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树好奇：“什么事啊？张坚哥今天不是也放假吗？怎么又要回局里，临时有案子啊？”
“干什么去你？”江嘉树还没出门就被父亲制止，“你张坚哥忙着呢，等会儿还得赶去局里工作，你个小兔崽子别老去烦人家！”
江父道：“你一天到晚问那么多，能不能回房去写作业，学学你表妹，让我省省心！”
最后一天假期的下午，他抱上篮球，准备去找邻居家的大哥一起打球。
“到底什么事儿啊？爸，你就跟我说一下呗！”
两天假期，没有伴陪着一起玩，不仅陈许泽不出门，其他人也各有各的事情，江嘉树在家待了快两天，无聊得快要长毛。
江父无可奈何地瞪他一眼：“能有什么事。他们局里抓到一批偷摩托和电动车的小混混，正在联系失主认领！”
他们并肩向前，穿过一重漫长的小巷阴影，拐向了另一条道——
江嘉树一听：“这算什么大事啊？”他抱着球出了门，去隔壁找张坚。
在夕阳斜下的街道上，他们走过第一个路口，却没有沿着以往回家的路继续向前，也并没有走向去吃饭的地方。
张坚正准备收拾东西出门：“哟，你来了？”
关于学校里那些流言蜚语，关于她有缺陷这件事，关于每个人用异样眼光打量她，这些试图击溃她的东西，她一点都不怕。
江嘉树问：“哥，你什么事那么忙？偷车的事啊？”
周窈说：“不怕。”
“这你都知道。”张坚失笑，“中午抓到一批偷车倒卖的，局里现在在处理。”
“怕吗？”
江嘉树说：“我听我爸说了，我还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你这么着急赶去，很严重吗？”
夕阳的余晖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陈许泽的声音在风里被吹得有点散。
张坚道：“一辆两辆的确实不算大事，但这群人是惯犯，偷了半年多，还占了个废弃工厂做据点。你是不知道，我们队里的人去的时候，那满满一个厂堆满了车，新的、旧的都有。这帮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趁半夜人少的时候，把车开到邻县去倒卖！”
周窈比陈许泽矮，他又高又瘦，身板却很结实，不论什么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江嘉树好奇：“偷了半年多……你们是怎么抓到的啊？”
两人并肩离开，走出校门往左转，小吃摊上各色食物热腾腾冒着香气，小贩已经开始吆喝。
“报失的人很多，但他们都是半夜偷车，还是在网吧门口之类的地方，难抓，这回算是栽了。”张坚说，“有人匿名举报他们的窝藏地点，然后今天中午局里派了一支小队去，刚好逮了个正着。”
陈许泽扫一眼告示板，上面贴的内容很多，什么争当优秀重点学校、学生行为规范条例，还有最新贴的一张，似乎是什么省内巡视组下来巡视的公告。
江嘉树摸摸后脑：“我还想邀你一起打篮球呢，看来是没办法了。”
“没有。”
“等我忙完啊。”张坚拍拍他，“现在那些车全运回局里，都在等人来认领。有登记过报失的直接打电话叫人来认领，有的车牌那些混混还没来得及拆，也可以直接联系车主。估计要两三天才弄得完。”
周窈闻声回头，笑容轻飘飘的，像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恰到好处。
“都是摩托和电动车之类的啊？”
“等很久了？”
“对，现在认领得差不多了，不过还剩五六辆没挂失也没车牌的，没人来领。都是比较旧的，车主自己可能都忘了——倒是有一辆不太一样。”
陈许泽收拾好东西，在校门前和周窈碰面。她站在告示板前，微微仰起脖子，安静地看上面贴着的一张又一张对一般学生来说枯燥无味的公告。
江嘉树来了兴趣：“怎么不一样？”
他决定的事再劝也不管用，江嘉树没办法，应了一声：“知道了，不吵你。”
张坚挑眉：“轰雷系列的机车你知道吧？X6经典款！”
这个月月休和节假凑在一起，难得连放两天，江嘉树还想出去好好放松一下，谁知道陈许泽这么不捧场，好端端的突然要待在家。
“轰雷X6？”
“对了。”陈许泽说，“明后两天我不想出门，不要来找我。”
“对，还是涂装成银灰色的，运回来的时候我们局里几个年轻的队员都跑去看。啧，那一款车是真的酷。”张坚感慨，“也不知道是谁的，还没人来认领。”
“啊？”
江嘉树摇摇头：“厉害啊这些人，不过那偷车的人被抓了，会怎么处置？”
“暂时不用管，我有点事。”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呗，偷的车没有一百辆也有五十辆，再加上他们转手卖出去的那些，反正是没有好果子吃。”
刘浩就是邓佳语在校外认的混混哥哥，那天邓佳语把陈许泽堵在巷子里，就是刘浩带了一帮人给她撑场。
江嘉树还没说话，张坚又道：“对了，那个叫刘浩的好像经常跟各个中学的人来往，像这种混混，你少跟他们有牵扯，当心你爸打断你的腿！”
忽地想起什么，江嘉树叫住他：“那个刘浩的事怎么处理？”
江嘉树惊诧：“刘浩？”
见问也问不出什么，江嘉树只好点头：“行吧。”
“怎么，你不会真的跟他认识吧？”
陈许泽只说：“有事。”
“认识是认识，但是我俩有仇。被抓的是他？”
“去哪儿啊？”
张坚说：“对啊，他跟他那帮混混小弟没少干偷鸡摸狗的事，打架斗殴、偷车，都是家常便饭，实在欠教育。”
下午放学，陈许泽和江嘉树道：“今晚我不跟你们一起吃饭，我和周窈有事先走。”
江嘉树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和张坚又聊了一会儿，直至张坚说：“不跟你讲了，我还得回局里去，你可得老实点，别交这种乱七八糟的朋友，当心你爸揍你！”
他用高瘦的背影为她遮挡，阻隔了背后一切带着或是好奇或是恶意的揣测目光。
江嘉树忙说：“知道知道！”又不忘约他，“等下回有空一起打球啊哥！我不吵你了，你忙去吧，我先回去了。”
那些难听的话，陈许泽不是没有听到，他和周窈一样置若罔闻，只是不动声色地走在她身后。
江嘉树飞快地跑回家，蹿进房间里，拿起手机就给陈许泽打电话，打了两个都不通。陈许泽有的时候不开手机铃声，有的时候随便把手机扔在家里哪个角落，江嘉树已经习惯。
因为这个标签，一刹那，周窈成了一个异类。
想了想，他改拨其他朋友的电话。
在各色打量下，所有目光似乎都在等着她露出“跛脚”的窘状。
“刘浩被抓了！”
周窈走路很慢，一直都慢，不知道是不是陈许泽的心理作用，这时候，她的步子比以往仿佛还要慢上半拍。
开口第一句，就镇住了那边的人，好友结舌：“啊？啊？什么情况？”
有陈许泽在，窃窃私语的声音小了些，但仍旧挡不住那些八卦的眼神。
“他偷车被逮到了，藏车的地点被人举报，人赃俱获，几十辆车还没来得及转手，被逮进局子里去了！”
周窈没有拒绝，陈许泽遂和她一道往教学楼走。
“那真是巧了，我们还想帮陈许泽报仇找他麻烦呢，没想到他这就栽了，天意啊天意……”
陈许泽眉头拧了一下，很快展平：“路过这边，一起回教室？”
周妈妈炖了一锅鸡汤，周窈照常跑腿，拎着食盒去给陈许泽送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许泽总觉得，她本就白皙的脸，比以往还要薄透三分。
陈许泽坐在桌边安静地喝汤，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是静谧无声的。周窈没闲着，帮他打扫卫生。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她的动作娴熟到几乎成为一种习惯。
周窈一回头，见是他：“你怎么来了？”
周窈忽然说：“那辆轰雷X6就这样不要了吗？”
不多解释，他快步走到周窈身边。
陈许泽舀汤的勺子未停：“我也不怎么开，就当丢了吧。”
陈许泽脚步一顿，对江嘉树说：“我不去小卖部了，你们去吧，给我带一瓶矿泉水。”
除了周窈没人知道，连江嘉树他们都不晓得，陈许泽以前买过一辆机车，只是很少开，一直停放在他家一楼的车库里。
她一个人走在前面，背后是七班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小团伙，靠她最近的几群女生，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腿上，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喜欢捣鼓很多东西，自从他爷爷奶奶离开以后，有一个房间直接被他改装成类似工作间的地方，看似堆满杂物，但是每一样东西到他手里，都大有用处。
恰逢下课，从洗手间回来的陈许泽去小卖部买水，江嘉树一行人一同前往，刚到操场，正好遇见结束体育课的周窈。
周窈没多说，帮陈许泽清理桌面的空当，随手拿起那张放在桌上的小票。
几个人谈论一番，江嘉树和他们约法三章，再三强调，千万不能在周窈和陈许泽面前提这件事。得到保证以后，这个话题总算翻篇。
上面写着：
江嘉树冷哼一声：“哪个大嘴巴的人到处宣扬，我非得撕了他的嘴不可！”
专用喷漆：银色。价格：126元。
几个男生愣了一下，尴尬又惭愧：“说得也是……”
“那辆车……喷上银色的漆真的挺好看的。”周窈说。机车喷漆是他们那天一起去买的。她笑了一下：“虽然那人不怎么样，但眼光还不错。”
江嘉树冷眼道：“我警告你们啊，这种话千万别在周窈和陈许泽面前说。你管周窈脚怎么样呢，她脚不好影响她人好了吗？”
刘浩最喜欢的就是银色的机车，不管是他买的还是从别处“弄来”的车，只要他看中想自己骑，最后都会改装喷成银色。而他骑着银色的车招摇过市，不是一次两次，只要稍微去了解一下，就能知道他对银色机车的爱有多深。
“行了！有完没完，一天到晚嘚啵嘚啵，屁话真多！”江嘉树不爽地打断，“别人说闲话就算了，周窈是自己人，你们也跟着瞎起哄，有点人性没？”
就在昨天晚上，陈许泽开着那辆喷成银色的机车去了顺星网吧。车停在网吧侧边，监控照不到的地方。阴影和光亮同时照在车上，像是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你没听说？她在五中从来不上体育课，五中的人和她同学两年，基本也没人见过她跑步……”
顺星网吧，是刘浩那群人的据点，只要有空，他们就会在那儿上网打游戏。
“可是她以前是，不代表现在是啊！”
一切顺理成章。
“不过……说起来，她平时走路确实不快，有的时候走着走着还会突然停下，而且也从没看过她跑步什么的。”
周窈看了几眼，将那张购买银色喷漆的小票轻轻一扯，撕成两半，再几下，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
几个男生震惊不已：“不能吧，周窈走路的时候很正常的，看起来不像是脚有问题。”
陈许泽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在玩赛车的时候，他在改装遥控汽车；别人在放风筝的时候，他在研究如何用简易的几根塑料棍和发动机让十字形“飞行器”旋转升空。
消息传得快，江嘉树等人自然也听到了消息。
一直有传闻刘浩他们在干偷车的勾当，但没人知道他们把偷来的车藏匿在哪儿，所以这帮人一直逍遥法外。
……
而陈许泽的那辆轰雷X6，经他自己的手改装过很多次，最后一次改装，除了喷上银色的漆，他还在车内增加了一个可以定位的小东西。
“哎，你们知道了吗？那个新转来的周窈啊，以前是个跛脚！”
和邓佳语一起围堵陈许泽，带着人哄然大笑看好戏的时候，刘浩大概没有想到，面前的那个冷着脸像全世界都欠他钱的男生，内心的阴暗面，足以吞噬他们所有人。
满嘴都是新鲜的八卦——
周窈的房间里有一台电脑，不出门的时候，她喜欢待在电脑前浏览各种讯息。
人人议论，肆无忌惮，仿佛察觉不到自己的行为对别人伤害有多大。
门“咚咚”被敲了两下，她回头，陈许泽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时候距离邓佳语来找周窈谈话，不过一下午时间，甚至连放学的时候都没到，有些事情就已经传开了。
“来了？”
她不参加体育活动，这一点对这些学生来说，就像是坐实了一半传闻。
“阿姨让我来吃晚饭。”
女生的声音娇俏甜腻，好奇语气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恶意：“周窈，听说你以前脚有点问题，是真的吗？现在也是吗？”
周窈淡笑：“喝汤的食盒带回来了吗？我可不想再去你家拿一次。”
忽地，几个人走过来。为首的那个女生脸上带着些许笑意，眼神紧紧地盯着周窈不放，从她脸上一路扫视到她腿上，在足尖处停留几秒，才移回脸上。
“带回来了。”
广播体操早就学完，跑完步就是自由活动，男生商量着分组打球，女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水。
陈许泽说着，往里走了两步，周窈的身影将电脑遮住了大半。他一眼瞥去，能看到电脑界面最下方的长条上，有一格写着“教育网专页”几个字。
点完名开始短跑热身，周窈坐在一旁的石凳处观看。全班同学跑了一圈又一圈，热得汗都淌出来。
周窈没有特意避开他，反而往旁边侧了侧，将视野让开。
周窈当作没看到。
“要检查一下吗？”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变大，几个女生一边议论，一边朝她投来难以形容的眼神。
“不用了。”
周窈没有回答。
周窈抬头看向站着的他，那双眼睛水盈盈亮着光。只有对着陈许泽，她才会有这种毫无防备的姿态和笑意。
“好的，我知道了。”体育老师把她的名字从表格上画掉，随口问，“你身体是不太好吗？你们班主任特地跟我说不要让你剧烈运动，说你以前在五中也从来不上体育课……”
“记得掩藏IP，进入内页也不要留下痕迹。”
简短的一个字，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我知道。”周窈说，“没你想得那么傻，我很厉害的。”
周窈说：“是。”
陈许泽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手轻拍她的后脑勺，很快又收回：“也不想想是谁教你的。师父面前谦虚一点。”
队列站整齐后，老师挨个儿点名，念到周窈的名字，停了一下，问：“你不参加体育活动对吧？”
周窈笑了笑没说话。
高三的体育课一个月只有一节，对于学生们来说，算是难得的放松。
楼下传来周妈妈的喊声：“幺幺、十三——下来吃饭了！”
远远看起来，就像是他为她挡去了大半刺眼金光。
周窈朗声回：“好，马上来！”
太阳正是炽热的时候，从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先是落在陈许泽身上，余下的小半光芒才照在周窈身上。
将电脑网页一一关闭，关机以后，周窈起身，和静静等她的陈许泽一同下楼吃饭。
许久，周窈抬眸直视他，说：“她来找我说那件事。”她微不可察地挪了挪脚尖，笑容里有些无奈，“她好像是知道的。”
陈许泽走在前面，下了一阶楼梯，他回头特意叮嘱：“小心一点。”
别人看不出来，但是他一眼就能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同样是面无表情、乖巧温和的样子，但是此刻的她，并不开心。
周窈微微停住，浅笑：“没事，现在脚不疼，疼我会说的。”
周窈没说话，陈许泽又问了一遍：“她和你说什么了？”
两天假期结束，回到校园，懒散的氛围随着琅琅读书声散去。
午休期间，短短十几分钟，邓佳语找周窈“谈话”一事就已经在年级里传遍了。
江嘉树一大早就在和陈许泽讨论刘浩的事情，而另一桩“新闻”，很快引爆了校园舆论。
“邓佳语和你说了什么？”陈许泽一开口，问的也是这件事。
省里下来视察的巡视组来了一趟学校，在中午的课结束之前，邓佳语被叫去校长办公室，而后，再没人见过她回班级。
别人的窃窃私语他们置若罔闻，两人走到走廊拐角处说话。
直至下午，所有人都听到消息——邓佳语被退学了。
周窈没多说，起身走向他。
“邓佳语被退学了？”
“出来一下。”
“活该！退得好！”
郑吟吟离开没多久，陈许泽出现在七班门口。他的出现让闲话的众人安静了一会儿，随后目光集中在他视线所落之处——周窈身上。
“……”
“我凭什么听她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邓佳语做坏事做得如此高调。她和刘浩等人原本就走得近，在欺负校内同学这件事上，仗着有刘浩这个靠山，不知道惹了多少事。
“她不是陈许泽的谁，也不是我的谁。”周窈温柔的面庞仿佛闪过一丝坚毅，她朝郑吟吟微微笑了笑。
警察在废弃工厂蹲点抓到他们一伙偷车倒卖的小贼时，邓佳语恰巧就在其中。她跑得快，没被逮住，然而不久后，一封检举信出现在教育官网举报邮箱，里面附录了邓佳语自从初中二年级以后做过的大部分恶事。
无所谓的语气倒叫郑吟吟一愣。
说来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或许是邓佳语对自己的“家世”有足够信心，以往确实不管她怎么捅娄子，她父母托关系都能给她摆平。
周窈把书本合上，平静地说：“我为什么要听她的？”
如果不是因为有陈许泽在，她们原本准备了很多种教训周窈的方法。奈何周窈整日和陈许泽等人走在一起，几乎很少落单，所以她们只能放弃。
“无所谓？”郑吟吟诧异，“你怕是不知道她有多吓人吧！我们学校被她找过麻烦的女生数不胜数，可惨了！”郑吟吟很替她着急，“她让你离陈许泽远点，完了，你……你就不怕她们也对付你？你要怎么办啊？”
江嘉树回家时还和父亲聊了这件事。有不少校董是江父的旧识，平时江嘉树有一点不规矩，就会被江父这帮“老朋友”打小报告，江嘉树没少挨罚。
“我无所谓。”
这回说起邓佳语，江嘉树纳闷：“她以前惹了那么多事，也没见她怎么样。”
周窈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仿佛这些事情和她毫无关系。她轻轻整理书本，将折了角的书页仔细抚平。
江父舒了口气，道：“你们这些小孩是国家未来的希望，校园暴力一直是全社会关注的问题。随着经济水平提高，人民整体素质也在提高，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听隔壁你张叔说，他二姑是负责接待巡视组的。巡视组为的就是整顿风气，还校园应有的清净。我们这儿本来是第一站，谁想到巡视组一来就接到这种恶性事件的举报，当然要重点处理！省会那边去年年末两所中学发生这种事直接庭审，判了一桩未成年人恶性暴力事件施暴者的罪。按整治的决心和力度看，你们学校这个学生当然会从严处理。”
郑吟吟是知道周窈和陈许泽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的，一听愤然不已：“邓佳语以为她是谁啊？凭什么要求你离陈许泽远点，陈许泽又不是她的！”她蓦地抓住周窈的手，“你害怕吗？邓佳语分明是盯上你了，她要是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江嘉树想了想，问：“那举报信是谁写的啊？”
周窈整理着下节课要用的习题册，慢慢翻着，语气和她的动作一样不急不缓：“没什么。她只是说看到我觉得很讨厌，让我离陈许泽远一点。”
“谁知道。”江父道，“你们学校那个女孩子，不是说经常发些欺负人的照片和视频在网上？都是现成的证据，还用别人特意去找？”
郑吟吟开门见山地问：“听说邓佳语找你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江父对这种人这种事十分看不上眼，端起茶杯，摇着头往房间走，嘴上叮嘱：“你可得给我皮紧着些，别学这些渣滓，要不然我剥了你的皮……”
郑吟吟得到消息，在上第一节课前赶来找周窈。
邓佳语上传在空间和贴吧的那些照片以及视频，成了压死她自己的稻草。两天之内，邓佳语的父亲来了学校七八趟，每一次都无功而返，脸色晦暗。
倒是邓佳语，一改先前面对周窈的臭脸色，脸上笑意盈盈，仿佛在说着什么令人心情愉快的事。若不是周窈始终一本正经板着脸，看起来倒颇有几分相谈甚欢的意思。
学校这一次决定从重处理——开除，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班上的女生幸灾乐祸地讨论着，瞥见坐在位置上认真写作业的周窈，问：“哎，周窈，你觉得……”
午休时间，邓佳语把周窈叫到一楼走廊拐角隐蔽的地方说话，被很多路过的人看见。
话说到一半就停住。原本是觉得，邓佳语把周窈曾经是个跛脚的事情宣扬得全校皆知，现在人人看到她，总时不时就会注意她的脚，等着她什么时候露出窘状。
女生一把抓住邓佳语的手，瞪着眼，眼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激动：“不是！佳语，你不知道，这个周窈，她那时候是个……”
要说周窈对邓佳语没有怨恨，她们大多是不信的。但看周窈的样子，镇定自若，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们一时又拿不准她心里对邓佳语究竟是不是在意。
邓佳语强忍怒气：“所以呢？”
“算了，你看她那个样子，哪里像是会对这种事有兴趣啊。”
“那个时候春游，我们学校和他们小学在同一个公园游玩，她和陈许泽就是同学，好像还是同班！”
一旁的女生提醒，原本想问的那个人只好打住：“也是，她眼里就只有书本，被邓佳语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这么镇定，我是真服了。”
“见过就见过，你嚷嚷什么！”
周窈是个跛脚的事，在邓佳语被退学这件大八卦面前，渐渐淡去。
“真的！我想起来了，我小学的时候见过她！”
江嘉树坐在陈许泽前排的位置上，侧身面对他：“哎，你看，得罪咱们的人一个一个都倒霉了，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邓佳语正在气头上，扭头白她一眼，发火：“你是不是有病？想起来什么了，她是神仙还是妖精，你要这么激动？”
陈许泽用铅笔在选择题正确答案上勾画，没理他。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周窈是谁了！”
江嘉树又道：“我挺好奇的，你对刘浩怎么看？”
说话的女生猛地连连拍桌，手指都拍红了，听着都让人觉得疼。
陈许泽起身：“我去厕所。”临走前补充一句，“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平心而论，周窈长得其实很漂亮，一双大眼睛像小鹿一样，水润水润的，她长得又白，整个人瘦瘦的，特别好看。
江嘉树只好去找其他几个狐朋狗友。几人聚在一块儿聊着聊着，又说起先前陈许泽没回答的那个话题。
其他几人不敢接话。
“我觉得许泽哪儿都好，就是性格太冷淡，容易让人欺负。”
邓佳语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好半晌才说：“眼熟就眼熟，她那种路人长相，满大街都是，谁看不眼熟！”
“欺负？你开玩笑吧，谁敢欺负他啊！”
她旁边的女生也看着那个方向，和邓佳语不同，仿佛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那女生皱了皱眉，忽然说：“我总觉得那个周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对什么都几乎没反应，情绪淡得像空气一样，别人不就觉得他很好惹吗？”
邓佳语看着陈许泽一行人离开，面前餐盘里的东西几乎没动，气得表情甚至都有些扭曲。
几个朋友觉得江嘉树形容的陈许泽和自己认知中的陈许泽出入实在太大，其中一个忍不住道：“你想多了吧。陈许泽明明是那种，你不惹他，他就不惹你；但是你惹他，他看心情，如果心情不好，你就完蛋了的类型好不好！”
不想跟傻子讲话！
江嘉树还没说话，有人道：“那你们说，要是有人去惹周窈呢？”
推开男生搭在肩上的手，江嘉树加快脚步。
自从周窈转来以后，他们渐渐看出，周窈对于陈许泽的意义，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江嘉树：“……”
一群人沉默几秒。
男生沉思几秒，脸上闪过各种深沉表情，忽地灵光一现：“那说明小炒鸡块好吃呗！”
江嘉树也想了几秒。说真的，他也想不到确切答案。
“可是周窈把小炒鸡块给他，他却吃了啊！”
他蓦地嗤道：“谁知道啊！问这种问题！”
“这不是很正常吗？他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课间，周窈去小卖部买水。刚上完实验课，还没来得及回教室，被她拿在手里的笔袋，浅蓝色的布料，上面有一个白色北极熊图案，显得特别可爱。
“我刚刚把排骨推给他，他不吃！”
周窈正走着，旁边一群追打的女生突然撞上她。
“啊？哪里奇怪？”
周窈差点绊了一下，站定后看去，撞到她的女生没有穿校服，脸上擦了一层淡淡的粉底，和周窈对视一刹，原本微愣的眼神片刻褪去那点微不可察的歉意。
直至吃完午饭离开食堂，江嘉树仍旧百思不得其解。周窈和陈许泽说着话，走在前方三步远的位置，江嘉树看着他们，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男生：“你觉不觉得，许泽有点奇怪？”
“小心一点。”周窈垂了垂头，轻声说。她拍拍被撞到的肩膀，有些微痛感。
以前和周窈见面，都是去打保龄球或者去唱歌的时候，陈许泽带她一块儿出来，她从没和他们一起吃过饭。这还是江嘉树第一次看到周窈和陈许泽在饭桌上的相处模式。
女生因为她拍肩膀的动作，脸色霎时变了。
江嘉树愕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我当是谁，是新转来的啊。”
“怎么了？”周窈还在等江嘉树的下文。
周窈不欲多言，提步就要走，女生一步挡在她面前：“哎，听说你脚有点问题，是不是真的啊？你不上体育课的吗？我还想说和你好好认识一下呢，周末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爬山啊？”
江嘉树想说“陈许泽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却见陈许泽已经伸出筷子，夹起鸡块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周窈不傻，听得出她话里的恶意，没有搭理，绕开她就要往前走。
“嗯？”周窈抬头，清澈的目光不染尘埃，脸上的表情更是自然到不能再自然。
忽地，女生从周窈手中抢走蓝色的笔袋，往后跑了七八步远：“别这么闷嘛，来玩啊！”她晃了晃手中的笔袋，“你追到我，我就还给你，来啊！”
“周窈，他……”江嘉树出声。
和女生同行的其他女生全都笑看着这一幕，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站出来说什么。
“你吃。”
看似亲近的举动，实则满是恶意。
不多时回来，另两个男生正好要擦手，周窈分了两张纸巾给他们。她擦干净手上沾上的油渍，动筷继续吃。她不爱吃鸡肉，那道小炒鸡块一直没动，她夹了一块吃下去，还是很勉强。她瞧了眼，感觉剩下很浪费，干脆把碟子推给陈许泽。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经过，女生站在不远处，朝周窈朗声喊：“没关系的——脚不好也没什么，又不是不能走路的瘸子，我看你走得还是挺稳的啊，跑过来嘛！”
吃了几口，周窈起身：“我去那边窗口买包纸巾。”
视线聚集在她身上，周窈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江嘉树深以为然，也就不在意自己背的这口“锅”，继续吃饭。
探询的目光、带着恶意的话语，还有各色打量，从前，她也经历过这些。人对人的恶意，真的来得莫名其妙，明明是不认识也不相干的人，但偏偏就能因为一刹那的不愉快，肆无忌惮地释放心中的野兽。
错过了时机，江嘉树这反应就像是默认，话题过去，也没人再接上。想了想也是，邓佳语刚惹毛了陈许泽，提到她，陈许泽肯定不高兴，难怪要这么积极地和她撇清关系。
周窈微微吸了一口气，忽地拔腿跑过去，在女生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猛地从她手里夺回自己的蓝色笔袋。
话还没说完，抬眼对上陈许泽深沉的目光，他一愣，下意识地闭嘴。
女生愣了愣，因为抓得太紧，笔袋上系着的那个卡通吊坠被拽下来，还被她握在手里。
江嘉树“啧”了一声，瞠目：“许泽你……”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
周窈凝视着她：“还给我。”指的是那个卡通吊坠。
陈许泽夹菜的筷子似乎顿了一下，他淡声说：“不是送给我的，是送给江嘉树的。”
女生从一开始的愣怔中回神，退后一步，笑着说：“哎，我刚刚没看清楚，你竟然能跑步哎？要不然再跑一次我看看，你追到我，我就还给你啊！”
周窈缓缓转头，看向陈许泽。
周窈睇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我不要了。”随后，她提步朝操场角落的小卖部走去。
周窈提起筷子，江嘉树边吃边开玩笑：“哎，周窈，你来迟了，没看见刚才的好戏。刚刚有人给许泽送菜，就是老往许泽眼前凑的那女生，被许泽一个冷眼吓死了！”
一步一步，缓慢坚定。
“谢谢。”
女生愣了一下，“嘁”了声：“装什么装！”言罢，将那个从周窈蓝色笔袋上拽下来的卡通吊坠一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她在陈许泽身边坐下，江嘉树把原封未动的一份午餐推到她面前：“已经帮你打好了。”
她们嘻嘻哈哈地跑开，继续打闹玩乐，刚才的那一幕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周窈见状，快步过来。
周窈默默走向小卖部，没有到窗口前买东西，而是走到小卖部后方的石凳上，坐下静静出神。
周窈姗姗来迟，江嘉树见她的身影出现在食堂门口，忙抬手挥了挥。
远处，有打篮球的人在球场上奔跑，挥洒汗水。整个校园都充斥着各种声音，笑语声、低谈声、争吵声、读书声。
他摇头，将糖醋排骨推到另外一个男生面前。
天真又残酷，这就是青春。
“……”江嘉树无奈，“差点忘了你这要命的洁癖。算了。”
陈许泽回到教室的时候，一个不相熟的男生缓缓靠近他，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叫了他一声：“那个，陈许泽……我从楼下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周窈和四班的女生起冲突了。”
陈许泽眼皮半合，看都没看，推回去，声音平平：“我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
原本面色沉静如水的陈许泽蓦地抬头，眉头微微拧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小结。
“竟然是糖醋的！我不吃这玩意儿，你吃。”
男生道：“刚刚我从那条路上路过，看到四班那个女生抢了周窈的东西，要她跑过去拿。”
江嘉树心情大好，夹起一块排骨咬了一口，糖醋的口感让他难受，他把那块肉放到一边，顺手就把整碟排骨推给陈许泽。
江嘉树一听，脸色都变了：“然后呢？”
邓佳语莫不是以为自己都堵了陈许泽一回，关系可能就此“改善”？不更差才怪呢！江嘉树暗暗腹诽，对着她离开的身影投去一个嗤笑的眼神。
“然后周窈就跑去拿了，但是那个笔袋上还有个吊坠，被扯断了没拿回来。四班那个女生就说要周窈再跑一次，抢到就给她，周窈说不要了，后来就走了。”
她在陈许泽这里吃瘪不是一回两回了，现在更是完全不留情面。
“往哪儿走的？”
邓佳语面上再也挂不住，恨恨地甩了下手，端起小菜愤然离开。
“小卖部那边……”
“没事就走开，别妨碍我们吃饭。”陈许泽依旧没有看她，余光瞥过她端来的菜，冷淡道，“垃圾带走，要么扔进垃圾桶。”
话音刚落，陈许泽已经冲了出去。上课铃恰好响起，江嘉树几人想追，稍作犹豫，最后还是没追出去。
邓佳语脸上发烧，瞪着陈许泽，脸气得有点红：“你用得着这样吗，陈许泽你……”
陈许泽找到周窈的时候，她正坐在石凳上，看着操场发呆。
食堂里不少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却又因邓佳语的“威名”，不敢正大光明看热闹，只悄悄打量。
陈许泽慢慢走过去，她抬头，见是他，叫了一句：“陈许泽。”
他的手一避，躲开她的触碰。
“嗯。”
他们整桌人都不接话，邓佳语尴尬地站在那里，平时哪受过这种委屈。她不悦地伸手去扯陈许泽的袖子：“陈……”
他停在她面前，阴影罩下来，她又叫了一句：“十三。”
江嘉树倒是抬头看了邓佳语一眼，又垂头暗暗翻白眼，同样假装没听到她说话，闷头吃饭。
阳光折射，照在她澄澈的眼睛里，一时间仿佛透明的湖泊，盛着一汪湖水。
陈许泽头都没抬，自顾自地夹着盘中的米粒。
周窈没有哭，她不喜欢哭，也很久没有哭过。
“陈许泽——”邓佳语控制不住嘴角笑容，把小菜放到他面前，“你尝尝这个，很好吃。”
陈许泽看着她被风吹起的些许发丝，缓缓在她身前蹲下，上体育课的班级在操场另一边，离得很远。被小卖部阻隔的这个地方，空无一人，安静得仿佛听不到任何外界声响。
邓佳语一进食堂眼睛就一直往那边瞄。打好饭，刚放下餐盘，她就端起一碟小菜起身走过去。
他脱下她右脚的鞋子，把短到脚踝的白色棉袜也褪下，用手掌很轻很轻地揉她的脚掌。
陈许泽和江嘉树几人坐在食堂右区，第六排，靠墙的那桌。
周窈忽然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邓佳语当即露出笑容：“那我们中午也去食堂吃好了！”
他说：“没有。”
“我路过他们班听江嘉树他们聊天聊到的。”
“那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呢？”
邓佳语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这是她们的问题。”陈许泽在这一刻抬头，很认真地对她说，“肤浅又愚蠢的人，并不会意识到自己令人恶心的地方。”
一个女生扯了扯邓佳语的袖子，小心道：“佳语，那个，陈许泽他们今天中午好像在学校食堂吃饭……”
江嘉树知道，认识陈许泽的人都知道，他有洁癖——不吃别人碰过的东西，食物也好，水也好。甚至有一次，江嘉树借了陈许泽一双球鞋穿，穿过以后洗得干干净净，至少刷了二十遍，就像全新的一样。江嘉树美滋滋地带来还给他，然而陈许泽只说了一句：“送你了。”
几个人悻悻闭嘴，不敢再聊。
任何一点脏东西都不想碰的陈许泽，在这一刻，用手握着周窈的鞋底，手掌沾上灰也毫不在意。他用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捏着她褪下鞋袜的脚掌。
“……”
“不痛——不痛了——”
邓佳语越听越心烦，不爽地骂道：“你们有完没？管她们谁厉害，都是一样讨人厌的东西，吵什么吵！”
就像念咒语，他反复咀嚼，不停重复这几个字。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在讨论周窈和原本的年级第一谁更厉害。
他们两个人，在沐浴不到太阳金光的地方，感受着从缝隙透下来的那一点点，一点点光亮。
现在又来一个周窈。听说市里几所中学和七中的强人们相比，竞争力最强的就是原先就读五中的这个周窈。学校把她弄过来，看来是对这一届高三学生寄予厚望，希望这届高考本校能出一个市状元。
仅是如此，就已经很温暖。
还有一个陈许泽，保送名额在手，考不考完全看他自己抉择。
江嘉树一行人在下课后第一时间赶去找陈许泽，没有去操场或者小卖部附近，而是直接冲到四班门口。
七中今年的野心有点大，红榜上有个常年居于第一的，最近代表学校去参加竞赛，学校里的人都听说，她要是拿下奖项，就能直接进入心仪的大学。
四班门前围了一大群人看热闹，吵吵嚷嚷，走廊上几个班级的人出来了一半，有的怕事态失控会很严重，飞奔赶去找老师。
“谁说的？”另一个人接话，“我们年级不是有那个谁嘛，总是挂在红榜第一的那个女的，她也挺厉害的啊。要不是被学校派出去参加比赛了，她们放一起比，还不知道谁厉害呢。”
抢走周窈蓝色笔袋让她跑过来拿，后来又将周窈笔袋上的吊坠扔进垃圾桶的那个女生，被陈许泽堵在教室门口。
旁边的女生不会瞧脸色，没看出邓佳语已经不爽，还在说：“听说周窈在她原本的学校一直都是年级第一，那成绩到我们学校来，也能排年级第一。”
陈许泽睁着一双冷漠的眼睛，不带半点感情，就像她捉弄周窈那般。
一想到周窈和陈许泽同样都是学习好的人，就好像他们是同一国的人，彼此之间有一种她这种吊车尾的人难以企及的隐秘的关联，邓佳语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陈许泽开口，只有两句话——
说是这么说，她话里的酸味却隐约冒出来。邓佳语不在意成绩这回事，但陈许泽是个天才，没见他怎么用功，仍旧常年出现在那张红榜上，还是年级前三的位置。
“去跟她道歉，去把垃圾桶里的东西捡回来。否则，你怎么让她难受的，我就怎么让你难受——”
邓佳语眉头一皱，面露不耐，不屑道：“不过是个随堂小考，班级第一又怎么样？”
女生被夜叉似的陈许泽吓得不敢说话，眼睛红了，在她用力点头之后，陈许泽转身离开。
“……”
女生小声啜泣，周围剩下一群不敢说话被吓到的人，和被陈许泽踹翻在地的课桌椅。
“对，看着就像根死读书的木头，果然。”
江嘉树忘了追上去，看着陈许泽的脸，突然想起先前和几个朋友谈及的那个问题。
“那个‘可乐’啊？一来就跟陈许泽他们走得很近的那个女的？”
好像找到了答案。
“听说那个新转来的周窈，摸底考考了他们班第一。”
陈许泽这个人啊。
校内小卖部前，邓佳语一群人聚在一起买饮料。对于关注的人，要知道什么消息是很快的，不知是谁起头提起了周窈。
你不惹他，他不会理你。
有点意外又可以说是毫无悬念，周窈拿下了班级第一的成绩。班主任照着分数对比全年级以往的成绩，以周窈的水平，稳稳定在年级前五的分数上游圈里，当即喜笑颜开，对她的态度越发温和。
你惹他，他理不理你得看他的心情。
这种小考批卷快，中午放学前分数就出来了。
可要是你惹了周窈，那么——
陈许泽的八卦还在热议中，隔天，七班迎来一场随堂小考。周窈转到这里，同班的人还没认全，就先加入了班上的排名争夺战中。
他会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