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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望不穿这暧昧的眼

“合同发电子邮件不就可以吗?何必专程跑来一趟?”他并没看合同,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我是为这份合同过来的。”她把合同拿出来,起身走到他的办公桌前,然后将合同轻轻放在他面前。

她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心下纳闷:怎么李云皓说杜明晟指定由她派送合同?现在他们口径不一致,究竟谁在撒谎?

莫锦年听出了杜明晟话里的言外之意,不禁腹诽:不就是没答应陪他吃顿饭吗?有必要这么耿耿于怀吗?

杜明晟站起身,靠近她,低声说:“难道,你是因为想见我所以才来的?”

“莫小姐连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今天怎么有空光临我的办公室?”杜明晟扬眉问道,字句间分明带有几许嘲讽的味道。

对于他的突然逼近她没有丝毫防备,只感觉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薄荷香将她瞬间包围。这男人仿佛最擅长调情,总能随时随地说出甜言蜜语。此时的他已经全然不复刚才工作时的认真严肃,嘴唇的浅笑看上去也好似蕴涵着暧昧的气息。

就在她透过杂志看他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深邃的目光和她略有些发愣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她慌忙将视线投向手中的杂志,故作刚才并未看他。

不待她做出反应,他轻笑出声:“是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

他工作起来的样子跟平常还是不一样的,他微微低头,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眼神专注,薄唇微抿,看起来十分认真。从她所在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到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眉目俊朗,确实英俊得让人很容易丧失免疫力。

她微微一怔,心里有点恼火。要不是因为他是事务所的大客户,她可能要跟他发飙了,她跟他又不是很熟,为什么总喜欢跟她开玩笑呢?是不是看她出糗很好玩啊?

莫锦年喝了一口茶,从茶几上拿起一本杂志,边看边等杜明晟忙手头的事情。杂志上的内容她并不感兴趣,只看了几页便觉得无聊,忍不住瞥一眼坐在办公桌前的杜明晟。

不过,想跟他发飙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想法,她来的目的并不是跟他吵架,而是为了完成李云皓交给她的任务。

余秘书走过来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客气地说句“莫小姐请慢用”便退了出去。

她指一指桌上的合同,说道:“李总说合同上的项目由我来负责,这是真的吗?”这个大项目倘若她真的能接下来并且执行得好,不但能让公司盈利,也很可能成为她设计生涯中的闪光点。这么好的机会真的会落到她头上吗?她有些难以置信。加上之前关于送合同的事情李云皓说的和杜明晟说的有出入,所以关于酒店项目的事情一定要当面和他确认。

他低着头在专注地看着什么,莫锦年没有打扰他,径自在沙发上坐下。

他看着她疑惑的表情,点头说道:“是真的。”随即挑起眉头,用一种挑衅的口气说:“怎么,你觉得自己不能胜任这个项目吗?”

午后的阳光透过白色百叶窗的罅隙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大小不一的光圈。

虽然莫锦年来之前已经决定:她要回掉这个项目,推荐资历更老的同事给他。可是现在经过杜明晟这么一激,她反倒想接这个项目了。她可不能让他小瞧她!情场失利已经被他知道了,如果职场再失利的话,那她就会更加被他看不起了。

他的办公室宽敞而整洁,靠近门边摆放着玻璃茶几和黑色沙发,办公桌后面有一排书柜,上面摆满了书。

“谢谢杜总对我的信任,能把这个项目交给我来做。既然杜总对我如此信任,我怎么好违了杜总的好意?我也一定会发挥出自己的最佳水平,争取不辜负杜总对我的信任。”她客客气气地说道,面上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语气听上去却不卑不亢。

“哦。”杜明晟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抬头。

她一口一个“杜总”,叫得杜明晟十分不快,她这分明就是在说——我和你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请不要以为你把这个项目给我做我就会感激你!可是,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他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建筑事务所不合作,非要跟李云皓的事务所合作?虽然她的设计稿委实做得不错,也有创意,尤其是“家”的主题打动了他,但他完全可以多比较几家设计机构再下决定,不会这么快就决定交给她来做啊。

余秘书推开门,对着里面通报:“杜总,莫小姐来了。”

明明心中已经起了波澜,他的表情却能做到不动声色:“好啊,那我就等着看莫小姐的设计图了。”

到了办公室门口,余秘书抬手敲门,里面传来低沉的声音:“请进。”

既然话都谈到这个份儿上了,离成功合作也不远了,莫锦年干脆趁热打铁:“那杜总……合同的事情,您是今天看没什么问题就直接签字,还是回头您签好字了快递给我们?”

“叫我小余就成。”说着余秘书引领着她走向总经理办公室。

杜明晟听后愈加不悦,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她的眼中全是合同,完全没有他。听她的口气,她还不想为了合同多跑一趟,要么今天把合同拿走,要么合同快递过去,难道她就真的这么不想见到他吗?

“余小姐,你好。”莫锦年微微颔首。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沉声说道:“莫小姐,不知道你们老板有没有跟你说过,做生意有时候要讲究耐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这个项目合作还只是初步有合作意向,具体的得看下合同条款再决定合作与否。”

乘电梯到达他办公室所在的楼层,有位身材高挑、样貌端庄、穿着一身职业套裙的年轻女人走过来说:“请问是莫小姐吧?我是杜总的秘书,我姓余。”

这下莫锦年顿时哑口无言了。眼前这个男人也太反复无常了,之前说得好像迫不及待期待他们之间的合作,可是刚刚又冷言冷语地说“只是初步有合作意向”,这个项目到底给不给他们事务所还未可知呢!一前一后仅仅相隔几分钟,他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实在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等的时候拿手机浏览微博,倒也不觉得时间过得缓慢。等了差不多一小时,前台通知她:“莫小姐,杜总已经开完会了,余秘书请您直接上楼。”

可是,他是甲方,她是乙方,主动权在他手里,合同没签订之前,因为处于被动方,只能面临着任人宰割的命运。

“好的,谢谢。”莫锦年说完走向大厅一隅的沙发坐下。

办公室里突然间沉默下来,时间仿佛冻结了一般,直到余秘书在门口敲门:“杜总,程先生到了。”

莫锦年走进大厅,向前台说明来意,前台对她微笑着说句“稍等,我问下余秘书”,然后拨了通电话。通话结束后,前台礼貌地对她说:“杜总正在开会,请您稍等一会儿。”

杜明晟淡淡地说:“知道了,让他等一会儿,我这儿还有客人呢!”

“路诚”集团的办公大楼实在气派,由二十六层的高楼组成,整幢楼都是蓝色玻璃窗,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程先生说找您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余秘书补充一句。

(3)

杜明晟脸上明显透着不耐:“没听见吗?让他等会儿!我现在也在谈重要的事情。”

她对这个项目都没有信心,他凭什么要给予她这么大的信心?这一点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她一定要当面和他说清楚,她不能胜任这个项目,让他另请高明。

“知道了。”余秘书见老板脸色不悦,不再多言,知趣地退下了。

只是他就那么放心把这么一个大项目交给她设计吗?她虽然进入这个行业也有好几年了,但毕竟代表作很少,很多项目基本都是由事务所资历老的设计师带着做的,独自操刀的项目并不多。

在余秘书和杜明晟说话的同时,莫锦年正在酝酿措辞,对于他刚才说的话,她是装傻充愣还是直截了当地挑明,问他到底有没有诚意跟他们事务所合作?如果连合作的诚意都没有,还不如不合作。

莫锦年瞥一眼合同内容,是关于事务所和“路诚”集团旗下酒店的合作项目,确实是难得一遇的大单,怪不得李云皓如此重视。

“莫小姐,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杜明晟看一眼有些发怔的莫锦年。

李云皓摇头道:“不能。杜总不但指定合同必须你来送,还指派这次的项目由你主要负责,所以具体细节肯定得由你和他洽谈。”

莫锦年回过神来,理了理有些混乱的头绪:“说到签合同的事情。老实说,我不明白你刚才的意思,我们都谈到设计图了,关于合同条款如果杜总有什么不满可以今天告诉我,我回去向李总汇报。可是杜总为什么说我心急?我想请问下杜总,究竟有没有跟我们公司合作的诚意?”

“这合同真的不能让别的同事送过去吗?”莫锦年面露难色。

“那要看莫小姐你有没有足够的诚意了。”他挑了挑眉头,用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

“你之前为某星级酒店做的设计稿被杜明晟看中了。当初那家酒店没看上你的方案,结果被更大的集团看中了,而且即将进入签合同阶段。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起来,你真是我们事务所的福星哪!”李云皓感慨完毕,把准备好的合同推到莫锦年面前:“我已经和杜总约好了今天把初始合同给他过目,你待会儿就把合同送过去,如果他看到合同提出什么异议,你及时反馈给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莫锦年突然感到自己似乎被嘲弄了,情不自禁地咬紧下唇,须臾,鼓起勇气问他:“那么,杜总需要我表达什么样的诚意?”

莫锦年依旧一脸茫然,还是理不清合作的事情跟她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

杜明晟轻笑一声,反问她:“你说呢?我需要你表达的诚意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你想啊,杜明晟有那么多合作方可以挑选,为什么偏偏选择跟我们合作呢?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们都太缺乏竞争力了……哦,也不对,我们最大的竞争力就是有你!”李云皓笑容满面地看着“爱将”莫锦年。

不知怎么的,莫锦年突然想起那一夜狂欢的画面,难道……难道他是在提醒她,她需要用身体去表示她的诚意?这样想的同时,她忍不住就红了脸颊,脱口而出道:“不行!这绝对不行!”

莫锦年一头雾水,疑惑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着莫锦年羞红的脸,杜明晟心里发笑,仿佛猜出她心中所想,面上却波澜不惊地说:“什么不行?我只是希望莫小姐提供更好的设计图来表达你的诚意,这要求也算合理吧?”

有天李云皓把她叫到办公室,特意嘱咐她将门关上,然后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边摇头边感慨道:“我说小莫,你在我这里也工作挺久了,我怎么一直没发觉你是个大美人呢?还是杜明晟慧眼识珠啊!话说这次我们能跟‘路诚’集团合作成,你功莫大焉!”

莫锦年霎时窘到无地自容,原来她刚才想太多了,难道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羞愧得低下头来,不敢看他的眼睛,兀自说:“这没问题。那我回头考察下酒店再拿出配套的初步设计图,如果杜总满意,再谈合同不迟。如果现在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说着她转身走到沙发前,拿起包,打算离开这尴尬之地。

他既然不主动叨扰她,她也就懒得想起他,直到李云皓在她面前提起他。

杜明晟也不挽留,只淡淡说一句:“不送。”然后坐下来,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了内线,说道:“让他过来吧,我这边忙完了。”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杜明晟都没打来电话,她心想他应该是打退堂鼓了,抑或是终日游走花丛中,早已忘记她这朵并不太起眼的小花了。

走出办公室之后,莫锦年还是觉得刚才糗大了,那种貌似会被潜规则的想法想想就好了,干吗还要说“不行!这绝对不行!”这种话呢?简直太丢人了!

那次在会所对他留下的一点好印象也随着这个电话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她不应该那么早下定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花花公子的本性她怎么能忘?

她神情沮丧地走到电梯口等电梯,不多时,随着“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

“做梦吧你!”恶狠狠地说完这句话莫锦年就挂断了电话。

“锦年?!”男人发现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说。

“我心情好的时候,你就过来陪我吃饭,怎么样?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莫锦年抬眼望去,瞬间愣住了,眼前这个男人竟是程然!

莫锦年匆忙打断他:“够了!我早就说过那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它?说吧,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会放过我?”

他看上去跟从前和她谈恋爱时没什么两样,俊朗的容颜依旧,只是更加意气风发了。也是啊,娶到了一个能助自己平步青云的老婆,怎么能不春风得意呢?

原来她把他当成了用来消费的奢侈品!他眉头微挑:“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莫小姐在那次消费的时候好像没有付款……”

她从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客气而生疏地说:“你好。”

他的话虽然说得很含蓄,但是聪明如莫锦年,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她略略思考下,说道:“奢侈品消费一回是可以的,消费的次数多了会承受不起的。”

仿若跟一个陌生人说话的口吻,听在程然耳中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可是,你已经消费了不是吗?”他刻意提醒她不要忘记——她已经招惹他了,所以不要想这么轻易脱身。

莫锦年并不想跟他有太多牵扯,毕竟他已经是她生命中的过去式了。她正打算进电梯时,却被他一把拽了出来。

莫锦年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绝道:“不行。偶像剧男主只适合幻想,而我是活在现实生活中的平凡人,偶像剧男主我消费不起。”

“你干什么?”莫锦年对他的举动十分不满,一边甩开他的手,一边恼怒地看着他说。

“那么,偶像剧男主请你吃饭,你能不能不要拒绝?”杜明晟回到正题。

程然冷冷看着她说:“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嗯,很像!”莫锦年点头,“很有偶像剧男主的范儿。”

明明曾经是那么亲密无间的恋人,现在却用质问的口气跟她说话,仿佛她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般。

杜明晟没想到他好不容易正经八百表白一回,却被人当做笑话。只是,他也不争辩,只说:“是啊,我妈最近看电视剧时我跟着看了几眼,怎么样,我学得像吗?”

“我来这里做什么用不着跟你汇报吧?”她狠狠盯住他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几乎一字一句地说。

莫锦年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你是在背台词吗?一点都不好笑!”

“难道你真的在跟杜明晟交往?”程然问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

他继续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对你,我从来都是认真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正经。自从他意识到他终于遇见了对的人之后,他就认真了起来。

看着他的表情,莫锦年心头却有种说不出的痛快,也没有直接否认,只是说:“真的又怎样?假的又怎样?这都与你无关。”

她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轻轻“嗯”了一声。

程然叹口气说:“我都是为了你好。杜明晟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从来都不会动真情的。”

因为她有片刻的怔忡,电话也随之沉默,杜明晟在电话那端问道:“在听吗?”

什么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什么叫猫哭老鼠?这就是了。他把她抛弃了回过头来还阻拦她寻找新的幸福,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好。怎么看都觉得可笑。

她和程然在大学校园初相识时,她习惯礼貌地唤他一声“学长”,后来谈恋爱了,她也习惯性地叫他“学长”。每每这个时候,他总会这样提醒她。而现在杜明晟说话的口吻像极了以前的程然。

莫锦年扬起眉毛说:“他不会动真情,就你最会动真情,对我动过真情,对杜琳娜动过真情,请问你的真情就这么廉价吗?”

“莫锦年,我说过不要叫我‘学长’,叫我程然就好。”她的脑海中陡然蹦出这句话。

程然被噎得无言以对,过一会儿才说:“他是个危险的男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他还是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不知怎么她的心竟然微微一动。

“对于和他保持什么样的距离用不着你来教我。”说完莫锦年瞥了一眼电梯,电梯还要过会儿才来,可是她已经一秒钟都不想待在这儿了。她快步走向楼梯口,打算走楼梯下去。

“莫锦年,我说过不要叫我杜总,叫我明晟就好。”他微皱眉头。

程然还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叹了一口气,然后朝杜明晟的办公室走去。

“杜总,您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直到现在莫锦年仍然觉得杜明晟对她是逢场作戏,可是令她有些不解的是,这戏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早就回归到原点才对,为什么总是纠缠不清呢?

虽说杜明晟的办公室位于十六层,但是下楼梯走起来并不十分累,只是莫锦年许久都不运动了,走到一楼时也有些气喘吁吁了。

约会?什么时候她和他的关系进展到约会的层面了?

走楼梯的时候,她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她跟杜明晟交往,程然会不会气得吐血呢?

他发出极轻的笑声,说:“敢情我说那话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不过,这次没有旁人,就我俩。这应该谈不上聚餐,算是约会吧?”他说“就我俩”的时候语气变得特别温柔,听起来有几分暧昧的气息。

当然,她很快就抹去了这个想法。她总不能为了报复程然就牺牲自己的爱情吧?

可是即便如此,过了一周,他打来电话约她一起吃饭时,她还是拒绝了:“上次是谁提醒我说少参加聚餐那样的场合的?怎么不以身作则呢?”

程然一味阻挠她和杜明晟交往,可能是不希望看到她比他强。被他抛弃了的人怎么能爬到他的头上去呢?估计这才是他阻止她和杜明晟在一起的真正原因吧?

他们这次见面,他说话倒是客客气气的,也并无逾越之举,甚至替她喝酒,她对他的印象也随之改善了几分,并没先前那么讨厌他了。

莫锦年突然觉得庆幸,庆幸这么心胸狭隘的男人和她提出了分手,庆幸没有和他在一起。

他这么一说,她开始明白原来当老板也挺不容易的。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走出大厦,她抬头看一眼碧蓝澄澈的天空,天气晴朗,日光正盛,她轻轻扬起唇角,眼睛里仿佛有流彩在闪动。

他却轻轻一笑,眉头上扬,摇头道:“错了,老板更是需要经常参加这样的场合。因为做生意有时候就是做人脉,人脉越广,生意越好做。”

正如某部电视剧里说的那样——“生活并不完美,但不代表生活不美”,就算失恋过也不代表生活中没有美好。过去的时光再美好也只是过去了,不要去想过去的人和事,未来有无限种可能,或许有新的美好正在等着她。

说得好像她很想参加这种场合似的,事实上她是极其不愿参加的。她回他一句:“谢谢你的提醒。如果我是老板,我肯定不会参加。”问题在于她不是老板,只是为人打工的,常常身不由己。

怀揣着这样的心愿,她坐上了回单位的出租车。

离开包间之前,杜明晟凑到她耳边说:“以后这样的聚餐场合你少参加,否则被生吞活剥都不知道。”

(4)

饭局结束后,她搭李云皓的车回去。

莫锦年刚回到办公室,就发现有些异常,只见李云皓率领一帮同事举着酒杯站在过道上,仿佛在举行什么欢迎仪式。

莫锦年却暗自揣测他为何要替自己挡酒,他不要以为这样一来她就会感激他。

一见到她,李云皓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大功臣,你总算回来了!为了欢迎咱们的莫大设计师凯旋,大家干一杯!”说着递给莫锦年一杯酒。

衣着暴露的美女觉得自讨没趣,便不再纠缠,只是用一种近似怨恨的眼光睨了莫锦年一眼。

莫锦年有些云里雾里的,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像开庆功宴似的了?万一杜明晟不签合同,李云皓岂不是更加失望?思及此,她不得不往李云皓的满腔热情上泼冷水:“李总,现在说这话是不是太早了?合同还没谈妥呢,人家给不给项目还不一定呢!”

杜明晟有些厌嫌地移开她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往旁边挪了挪:“不要闹了,我是开车过来的,待会儿还要开回去,不能多喝。”

李云皓闻言脸色骤变:“啊?合同没谈妥?没谈妥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不是说有什么意外要及时通知我的吗?”

这下,坐在杜明晟身边的美女不乐意了,一边把衣着暴露的身体往他身上贴,一边娇嗔道:“杜总,你刚才都没有替人家喝酒!应该罚你一杯。”

“我这不是刚谈完就回来准备告诉你吗?谁知道你搞得这么隆重……”莫锦年眼角余光瞥到同事们脸上也是一片失望。

刚才替锦年斟酒的男士怔了一怔,心道杜明晟虽然一向有女人缘,对女人一贯体贴有加,但还没有帮女人挡酒的历史。莫非这位莫小姐跟他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不待他多想,杜明晟已经拿过锦年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大家先回去做事吧。”李云皓摆摆手说,大家纷纷散开了。

是他!锦年抬眼望过去,只见他微扯唇角,似笑非笑,一双黑如墨玉的眼睛盯着她。

他本来满怀期待地等着莫锦年载誉而归,所以才大费周章地搞了个小型欢迎仪式,结果没想到她带来的是这样的消息,他的心情也顿时从高峰坠到低谷。

“我今天来晚了,我替她喝了这杯酒吧。”正当锦年踌躇之时,有人出来帮她解围。

李云皓把莫锦年带到经理办公室,十分不甘地问她:“之前我和杜明晟都说得好好的,合同的条款我也是根据他的意见拟定的,怎么突然就不成了呢?你究竟是怎么谈的?”

有人起哄说“对”,锦年的脸色有些尴尬,她原本以为刚刚出去一阵会让他们将她遗忘,谁知一回来依然不肯放过她。

“李总,你也别太着急,杜明晟并非不把这个项目给咱们做,只是想考察一下我们的实力,需要我们提供初步设计图再做决定。”莫锦年如实说道。

锦年刚刚落座,就有位男士替她的杯子斟满酒:“莫小姐刚才跑哪儿去了?少了你我们大家都喝得不尽兴啊,对不对?”

李云皓却急得想拿手指戳她的脑门:“我的大设计师,你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呢?这块大肥肉很多设计公司都盯着呢,等你做完设计图,黄花菜早就凉了。”

莫锦年走进来的时候,他正眼都没瞧她,只顾着和身边的美女搭讪。他长得着实英俊,或许因了一双桃花眼的缘故,只微微一笑,眉眼之间仿佛有万种风情。加上他又天生带着一股傲然之气,在一群人之中愈发显得气质卓绝。

“应该不会吧,既然杜明晟看上了咱们事务所,理应优先选择我们才对啊!”莫锦年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没底,主要是她没法掌控杜明晟的真正想法,一个善变的男人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她实在猜不透。

如果第一次和他在酒店相遇算是偶遇,后来在“富宫”酒店相遇算是重逢,那这次又在会所的包间里再见只能算是奇遇了。

李云皓忽然想起和杜明晟谈这次合作项目时,他说过“如果让莫设计师负责这个项目,我倒可以考虑和你们合作”之类的话,一下子有了新的主意。

孰料当锦年再次回到包间的时候,居然发现杜明晟也在里面!

“小莫,我就实话实说吧,杜明晟其实看上的不是咱们事务所,估计也不是你的那份设计稿,他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上的是你。杜明晟这个人要事业有事业,要家境有家境,要样貌有样貌,实在是人中龙凤。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不如趁这次合作把自己嫁出去得了。嫁给杜明晟,你不吃亏……”

她拂掉乱七八糟的想法,打算去洗手间洗把脸,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

莫锦年显然没料到李云皓有帮她做媒的想法,赶紧打断他:“李总,我只卖艺,不卖身!”

他并未说约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可是莫锦年的直觉却是——他约的肯定是女人。这人的生活果真是丰富多彩,他难道真如程然上次提醒她说的那样换女人如换衣服一样勤快?

一听这话,李云皓先前紧绷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不禁笑道:“小莫,嫁人是件喜事,这跟卖身可是两码事啊!”

杜明晟不与她分辩,想起自己还有事,于是说:“我约了人,得先走了。后会有期。”说完他大步离去。

莫锦年压抑住内心的不满,义正词严地说:“李总,你刚才说的事是你自己异想天开吧?你怎么就能确定杜明晟会看上我呢?就算他看上我,你又怎么能确定他不是一时冲动玩玩而已呢?”

一下子被戳中要害,莫锦年微微愣了下,继续说:“主要是吃得太饱了,所以出来走走,这样促进消化,不容易发胖。”

李云皓略略愣了下,他确实太急功近利了,没有考虑这么周全,只想着快点签妥合同,赚上一大笔钱。

“哦?是吗?”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如果很开心的话,也不会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沿着走廊散步吧?”

可是不利欲熏心又怎么能称得上奸商呢?为了对得起“奸商”的名号,李云皓还是竭力要把莫锦年往火坑里推:“小莫,就算他是一时冲动,他能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你还是别错失良机啊!回头做了阔少奶奶,这辈子都穿不完,吃不完。”

“承蒙杜总厚爱,只是人各有志,我觉得在现在的单位上班挺开心。”尽管现在这份工作也会碰上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比方说陪客户应酬,可是这也好过在杜明晟手底下工作。

莫锦年听得极不耐烦,忙不迭说:“李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目前没有嫁人的打算,你就别白费唇舌了。另外,这次的项目,我会尽快出设计方案,争取让杜明晟满意。”说完,不待李云皓回应,她径自转身离开。

“你们老板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你不如到我们公司来上班?”他说得一本正经,不似在开玩笑。

一轮明月悬挂在半空,洒下缕缕清辉,露台之上盈满了洁白的月色。

她先是摇头又接着点头,后来觉得这么做太过混乱,便实话实说:“陪老板出来应酬,不得已抽二手烟,也喝了几杯酒。”

夜风带着几分凉意,轻轻拂过莫锦年的面颊。

他微微敛眉,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徐徐喷了过来:“你抽烟了?还喝酒了?”她的身上原本有一种独有的芬芳,可是此刻萦绕在鼻端的却是淡淡的烟味和酒气。

在夏日,这样的夜晚十分难得,有微凉清风,有浓浓月华。

她的口气听上去碧波无澜,却带着几分客气和疏离,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隔开了。

她却毫无赏月的兴致,脸上流露出怅惘的神情。

莫锦年略略平复下情绪,抬头对他毕恭毕敬地说:“杜总,你好。”

失恋、工作不顺心倒也罢了,偏偏在这时,家中也发生意外。

走廊上的光线亦呈暖黄色,杜明晟的脸一半映在灯光下,一半陷在阴影里,嘴角仿佛带着惯常的邪笑,看起来暧昧不明。

今日下班回到家,父亲和母亲正在屋里吵架,为的是父亲的小公司“锐力”被收购一事。父亲先前只顾盲目扩张导致资金紧张,都到了发不出员工工资的份儿上。不得已公司只能被迫收购,以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

(2)

公司虽然保下来了,眼下却出现了新的问题——那家收购“锐力”的大公司一接手就要做人事调整,几乎要将一半以上的老员工裁掉,换成他们安排过来的新员工。老员工自然不愿意,毕竟年纪大了再找工作不易,父亲也不舍得这些曾跟他一起同甘共苦的员工。

可是为什么总会在不经意间遇见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魂不散?

然而,那家大公司领导的态度很强硬,务必裁员,否则不融资。父亲为此进退两难,一边是辛苦打拼的事业,一边是为公司做过贡献的老员工,无论哪一边都不舍得放弃。父亲一着急就会拿母亲当作出气筒,母亲又觉得这事自始至终都是父亲一人惹出的,她当初劝他不要急于扩张他偏不听,才导致后来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个声音近日来听的次数多了,不用抬眼,她也知道这人是谁。

两人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父亲大声吼母亲,怪她给他太大压力,他才想要让公司变大变强,才会扩张项目。母亲则说父亲一意孤行,还把过错加在她身上,她觉得冤枉又气愤,气得开始摔家里的东西。于是,当莫锦年回到家时屋里已然一片狼藉。

闻听此言,莫锦年心中微微一震,连脊背都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她劝说良久,父母总算停下“骂战”。可是家中已全然不复往日的温馨气息,沉闷压抑的气氛将整个屋子笼罩。她感到有些窒息,才走到露台来透气。

走廊悠长而寂静,她微微低头沿着走廊向前走,也不知走了几步,一个声音骤然响起:“莫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趴在栏杆上眺望万家灯火,莫锦年忍不住回想起旧时光里的那些点点滴滴。

包间里因为烟雾袅袅,空气浑浊,让她觉得刺鼻又呛人。关上那扇厚重的包间大门,不但将嘈杂的声音隔在了身后,也将浑浊的空气隔离了。

小时候家中并不宽裕,可是父亲总是努力满足她的所有愿望。她喜欢收集芭比娃娃,父亲会在每年她生日的时候送她一个做工精致、姿态优雅的芭比,她视若珍宝,整齐地摆放在她卧室里的书柜上。这些美丽的芭比娃娃不仅圆了她瑰丽华美的少女梦,陪伴她度过漫长的青春岁月,还象征着父爱。素来粗犷的父亲对待女儿时,也有如此细心的一面:观察女儿的喜好,记得女儿的生日,每年都会奉上那份看似平常却又独特的爱心礼物。

只要出现在饭局,喝酒总是免不了的。她原本是不畏惧喝酒的,而且跟一般女人比她算是有点酒量的。只是自从经历醉酒后的那场艳遇,她就对酒精有几分恐惧感了,只是浅尝辄止,不敢喝多。偏偏这拨人又喜欢调戏女人,最爱给女人灌酒,美其名曰“醉美人”。她怕招架不住,便借口去下洗手间,悄悄溜到走廊上去透气。

莫锦年忽然想起某一年的生日,那次偏偏赶上成绩单下来,她有一门功课不及格,心情很不好。因为成绩下滑,老师要找家长谈话。她从来都是个省心的孩子,并不想让父母为自己的成绩担心。但因为老师坚持要见家长,不得已她才告诉父亲。她以为父亲会失望,会大发雷霆,会恨铁不成钢地骂她不争气。毕竟,她是多么优秀的学生,多么值得他骄傲的女儿。然而,父亲不但没有骂她,反而送给她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锦年,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要为暂时的失败而难过,这只是每个人人生中必须经历的挫折,经历过挫折才会成长。这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闻言,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她庆幸自己能有如此通情达理的父亲。

她一边暗暗祈祷他千万不要出现,一边跟着李云皓进了包间。包间里光线昏暗不明,烟雾缭绕中,她大致扫了一圈,男男女女围坐在长桌前的沙发上,全部是陌生的面孔,并没那人的影踪,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想起父亲曾为她所做的一切,莫锦年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进包间之前,莫锦年心头莫名一紧,似乎是有不好的未来在等着她一般。那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今天不会在这儿吧?

父亲总是无私地爱着她,包容她,如今她已长大成人,也是时候为父亲分愁解忧了。

莫锦年快步跟过去,内心有些自嘲她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莫锦年了解父亲一向是个自尊心强的人,所以帮助他她也是暗暗进行,并未让他知道。她想了两种解决办法:一种是跟收购“锐力”的那家大公司的老板谈判,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还有一种就是想办法向银行贷款,用来缓解公司的资金压力。虽然两种办法难度都不小,但她还是打算先尝试第一种办法。

“发什么呆呢!快跟上来。”李云皓快走到包间门口时,发现不知何时莫锦年已经落下他一大截,忙朝她招手。

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收购“锐力”的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路诚”集团!

会所里充满浓厚的艺术气息,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品作为装饰品看上去独具一格。天花板竟然是由一幅幅画组成的,在暖黄色灯光的映照下,这些画显得更有历史的沧桑感了。莫锦年一边抬头看这些画,一边琢磨这些应该是仿品吧,不然该值多少钱啊!而且如果是真迹,想必也会得到小偷的青睐吧。

她认识该集团的总经理杜明晟,而且还与他有过一夜情,可是现在看来也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能否给她增加谈判的筹码。

这家会所在A城颇有名气,成功人士和商业名流最喜欢会聚此地。李云皓有一句话还真是说对了,这次确实让莫锦年开了眼界,否则她平时怎么会有机会来这么高档奢华的会所?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莫锦年再次去了“路诚”集团的办公大楼。

逼良为娼的万恶的资本家!她在心里恶狠狠诅咒一句,还是视死如归地跟着李云皓去了会所。

电梯缓缓上行,她看着映在光洁金属面上自己的身影,忽然想起和杜明晟有关的种种。

面对耍无赖的老板,莫锦年十分无奈。

如果程然没有突然和她分手,如果程然没有在结婚那天邀请她,如果那天她没有撞见杜明晟,如果她不突发奇想请他做她的“临时男友”,如果那晚她不喝醉酒和他一夜狂欢……或许,她就不会和杜明晟有那么多瓜葛。

莫锦年还在磨蹭,李云皓一把拿过她桌上的包,说道:“我先帮你拿包,你打完卡直接到楼下停车场找我。”

然而,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只有无数个“可是”。

李云皓弯下腰,凑近她说:“今天晚上的场合,还就只有你上得了台面。”

可是,她终究还是遇见了他,在这茫茫人海里。

“谢谢老板的好意,我上次已经跟老板见识过了,今天这个机会就留给别的同事吧。”莫锦年面带笑意地委婉拒绝。

见到莫锦年,杜明晟并不感到十分意外,只微微挑眉问:“设计图好了?”

结果还没等她打卡,李云皓就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伸手叩了叩她的桌子,说:“小莫,待会儿有场饭局,在一家很有特色的高档会所,要不要跟着老板去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世面?”他说话的口气好像他是黑帮大哥,而莫锦年就是他的小跟班似的。

她轻轻摇头,“我这次找你,是为别的事。”她没时间跟他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

临近下班时,莫锦年开始关电脑、收拾东西,准备一到六点就抬脚走人。加班倒不可怕,可是因为加班被老板拉去当壁花陪客人喝酒就不好了。

“哦?你找我除了工作还有别的事吗?”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笑意。

可是,事情的发展常常不遂人愿。

她略犹豫一下,终于启唇:“我父亲先前没有得罪过你吧?你为什么要让他那么为难?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不要为难我父亲。”

其实,并非莫锦年小气,而是她心虚,她怕王沁打去电话后杜明晟会一不小心抖出那晚发生的事情。不管是杜明晟,还是那晚的事情,她都希望能忘得彻底一些。

杜明晟微微皱眉,显然听不太明白她的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小气鬼!不就一个号码嘛,都不舍得给我!”王沁不满地嘟起嘴巴,像个觊觎糖果却没得到的小孩子一样。

莫锦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激动了,以至于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她平复下心绪,继续说:“贵集团收购‘锐力’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吧?很不巧的是,‘锐力’的老板是我的父亲。我不知道,裁员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的。如果是,还希望你收回成命。他们都是对公司有过贡献的老员工,这样做对他们太不厚道了,会让我父亲无端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如果你是因为对我不满故意刁难‘锐力’,更是没有这个必要,因为这只会让我更加看低你。”

莫锦年忍不住打断她:“够了啊王沁,就算犯花痴还是得有个度的。我手头还有点工作需要处理,先不说了。”说完她不再理会王沁,对着电脑忙碌起来。

杜明晟显然未料到她竟然是为此事找他。他发出一声冷笑,脸上的表情仿佛结了一层冰,“莫小姐,你太高估自己了。如果不是你今日提及,我根本不知道‘锐力’是令尊的公司,何况,收购‘锐力’这种小公司哪里需要我亲自操作?不过,裁掉老员工倒是我一贯的主张。既然公司要重整旗鼓,改头换面,自然一切都要更新,包括员工。我能保留你父亲经理的位置已经够仁慈的了。”

“如果你那么不稀罕他,那你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他……哦,不,你把他的号码告诉我吧。”王沁说着真的拿出手机,“我不奢望他主动打电话给我,只要我打电话他接了我就心满意足了。杜明晟可是我的偶像啊……”

莫锦年面色略有些尴尬,刚才她那么说虽是一时冲动,可经过他这么一说,反倒显得她太自作多情了。“可是……老员工为公司奋斗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他们大多年岁已高,再找工作很不容易……”

“那是因为他没有你的电话号码。”莫锦年没好气地斜睨她一眼。

杜明晟不耐地打断她:“老员工如果真的很好,相信公司也不会经营成现在这个样子。裁掉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的老员工,招聘优秀新员工为公司注入新鲜血液,这对‘锐力’的发展也是大有裨益的。”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一下,看着她冷冷说道:“另外,你别忘了,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我不会因为同情谁而改变我的决定。”

“这你就不懂了,窥一斑而知全豹,杜明晟怎么偏偏给你打电话不给我打电话呢?”王沁明明是情场菜鸟,却用一种情场老手的口吻说道。

她一时词穷,半天接不上话。或许他这就是商人本色,只为追逐经济利益,不考虑人情冷暖。

“说什么呢?就一个电话,怎么你们都把它想得那么复杂呢?”莫锦年边说边暗自慨叹王沁应该是被言情小说荼毒得不浅,整天脑子里就是“钓金龟婿”。

她不安地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椅上,紧咬下唇,思量着下一句该如何开口。

于是,李云皓前脚刚走,王沁就走到莫锦年身旁一探究竟:“莫莫同学,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说说看,你是怎样钓上杜明晟这个金龟婿的?快传授给我经验。”

他则将身体懒懒靠向椅背,悠悠然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

王沁一听见“杜明晟”三个字,顿时觉得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她没有听错吧?杜明晟?“路诚”集团的贵公子杜明晟?这么高高在上的人,几乎被所有女性奉为最佳情人的杜明晟居然给名不见经传的莫锦年打电话?这个消息在王沁看来不亚于超级爆炸新闻了。

半晌,她终于启口:“我父亲辛苦一辈子,只为换取家人和员工的幸福。他是个善良的人,很多时候,他宁愿对不起自己都不愿对不起别人。这次要裁掉老员工简直无异于要了他的命。所以,我能不能恳请你再考虑一下,不要这么轻易下裁员的决定。”

就刚才简短的几句对话,却足以让同事兼八卦女王沁对莫锦年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午后的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洒在他那张英俊出众的脸上,看上去似乎暧昧不明。他略略抬了抬眉头,用略带戏谑的口吻说:“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可是我早就说过,我是生意人,不是慈善家,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莫小姐,你打算怎么做,来孝敬你父亲?”

“真看不出来嘛,小莫,原来你有做富家少奶奶的潜力啊!”李云皓斜着眼打量着莫锦年,有种对她刮目相看的感觉。然后他乐呵呵地唱着《非诚勿扰》里的“幸福就在前方”离开了。

她微微一愣,反问他:“你需要我怎么做,才能放过‘锐力’和我父亲?”

莫锦年轻轻“嗯”了一声算做应答。

他的唇角泛出一丝轻浮的笑容:“我以为你来跟我谈这件事是有备而来的,没想到你没有做足功课,并不知道我最缺的是什么。”

莫锦年原本还想是谁透露了她的电话号码,原来是老板出卖了她。

她顿时一头雾水,不解地说:“你家世好,事业好,就连明星般的气质和长相你都有,你是老天爷的宠儿,你还缺什么?”

周一上班,莫锦年刚在工位上坐定,李云皓就走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杜明晟给你打电话了吗?”

他轻笑出声,瞥她一眼,说:“我可以理解成你这是在赞美我吗?”

第一次,他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她实在没心情和他开玩笑,径自说道:“你不要跟我绕圈子了,你最缺的是什么直接说清楚不就得了。我会竭尽所能帮你办到。”

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忙音,杜明晟嘴角的笑意已然不见,俊眉也微微蹙起。究竟这个女人有什么魔力吸引着他忍不住想靠近她,究竟又是什么让这个女人这么不待见他?

“哦?竭尽所能帮我办到?真的吗?”他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陶瓷茶杯,似笑非笑。

“如果没有别的事,就为吃一顿晚饭,很抱歉,我不能过去。”莫锦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然后挂断电话。

她忽然感到局促不安,似乎有股危险的气息向她逼近。又转念一想,或许这是错觉吧,落地窗外的阳光如此明媚,相信青天白日的,他也不会对她有什么逾矩的举动。

“难道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我刚好晚上有空,不知道莫小姐能否赏光陪我一起吃顿晚饭?”

她郑重地点点头:“嗯。”

“你打电话来是不是为公司合作的事宜?”莫锦年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径直问道。

他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几乎一字一句地说:“我最缺的是女人,符合我胃口的女人。”

“你还真当我是影帝啊,又让我扮演临时男友,又让我扮演临时老公的。”杜明晟嘴角微扬,似乎心情极好。

她似乎听明白了,心骤然一紧,但面上强自镇定,故作疑惑地望向他,问道:“你那么有钱,难不成寻花问柳还需要我帮你牵线?”

对方说话的口吻一下子让莫锦年想起了杜明晟,她一边奇怪他怎么会有她的电话号码,一边解释:“对不起,刚才是我想让一个追我的男生知难而退,所以让你临时扮演了老公的角色。”

他冷哼一声:“明知故问。”然后站起身,走近她,俯下身,一手撑在沙发椅扶手上,另一手准确无误地捏住她小巧的下颌,沉声说:“如果我说,你刚好是符合我胃口的那个女人呢?”

这回杜明晟听出是她的声音了,他嗤笑一声:“你刚才都叫我‘老公’了,你还问我是谁?”

他微微使了点力道,捏得她的下巴隐隐生疼,她不自觉地往后缩,可是她的背已经紧紧抵着椅背,退无可退。现在他们这个姿势看上去实在不太妙,不明就里的人若是看到怕是要误会他俩的关系。这样想着,她快速拍掉他的手,用生冷的口气说道:“杜总,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莫锦年听这个声音觉得很耳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便开口问:“请问你是哪位?”

杜明晟站直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我有说过我在开玩笑吗?莫小姐,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这对你我来说都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你有兴趣做吗?”

“喂……请问你是莫锦年小姐吗?”杜明晟不太确定地问。

“果然是商人本色,无时无刻不想着交易。只是,你跟我做生意就不怕亏本吗?我又没有本钱。”莫锦年一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无所畏惧的姿态。

而电话那端的杜明晟则是一脸匪夷所思,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和说话的口气完全不像她的口气,有一瞬他甚至怀疑自己拨错了号码,可是再仔细看号码,又确实是她的没错。

“你的青春、美貌、才华就是你的本钱。你如果愿意再次爬上我的床,做我的女人,我倒可以考虑一下裁员的事情。”他不动声色地说着,仿佛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详细一点来说,你做我一年的契约情人,这期间你的义务就是讨我欢心,不公开我们的关系。一年之后,你就会自由。”

看着男生有些失望地走远,莫锦年在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刚才那个电话来得很及时。

她瞬间有种被侮辱的感觉,不愿意回想的醉酒后发生的那一幕再度浮现眼前,她冷声质问他:“你所谓的交易就是让我出卖姿色出卖感情达到我的目的?”

她的这个办法果然很奏效,直接就让递情书的男生打了退堂鼓,都无需莫锦年多说什么,答案再明显不过,她是名花有主的人。

“是啊。你之前不是说我商人本‘色’吗?我得对得起你这个封号啊。再说,这对你来说可是一本万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他说得振振有词。

电话一接通,未等电话那端开口说话,莫锦年就抢先说道:“老公,你找我啊……我刚上完课,你来接我?好啊……那我们学校门口见。”她故意捏起嗓子说得很甜蜜。

“我做不到。我相信我父亲也不愿意看到他的成功是用女儿的色相换来的。”虽然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先前和他也有过鱼水之欢,但那次毕竟是在她无意识的状态下发生的意外,并不代表她可以无底线地成为他的地下情人。

刚一下课,刚才递情书的男生走过来对莫锦年说:“你好……”他还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莫锦年的电话就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若是平时,她可能会当做骚扰电话直接忽略,可是此时此刻,她需要一个挡箭牌。姑且不论眼前这个男生值不值得交往,以她现在的心境,她不想跟任何男人交往。因为不管是程然还是杜明晟,都让她看清了男人这个物种的丑陋一面。

“好吧,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自尊心强还是你父亲的自尊心强。”他抱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姿态。

莫锦年忍不住在内心发笑。敢情程然让她失恋还是件好事啊!他一跟别人结婚,她的桃花运就来了,要么是跟“路诚”集团的杜明晟一夜情,要么有清秀小男生给她递情书。她的生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丰富多彩了呢?

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父母吵架的画面,不由得内心有些挣扎,帮不了父亲她难受,可是如果以杜明晟所说的方式帮父亲她也难受。此刻这样的局面,让她感到进退两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莫锦年抬头看一眼递纸条过来的男生,这位面带羞怯笑容的男生长相谈不上有多英俊,但是也算得上眉清目秀。莫锦年指指秦诺,又指指纸条,言外之意是问那男生是不是让她帮忙转交情书。男生看懂了她的意思,却摇摇头,径直指向她。她愣了一下,指指自己,不敢置信地做出“我?”的口型。男生郑重其事地点头。

杜明晟似乎看出她在犹豫,面无表情地补充道:“如果你愿意做这桩交易,我还可以再加一个筹码,酒店的项目直接交给你们事务所合作,由你来负责。这样一来,不但你能帮你父亲,还能让你自己名利双收。而你,只需要付出你的青春,你的爱情。怎么样,这对你来说很划算吧?”

和她同桌的女孩名叫秦诺,十分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长相也乖巧,活脱脱学生模样。看起来她理应有很多男生追求才对。

她垂下眼睫,一阵恍惚。能帮父亲,还名利双收?只需要她出卖爱情?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情?

莫锦年正在课堂上浮想联翩时,忽然有张纸条轻轻飘落在她的面前,上面用正楷字写着:“我关注你很久了,如果你没有男朋友,请做我女朋友,好吗?”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不是赤裸裸的情书吗?第二反应是:这应该不会是写给她的,而是写给她旁边的女孩的吧?

反正她的爱情在程然背叛她的那一天就已经终结了。或许这对她来说是新的开始?

其实,毕业后,她和程然也确实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光。两个人在外面租住了一间小屋,一有空他们就会去那里做饭,经常是他炒菜,她在旁边打下手。因为他说:“炒菜这样的体力活儿就交给我吧,我可不想让我的锦年变成黄脸婆。”如今言犹在耳,她却只能慨叹“此情可待成追忆”了。

莫锦年都快要在心里说服自己了,可是当她抬眼,视线对上杜明晟那双明亮狭长的桃花眼时,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明明阳光如此灿烂,明明眼前的这个男人长相英俊不凡,可是她为什么总觉得他身上带有恶魔的气质,好似有阵阵寒意向她袭来?

那会儿总觉得时间太漫长,连四十五分钟的一堂课都觉得难熬,常常边上课边打瞌睡。可是谈恋爱的时候又总觉得跟恋人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暂,时间过得太快。程然是她的学长,先于她毕业,他所在的公司和A大又相距甚远,加上他初入职场也很忙,所以每周才见一次面。于是,莫锦年当初万分期待早早毕业,因为那样就可以每天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我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好吗?”虽然想打退堂鼓,但她并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他,毕竟这是帮父亲的机会。

工作之后再回到学校来读研究生的心境,跟当初在大学校园里读本科的心境还是不一样的。工作之后觉得重温大学时光很美妙,而看着大学里那些卿卿我我的年轻情侣总有种“过来人”的沧桑感。可是她读大学的时候却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总以为外面的天空更广阔,巴不得早点毕业去社会上闯荡一番。

他爽快地回答:“好啊。”很快语气一转,冷声道:“不过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不要让我等太久,否则说不定我会反悔。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如果到时候还没有满意的答复,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不但所有老员工都得离开,连你父亲的位置都可能不保。你考虑好了给我电话。”说完,转身从桌上的名片盒里拈起一张名片递给她,“你如果没有在手机里存储我的号码,现在存上还来得及。”

之所以选择在A大读研,不仅因为这里是她的母校,还因为这里是她和程然相识相恋的地方。大学校园里的爱情总是最浪漫纯真,不染纤尘的。曾经两个人牵着手漫步在撒满樱花的校园小径就以为能走到天长地久,曾经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就已经十分满足,曾经和他一起在校园的餐厅吃三块钱一份的土豆炒肉丝都觉得无比幸福……可是那许许多多的曾经,现如今也只能在回忆里追溯了。

莫锦年有些愣怔地接过名片,她委实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她先前并没有存储他的号码。她原本以为他只是她的一夜情对象,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并不想让他在她生命中留下痕迹,所以也没打算让他的名字出现在通讯录里。

周末,莫锦年去A大上课。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仿佛是一面镜子,总能照出她的心事,让她在他面前几乎没有秘密可言。或许,这就是她觉得他可怕的原因所在。倘若,在一个人面前连秘密都无处隐藏,已然位于下风,连扳回一城的余地都没有。

(1)

不过,她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尽管处于被动的局面,但她还有选择的机会不是吗?她竭力安慰自己,虽然这实在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

对于他的突然逼近,她没有丝毫防备,只感觉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薄荷香将她瞬间包围。这男人仿佛最擅长调情,总能随时随地说出甜言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