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律师的分析,马忠政的心里算是有了个底,如果能解决好儿子的问题,就万事大吉了,对于其他的,他也不在乎。何况他也在这个城市生活,前妻(目前姑且可以如此称呼了)也很难说辞掉现在的工作一走了之——当然,也不能排除人家要再找一个人嫁到外地的可能。但是至少在一段时期内,自己和儿子还是有很多接触机会,可以关注他的成长情况。
“这就对了。我的意思就是在调解的时候,你能够在财产上多让一点儿,其实也没有多少可以让的——家电、家具,不值钱,你搬走也没有意思;房租赔付,法院肯定也不会支持;那么关键的就是你们现在新购买的房屋了,如果出售变现,肯定会增值,这个钱该怎么分?另外,就是孩子的问题。现在孩子还不到一岁,还处于哺乳期,如果你不想要,通过努力,法院把孩子判给母亲的把握就会很大,那么你需要支付的就是孩子的抚养费以及以后上学的费用等,这个你也可以根据你个人的收入情况,适当地多给点儿,那毕竟是你亲生的儿子,对吧?”
下了决心,马忠政就说:“按照王律师的意见办吧,把儿子解决好了,什么都无所谓。”
“对,对,对。”马忠政一连说了三个“对”字,“最让我头大的就是孩子的问题,肯定是不能送回老家的,我们那儿的生活、教育条件都很差,但我工作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他。所以,我的意思是把孩子的抚养权还是判给他妈妈,我在财产分割上多让点儿都可以。”
王律师对黑皮说:“你这同学确实是深明大义,不像有些男的那样小肚鸡肠,两口子为了争一口电饭锅都闹得不可开交。”
王律师接过马忠政递过来的香烟,点燃后长长地吸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一般的离婚案子,其实两口子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过不下去了。既然你们都已经到了起诉的阶段,我估计也难以凑合。那么法院调解,主要涉及的还是财产问题,我觉得对你来说,这不是大问题,大问题是孩子由谁来养?”
于是,马忠政去财务室交了律师费,心情也总算平静了下来,等待着法院开庭的日子。
“没问题,没问题,太感谢王律师了。”马忠政说着感激的话,“你觉得她们提出的那些诉讼要求,法院会不会全部支持?”
月底的时候,马忠政和李敏终于在法庭上见面了。一个月没见,李敏似乎精神了许多,新烫的头发弯曲地垂在肩膀上,穿着一身职业装,有着说不出的清爽,愈发地显出女性成熟和性感的魅力。李敏正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马忠政:看,我离开你一样活得精彩。
“我简单算了一下你的标的,按照标准应该缴纳12000元的律师费,不过,既然你是秦首席带过来的朋友,就打个五折吧,你回头到财务室缴纳6000元的律师费。”王律师在本子上划拉了几下,对黑皮和马忠政说道。
当两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反而有点儿羞涩的感觉,好像他们不是来离婚的,而是来相亲的。在庭长宣布开始后,两人才意识到这是在法院里。然后,李敏开始出示自己的证据——主要就是马忠政签字的那份聊天儿记录。接着李敏就开始慢条斯理地哭起来,控诉马忠政在家里这也不做,那也不做,对孩子也漠不关心,整天就只在外面打牌喝酒,挣的钱也不知道有多少,都用来在外面养小情人了。在法官的一再提醒下,李敏才停止了哭泣,但是脸上的妆容已经被泪水弄花了。
两人商量好了,还是先去找律师,看看律师怎么说,然后再解决怎么打官司的问题。
马忠政是一脸的无奈,默默地看着李敏在法庭上发泄自己的情绪。
“是,我们当初太草率了,以为有了孩子,两个人就能够好好地过下去,谁知道会走到今天啊?”马忠政眼泪又止不住了,“孩子,唉,就可怜了我儿子啊!”
经过调解,马忠政主动提出,因为自己的错误,他愿意为对方放弃一些财产的权利,比如现在李敏妈的房子里的所有家具和家电,以及他曾经付出的10万元装修费用。此外,家里两个人的共有存款——5万元可以全部留给李敏,双方购买的房产可以出售,所得收入一人一半。但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孩子必须由女方抚养,马忠政愿意每月支付800元的生活费,直至孩子大学毕业,期间所有的学费一人一半。
“但我看李敏的意思,她也不想要孩子?现在的不少女孩儿,都图自己轻松,把孩子当成拖油瓶只想一甩了之,甚至以后的抚养费和教育费她都一概不负责,真不知道她这个当妈的到底是怎么想的?”
“女方绝对不能将孩子送人或者更改姓氏,否则我将追诉我支付的所有款项。”最后,马忠政强调说。
“孩子……你知道,我老家在农村,那里的教育条件很差,但我这里工作又忙,顾不上孩子,再说孩子还在哺乳期,我想要也没有办法养活啊。”
听了马忠政的话,李敏一时无话可说。王律师也建议把孩子的抚养权给李敏,毕竟孩子小,由母亲抚养有利于孩子的成长。李敏聘请的律师征询了一下她的意见,一开始李敏还是不想要,怕变成自己的累赘,在法官以及双方律师的提醒下,她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最后同意接受孩子的抚养权。
“要不这样,我还是帮你找个律师吧,离婚的官司一般都是先调解,只要你们把财产分割清楚了,也就很快能离婚了。但是孩子,你打算怎么安排?”
这样,两人在法官的见证下,签了离婚协议书,对现有财产进行了分割。当然,马忠政在年初买的那套房子,现在每平方米竟然上涨了1000元。后来两人一起商量卖房子的事情时,李敏有些心软了,说这房子一卖,马忠政在成都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于是李敏主动说把房子留给马忠政,到时候他有钱了再补给自己5万元钱就行了。这让马忠政多少有点儿感动,说这套房子如果不卖以后就留给儿子吧,然后又从张力那里借了3万元钱,加上自己手头攒的两万给了李敏,两人的财产交割算彻底两清了。李敏妈知道李敏没有卖房子反而还把房子给了马忠政,就和女儿闹了一场,当然这都是后话。从法院出来,马忠政笑着问李敏:“这下你解脱了吧?”
“当然,上次回老家和初恋情人有了一夜情,我承认是我的错误。也只有那一次,我才感觉到自己内心得到了极大的释放,找回了青春的激情。”马忠政顿了顿说,“现在想起来,你说得很对,即使我把房子贴上金子,那也不是我马忠政的。但我不抱怨,谁让我只有这么一点儿本事呢,谁让我买不起房子呢?”
李敏立马反击道:“这下你就可以去找‘草原凤凰’结婚了啊,我还没有下家呢。”
马忠政看着他,说:“说实话,最近这两三年我过得很压抑,不管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家里,我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时时有一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但是我没有办法,孩子张口要吃奶粉,要买车、买房,我还经常担心自己会被丈母娘扫地出门。我有时候非常想放纵一下自己,但是看到李敏,看到孩子,看到楼上那盏等你回家的温暖的灯光,我就释然了,我得为这个家庭负责。
“好了,好了,我认输了,这样吵下去又是没完没了。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吃个散伙饭吧?”马忠政已经举手投降。
“人常说,劝和不劝离,但让我看,你们这婚姻是真的完了,很难再挽救了。关键是孩子,你们亏了孩子啊。”黑皮强调着说。
“哎,散伙饭?好啊!”
马忠政又把李敏的起诉书拿给黑皮看,那些诉讼要求被红色的笔勾画了出来,非常醒目。黑皮认真地看完那一条条诉讼要求,然后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说:“兄弟,我是这样认为的:第一,你们两口子很多矛盾的源头,都是你那个丈母娘;第二,你是被一套房子给压垮了,但房子算个什么事嘛;第三,作为男人,在外面偶尔有个一夜情、两夜情什么的,我都能够理解,但你也太不小心了,尤其是聊天儿记录什么的,这些证据对你分割财产会非常不利,这完全是让你净身出户啊。
“想吃什么?”
马忠政指了指那个已经被砸烂的电话机,抽噎着说:“国庆节期间,我一个人在这里值班,天天打电话谈,这已经是摔烂的第二部电话了。”他艰难地摇摇头,“没救了,或许这婚姻真的没救了。”
“鹅肝,法国鹅肝,我要到香格里拉大酒店的西餐厅去吃法国鹅肝。”李敏故意刁难着马忠政,说自己要去吃西餐。
“唉,老兄,难道真的就谈不拢了吗?孩子毕竟还那么小。”黑皮劝慰道,“毕竟你们两口子有着十来年的感情,能凑合就凑合着过下去吧。”
“好,没有问题,我们去吃法国鹅肝吧!”
黑皮一时无语,拿出香烟一人一根,两人抽着烟半晌无话。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确实遭受了莫大的创伤。所以黑皮从三亚提前回了成都,放下行李的第一时间就是来找马忠政。
于是,两人拦了一辆出租车。
“七天,整整七天没见到儿子了。”马忠政说着,眼泪竟然流了出来,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痛苦地抖动着双肩,把头埋在了两只胳膊里。
“师傅,去香格里拉大酒店!”马忠政豪气十足地说。
等黑皮气喘吁吁地爬到马忠政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被马忠政憔悴的面容吓了一跳:窝在办公桌后面的马忠政此时胡子拉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人看上去瘦了一圈,感觉一下子像老了十来岁一般,桌子上的电话机已经被摔烂了,话筒扔在一边,还不停地发出“嘀嘀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