锦年圈在怀里,说道:“所以,最后,我们才能真正走到一起。目前的分离只是暂时的。”

“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才给我做饭吃?嗯?”他扳住她的肩膀,将她扭转过来,面朝着他。

莫锦年使劲挣脱他的怀抱,冷笑道:“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你的高明手段我可差得远呢。另外,我要声明一句,我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我们不可能重新在一起。”

有菜糊掉的味道飘过来,莫锦年一边叹了声“糟了”,一边赶紧关掉煤气灶。

“锦年,我们之间真的有必要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吗?我们联手起来可是双赢的,你只要在这次杜家的酒店设计方案上做点手脚,我这边再联系别的股东扰乱一下,杜家在‘路诚’的地位就不保了……到时候杜家资产就到我们手里了,然后我们结婚,我们俩都能爱情事业双丰收,这不是很好吗?”程然企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那么,给我做饭是借西装的利息?”他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莫锦年忍不住笑出声来:“程然,你的高智商究竟哪里去了?我如果真的想获得杜家资产,最便捷的方式就是和杜明晟结婚,那样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爱情事业双丰收!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我早就已经不爱你了!”

她慌忙否认:“不是。我是来还西装的。”

程然脸上表情明显一僵,但还是装作不动声色地说:“那好,既然你不念旧情,那我只好把这些照片都奉献给媒体了。”边说边扬一扬手中的照片,“你不要后悔!”

“想我了?”他将脸贴近她的颈侧,有灼热的呼吸拂过来,她的心微微一动,连带着呼吸都忍不住一凛。

莫锦年连瞥都没瞥照片一眼,只说了句“随便你”便转身匆忙离去。

莫锦年本来正聚精会神地炒菜,忽然感觉腰上一紧,之后,男人温热的身躯仅隔着纤薄的衣衫贴着她的后背。

看到程然略微挫败的神情,莫锦年心里不是不雀跃的。说她小家子气也好,小人得志也罢,总之,只要看到他不舒服,她就觉得很舒服。

看久了,他唇角泛起一抹浅淡的微笑,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伸出双臂轻轻将她环住。他能感到她的身体微微一僵,手上的动作也骤然停住。

尽管在气场上她略胜一筹,但是她到底是被程然揪住了小辫子,拍下了她出入杜明晟公寓的照片。如果他真的把这些照片寄给媒体,那么,她和杜明晟之间的关系岂不是要公布于众了?那她岂不是违背了协议上的保密那一项条款?杜明晟知道后会不会大动肝火,重新对“锐力”进行整改?

他很少回来吃饭,即使在这里吃饭,也是叫外卖,自己几乎从不下厨。

烦心事真是越想越头大,越想越觉得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一般。而莫锦年郁闷的时候最喜欢去健身房跑步了,出汗的时候喘气都来不及,确实没精力去想别的事情。

杜明晟懒懒靠在厨房门边,一言不发,就那么专注地凝视着她的背影。忽然有种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第一次,这间屋子有了烟火气息,有了家的温暖。

健身房的跑步机前方有台壁挂液晶电视,里面正播着最新的娱乐新闻,莫锦年不经意间瞥到屏幕,居然发现和那位近日风头正劲的女明星杨思思携手同行的英俊男人竟是杜明晟!没错,就是他!他那招牌式的邪佞笑容,天生会放电的桃花眼,总是那么的惹人注目。

她仍在厨房忙碌。抽油烟机呼呼吹着,她背对着他,长发高高绾起,发上缀着银色蝴蝶形状的发饰。她穿件暗橙色收腰连衣裙,纤细的腰仿佛不盈一握。

电视上的他依旧风度翩翩,气质卓然,他极其自然地牵着杨思思的手,杨思思则不时抬头看他,微微一笑,露出小女人的娇羞。看场景这是一个商业活动,杨思思是“路诚”集团新请的代言人。可是如果不看背景板上的代言产品,可能真要误以为杨思思和杜明晟是一对恋人了。两人无论是身材还是样貌,看上去实在太般配了。

他心里已经有几分了然。这座公寓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他这儿,还有一把在莫锦年那儿,很显然她这次不请自来了,这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杜明晟这样出色的男人身边自然是不缺女人的,想必她莫锦年只是他女友花名册里的渺小成员吧?不对,她连女友都排不上,她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杜明晟开门进屋的时候,发觉有些异样,鼻端隐隐飘来饭菜的香味。他偏头一看,餐桌上已经摆了几样色香味俱全的小菜。

“Hi,我们又见面了!”突然,有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打断了莫锦年的遐思。

(2)

她循声望去,只见那人身穿淡粉色运动服,站在离跑步机不远的位置,微笑着朝她挥手。

或许,她还没能消化程然今天跟她说的话。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深爱的人居然是这样一个城府深、会耍心眼的人。幸好他们及时分手了,幸好。

(4)

“去吧去吧。”莫锦年此刻脑子中乱哄哄的,连听习惯了的母亲的话都觉得仿佛噪音一般。

见到那张挂着亲切笑容的脸,莫锦年却忍不住心下一紧。今天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她不想见到的人都要在她眼前轮番上场呢?

“好吧。那你要记得调好闹钟,待会儿起来吃饭。我去看电视,不管你了。”

“是不是觉得电视上那个男人很帅?”杜琳娜走过去,扫一眼屏幕,笑着问莫锦年。

“我眼睛疼,先睡会儿,等睡醒了再吃。”莫锦年闭上眼睛。

莫锦年不知怎么有点心虚,慌乱地点头,然后从跑步机上走下来。

“不先吃晚饭吗?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莫母仍在絮叨。

杜琳娜的视线再度落在屏幕上:“说实话,这男人确实不是一般的帅,无论气质还是长相都是那么出众。如果不是遇到程然,我真找不到有谁可以跟他相媲美的。”

“不就是因为和她一起看电影看到很晚索性就留在她家过夜的吗?”莫锦年说着打了个哈欠,对母亲下逐客令:“好了,审问时间到此为止。妈,我是大人,又不是小孩子了,给我一点自由的空间好吗?我困了,想躺一会儿。”说完,仰面倒在床上,从旁边拿过毛绒小熊一把抱住,翻过身去,背对着莫母。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原来程然在杜琳娜心中的地位已经能和他的哥哥杜明晟相提并论了。只是,想起程然娶她只是为了利用她达到他自己的目的,莫锦年就不禁为她觉得可惜,甚至开始同情起这个“抢”走了她前男友的女人。

莫母坚决地摇头,继续说:“不会的。看那剪裁,那料子,都是上等货。对了,昨天晚上你不是说去欣怡家了吗?怎么欣怡打电话来问你看不看电影?”

“你和你老公的感情看上去很好。”莫锦年试探性地说。

“妈,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对西装有这么多研究呢!哪里来那么多意大利手工定制的啊?估计是山寨货罢了。”莫锦年搪塞道。

还处于蜜月期的女人从来都不懂得掩饰强烈的幸福感,杜琳娜面上的笑容更盛:“是啊,我老公一向很疼我,今天上午还帮我做早餐,一个大男人却亲自下厨做饭,真是难为他了。”

莫母将信将疑:“真的吗?这西装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少说也得上万元,我怎么不知道你哪个同事这么有钱。”

这话听在莫锦年耳里委实不是滋味,曾经他不也亲自下厨为她做饭吗?可是时过境迁,他私家厨房的食客再也不是她。

看来母亲今天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莫锦年打算随便扯个谎言打发她:“我上次晚上加班回来得晚,刚好下雨了有些冷,同事出于好意就把他的外套借给我穿了。我一直忘了还他。”

“你老公对你真好,真羡慕你们俩的感情。”表面功夫莫锦年还是要做足的。

莫母跟着她走了进去,不依不饶道:“你到今天都没带一个男朋友回来。你说我能不着急吗?说说看,这西装到底怎么回事?”

“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杜琳娜很热情地问。

“妈,你这口气怎么跟审犯人似的?”莫锦年走进卧室,把西装重新挂到衣柜里。

莫锦年下意识地摇头。

“还不是看你衣柜太乱,想帮你收拾一下。”莫母不以为然,然后迅速切入正题,“别打岔,这件西装是哪个男人的?”

“太好了!那我帮你做红娘吧!你觉得刚才电视上那个男人怎么样?我介绍给你认识好不好?”杜琳娜语气里满是兴奋。

“妈,你怎么能随便翻我的衣柜?”锦年一边劈手夺过莫母手中的西装,一边不满地说。

莫锦年这才想起一位已婚朋友说过的话,她说结了婚的女人就是看不惯单身女人,然后会热情地帮她牵线搭桥。

莫锦年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擦干眼泪,调整好情绪了。她刚进家门,还在换鞋,莫母就拿了一件男士西装走过来问她:“锦年,你的衣柜里怎么会有男士西装?”

莫锦年连忙摆摆手,“这样的男人太过优秀,只可远观。如果真的谈恋爱会让人缺乏安全感,毕竟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太多了,如果他的女朋友不是个狠角色,一定招架不住。”

不知怎的,看着莫锦年的背影,程然的心间涌起一股莫名的复杂情绪,究竟是旧情难忘还是别的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杜琳娜笑了一声:“其实这只是表象,平常越喜欢热闹喧嚣的人说明内心越寂寞,越渴求真爱。就像我从前一样,和男明星玩派对,也不过是掩饰那种孤独无助。这一点,我哥和我很像。”说到这里,杜琳娜脸上的笑容已然敛去。

她快步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只留给程然一个决绝的背影。

莫锦年故做吃惊状:“哦,原来他是你哥啊!你真幸福,还有哥哥。我从小就羡慕有哥哥的同学。”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莫锦年愣在原地,有温润的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来,滑过脸颊。当然,这些绝不会让他看见。

说过一次谎,就要用无数谎言去圆。而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一年,莫锦年想想就觉得漫长。

“我不相信。”他不甘地说。他不相信,他们曾经那么甜蜜的爱情是假的。

杜琳娜苦笑一下:“我的很多朋友都这么说,都羡慕我有哥哥,而且这个哥哥还这么出色,长得帅,又有经济头脑。或许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吧,我并不觉得多出这么一个哥哥有多好。我总觉得他抢走了父亲对我的爱,因为他的存在,父亲给我的爱就不完整了。不像你们独生女,可以获得父母百分百全身心的爱。”

“没有,从来没有。”只愣了一会儿,她就说出了违心的话。既然她的生活已经翻开新的篇章,就要和过往彻底说再见,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何况,面前这个程然已经不是从前的程然了,他陌生得甚至让她觉得可怕。

联想到杜明晟和程然所说的杜家兄妹的故事,莫锦年也能体谅杜琳娜的心情。毕竟,她也是无辜的,她不该被牵扯到上一代的恩怨中。她原本以为自己是父亲的掌上明珠,父亲此生只宠爱她一人,谁知会凭空冒出一个素不相识的哥哥。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一时接受不了,更何况是娇纵惯了的杜琳娜。

“那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他的声音幽幽地自身后传来,她不由得微微一怔,连脊背都僵住了。

杜琳娜作为抢走男友的情敌,莫锦年应该是恨之入骨的,可是同为女人,莫锦年又有些同情她,她虽然表面风光无限,吃穿不愁,可到底也是可怜之人,亲情不如她想象中的圆满,就连她觉得幸福的爱情也只是假象,只是程然打击报复杜家的工具。

说完这些她抬脚就走,不想再与他分辩。因为,哪怕和他多待一秒,她都会觉得压抑难耐。她委实没想到,她曾经爱过的男人竟然如此不堪,居然为达到一己之利不择手段。

这么一想,莫锦年不再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悲惨的人了。至少她在失恋之后又有了新欢,尽管这个新欢很难伺候,尽管这个新欢只是她为期一年的秘密情人。不过,正因为一开始说好了只谈交易,无关感情,所以她就从来对他不抱希望,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不像杜琳娜对程然,以为他全身心爱她,实际上他的爱如同海市蜃楼,只是华丽的表象,终有一天会烟消云散。到时候倘若她知道真相,一定会体会到一种从天堂坠落地狱的痛苦,就像曾经失恋的莫锦年一样。她曾以为会和程然欢欢喜喜进结婚礼堂,谁知最后他还是牵上了别人的手。

“爱?别再跟我提这个字了好吗?爱情在你面前一文不值。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爱了。”

那种原本抱了很大希望,最终希望落空的感觉让人很难承受。如果真的如程然所言,他和杜琳娜结婚只是为了杜家的财产,杜琳娜得知真相时的感受应该不会比莫锦年当初失恋好到哪里去。那样,杜琳娜就会重蹈莫锦年的覆辙,被同一个男人抛弃。

“就凭你曾经爱过我。爱一个人会心甘情愿帮他做一切,这不是你曾经说过的吗?”程然说得毫不心虚。

果然,所谓幸福感是比较出来的。跟杜琳娜相比,好像她现在会比较幸福一点。可是,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

莫锦年实在听不下去了,匆促打断他:“程然,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和杜明晟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我和他只是合作伙伴。我不会为你铺路的,我绝不会成为你成功道路上的垫脚石。只是可怜杜琳娜了,原本以为找到了好的归宿,却没想到她只是你通往成功的阶梯而已。另外,我很疑惑的是,凭什么你认为我会帮你?”

她明明知道程然的动机,不想看到别的女人像她一样为爱受伤,但是她又不能提醒杜琳娜,想必沉迷在热恋中的女人是听不进别人的忠告的,估计还会嘲笑她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就懒得棒打鸳鸯了。

程然否认道:“不是的。当初我是想,既然我不能给你幸福,我干脆请你参加婚礼,让你对我彻底死心。我压根没料到你会和杜明晟在婚礼上相识。老实说,起初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我爱你,当然不希望你成为别人的女人。可是后来想想,或许真的是我太自私了,我都娶了别的女人了,怎么你就不能拥有别的男人呢?再说了,有得必有失,人总要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失去一些东西。再后来,我想明白了。你能赢得杜明晟的好感,这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坏事,这就是很好的突破口之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杜明晟如果把真心给了你,你想从他那里得到情报并非难事……”

何况,爱情这回事,本来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算最后会失恋,会受伤,也是自找的,谁也怨不着。

莫锦年忍不住咋舌:“程然,你不去演‘变脸’都可惜了。原来你的如意算盘早就打好了。该不会请我参加你和杜琳娜的婚礼也是你的计划之一吧?你只不过是想借由你的婚礼让我认识杜明晟?”

莫锦年神思恍惚之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一时没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在响,还是杜琳娜提醒她“你的手机响了”,她这才回过神来,掏出手机接听。

莫锦年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仿佛自己真的从来就没认识过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心机怎么会如此深?明明前不久他还很“好意”地劝说她离杜明晟远一点,还说这是为了她好。才不过几天的工夫,他怎么说变脸就变了呢?

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略显不悦的声音:“在忙什么?怎么过这么久才接我电话?”

程然继续说:“现在就是很好的机会,我这边已经取得杜德庆的信任,并且赢得杜琳娜的心。你那里,花花公子杜明晟这次看起来对你好像是动真格的,自从和你在一起后,就没见他有过什么绯闻。你把他搞定,我把杜琳娜搞定,我们就成功一半了。”

莫锦年不由自主地将手机往耳边靠了靠,生怕杜明晟的声音被杜琳娜听见。其实是她做贼心虚了,健身房里没那么安静,杜琳娜根本不会听到话筒里的声音。

莫锦年原来只觉得所有的狗血事件只有电视剧和新闻里才会出现,哪里会想到生活中的狗血事件远远比电视剧还要精彩。争权夺势、豪门恩怨、契约情人……真是要多狗血有多狗血!

莫锦年感觉和杜琳娜独处太过别扭,这个电话刚好给了她脱身的机会。“我朋友找我有事,我得走了,改天再聊。”

“杜家兄妹俩,其实面和心不和。他们俩同父异母,而且在杜明晟很小的时候,杜德庆就和杜明晟的母亲离婚,娶了杜琳娜的母亲。从那之后,杜明晟跟他母亲一起过,生活得并不如意。杜德庆那时被美色所惑,没有考虑到子嗣继承事业的问题,直到后来,他年岁渐长,偏偏杜琳娜母亲的肚子又不争气,生下女儿后再也没有动静,于是杜德庆这才想起他有个亲生儿子杜明晟,这才把杜明晟重新召回杜家。你想想,杜明晟能不对杜德庆和杜琳娜心怀芥蒂吗?所以,他其实对杜家人是怀恨在心的。杜家人本来就有内部矛盾,只要找到合适的契机,给他们狠狠一击,自然会让杜家溃不成军。”不愧是想夺取杜家财富的人,程然对杜家的事情早已了如指掌。

“好啊,你先忙,回头见。”杜琳娜笑着和她道别。

“联手?你和我?”莫锦年有一霎怀疑她听错了,她和抛弃她的前男友联手,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不过她倒想听听他的高见,于是问道:“怎么个联手法?我可没你那么高的手腕。”

接电话慢倒也罢了,还再次把他的电话当作摆脱别人的借口!杜明晟不禁微微蹙眉,脸上浮现不满的神色。

“我们怎么没有关系?我们以前是恋人,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做合作伙伴。我们甚至可以联手。如果我们联手,‘路诚’集团会更快改名换姓的。”程然信心十足。

其实令他更为不满的是,她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主动。除了上回去他家给他做饭让他又意外又感动之外,后来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他那里。这几天公司事务又繁忙,他也没顾上召见她,今天忽然想起给她电话,结果她半天不接电话,一接电话,不发一言,反倒拿电话当摆脱别人的借口,也难怪他阴沉着一张脸了。

莫锦年和他恋爱时,他从来都没提过程家和杜家的恩怨纠葛,所以现在听起来就像听天书一样,愈发觉得他平时深藏不露,仿佛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她冷冷地说:“你想做孝子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无关,何况,我们已经毫无关系了,不是吗?”

“你看起来业务很繁忙啊!”杜明晟的语气明显带着几许讥讽,“是不是除了我,还有其他金主?”

程然的眼神暗淡下去:“锦年,我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原本属于程家的产业被杜家耍手段夺走了,我父亲气愤不过,心脏病发作,父亲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找机会把‘路诚’抢回来。我这也是在帮父亲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这时莫锦年已经拿着电话走到更衣室,想到刚才在健身房电视屏幕上看到的他和杨思思携手同行的画面,她忍不住回击:“我哪里有杜总那么大魅力,身边从来都是繁花似锦的。”

莫锦年冷笑道:“原来,你当初跟我说的所谓奋斗就是不择手段地牟取利益。我不管你和杜家有什么恩怨,我只知道你不顾我们几年的感情,把我抛弃转眼娶了别人。”她晶亮的双眸牢牢盯住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问:“凭什么所有好处都被你占尽?既能事业丰收,又能爱情丰收?这不但是对我,对杜琳娜也不公平。毕竟,爱情和婚姻都不是你争权夺利的筹码。”

饶是在电话这端,杜明晟也能隐隐听出她话里有酸酸的味道,方才的不快瞬间一扫而空。他唇角微扬,泛出一丝笑容:“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

面对莫锦年的质问,程然一时被噎住了,过半晌才说:“杜家跟我们程家有恩怨,杜家欠我们程家的我得讨回来。我娶杜家千金,不过是想把本应属于程家的东西争过来。锦年,你等我好吗?等我击垮杜家,在‘路诚’集团董事会占得一席之地,我会和杜琳娜离婚,再娶你。我相信,凭借我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就会达成所愿的。”

莫锦年嗤笑一声:“我怎么敢吃醋?我有资格吃醋吗?”

她的唇角扬起一个笑容,语带嘲讽地说:“爱是什么?爱就是明明给了承诺却不能兑现吗?爱就是让我观摩你和别人的婚礼吗?爱就是分手了却不彻底放手让她还要活在痛苦中吗?”

“你比谁都有资格。别忘了,这一年,你是我的女人。”他说得异常坚定。

一如既往温暖的手掌,难免会找到往日的眷恋。莫锦年要在内心挣扎片刻,才能将手从他手心一点点抽出。

这一年,她是他的女人。可是,这一年,他不仅仅是她的男人。感情的世界里,怎么男女是如此的不平等?程然已经有了老婆,却还想和她旧情复燃;杜明晟的感情生活应该更加丰富多彩,并不缺她一个。这么想想,莫锦年就会觉得女人在爱情方面太弱势了,位于上风的似乎永远是男人。

程然的脸色变了变,突然捉住莫锦年的手,深深地望着她说:“其实,我是有苦衷的。我娶杜琳娜是情非得已,我并不爱她。锦年,无论你相信与否,我都想告诉你实话,我爱的人一直是你,只有你。”

莫锦年压低声音,冷冷道:“我知道我的身份,用不着你提醒。另外,你不要误会,你的感情生活再混乱,都与我无关。而我交不交其他男友,你也无权干涉。协议上有规定,我们之间除了床伴关系,不涉及感情。所以,在感情方面,我们都是自由的。”

“免了!如果可以从头再来,我宁愿从来都没有跟你认识过。”这些话她说得格外用力,仿佛一字一句都是从齿间挤出一般。

“不要老跟我提该死的协议!协议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说过,我对协议有更改权。” 杜明晟陡然提高声音,浓眉锁得更紧了,很显然他被她成功地惹怒了。“不管以后你如何在情场上风生水起,至少,这一年,你是属于我的,完完全全属于我!不管是身体还是感情!”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的。

程然盯着这个从前在他面前温柔似水,现在却能说出脏话的女人,无奈地摇摇头:“锦年,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虽然我们无缘成为夫妻,但毕竟相爱一场,彼此也比较了解,总可以做很好的朋友吧!让我们重新开始定位我们的关系,好吗?”

莫锦年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心里想的却是——凭什么你可以属于别的女人,而我只能属于你?这样想想竟然有些不甘。

莫锦年不屑地轻笑出声:“你说的话都是屁话,没一句实现得了,我干吗要放在心上?”

事实上,他们本来就处于不对等的位置。她是得了他的好处的,他把酒店项目交给她,他帮父亲的公司脱离困境。从一开始,她就是欠他的,所以她就必须对他唯命是从。尽管她很不情愿,很不甘心。

程然微不可闻地叹口气,解释道:“离开你是我不对,但我这次找你是为上次在饭店对你说的话向你道歉。琳娜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谢谢你帮她解围。上次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我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一时心急。”

两人既然处于不对等的位置,又如何谈感情?真正的感情从来都是纯洁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单纯,又如何让她对他付出感情?

莫锦年冷哼一声:“我不稀罕!失恋的伤痛不是简单一句道歉就可以抚平的。”

莫锦年紧紧握着话筒,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试探地问:“如果我做不到呢?”

程然一反往常的冷硬,语气平和地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做不到就让一切回到原点,这笔交易我取消。”电话那端的声音冰冷到极点,仿佛一股寒气从话筒里传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你想做什么?我们都已经分手了,再这么纠缠不清像话吗?”莫锦年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亲密无间的男人。

明明窗外阳光明媚,她却感觉气氛骤然降到冰点。

晚上下班本想早早回家倒头大睡,孰料居然在小区门口遇见了程然!她打算装作和他互不相识,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无奈那人偏不如她所愿,长臂一伸硬是将她拦了下来。

她绝对不会让一切回到原点,不然之前她的犹豫,她所做的那些努力不都前功尽弃了吗?她要向前走,不能倒退回去了。

只是,他这两次都没有对她怜惜,昨晚他又是折腾了她一宿,害得她没休息好,白天在单位哈欠连天。

“那就算我同意,你就不怕我是配合你演戏吗?你也知道,感情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要我马上对你付出感情也不现实,顶多只能是演戏给你看。”莫锦年有自知之明,她并没有演戏的天分,所以打算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样事后他若是对她的表现不满,因为有思想准备,倒也不至于解除协议吧?

而眼下看来,她付出的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近十天时间,她只去了他那里两次,而且还包括他刚从香港回来的那一次。或许他的情人不止她一个吧?就像过去的皇帝需要人侍寝,对喜爱的妃子翻牌子一样。她若去他那里,她就视作他那天恰巧翻了她的牌子而已。

“演戏也可以。我要你当好我的情人,哪怕只有一天都要演得像真的。这就意味着你要全身心地对我付出,不只是付出你的身体,还要付出你的情感。”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何况,她所获得的还不仅仅是父母安定的生活,她拿下“路诚”的酒店项目后,被李云皓视为建筑事务所头号大功臣,给她安排了几个最得力的助手任她派遣。她的事业也仿佛瞬间平步青云,成了事务所的首席设计师。

“你怎么可以这么霸道?”她不由自主地垂下头,有些沮丧和无奈。

看着父母的生活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莫锦年认为她的付出是值得的。

“我就是这么霸道,尤其是对我在乎的人。”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听在莫锦年耳中却觉得好似一句暧昧至极的情话,她的心莫名被牵动了下。

由于公司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尽管公司被“路诚”收购,莫父仍旧觉得很欣慰,毕竟他一手创办的公司越变越好了。因此,他和莫母的矛盾也缓和了不少,两人天天吵架的日子也不复存在。

刚才还感觉心头阵阵阴霾,只这一句话,莫锦年忽然觉得眼前又亮堂了。她站直身子,微微仰起头,窗外刺眼的阳光透过旁边的窗户照进来,晃得她的眼睛几乎睁不开。可是她却不经意间扬起嘴角,很享受沐浴着阳光的感觉。

他不仅没有再为难父亲的小公司,让老员工全部留了下来,而且还扩建了新的厂房,引进新的人才。这样一来,不但老员工不需要失业,会因此更加愿意为公司卖力,另外公司也融进了新鲜血液,会给公司带来新的生命力。

原来,就算被爱情所伤,在听到疑似表白的情话时,还是会心动,还是很受用。毕竟,这说明她魅力不减当年啊!

尽管杜明晟有时候说话比较无赖,但他到底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她忽然想起赵欣怡曾对她说的那句话:忘掉旧恋人的最好方法是拥有一个新恋人,治疗失恋的最佳方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1)

以前她不以为然,现在怎么觉得这句话是真理呢?虽然,她也并不能分辨杜明晟对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她的心忍不住微微一动,想起这么亲昵又温馨的举动似乎只有恋人间才拥有。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的心愿——她理想中的爱情就是能够在每天早上醒来能看到恋人的脸,然后给他一个早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