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然手臂压着重新躺回床上的许笙笙又立马直起身子，说：“不委屈不委屈，终于有点好玩的事了。”
“可以。”周然没多想，答应得很爽快。
“躺回去。”
“嗯，能不能放出消息说要临时更换女主角,暂时委屈你当几天渣男？也委屈笙笙了。”
一通电话打了接近半个多小时，挂了电话，林思晗又分别给爸妈发了消息告诉他们真实的情况，才放下手机。
“在听，你说吧。”周然用眼神示意许笙笙自己乖乖躺好。
林思晗环着沈亦白的腰身，犹豫了好一会才问：“爷爷怎么办？”
“周然？”林思晗试探着喊了一声，“在听吗？”
她到现在都不敢面对沈立国，更怕沈立国借这件事推翻他先前说的话，让沈亦白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周然闭着眼睛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能发火，不能发火，不能发火。”
沈亦白的下巴抵在林思晗的发顶：“没事。”
“周然，你凶我，你竟然敢凶我？”许笙笙还没睡好，鼻音浓重，说话也没什么力度。
“真没事？”
“进去。”周然拎着许笙笙进了卧室，关上了阳台门。
“嗯。”沈亦白完全没有要联系沈立国的意思。
“配合？”许笙笙突然打开阳台门，蹦了出来，“该配合你的演出，我不会视而不见。”
结合周然的人品，媒体的这些小把戏沈立国不可能看不穿。比起他的颜面，沈立国更想要一个稳定的沈氏。再说这件事影响的又不是沈氏的股票，时代的股票才是被直接影响的那个，因祸得福沈氏股票反而有上涨的趋势。
“暂时不澄清了，还要拜托你们配合一下。”
“现在可以睡了吗？”在沈亦白别有深意的注视下，林思晗掐灭了想看评论的心思，放下了手机。
“什么都没，一句重话都没有，她不能玩游戏就难受想哭了。”周然抽了抽嘴角，“还好巧不巧地赶在爆料人之前发的。怎么样，现在要澄清吗？”
“我想……”
林思晗也知道缘由，笑了两声：“那你们昨天做了什么？”
林思晗话没说完，被沈亦白截住：“你要是现在不睡，我们做点别的。你想什么？”
“挺个大肚子,谁敢动她啊？”周然现在是家里低位最低的那个，别说训许笙笙了,一句重话都说不得。一说重话,他妈就要从帝都飞过来收拾他。
说完，长腿抵进了林思晗的腿间，意图明显。
“……”周然穿着棉睡衣站在阳台上，吹着冷风，“我才是难受想哭的那个。”
“睡觉。”
“你们昨天？”林思晗头枕着沈亦白的胸口，“笙笙说她难受想哭。”
“睡吧。”沈亦白似笑非笑地撤了压迫。
“等会儿，我去阳台。”周然轻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阳台上说，“媳妇还在睡。”
本来没什么困意的林思晗，闭着眼睛在沈亦白怀里渐渐有了睡意，一睡就睡到了中午。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周然接得很快。
窗帘被拉开了一半，外面是灰蒙蒙的天，劲风吹袭着光秃秃的树枝。
“我给周然打个电话。”林思晗翻着手机中的通话记录，找到周然的私人电话拨了出去。
换好衣服，林思晗找到床边的拖鞋穿上，打开卧室门就听到沈亦白的声音。
“好。”沈亦白顺着她的背，“再睡一会儿,嗯？”
沈亦白在接电话，听见谈话内容后，林思晗又悄悄把脚缩了回去，握着卧室门柄留了一道小缝隙，偷偷听着。
那时候，身边有沈亦白，有子女，儿孙满堂。
“时代的损失我补上。”沈亦白坐在客厅沙发上，一只手臂横在沙发上。刚才林思晗给周然打电话让周然配合她不要澄清，没有把事情考虑清楚。周然作为时代的掌舵人，早就不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他代表的是整个时代影视，发生出轨这件事，越早澄清越好，尽力把损失降到最低。多拖一天，时代的股票都会受到影响。
等她老了之后,在院子里晒太阳，同晚辈聊天的时候，可以喝着沈亦白泡的清茶说：“那个啊，那个是奶奶年轻时候拍的剧……”
周然嗤笑了一声：“我不缺那点钱。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这么肥的，敢造我的谣。”挑拨他和许笙笙的关系，挑拨他和沈亦白的兄弟情，黑他兄弟的女人。
她没什么大志向，大学读什么专业是随性，进娱乐圈也是一时头脑发热想让沈亦白看见。可是一路现在,她已经改变了当初幼稚的想法，她想挑战更多更有意思的角色。
“这点钱就当给她买棺材了。”周然轻飘飘地说。
林思晗闭着眼睛闷在被子里：“我想继续。”
“她在质疑你的决策。”沈亦白刚才翻了爆料人的微博，两条微博字里行间中都透着对时代的不满，指责时代领导人周然假公济私有眼无珠。
“别看了。”沈亦白挡住林思晗的眼睛，亲了亲她的额角，“喜欢就继续演，不喜欢就我养你。”
周然冷笑了一声：“她还怀疑你审美和品味呢。”
所有的努力，被别人全盘否定。唯一让她欣慰的是，比起吃瓜动动手指给她贴标签的路人，她的粉丝还坚定地在她身后等着她的回应。
爆料人把林思晗贬得一文不值，就差明说沈亦白眼瞎看上这种有胸没脑的花瓶了。
她现在能确定，这个黑她的人目的并不是简单地挑拨她和周然、沈亦白之间的关系，是根本不想让她在这个圈里继续混下去。网友容易被带节奏给她贴上“花瓶演技差”的标签，这些标签一旦被贴上再想洗就困难了，纵然她演技不差，网友也是一副“不听不听她就是花瓶”的嘴脸。
沈亦白：“滚。”
这个圈，复杂又纯粹，复杂的人心，纯粹的是利益。
周然：“狗东西。”
矛盾进一步指向她的演技，明里暗里贬低着她的演技。
两人同时挂了电话。
这个爆料的人把她出道至今参演过的剧都扒了个遍，分析她为什么能在短短时间内，从一个半路出家的十八线小艺人迅速跻身四小花旦行列，又是怎样一跃而成四小花旦之首，她的资源剧本代言到底从何而来。结合时代、结合周然，又带了一波节奏，把她彻底塑造成靠潜规则上位的女星。
林思晗躲在门口听墙角听着听着突然笑出了声，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幼稚。大概这就是兄弟情吧，不论过了多久，不论身处何方，不论经历过多少事情，两人还是年少的相处模式。周然一口一个无比熟练的“狗东西”，沈亦白的“滚”字也不用多加考虑。
九张长图，林思晗一一看完。
听到消息提示声，林思晗走到床前拿起手机。
“你们口中的国民大仙女@林思晗晗晗晗晗兔子。”
是Monee发来的短信：“嫂子，快夸我！”
林思晗重新缩回空调被中，枕着沈亦白的胳膊点开微博，直奔主题点进爆料人的主页。
“那个爆料人虽然使用了代理服务器隐藏了IP地址，但还是被我查到了真实的IP地址，再根据你说的，我对比了杜嫣家用电脑的IP地址。”
“都被绿了还怎么去上班？”
“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
“你怎么还没去上班？”林思晗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疑惑地问。
林思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Monee的办事效率，笑着回复道：“谢了。”
被子中的热气散出，林思晗前胸上的斑斑红痕暴露在空气中。等待开机的过程中，她又清醒了不少。
顺杆爬的Monee在那头得意扬扬地回复：“谢就免了，快夸我！”
“嗯。”林思晗半睁着眼睛，手臂屈起撑着身子就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空调被因为她的动作，露出不大的空隙。
林思晗弯着眉眼给沈眠刷了一排“666”。沈亦白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柔和的阳光下，林思晗敛眉含笑的模样。
“醒了？”沈亦白把落到林思晗鼻子上的头发勾到她的耳后。
“确定了？”
沈亦白醒得早，懒洋洋的不想动，看着抱在怀里的女人，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林思晗不娇柔不造作，一举一动间娇态横生，偏偏又气质清冷，两者在她身上一点也不矛盾。
“嗯。让Monee帮忙查了IP地址。”
冬日，阳光透过纱帘，显得室内一片温和。
沈亦白斜靠着门板，唇畔勾着若有似无的笑：“还知道废物利用了？”
翌日，林思晗并没有去剧组，沈亦白也没有去公司。昨晚折腾得太晚，导致林思晗没有按时醒来。
废物利用？
“哦。”林思晗闭着眼睛想，沈亦白真体贴，体贴许笙笙，体贴周然。
很显然，这个废物指他弟弟Monee。
“乖，太晚了，许笙笙早就睡了。”
林思晗没说话，她不可能跟着沈亦白附和沈眠同学是废物。沈眠都废了，那她不是更废？
说话间，她陷入柔软的被子中。
沈亦白把手从休闲裤口袋中拿出来，对林思晗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林思晗被他掐着腰，脸上红潮不退，断断续续地开口：“手机被、被你关了，我哪知道时间。”
行动比思维快，等林思晗想好的时候，她已经穿着棉拖鞋小跑到了沈亦白身边。沈亦白单手环上林思晗的腰，另一只手揉捏着她的耳垂，语调懒散：“知不知道还有更快捷的方法？”
“现在几点了？”沈亦白抽过手机，直接关机丢到了床头柜上。
“更快捷的方法？”林思晗咬着这几个字，想着其他的办法，想了好一会儿，无果。
一回卧室，林思晗就跳离了沈亦白的怀抱，拿着手机就想往阳台跑，却被沈亦白截下。
“你说。”
林思晗晕乎乎的脑子分神想着网上的事：“我给周然打个电话，让他配合我一下。”
沈亦白低头便看到林思晗漆黑水润的瞳孔中都是自己的影子，她的眼尾媚态尽显。
从电梯到卧室，不过一分钟的路程，林思晗的背后就起了一层汗，薄汗渗湿衬衫，衬衫紧贴着肌肤。
“好处呢？”资本家沈亦白无时无刻不忘谈条件。
“那上去？”沈亦白接得很快。
“奖励你一桌我亲手做的菜。”林思晗踮脚，晃了晃脑袋。柔顺的长发跟着她的动作微微荡漾，擦过沈亦白的手腕，带来丝丝痒意。
“你做梦。”要不是车里空间逼仄，林思晗早就踹沈亦白了。
沈亦白轻咳了声：“中午我煮面条给你吃，你——”
林思晗试图拉开点距离，却被沈亦白摁了回去。
“我什么？”林思晗搂着沈亦白的腰，手臂夹紧。
“真不想？”
“你好好休息。”带过林思晗的腰，沈亦白打开了书房门，一边走一边问，“还记得监控吗？”
林思晗绷直着腿，左手止住沈亦白的动作：“你想想就好。”在这里，没门。
“监控？”林思晗愣了几秒，“除了休息室和拍摄的地方，没有装摄像头啊。”
“想吗？”沈亦白的唇游移到林思晗耳后，咬着她粉嫩的耳垂。
“装了。”沈亦白抱着林思晗坐在书房椅子上，点开了桌面上的视频。
黑暗中，沈亦白的轻笑声显得异常性感，声音压在喉咙里，喑哑低沉。
“什么时候装的？”林思晗清楚地记得，两个星期前连休息室里都没有装摄像头，后来因为片场发生了偷窃事件，给演员提供的休息室里放的东西一般价格都不菲，为了防止偷窃事故再次发生，剧组才不得不装了摄像头，装也只装了休息室和拍摄现场，走道上根本没有。
林思晗一把关掉了车里的灯。
沈亦白轻击了下笔记本触摸板，视频开始播放。鼠标点过视频下方的进度条，沈亦白说：“同一天装的隐形摄像头。”
“冷？”感受到怀里人的战栗，沈亦白手下的动作不停，笑着说，“很快就不冷了。”
视频中，休息室外空无一人的走道。
不知不觉中林思晗被沈亦白抱着坐到他的大腿上。
沈亦白快进着：“到了。”
林思晗不禁打了个寒战，别说沈亦白，周然也不是个慈善家。
周然握着一杯热可可进了林思晗的休息室，身后不远处隐隐有玫红得身影，离得太远看不清脸。但林思晗可以确定就是杜嫣，全剧组只有她一个穿了玫红的大衣。
林思晗闭上眼睛，双手环上沈亦白的脖颈，主动回应着。心底里又是一阵叹息，沈亦白应该不会给她三天时间，顶多两天他就会插手，先拿媒体开刀，大刀阔斧地收拾过去，对于爆料的……
没几秒，唐如出来撞上不断靠近休息室门口的杜嫣。杜嫣迅速收好手机，两人没聊几句，她就走了。唐如在门口接了一通电话也走了。
不等林思晗回答，沈亦白就偏过头半阖着眼睛寻到她的唇，带着惩罚的力度咬住。
看到这，再往下看也没意思了，IP地址就是不争的事实，再加上视频，事实不言而喻。
沈亦白看着被逼急的兔子扯了扯嘴角，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唇瓣：“给你三天时间够了吧？如果事情还没有结果，就交给我。”
林思晗盯着电脑屏幕，双目焦距渐失。
“嗯。”林思晗下轻轻蹭着沈亦白干燥的手掌心，“我自己来。”
知道是杜嫣，可是理由呢，她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这样黑她？
沈亦白拔下车钥匙：“你自己处理？”
书房中，只有视频播放的声音。
“没。”没有足够的理由之前，林思晗不会妄加判断。
沈亦白指尖轻点了下桌面，耐心等林思晗的反应。
“想起什么了吗？”沈亦白一只手撑在仪表盘上。
“为什么啊……”林思晗垂下头，不再看电脑屏幕，额头抵在沈亦白肩膀上，闷闷地开口，“好奇怪。”
杜嫣，一个她怎么也喜欢不来亲近不了的姑娘。
“我和她应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林思晗眨了眨眼睛，“没有理由。”
蓦地一双眼睛跳入脑海，林思晗握紧了手复又松开，心里的不安随着脑海中浮现的那双眼睛扩大。
“乖。”沈亦白安抚着，“人心是最复杂不可测的。”
除了已经翻不起浪花的杨子珊，林思晗一一排除剧组中的人，剧组中的人都没有动机这么做。
林思晗直起身子，食指从沈亦白的肩膀处慢慢下滑至他的左胸膛处：“那你呢？”
林思晗想了一圈：“没有。明的没有，暗里也没有。”
位于横膈之上，纵膈之间，胸腔中部偏左下方，两肺间而偏左的是心脏，一下又一下不断跳动着的心脏。
“最近有没有人找你麻烦？”
沈亦白握住林思晗的手，分开她软绵的手掌摁在胸膛上：“感受到了吗？”
“嗯，我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林思晗关了手机。
“为你而跳动。”
“内鬼。”沈亦白下午看到消息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是熟人所为，只是这个人出于什么心理目的，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林思晗抬眸，眼尾媚意绰约，娇嗔地捶了沈亦白一下。
许笙笙的一个神来之笔，就是神助攻，似乎证实了爆料的真实性。
“以前幼儿园的老师教我们要多交朋友，那时候一个班都是好朋友。到了小学五六年级，不知道为什么玩得好的女生开始有意无意地疏离我和许笙笙，再到后来初中，大家不在同一个学校，聚会提到我和许笙笙时那种眼神很奇怪……”
关键是，也不知道周然回去之后和许笙笙发生了什么，许笙笙在爆料人爆料之前发了一条微博，内容只有一个字：“难受，想哭。”
“然后呢？”沈亦白指尖缠绕着林思晗的发丝，把玩着。
爆料的账号连个头像都没有，除了注册日期和一通杂乱的英文ID，干干净净。
“没有然后了。”林思晗摇了摇头，“那种眼神就和杜嫣看我的眼神一样，带着掩饰不住的讨厌。”
林思晗点进微博爆料人的主页，查看着爆料人账号的注册时间，说：“账号是今天才注册的，而且图片全是从片场流出来的一手图片，从周然进我休息室到唐如出来，休息室门被关上他和我独处了多久，再到他出了休息室和笙笙通电话时怒喊许笙笙的名字，全部清清楚楚。”
所以第一眼见到杜嫣，她才喜欢不来，下意识地拒绝亲近。
车在沁园的地下车库中停下，熄了火，沈亦白问：“理由？”
“人为竞争一定的利益，对幸运的竞争对手怀有一种冷漠、贬低甚至是敌视的心理。”沈亦白垂着眼眸，偏过头含住林思晗的粉嫩的耳垂，说，“心理学上把这种感情称之为嫉妒。”
“小白。”林思晗闭着眼睛喊他，“我暂时不想澄清，可以吗？”
事件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愈演愈烈，甚至出现了强烈要求《等你来》剧组更换女主演的言论，网络上的评论大多不堪入目,帮林思晗说话的真爱粉们被喷得体无完肤。
黑色的奥迪在雨夜中飞驰，车轮溅起丈把高的雨水，雨刮器不停地刮着挡风玻璃上的雨点。
网络上一轮又一轮的骂战，话题居高不下,浏览点击量飞速地飙升。
沈亦白蹙了眉，刚想让林思晗把车窗关好，话到嘴边，看到她受伤的表情后又咽了下去。
反观当事人林思晗、沈亦白、周然和许笙笙都保持着沉默。当事人越是沉默,看戏人的好奇心越重，也更加相信出轨事件的真实性。
冷风夹在着冰冷的雨水吹进来，她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杜嫣退出爆料人的微博账号,登上自己的微博大号翻着网友们的评论，勾了嘴角。
车里暖气开得十足，暖光从头顶打下，林思晗系好安全带后，又降下了车窗。
沉默吧，越沉默越好，这样才更显得有猫腻不是吗？
记者已经被唐如全部引走了，从片场走到沈亦白停车的地方，一路顺畅无比，连工作人员都没遇到。
出轨事情不论真假，都是黑林思晗最迅速最有效的方法，一个女星只要稍微传出一点出轨的风声，立马就会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哪怕最后证实事情是假的，路人缘也会被败光，更别说现在网上联名要求换女主演了……
“没有。”林思晗闷闷地哼了一声。
杜嫣站起身，一边向卧室走一边拨通了《等你来》负责人的电话。
天完全黑了下来，片场中没有其他人。沈亦白撑开黑色的伞，将裹着羽绒服的林思晗纳入怀里：“想到是谁了吗？”
电话接通之后，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嗯。”
“请问你是？”
林思晗双目微湿，脸颊上的红晕更加诱人。沈亦白低头亲了亲林思晗的脸颊，抽出手，说：“回家说。”
杜嫣看着卧室壁柜上放着的中国影评协会最佳女配角的奖杯，笑意不达眼底：“您好，打扰了，这么晚多有冒犯，我是《等你来》剧组的杜嫣。”
“不信。”沈亦白不带思考地回答。他和周然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周然对许笙笙怎样，他对林思晗就怎样。爆料人显然不了解，也打错了算盘。
“你好，杜小姐，请问有事吗？”
林思晗摁住沈亦白往上探的手：“你信吗？”
“剧组今天一天都没有开工，有小道消息说投资人要求换掉林思晗，请问这件事是真的吗？”
“你没什么和我说的吗？”
那边沉默了数秒，每一秒的沉默更加坚定了杜嫣势在必得的心。
“我们回家好不好？”林思晗扶着沈亦白的手臂。
这个圈，没几年青春可以挥霍，漂亮年轻的比比皆是。运气要有，但更应该学会去争取，哪怕不择手段地去争取，只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就行了。
“嗯。”沈亦白语调懒散地应了一声，继续刮着软肉。林思晗不敢动，她的长羽绒服刚好可以遮住沈亦白的动作。
男人没有明确的答复，反而问：“我想知道杜小姐的意思。”
“有监控。”林思晗比了口型。
“我的意思很简单，剧组一天不开工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我们全组不可能陪她一个人耗着。”杜嫣又说，“如果消息不属实，还希望能尽快开工。”
沈亦白的手从林思晗的蕾丝衬衫中探了进去，没往上，就停留在平坦光滑的小腹那里。过了好一会，才轻轻地用指腹刮了一下。
“如果消息属实呢？”男人的声音似是引诱。
林思晗仰头看着他，红唇娇艳欲滴，白皙的脸上泛着丝丝红晕，目光潋滟。
杜嫣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笑得妖娆：“如果属实，还请换一个适合出演苏安的人，给粉丝和观众一个交代。”
合作方和B.S合作很久了，这次来是续合同的。有过几次合作的基础，双方都没怎么废话就签了合同。签完合同后，闲聊了几句，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私事上面。大概是看时间还早，那人又点了根烟继续扯。沈亦白之所以能坐在那里听合作方鬼扯，完全是因为合作方鬼扯的东西是他需要学习的，学习怎么和老丈人相处、讨好老丈人。
“杜小姐认为谁适合出演苏安？”
“没有。”沈亦白继续替林思晗理着羽绒服，垂着眼说，“下午在谈合约，合作方抽的。”
“我？”杜嫣笑了一声，“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演员，这个问题不在我的职业范围内。当务之急，还请给我们这些小演员一个交代，也给粉丝们一个交代。”
“抽烟了？”林思晗环着他的腰，仰头问。
“嗯。”
袖子还没理好，她就迫不及待地环上了沈亦白的腰，脸埋在他的西装外套上：“我绿了你，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她鼻息间有淡淡的烟草味，很淡，不贴着根本闻不到。
挂了电话，杜嫣又刷了一遍时代影视的官方微博，等着时代澄清出轨事件，也等着《等你来》公布更换女主演的消息。
林思晗弯着眉眼，站起来乖乖地把手伸进了羽绒服袖子中。
小道消息毕竟是小道消息，不经官方公布证实就不可信，如果官方一旦公布，她就可以立马买水军再带一波自己的节奏，苏安的角色非她莫属。所以，她一刻也不想错过。
沈亦白拿过林思晗脱在一旁椅子上的羽绒服，吐了两个字：“伸手。”
沈亦白等林思晗睡着后，拿着手机去了书房，打开电脑从邮箱中把音频文件下载下来。
“你吓到唐如姐了。”林思晗看着来人精致的眉目，指了指休息室的门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叫一声，唐如姐能立刻报警。”
书房里没有开灯，惨白的月光从窗户透了进来，在深色的木地板上铺着。电脑屏幕的蓝光折射到沈亦白的脸上，更显薄凉。
“砰”，轻微的一声，门被关上。
音频播放器中的女声轻柔，一遍播完又一遍。
沈亦白一如往常地点了下头。
沈亦白抿着嘴唇，顷刻，勾了抹嘲讽的弧度。
路过沈亦白的时候，唐如微微点了点头，客客气气地喊了声：“沈总。”
“沈总，消息已经放给她了，她也打电话来过了。”
事情是假的，但它带来的一系列影响是真实存在的,往小了说是沈亦白和林思晗的私事，往大了说最终影响的是沈氏和B.S。林思晗身为沈立国承认的准儿媳妇，被爆出这种事，可是直接踩了沈亦白的尊严啪啪打沈家的脸。
“嗯。”沈亦白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拿过鼠标，叉掉了新闻页面又点开微博，下拉话题页面，“这些话题？”
唐如没把话说死，给了林思晗和沈亦白沟通的时间。
“话题？”
“嗯。”
“都给我撤了。”沈亦白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包烟，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烟盒，一根烟从烟盒中滑了出来。
“嗯。”唐如翻出手机，点开手机屏幕想联系公关，按在九键上的手指停顿了会儿，最后说，“这件事的处理决定权在你手上。想好了告诉我。”
打火机的火光在黑夜中显得尤为清楚，照亮男人年轻的脸庞，眉眼冷漠。
林思晗莞尔，猜到唐如是在担心：“没事，你和小江先回去吧，顺便拜托你们引开记者的视线了。”
“好的，沈总。”
唐如内心的天平还是偏向了林思晗，她稳了声音说：“有事叫我。”
“还有。”
关于沈氏二公子的消息，作为林思晗的经纪人她恶补过不少。
“还有什么？”
她是不清楚林思晗和沈亦白之间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周然和她清清白白是没错。退一万步讲，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流言满天飞，尤其是沈亦白这种自幼就身处高位的。
烟雾弥散，映着电脑屏幕的蓝光。沈亦白重新打开新闻页面，鼠标光标点过新闻记者的名字：“还有这些跳得欢腾的新闻媒体，告他们诽谤传播虚假消息。”
唐如心惊，内心涌过无数的想法和话语，最终深吸一口气,对林思晗交代着：“我先出去了。”
黑夜中，沈亦白一个一个地念着媒体的名字，连媒体下面的新闻记者都没放过：“记下了？”
“听说，你被我绿了。”林思晗对上来人，柔和地说着。
“记下了。”助理捧着平板战战兢兢地记下这些媒体的名字和记者名字，准备明天就以B.S的名义起诉。
林思晗扣下手机，默不作声，视线回转间看到从外面进来带了一身寒气的人，黑色西装衬得他身长玉立，眉目间表情寡淡。
他们沈总不回来还好，一回来就把整个娱乐圈搅得天翻地覆，先是和国民大仙女林思晗公布恋情闹得满城风雨，时不时撒个狗粮在热门上挂几天，搞得他一个普通小助理现在和那些娱乐杂志的主编们称兄道弟。好不容易安静没一会也不知道是谁给整了这么一出，平白无故给他增加工作量。
唐如叹了口气，说：“现在外面都堵满了记者，等会儿出去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要说。”
沈亦白抽完一支烟后打开书房窗户，吹了会冷风确保林思晗闻不出烟味后才回卧室。
五花八门的新闻内容概括起来就简单的十几个字：“当红花旦林思晗出轨闺蜜老公，沈氏二公子绿帽加身。”
卧室中，林思晗睡得很不安稳，身子蜷缩着向内，细致的眉头紧蹙。
唐如打开刚刷新过的新闻页面，递过去，也没有说一句话。待林思晗看完完整的页面，又切换到新浪新闻，之后又切了好几个国内较大的新闻媒体页面。
沈亦白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把林思晗完整地纳入怀中，长指轻压着她的眉心，描绘着她的眉形。
“没。”林思晗扔掉了化妆棉，只说了一个字又紧闭上了嘴。
没过多久，林思晗紧蹙的眉头松开，枕着沈亦白的胳膊又往热源处滚了滚。
唐如进来就看到眉头深锁的林思晗，摇了摇头，直接问：“消息看了吗？”
第二天，林思晗醒来的时候照例去摸手机，点进微博刷新了一下。
休息室中，林思晗倒了点卸妆水到化妆棉上，对着镜子开始卸妆，心里越来越不舒服。
“哎？”
“好了，不要再说了。”小姑娘不耐烦地打断。
沈亦白闭着眼睛，“嗯？”
“她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你？”等唐如走远了，和她关系好的同是跑龙套的女艺人说着，“不过是一个经纪人罢了，切。”
“话题都不见了。”林思晗说完又切进了爆料人的主页，“这个还在。”
“对不起。”小姑娘不情不愿地道了歉，眼底满是不甘。
“公关了？”
培训时，唐如说的话历历在目，在任何情况下，作为时代的艺人都不允许恶意诋毁他人，尤其忌讳内部斗争。
沈亦白没说话。
“我、我……”年轻的小姑娘嗫嚅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唐如教训她合情合理，她和林思晗同属于时代影视传媒，唐如虽然是林思晗的经纪人，但作为时代的金牌经纪人她也负责培训工作。
林思晗翻着爆料人微博下面新增的评论，念出了声：“某L姓小花旦真有钱，一夜之间所有的热门全撤。”
“公司培训的时候没教过你们在剧组不要乱嚼舌根子吗？”唐如走到一排人前面，在为首的那个姑娘面前停了下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是你不懂事还是时代培训没教过你？”
“……”林思晗继续翻着评论，“我要是这么有钱我还当什么小艺人啊？！”
唐如路过她们的时候，瞥了她们一眼，眼里带了嘲弄。
林思晗换了姿势，攀着沈亦白的胸膛压了上去，胳膊垫在沈亦白胸膛上，下巴磕在胳膊上。
周遭围着看戏的一群人纷纷闭紧了嘴巴。
林思晗放下手机翻了个身，收回手臂，准备从沈亦白身上下去却被闭目养神的男人一把捞住。
“你们别这么说，唐如过来了。”
“别乱动。”
“脚踩两只船，她还真会装。”
林思晗反趴在沈亦白身上，趴了没多久就觉得难受，悄悄地小幅度扭着身子想滑下去。
“是啊是啊，平时就是一副傲慢的样子，没想到自己闺蜜的男人都抢。”
沈亦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快过年了。”
“看不出来，林思晗是这种人。”
“嗯。”林思晗的一条腿已经靠到了床面。
林思晗的心跟着沉了下来，收了唇畔若有若无的笑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径直回到了休息室准备卸妆。
林思晗的手机响了起来，许笙笙发来的微信打断了林思晗的小动作。
这些人的表情有鄙夷的，有惊讶的，也有同情的，但更多是幸灾乐祸。
“锵锵，非专业演员许笙笙私自给自己加了一出戏，还请林导过目。”
夜晚片场照明用的大探照灯把周围人的表情照得一目了然。
林思晗不明所以的发了个问号过去。
林思晗从戏中回过神，看着周围的环境，慢慢拧了眉头。
“看微博，记得点赞转发，羞羞。”
“大家辛苦了，可以收工了。”副导演舒了一口气，站起来活动着筋骨，招呼道具组的工作人员来收拾东西。
再次点开微博就看到许笙笙新发布的微博：“听说我被@周然戴了绿帽？不好意思了各位，这个绿帽我不带，留着给你们加冕。”
化好妆刚好到林思晗的戏份，饶是戏感好的林思晗在宋寅的高要求下也卡了好几次，一个镜头磨了好久才磨到宋寅和她都满意。
两张许笙笙和林思晗微信聊天的截图，消息记录的时间正好显示从周然进休息室到周然出休息室，并且许笙笙还贴心地把林思晗发的语音消息转化成了文字。
“好。”林思晗坐到化妆台前，任由化妆师给她涂涂抹抹。
林思晗点了个赞的功夫，周然秒转：“中国好爸爸是我。”
“叩叩”，唐如打开门，敲了敲门板，提醒着：“思晗，准备一下，到你了。”
林思晗想了想，跟在周然后面转发了，附言：“中国好闺蜜是我。”
一连对了好几处台词，小江兴致勃勃，彻底卸下了拘谨。
下面评论清一色的打脸吃狗粮的。
林思晗被小江的笑感染，眉目间春色撩人，把取暖器往小江那拨了拨，说：“开始吧。”
转完微博，林思晗又把昨天Monee发给她的杜嫣IP地址的对比图保存下来，编辑了一条微博，附上了IP地址对比图片和片场摄像机的截图后@了杜嫣。
同一个剧组中，同是小花旦，别的小花旦休息时间刷微博、聊八卦打发时间，林思晗却用对台词打发时间。
时代影视官方微博秒转，B.S科技官方微博秒转。
“好的。”小江笑着应承下来。
B.S科技：“支持我们夫人，我们夫人全幼儿园最可爱。所以，我夸得这么起劲，沈总会不会发红包呢？”//@时代影视：“即日起，本公司宣布与杜嫣小姐单方面解约并正式起诉杜嫣小姐，还请杜嫣小姐配合@S市人民法院的工作。”
“唔。”林思晗歪头凑过去，把剧本往后翻了几页，停在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的那一页。手指着对话慢慢地下滑，点在一处句尾，说：“就对这个吧。”
再刷新，保持观望态度的明星纷纷发声表示支持，在这中间B.S官方微博又发了一条让她头皮发麻的微博。
小江拖着椅子靠近了点：“对哪里的？”
十分高调地@了很多个娱乐新闻的B.S科技：“看图，话不多说，法院见。社会我沈总，人帅话不多，多给红包好不好？”
“打发打发时间。”林思晗对熟悉的人说话是柔和的，完全没有镜头前的清冷。
林思晗推了推身下的人，把手机递给他：“你们家官方微博妹妹真可爱……”
“思晗姐，台词你不是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吗？”小江拿着林思晗翻阅过的剧本问。
可爱，企业官方微博中的一股清流。
下午林思晗的戏份不多，只有一个镜头，可惜排得比较晚。唐如进进出出地处理着工作，小江得了空陪她在休息室中对台词。
沈亦白接过手机扫了一眼：“……”
林思晗挂了电话，低垂着头，捂着脸离取暖器不过数尺。她揉了揉脸，又捏了捏，发现脸颊又干又燥，准备补点水。
“给红包吗？”
一旁的助理被塞了满嘴的狗粮，表情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麻木，第一次见吃个饭都这么多戏的。
“给。”
沈亦白停止了转笔的动作，微垂了眼眸：“你说呢？”
“热门你撤的？”
“表现什么？”
“嗯。”
“嗯。”沈亦白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钢笔，钢笔在他修长的指间翻飞着，“看你表现。”
“不是说给我三天时间吗？”
“既然沈总说话算话，在佛祖面前，沈总可是许诺过生死和未来的。”林思晗试图再扳回一城。
沈亦白搂着林思晗的腰起身：“我后悔了。”
她的的确确“身有体会”。
看着呆愣的林思晗，沈亦白一边解着睡衣扣子一边说：“三天太长了，为了给老林留个好印象还是趁早解决好。”
沈亦白说话绝对算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几次就几次，少一次都不行。
细碎的晨光下，男人的肩线流畅，脱下睡衣时手臂拉伸，脖颈到锁骨的线条被拉长，再往下是紧绷的肌肉。
“……”林思晗低着头，长发掩住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脸。
沈亦白偏瘦，且因为工作的缘故肤色偏白，但不会给人一种羸弱感，相反还会给人一种禁欲的感觉。
沈亦白换了个手拿手机，身子向后仰，躺在办公椅上，神色懒散放松：“我说话算不算数，林小姐不是最‘身有体会’吗？”
因为脱衣服的动作，沈亦白稍稍偏头，侧脸轮廓陷在晨光中。
“沈总你说话算话吗？”林思晗问。
林思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颤着声音问：“你干什么？”
沈亦白笑而不语。
沈亦白从床上起身，光着的背部没有一丝赘肉，白皙的皮肤上隐隐有几道红痕。
林思晗恼，指关节一下又一下地扣着玻璃茶几，频率越来越快：“沈亦白，你别偷换概念。”
打开卧室中的衣柜，沈亦白扯了一件白色衬衣套上，扣着扣子反问：“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对，你是我的。”
林思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过脸不再看沈亦白。
林思晗咬着下唇心，企图纠正道：“不是，是你是我的。”
林思晗捏着自己的手指骨节，背对着正在换衣服的沈亦白，估摸着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扣上了皮带。
沈亦白勾了嘴角，用低而缓的声音说：“对啊，你是我的。”
“好了吗？”
——你是我的，同理可得B.S也是我的。
“嗯。”沈亦白系好袖扣说，“又不是没看过？”
“还记得吗？”
林思晗踮的动作一顿。
“难不成沈总打算食言？”林思晗反将一军，“既然沈总贵人多忘事，那我就好心提醒沈总一声，沈总之前追我的时候可是说过我是你的。”
发布会。
“那你很厉害哦。”沈亦白没有丝毫不耐烦，继续逗着他们家小姑娘，“助理是我的人。敢问林小姐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要辞退的？”
从上午十点时代影视宣布召开发布会到下午三点,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发布会现场便布置得有模有样。时代影视下面金碧辉煌的小会堂中陆陆续续坐满了记者，原定三点准时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两点四十五分便坐满了人。
助理又偷偷看了眼沈亦白，趁沈亦白没把视线转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文件重新塞了回去。
唐如和林思晗站在侧门后,等候着整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
站在沈亦白身边整理文件的助理听见他们夫人一说要辞退他，放文件的手一抖，黑色的文件夹“啪哒”一声就掉到了实木办公桌上，几张纸从文件夹中滑出来。他其实很想很想说，他是冤枉的啊！他有提醒督促工作狂沈总去吃饭，而且沈总早就吃过了！
助理小江拿着记事的本子，问：“思晗姐,你要不要看看？这个本子上记了等会儿记者们有可能会问的问题。”
“哦。”林思晗无名指指尾缠上没有丝毫分叉的发梢，“那就扣助理工资，三次以上直接辞退。”
林思晗的手覆上门柄，悄悄开了道小缝，透过缝隙大致扫了眼来会场的新闻媒体，她说：“不用了。”
沈亦白放下笔，逗着她：“没吃怎么办？”
唐如时不时抬手看一眼手表，嘱咐：“等会儿和新剧有关的问题一概不要回答。”
“吃过饭了？”林思晗纤细的手指顺过被取暖器熏热的发丝。
林思晗放下手,轻轻地“嗯”了一声。
片场中冷风肆意的刮着，林思晗坐在取暖器旁和沈亦白打着电话。沈亦白似乎在忙，说话停顿间能听见细微的脚步声。
离发布会正式开始还有五分钟。
杜嫣的手指绞得发白，把手机收回大衣的口袋中，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若无其事地扫了眼四周，推开门走了。
“紧张？”唐如笑着问。
杜嫣看林思晗不爽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比林思晗早出道一年，在圈里摸爬滚打至今才勉强站稳脚跟，凭什么她一个新人在短短时间内发展势头这么猛？好的剧本、合约都是她的，而她却要沦落到做衬托她的绿叶，不公平。
“没。”林思晗压着裙角，“橙光孙菲菲没来。”
橙光娱乐的王牌记者孙菲菲不来，她的压力瞬间少了一半。从她出道开始,孙菲菲没少刁难她，每次有孙菲菲在的采访报道她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生怕一个不走心留给孙菲菲自由发挥的空间。
国民大仙女？很快就不是了。
“孙菲菲忙自己的事都快焦头烂额了，哪还有空管你？”
一旁的铁皮门后面，一个女人看着手机相册中的照片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
小江点头：“沈总告她诽谤,听说律师函都发了，是真的吗？”
工作人员包好道具，抬着纸箱走了。
“大概。”林思晗深吸了一口气,做调整，沈亦白给没给孙菲菲发律师函她还真不知道。
“嘘，别乱说，人多嘴杂的。”
“走吧。”唐如放下了环抱着的手,站直了身子。
“谁知道呢，圈里这种事还少吗？”
“咔嚓”一声，门锁转动,会堂的木门被缓缓地拉开。一门之隔，两个世界。会堂吊着巨大的水晶灯，强烈的灯光使得林思晗不适应地微眯了眼。
“不会吧，一个有老婆一个有男朋友的。”
“林小姐，您好，请问您现在是什么心情？”
“你们注意到没？”一个工作人员努努嘴，暗指林思晗休息室的方向，“是从那位那边出来才这样的。”
“林小姐，您好，我是《橙光娱乐》的记者卢妍……”
“夫妻吵架了？”
一瞬间，提问声像是要把林思晗淹没一样，现场照相机的闪光灯不停，席尾的摇臂摄像机也开始工作。
片场中忙碌的工作人员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从林思晗休息室中急匆匆跑出来的周然在心底猜测。
一片灯海、声海中，唐如拿过话筒说：“对不起，这些问题你们可以在稍后的环节提问。”
周然拔高了声音，喊：“许笙笙！”
唐如的声音透过话筒，使林思晗情绪稳了下来，她保持礼貌的微笑走上了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还有理了，什么叫除了暴力输出没别的爱好了，游戏里打打杀杀不会影响他儿子心理成长吗，不会影响她睡眠吗？睡不着大晚上抱着他又蹭又闹，折腾着他要听《小红帽》的故事。
林思晗今天穿了一件淡雅的青花短旗袍，蓝色的旗袍盘扣细而巧，白色的绸缎上绣着经典的青花图案，淡色的青花在白缎上曲折盛开；短旗袍的领口、袖口、裙摆处都绣着精致的白边，衬得她身姿曼妙，一颦一蹙间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
“啊？”许笙笙瞄了眼团队频道系统自动发布的统计，击杀敌对阵营45人。“那个啥……毕竟我除了暴力输出也没别的爱好了。”
席间的记者们逐渐安静下来，发布会流程也按原计划走着。
“马马虎虎？三十二分钟二十六个人头，一点也不马虎。”
“下面是提问环节。”
“啊？”许笙笙想装傻蒙混过关，但一想到周然已经看到游戏截图了又立马改口，“还好，勉强，马马虎虎。”
工作人员话音刚落，记者团中就站起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年轻女孩。女孩握着话筒：“林小姐，你好，请问林小姐为什么在杜嫣杜小姐爆料的当天不澄清，二十四小时内也没有任何表态反而在时代传出要更换女主角的时候才表态，这其中是否有炒作的意思？”
周然咬着牙阴恻恻地问：“游戏好玩吗？”
林思晗白皙细长的手拿起话筒，说：“因为没有证据，时代影视也从来没有传出要更换女主演的消息，至于炒作更是无稽之谈，我没有理由，也不屑拿自己的感情炒作。”
“老公！”许笙笙自知理亏，接了电话喊老公喊得格外谄媚。
刚回答了一个记者的提问，《零点头条》的记者又站了起来：“请问林小姐怎么看待网络上对自己演技的评价？”
许笙笙刚敲完最后一个句号点击发送，周然电话就进来了。
不等林思晗回答，又一个记者急着提问：“林小姐出道短短时间内，片约一直没有断过，拿到的资源也比同期的新人好，我想知道其中的原因，这是否与时代影视的周总有关？”
“你跪安吧。”
“我虽然不是专业的演员，但是相应的职业素质还是有的，也没有拿着片酬动不动就找替身、不背台词选择后期配音。至于我的演技，希望以后可以更上一层楼，对于网络上的评价我只客观描述，我的演技再差也比杜嫣好。”
林思晗弯了嘴角，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林思晗拿着话筒，看向另一个提问的记者说：“我是时代的艺人，拿什么样的资源都是大家公平竞争的，剧本方面也是由我的经纪人唐如把关，她会帮我筛选适合我的剧本。至于周然，我很感谢他，他给了我机会，能不能争取到还是我自己个人的事。”
许笙笙回得也十分迅速：“就此别过了，你还是娃他干妈吗？”
“林小姐，我想请问发生这样的事情，沈亦白先生的家人怎么看待，为什么这次发布会他没有出现，是你们的感情出现了什么状况吗？”
周然一走，林思晗就给许笙笙发了一条消息：“祝平安。”
这个问题一出，记者们纷纷停下手中记录的笔，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现阶段来看，沈亦白方面只有B.S的官方微博发布了三条相关的微博，他本人并没有露面，他的私人微博从事发开始也一直安安静静的。
“我有事，先走了。”周然吐出一口浊气，放下手机急匆匆地推开门就走了。
林思晗不由得微皱了下眉头，拿着话筒刚想说话，小会堂的正门就开了。
数秒间，周然的心思百转千回，既想了怎么敲诈沈亦白又想了怎么收拾许笙笙。
她抬头，看向来人。
有没有一打开游戏就强制电脑关机的程序？他回去一定要压着沈亦白赔他精神损失费，拿程序抵偿。
来人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领口的纽扣扣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截图清晰，拉大图片，上面偌大的几个红字写着人头数。
沈亦白长腿几步走到林思晗旁边，看着林思晗微分的唇，低声说：“老婆，不好意思，来晚了。”
“什么？”周然难以置信，许笙笙竟然找回了密码。他几步走到林思晗面前，一低头就看到许笙笙发给林思晗的游戏截图。
沈亦白的声音透过没有关掉的话筒传到会场每一个角落，会场中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现场一片哗然，窃窃私语变成明目张胆的讨论。
林思晗重新捧起热可可，吮了一口，暖着身子：“你们家三岁祖宗跟我说她找回了游戏密码，正在浪野外地图，目前击杀敌对阵营二十六人。”
老婆！？沈亦白在公共场合喊她老婆！
“轻松不了啊，哥。”周然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吃得好睡得好,孕妇该有的反应一样没有，我还想是不是出问题了。问医生，医生说因人而异。我能怎么办？还有好几个月，离疯不远了。”
林思晗轻咬着下唇，微微低下了头，试图借长发遮住脸上泛起的红晕。
“你这也急得太早了。”林思晗匆匆扫了一眼许笙笙发过来的消息,“那些都不是大问题，放轻松。”
关掉话筒，林思晗瓮着声问：“你怎么来了？”
“咻”的一声，又是一条语音消息发到了许笙笙手机上。
“来陪你。”沈亦白在林思晗身边的位置坐下，示意现场的工作人员继续走流程。工作人员迅速反应过来请刚才提问的记者又重新复述了一遍问题。
“白天看着她，晚上也不敢睡，睡着睡着就突然惊醒，怕压到她，更怕她因为睡姿影响胎位。”
沈亦白表面上是在认真地听记者的提问，但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将林思晗的左手包在自己的大掌里，时不时揉捏几下。
越想越后怕，周然身子不住地抖了下,手臂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太可怕了，女人太可怕了,尤其是怀了孕的。”
林思晗微红着脸僵硬着身子，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了。
周然靠在桌子边想象着预产期的许笙笙，那么小的身板挺着大肚子走路都要人扶着，低头连自己脚尖都看不见，他更不敢让她一个人走楼梯了。
工作人员很快又送上一个新的话筒，下去的时候无意中瞥到桌子下面的一幕。
“离笙笙预产期还有几个月呢，你现在就寸步不离看着,到预产期怎么办？”
“我的家人？这属于我们家的私事，无法奉告。B.S的官方微博是我授权转发的，完全可以代表我个人。”
“想太多,别紧张。许三岁又不是真的三岁。”
“那请问沈先生，方便谈谈你和林小姐的感情问题吗，你们会不会觉得双方的进展太快了？”
“大概？”林思晗悄悄关了响铃，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掩饰不断进来的消息。
“不方便，不会。”沈亦白说完就扫了一下身后的唐如。
“你认真的？”周然显然没想到林思晗会附和沈亦白的话。
唐如立马会意过来说：“非常感谢大家来参加本次的发布会，发布会已经结束还请不要再问问题了。有关杜嫣杜小姐蓄意黑时代艺人林思晗的事件还请大家关注时代影视的官方微博，谢谢。”
“咻”的一声,林思晗摁在微信“按住说话”上的手指松开了，一条四十多秒的语音直接发到了许笙笙手机上。
林思晗被安保人员护送着出了会堂，舒了一口气，裹上了助理递过来的羽绒服。一场发布会下来，她背后有一层薄薄的热汗，从出会堂大门那一刻被寒风吹冷变干，缎布贴在身上不太舒服。
“我也觉得你有心理问题。”林思晗一秒不带犹豫地附和着沈亦白的观点。
沈亦白调高了车上的空调：“不舒服？”
“和沈亦白说，他个狗东西说我有心理问题。”周然骂沈亦白从来是一口一个狗东西。
“没有。”林思晗倚在副驾驶座上，脱下刚套上的羽绒服放在车后座，头靠着玻璃，一副困顿的样子。
“……”周然停下了来回走动的脚步，“我是说真的。她最近动不动就因为我管着她发脾气，我也不想整天看着她，可她一动我就怕她出问题，到时候一尸两命。太可怕了，半夜睡觉都会被吓醒。”
“等会儿回去泡个澡再睡。”沈亦白低低地说着，微蹙了眉头瞥了眼穿着青花短旗袍的林思晗。
“咳咳，”林思晗一口热可可喷了出来，放下杯子迅速地抽了张面纸擦拭着桌子上的热可可，“有病去看医生，心理医生或者精神病医生。不知道医院在哪里，打电话给你岳母。”
旗袍开叉略高，离大腿根约有一尺距离，和古典比多了份娇俏。脚下乳白色的细高跟衬得林思晗脚踝白皙秀气。
“我怀疑我最近心理和精神都有问题。”
沈亦白喉结上下滚动，喉间有微微的痒意：“怎么穿旗袍了？”
“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林思晗瞥了眼突然亮了的手机，“都舍得放下许笙笙过来找我了，难道还能没事？”
林思晗指尖捻着领间的吉祥结桃形扣：“好看。”
周然把手中的一杯热可可递给林思晗，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着：“你咋知道我有事？”
“嗯。”沈亦白打方着向盘，奥迪脱离车流，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
“说吧，到底什么事？”
小路很窄，路两边停放着排放整齐的自行车，高高的香樟树遮住灰蒙蒙而又冷凝的天。
“好，谢谢。”杜嫣转身离去。
“去哪里，不是回家吗？”林思晗透过车窗，在心里比对着奥迪离一整排自行车的距离，“小心点。”
“暂时不方便，你等等再过来。”唐如回。
“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沈亦白尾音上扬，显然心情不错，“你老公车技很好，不用担心。”
“周总找她应该是有比较要紧的事吧？”杜嫣了然地笑了笑，“不方便我就不打扰了。”
林思晗：“……”
杜嫣把手中握着的手机插进羽绒服口袋中：“没事。这不是休息时间吗，睡又睡不着，就想找林思晗聊聊天。”
这话其实没什么，但从沈亦白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带了点流氓的味道。
唐如识相地出去了，刚关上门一抬头就被眼前站着的人吓了一跳：“杜小姐，有事吗？”
林思晗理好盘扣，突然想到Monee有事没事和她双排打游戏闲聊的话：“你以前在美国。”
周然走进去，不等唐如把“周总”两个字说完就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嗯？”疑问的单音节。
“不敢。”
“飙车？”
“你故意的吧？”
林思晗侧过头看着专心开车的沈亦白。
周然高大的身影杵在门口：“……”
Monee上次开玩笑和林思晗说坐沈亦白的车要提前买好保险，这人在国外经常飙车。她实在想象不出沈亦白飙车的样子，而且她坐沈亦白的车，从来没见过他开快车，规矩得不能再规矩了。
“比赛成绩不如她意，肯定又会生气，听说生气还会动胎气。”林思晗头头是道地给周然说着。
“在赛车道上。”沈亦白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忍笑，“老婆，美国是法治国家飙车犯法。不过，我车技确实不错，要试试吗？”
“不敢。”见周然进来，林思晗又摁灭了手机，“今天不怕许笙笙下楼梯突然脚滑了？没你看着多不好啊，万一她又不睡午觉偷偷打游戏看比赛呢？
沈亦白意有所指。
“在背后说老板坏话？”冷不丁地插进了句男声，透着股成熟。
林思晗：“……”
“他今天舍得放下老婆了啊？”林思晗解锁手机，准备找许笙笙聊聊。
果然，流氓。
“哪敢把那么大的一个姑娘给丢了。”唐如好笑，“她去挨个发热可可了，周然过来视察给你们送热可可。”
路边灯柱上悬着褪色，发旧的广告宣传牌。
林思晗放下捂手的热红豆奶，笑吟吟地拿过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高，问：“你回来了，小江被你扔了？”
林思晗葱白的手指点过膝盖，轻声说：“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
唐如打开门进来，带来了室外的寒气。她松开围巾，跺了跺脚：“冷死了，说下雨就下雨，还好小江带了伞。”
“继续。”沈亦白踩下了油门，车速明显快了不少。
午间休息，林思晗窝在休息室中捧了杯红豆奶暖手，时不时啜一小口。剧本放在椅子旁的玻璃茶几上，她翻过备注得密密麻麻的剧本。
车过了僻静窄小的小路重新驶入正道,广告牌被抛在身后。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可林思晗对杜嫣刻意的近亲一直存在抵触情绪，说不上缘由。
林思晗闭着眼睛回忆脑海中的画面,挑了重点：“文明、和谐。”
剧中杜嫣饰演林思晗的闺蜜，是帮林思晗出谋划策制造和陆栩见面机会的好助攻。剧外，在工作人员眼中，两人关系也不错，平时也没什么矛盾。
“你对车技的理解是不是有什么出入,嗯？”沈亦白嘴角的弧度上扬，放在颈间的长指微动，松了领结。
《等你来》紧锣密鼓地拍摄着，一晃就接近年关，同一个剧组中杜嫣和林思晗的关系看似和睦。
林思晗一下子闭上了嘴巴，视线重新落到车窗外。
“好。”
再转个弯，行驶不到百来米就是区政府,越靠近区政府，视线越开阔。环绕在区政府外围的人工河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河中心的冰化开了一道小口,隐约可见下方枯败萎黄的荷叶。
“最近可能会辛苦点，近期剧组会上一档综艺为剧做宣传，你也做一下准备，多看几期节目了解了解。”
沈亦白的车从区政府前面的大理石桥上径直开过去，一直向政府路后驶去。
林思晗合上了剧本：“嗯。”
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沈亦白拔下车钥匙：“到了。”
唐如看着她们家又在走神的姑娘，忍不住开口：“思晗，你要不要休息会儿？今天你戏份不多。”
林思晗微张着嘴巴看着路边的高大建筑，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民政局？”
第二天，在片场的时候，林思晗捏着剧本窝在休息室内，强打着精神背词本，背着背着就走神。沈亦白睚眦必报，逼着她喊了一声又一声的“老公”。想到这里，林思晗捏着剧本的指尖发白，纸张都被捏出了褶印。
“嗯。”沈亦白语气很淡，扬了扬手中的户口本,说，“你的。”
一路绿灯，他们顺畅地回了沁园。
“你什么时候？”林思晗翻着自己家的户口本,不确定地问，“偷的？”
沈亦白目不斜视，至于被他横抱的林思晗，更不用担心，他的外套正好遮盖住她的上半身以及小半张脸。
“光明正大从你爸手上拿的。”沈亦白曲指轻敲了下方向盘。
沈亦白拿起外套出去结账，回来后直接抱起林思晗出了居酒屋，穿过居酒屋吧台的时候赢来阵阵口哨声。
林思晗喉间哽得难受，吞咽了口水,艰难地开口：“什么时候……”
拍了一天戏的林思晗打了个哈欠，趴在矮桌上，嘟嘟囔囔：“好困，想小十三。”
“今早。”沈亦白缓缓地俯身，鼻尖抵着林思晗细腻小巧的鼻尖，蹭了蹭，目光望进她的眼中，低沉着声音问，“所以，沈太太，可以登记了吗？”
沈亦白，滴酒未进。
两人贴得近，鼻尖相抵，嘴唇间距不过一厘米，说话间沈亦白的唇会碰到林思晗，灼热呼吸相互纠缠着。
“烤鱼应该配烧酒。”林思晗放下筷子，微醺，双颊浮现出红晕。
冬日的暖阳映在薄冰上，冰面反光，熠熠生辉。
还没吃几口烤鱼，林思晗的视线中又出现了盛着清酒的酒盏。她低头，饮尽，如此循环。
林思晗的心跳漏了一拍，两拍，三拍，三拍后越跳越快。
林思晗就着沈亦白手中的酒盏，一饮而尽。舔去嘴角的酒渍，林思晗眯眼享受的表情像极了小十三：“好喝啊。”
“沈先生。”
沈亦白说：“试试。”
“嗯？”沈亦白阖着眼，耐心极好，有一下没一下地腻着林思晗的鼻尖，长臂扣上了她的腰肢，隔着一层锦缎有意无意地摩挲着。
随后点好的菜陆陆续续被送上来，林思晗低着头尝了口烤鱼，视线中出现陶质小酒盏。
“你，怎么这样啊？”林思晗收紧了搭在沈亦白手臂上的五指。
“清酒。”沈亦白出声。
沈亦白每次都是这样，好像所有和他有关的事情，都是那么突然，那么猝不及防，让她没有一点点防备。
隔着一道装饰用的木门，外面是一排原木吧台，里里外外都是昏黄暖光。小侍者拉开门进来，送上了一小钵小菜。
短短几个月，美得恍若一场梦，得偿所愿又不真实。
老板中文熟练，但口音奇怪。
“嗯。”沈亦白的声音像是从喉咙中压出来的一样，碰了碰林思晗的双唇，“戒指还在定制中，本来想等拿到戒指的，可是现在我等不及了。”
一旁的小老板乐呵呵地说：“小姐，我们酒代居最出名的就是酒了，来我们酒代居就是要喝酒。”
沈亦白抬眼，又认真地问了一遍：“所以，沈太太，可以登记了吗？”
“酒？”林思晗讶然，沈亦白竟然主动让她喝酒。
“哪有你这样的？没有登记就……”林思晗咬了咬下唇，接道，“就喊太太的……”
“喝酒吗？”沈亦白支着下巴问。
太太，一个极尽温柔的词，从沈亦白的唇齿间溢出极尽缱绻。
林思晗打量着酒代居的小包厢，包厢虽小但干净整洁，地板上铺着榻榻米，米色矮桌上有一个小酒瓶，酒瓶中插着几朵小菊花。
“沈太太。”
沈亦白脱下了外套，坐姿随意慵懒，他卷起袖口，露出精瘦的手腕。
“嗯？”
酒代居。
“沈太太。”
林思晗被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得一下子闭上了眼睛。作为回应，她蹭着沈亦白的鼻尖，点了点头。
“嗯。”
“啪”的一声，包厢内的感应灯全亮。
沈亦白揽着怀里的人，一声又一声地喊着“沈太太”，温热的手遮住林思晗的眼睛，哄着：“宝贝，等会儿要拍照，穿旗袍很好看，别哭，嗯？”
沈亦白半阖着眼，鼻尖慢慢蹭着林思晗的鼻尖，额头相贴，问：“饿了吗？”
“你求婚什么都不准备吗？”林思晗撑在沈亦白胸膛上的胳膊抵了抵他，眨了眨眼睛逼回眼泪。
沈亦白凑近，两人几乎脸贴着脸，灼热的呼吸纠缠，越来越重。
她的睫毛扫过沈亦白的手心，又湿又痒。
对上沈亦白深沉的目光，林思晗心里发毛，显然她又勾起了沈亦白征服的欲望。
沈亦白拿过车后座的白色长羽绒服披到林思晗身上，低着头替她拉上了羽绒服拉链。
“可以回去了啊。”林思晗一副乖乖的模样。
沈亦白说：“礼节上，应该见家长拜三姑六婆，订婚择良辰吉日嫁娶。”
“所以呢？”沈亦白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思晗，握着她手腕的手紧了又紧。林思晗瘦，手腕捏上去，似乎只有细腻的皮肤，皮肤下面就是纤细的骨架。
沈亦白的手臂绕到林思晗的脖颈后，替她理着羽绒服帽子：“情感上，我等不了那么久。”
“电影结束了。”林思晗提醒道。
“沈先生，有你说这么多话的功夫小红本上的章都盖好了。”林思晗吸了吸鼻子。
沈亦白这个人，典型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件事让他不快了，他可能当场不会表现出什么，等日子久了，他会变着法子地慢慢收拾回来，收拾得什么脾气也没有。
民政局内，由于接近年关，登记结婚的人也不少，工作台前排起了长队。
林思晗一头撞上了他的胸膛，鼻尖蹭过针织毛衣，暗暗发怵。
林思晗任由沈亦白牵着手，两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队尾。身后很快又有一对人接上。
许久未动的沈亦白一把拉过林思晗的手腕，把她扯到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身后年轻女孩手中的户口本不小心掉到地上，弯腰捡的时候无意中撞上了前面的林思晗。
包厢里完全黑了。电影接近尾声，屏幕滚动播放着演员表。
林思晗被沈亦白拉过去，半侧过身子笑了笑说：“没事。”
林思晗试探着换了好几个沈亦白喜欢她喊的称呼，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的手肘撑着真皮软座往上坐了坐，又试探着喊了一声：“老公？”
女孩拿着深红色的户口本，一把掐住了正在低头玩手机的男生腰上的肉：“老公！”
“男朋友？”
男生“嘶”了一声：“老婆，我错了！下次不玩手机了。”
“男神？”
“我、我可以要签名吗？！”女生的声音小小的，透着股期待，说着从包中翻出手帐本递了过去。
“小白？”
林思晗点了点头，接过了手帐本。
沈亦白的眼皮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常。
签名的时候，女生说：“女神，你和你们家男神一定要好好的！还有，还有新戏大火大火。”
林思晗放柔了嗓子，娇酥入骨，红唇轻启：“小白白？”
“谢谢。”林思晗想了想，顿笔后又加了四个字，“百年好合。”
沈亦白没动，银幕冷光下，他眉眼清泠。
还回手帐本后一会，轮到沈亦白和林思晗登记。
“那你也做梦。”林思晗学着平时沈亦白挑她下巴的动作。食指指尖点在沈亦白的下巴，微微用力抬高，“小白白？”
负责登记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见到沈亦白和林思晗两人特意拿下了老花镜看了会儿，才递过两张表：“小姑娘长这么好看啊，娶到她有福气哦。”
沈亦白低敛着眉目，放在水瓶上的手收紧：“你做梦。”
沈亦白面上表情很淡，但眼中笑意明显。
“这个真没有。”林思晗转身,伸手戳了戳沈亦白的腰腹，“不过，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缩在我怀里。”
林思晗只顾低着头填表，耳尖红得发烫。
“这个可以有。”沈亦白弯了嘴角。
填完表，拍好照，盖上小红章，再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林思晗的视线重新回到恐怖片上：“你是不是想我一边喊着‘我好怕怕啊’一边往你怀里缩？”
“沈总。”助理拿着车钥匙急匆匆跑上台子，“车钥匙和房卡都拿过来了。”
沈亦白拧好瓶盖：“不害怕？”
“嗯。”沈亦白接过车钥匙，钥匙圈挂在指间不紧不慢地转着，“走吧。”
“饿了当然能吃得下去。”林思晗就着沈亦白的手，喝了点水。映着屏幕灯光,林思晗微弯的眼睛中柔光点点。
“去哪里？”林思晗跟着沈亦白下了台阶，一抬眼就看见一辆惹眼的跑车停在民政局门口。
沈亦白没有什么兴趣，开了瓶水递给她：“还吃得下去？”
对上林思晗不解的目光，沈亦白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请吧，沈太太。”
“哇！”林思晗又塞了一块曲奇饼干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嚼着。屏幕上是一般小女生看了会吐的画面。
线条流畅的蓝色福特GT路过S市市中心，被前后左右的商务车夹着，慢慢地移动着。日暮下，蓝色的车身反出橘色的光，过了市中心，沈亦白踩了油门。
少女心满满的粉色情侣包厢，偌大的屏幕上播放着剧情荒诞、为了恐怖而恐怖的片子。
林思晗关掉了手机网页，不由得打了个哈欠，视线落在窗外，全是她不熟悉的道路。
然后在服务员无法理解的眼神中换成了恐怖系列。
“困了？”沈亦白伸手开了车内的灯，“要不要睡一会儿？”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发展成这样的场景了，从接人到进影视城再到买小零食都是正常的，只是选片子的时候,林思晗捏着服务员的递过来的少女粉专题的影单晃了晃，问：“有其他专题的吗？”
“嗯，还要多久到？”
沈亦白：“……”这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十几分钟。”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把血淋淋的斧头,血迹沿着楼梯滴至樱花树下，粉色的花瓣上血迹斑斑。
十三分钟后，福特GT直接驶进了AS国际赛车场，赛车场内灯火通明。应该是提前打过招呼，跑到一半的工作人员在见到车型和车牌号后又退了回去。
画面一闪，屏幕黑了一下。林思晗嘴里塞着曲奇饼干忘了咬断，保持同一个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屏幕。
林思晗跟着沈亦白下了车，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环顾着四周的环境。她的脚下是黑白格子路面，视线所过是专业的赛车道，宽阔的赛车道两边贴着红白的广告牌。
情侣包厢中一整面墙壁都被电影屏幕占据着，关了灯,只有影片中各种怪异的声音，一会惨叫,一会儿痴笑，无人的木质楼梯“咯吱咯吱”作响，风也在呜咽。
沈亦白拉下林思晗的羽绒服拉链，手沿着她的肩头滑下直至扣上她的腰肢，微微用力，林思晗的身子便完整地纳入了他的怀中。
“樱花树下埋了她,埋了她，埋了她……”影片中，木偶娃娃的声音自树下传来,“有斧头吗，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