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白听得真切，这是林思晗主演的偶像剧。
“今天是北半球黑夜最长的一天，也是一年中我可以想你最长的一个夜晚……”电视中的女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赵玥注意到客厅中的动静，放下手中包了一半的饺子，趿拉着拖鞋为沈亦白开门：“下午还要上班？”
沈亦白皱了下眉，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
沈亦白换下拖鞋，点了下头：“嗯。”
赵玥下午没排班，正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包饺子。电视声音调得很小，插曲的旋律很熟悉。
“晚上过来一起吃饭啊，阿姨包了虾仁肉饺。”赵玥手包在围裙中，柔声说。
沈亦白轻轻地合上门，走了出去。
“不了，谢谢伯母。”
沈亦白的手指滑过末尾一行字，正好读完这段话，合上书，林思晗的呼吸渐匀。有时候，他倒是希望林思晗把爱情幻想得不切实际点，多不切实际都行。从高中到现在，她的喜欢太过谨慎，太过克制。
“那下次再来啊。”
“女人们往往会把爱情这种东西幻想得太不切合实际。”
“嗯。”
沈亦白坐在床边翻着原版的《傲慢与偏见》。茉莉花香的书签夹在扉页里，少女的书，扉页馨香。书页与书页之间，受静摩擦力也不再那么明显，很容易就翻过一页，不难看出这本书已经被翻过好多遍了。
沈亦白降下车窗，对站在大门口的赵玥颔首：“今天打扰了。”
林思晗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打扰什么？不打扰，不打扰，还要谢谢你陪思晗挂水呢，要是没人看着，她肯定拖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的坏毛病。”
“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沈亦白抽过了那本书。
“应该的。”
“啊？”
“路上小心。”赵玥嘱咐着，“到了公司记得给思晗发个消息，好让我们也知道。”
沈亦白屈肘,手背撑着额角说：“我在陪你。”
沈亦白心头一暖，一一应了。
“我不要人陪的。”林思晗觉得自己应该大度，思量了会又接着说，“而且我也很好哄。你花三秒钟哄我一下,说一句‘早安’我都能开心一整天。打两个字‘早安’，只需要0.3秒,还剩下2.7秒,你可以花一秒亲我一下，最后剩下的1.7秒换我抱抱你。”
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B.S的前台接待人员一见到沈亦白回来，纷纷弯腰，说着：“沈总，下午好。”
一下又一下。深红色的厚重书套，与沈亦白骨节分明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一向冷着脸的沈亦白也难得回了句：“下午好。”
“他害怕我以后工作忙，没时间陪你。”沈亦白的食指点在白色椅子上放着的英文原版《傲慢与偏见》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复，前台人员挺腰的动作齐齐一滞。
刚才在书房中,林学森摇着头说他有野心，林思晗没有。他从来不否认也不掩饰他自己的野心，甚至从另一个角度出发,林思晗也是他的野心。
沈亦白进了电梯，按下了楼层数，径直去了技术部。
“说什么？”沈亦白偏过头，望着脸颊酡红的林思晗。
技术部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连空气都像凝滞了一般。BUG像一块大石头一样，无形地压在所有人的心上和身上。呼吸闭眼间，都是一组又一组的代码，无头绪无缘故。
林思晗拔下了耳机，把手机调至静音，抽了一张面纸覆在鼻子上，掩饰内心的小雀跃，堵着鼻子问：“刚才我爸查户口了，他都说什么了？”
测试客户端，时不时就会闪退，数据也没办重新记录。
在林思晗柔软的床边坐下,沈亦白伸手把她微乱的鬓角理好：“时间还早，再陪你一会。”
毕业于名牌大学的他们，还是第一次对BUG产生这样无力的感觉。改完了一个BUG，会产生两个新BUG，小的越来越多，大的依旧没有办法修复。
沈亦白抬了下手，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嗯？”
工作区的角落，绿色植物后的桌子从上午八点起就坐了一个染着头发的年轻大男孩，看模样似乎还是个学生。他的脚下穿了一双正红色的AJ（耐克的一款篮球鞋品牌），身上套着LPL（英雄联盟职业联赛）某战队夏季赛的同款黑色队服，正戴着耳机对电脑敲敲打打。
“你什么时候走？”林思晗小半张脸闷在薄被里，说话声音闷闷的。
那个大男孩也没介绍过自己，除了上厕所和中午吃饭的时候离开过座位，其余时间都坐在位置上，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林思晗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拎着被角往上提了提，直至被子盖到鼻翼下，才红着脸点了点头。
组长看不过去，亲自倒了杯水放在了他的工作桌上：“喝点水休息一下。”
“还有待考察。”替林思晗盖上被子，沈亦白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你睡一会儿，我下午回公司了。”
“谢谢。”Monee嘴里嚼着口香糖，含混不清地道了谢，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
“过关了？”
组长绕到他背后，目光落在运行的程序上，看着大男孩操作系统进行测试。
“嗯？”沈亦白握住林思晗不安分的手，把她抱起，“勉强。”
Monee变换了长久没动的姿势，显然是不习惯有人站在他身后。仰头瞥见推门进来的沈亦白，冲沈亦白喊到：“沈亦白，你在代码里下了毒吧？”
林思晗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腰，又说：“我不耍流氓，你和老林怎么样了？”
一室寂静。
林思晗伸手环住沈亦白的腰，头抵着他的胸口：“我等你来了就睡。”
代码里下了毒……生动形象的比喻，过于真实，过于贴切。这代码也不知道谁写出来的，巨毒无比。改完一个又一个，子又生孙，孙又生子，无限循环。
“怎么还不睡？”沈亦白走过去，伸手探了探林思晗额头的温度，还是有些烫。
组长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扶了扶下在鼻梁上的眼镜，对着径直走过来的沈亦白打了个招呼：“沈总。”
林思晗带了耳机，窝在床角玩着手机。
见沈亦白没理他，Monee把自己的电脑推给沈亦白看，手指着上面还在运行的程序吐槽：“B.S也是人才辈出，能写出这种代码的，整个IT届也找不出来第二家了，堪比剧毒。好在你Monee哥哥技术够硬。”Monee扬扬得意地说。
林思晗的房间很淡雅，素色的墙纸上绘着绿色的藤蔓，叶子蜿蜒向上。空调外罩了一个漆白的木栏，木栏上缀着装饰用的花。飘窗上挂着同色系的淡青色纱帘。角落里白色的木质大书架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书。
沈亦白转身问技术组组长：“他早上什么时候到的？”
沈亦白颔首：“不麻烦了，我等会儿要回公司。”
技术组组长想了下肯定地说道：“八点。”
“进去吧，思晗在卧室里呢。”赵玥替沈亦白打开了林思晗的房间门，“要不要我帮你们弄个果盘？”
这个叫Monee的年轻人叫人想印象不深都难，一头扎眼的头发，耳朵上戴着黑曜石的十字架耳钉，露在外面的后脖颈那还有一个“十”字纹身。
“嗯，谢谢伯父。”沈亦白跟着起身，点头应允。
“没迟到？”
林学森起身，叹了口气：“随你们年轻人吧，我只说一句，在任何事没有确定的结果之前，不要伤害她。”
“沈亦白，老子准时八点，一秒不多一秒不少。”Monee一脚蹬在工作台上。
“那就争取。”
“砰”的一声。
“如果不给呢？”
沈亦白轻蹙了眉：“把脚拿下去。”
“伯父。”沈亦白手指略过杯沿，食指末端蘸到了凉茶，“希望伯父给我们一个机会。”
“我不。”
顿了顿，林学森又摇了摇头：“你有野心，而我们家闺女没有。往后，她甚至有可能没办法理解你的决定。而你，也没有时间陪她。”
沈亦白抬了抬下巴，对闻声赶来的助理说：“给他拿一份《B.S员工守则》。”
“理由很简单，你太优秀，而我们家思晗太过普通。等你们相处久了，或者再说长远点，结婚以后，有没有想过怎么处理你们人生观价值观中的分歧？喜欢不是两个人的事，如果真的选择相守，必须克服很多无法回避的因素，你怎么处理？”
“沈亦白，老子不是你的员工。没用，就跟你说没用。”
沈亦白像是一早就预料到一样：“伯父，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沈亦白俯身，左手撑在工作台子上，抿唇，喊他：“Monee。”声音微沉，音调降了不止一个度。
“你很优秀。但是，我觉得你不适合我们家闺女。”林学森说出了心里话。
“OK，OK，大佬。”Monee比着“OK”的手势，把腿从工作台上挪了下来，“我们工作，工作，准时下班。”
B.S在S市成立不是一年两年了，近两年来发展势头正猛。他们S大计算机系毕业的学生，想进B.S工作尚且还要花一番功夫。林学森不得不佩服眼前的年轻人足够优秀，也足够有野心。
收了手臂，沈亦白瞥了眼准备看热闹的众人：“要不要再给你们每人发一本员工守则？”
“是。”
一众工作人员纷纷低头专注着手头的事。
“B.S？”林学森念着，觉得这名字相当耳熟，“是B.S科技？”
“沈总，文件整理好了，需要签字。”助理插话，“要不我把文件再抱下来？”
“自主创业。”沈亦白避重就轻，“读大学的时候靠投资赚了点钱，创办了B.S。”
“不用了。”沈亦白整理了下西装外套，一边走一边点开小白兔叽晗的小时光，给林思晗发消息。
“那现在回国在做什么？”
原本以为她还在睡，没想到她秒回了。
沈亦白默然，他记得周然大二的时候给他打过一次电话，说即便是远隔着大洋海岸也要庆祝一下自己长跑多年追到许笙笙成功脱单，而他沈亦白还是个单身狗。周然要庆祝沈亦白还是个单身狗。
“饺子还有一个半小时抵达B.S。”
早恋？
考虑到林思晗嗓子不太舒服，沈亦白就没打电话过去。
沈亦白：“……”
“饺子？”
林学森茶也不喝了，拿着杯子把里面的凉茶浇到小茶几上的多肉盆栽里：“得亏你高二出国了，不出国我们家闺女十有八九就得和隔壁老许他们家丫头一样，早恋早婚。”
“我妈包了饺子，本来以为你会留下来吃晚饭，就加了你的那一份，包得有点多，她想给你送点。”
沈亦白不否认：“是。”
“感冒就好好休息。”
“是不是高中那会儿就喜欢我们家闺女？”
“我想见你。”
“高二我出国了。”
一句话，就让沈亦白投降，他删掉已经编辑好的大段话，重新编辑了一条。
“哦。”林学森若有所思，“那怎么从来没听过她提起过你？”
“来的时候加件外套，我下去接你。”
察觉到林学森的不悦，沈亦白迅速地组织了语言：“我和林思晗是高中同学。高中就认识，她文科班，我理化班。高一下学期增设了文选课，两个班在综合教室一起上文选课，那时候认识的。”
办公室透明玻璃窗外，是城市星星点点的霓虹。林思晗站在沈亦白的办公桌后面，俯视着夜色下静谧的城市。
看沈亦白举手投足间的气度，非富即贵，他最怕的就是林思晗被人玩弄了感情。
蓝色的带子从林思晗头顶落下，胸口是一张B.S的员工工作牌。
这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和目的，都要洁身自好。
沈亦白从背后环抱住腰身柔软的林思晗，在她耳边低喃：“想我，嗯？”
他和她妈赵玥都是普普通通的人，不关注娱乐新闻也不想关注。早些时候，林思晗要进娱乐圈发展的时候，他和赵玥都反对过。但说到底就这么一个闺女，也不求她什么，一生平安顺遂就好，最后约法三章才勉强同意。
尾音上挑,带着轻浮。
“那你和思晗是怎么认识的？”林学森的语气有些严厉。
林思晗不可避免地红了耳尖，原本热度渐褪的耳朵，温度又开始不断地回升。耳垂由白皙到粉嫩，再由粉嫩到番茄红，只用了数秒。
面前的男人过于年轻，凭着这么多年多吃的盐，林学森觉得沈亦白一点也不像他看上去的那样，年纪轻轻城府颇深，气质也不像一般人。
林思晗点头,隔着披散的长发捏了下自己的耳垂。
“哦？”林学森换了个姿势，坐直，拿下鼻梁上的老花眼镜似信非信地打量着沈亦白。
“热？”沈亦白问。
“伯父。”沈亦白敛眉，“我不是圈里的。”
林思晗来的时候在纱裙外面加了件薄针织衫，办公室内开了空调,为了照顾她，空调温度调得不低。林思晗拢了拢针织衫，替沈亦白打开了盛着虾仁饺子的饭盒：“可能是老林同志在家和我妈念叨我。”
“那是唱歌的？”林学森双手交叉，左手的大拇指和右手的大拇指互相打圈。
“念叨你什么？”
“不是。”
“念叨……”林思晗语气轻快，“念叨我男朋友啊。”
林学森思索着：“不知，你不知也好。那我问你，你和我们家闺女一样，也是演员？”
沈亦白咬了一口皮薄肉嫩的饺子，问：“那我耳朵怎么没红？”
“不知。”
米色的汤汁浸泡着饱满的虾仁饺子，鲜甜的肉汁顺着筷子落进汤汁中，晕出一圈又一圈的油痕。汤汁上撒了香菜和碎花生粒，配合着麻油香，让人食欲大增。
林学森拎起圆形小玻璃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和沈亦白各倒了杯凉茶，先开口：“知道我想问什么？”
“可能你脸皮厚。”
沈亦白在林学森旁边的藤椅上坐下。
沈亦白轻笑出声,食指和大拇指捏着筷子，转了一圈：“剩下的半口给你？”
“坐吧。”林学森缓和了语气，舒了口气。
赵玥包饺子素来喜欢包大个的,一个饺子能包出包子的感觉，一口下去咬不完。此时被沈亦白夹着的那个，正是他没咬完的半个。
比起餐厅的凤毛麟角，书房里的书多如瀚海。除了阳台那面的墙壁，剩余墙壁都贴着大书柜，从墙顶到墙底，每一层柜子都码着一本又一本书籍。就连靠着柜子的那片地板上都堆着一摞又一摞厚重的书。
灯光下,蘸着汤汁的墨色筷子闪着油光，鲜甜的肉汁还在往外冒。
拖鞋踩在棕色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沈亦白跟着林学森进了书房。
林思晗俯身凑过去，就着他的筷子，一口咬住了剩下的小半个饺子。鲜甜的虾仁肉一咬即断，满齿余香。
书房在三楼。
“我吃饱了。”林思晗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拒绝了沈亦白又夹过来的一个饺子。
等老婆孩子都进了厨房，林学森端着茶杯起身：“你跟我来书房。”
“嗡嗡”，沈亦白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
“嗯。”
沈亦白一边吃饺子一边看消息。
吃完饭，赵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林思晗说：“你帮我先把砂锅端到厨房。”
Monee：“嘿？”
她絮絮叨叨念着感冒多吃点、多喝点，林思晗碗里的米饭也没怎么动过，就喝了小半碗汤。说再多都不如沈亦白三个字“再吃点”。
沈亦白：“？”
自己生的女儿是什么性子，她还能不了解吗？打从在医院看到的第一眼，林思晗就清楚地告诉自己沈亦白是她男朋友了。
刚洗完澡出来取外卖的Monee拆开外卖盒子，看了一眼电脑上纷飞的代码，在脑子里又执行了一遍。
一旁的赵玥看在眼底，心下愈发了然。抬起头，对着面色不虞就差吹胡子瞪眼的林学森摇了摇头。
Monee：“你们的代码肯定被人下毒了。”
“嗯。”林思晗握着筷子，数着米粒又吃了几口饭。
沈亦白看完Monee发来扯淡的消息，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对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的林思晗说：“你等会儿回公寓还是？”
“应该没刺了。”沈亦白把剔好的鱼肚子上的肉夹到了林思晗碗里，“再吃点。”
“回S大那边，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出来给你送饺子最后没回去，结果就是这个。”林思晗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吃饭就吃饭，好好的念什么诗。怎么跟你爸似的，饭桌上还能念叨大物。”赵玥又给林思晗加了勺汤。
“等会儿我送你。”
林思晗放下筷子，端着汤碗，整张小脸就差埋进汤碗里了，说：“我就是刚才突然想起来这句诗了。”
星期五八点，林思晗一家准时守在电视机前看那档综艺节目。林思晗陪父母看了一会儿，就被赵玥赶回房间休息。
“少年如玉有诗名。”林思晗反射弧长，等反应过来，她已经念出了口。
“快去休息，你难得有假期还不好好休息，别在这里给我们剧透了。”
“想什么呢？”赵玥拿筷子轻轻敲了敲林思晗的碗沿，提醒着，“刚挂了水，没胃口也不能发呆啊，多喝点汤。”
“那我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睡。这个台，明天中午还有重播的。”林思晗放下怀里的靠枕，从沙发上起身。
平心而论，沈亦白的侧颜无可挑剔，只是平时太过清冷严肃，显得不好亲近。而此时，他嘴角浅浅的弧度竟然显得他柔和了不少。
“睡前把锅上炖的银耳汤喝了。”赵玥念叨着，不放心又亲自去了厨房。
林思晗看得愣了。
林思晗当着赵玥的面喝完一碗银耳汤才被放行，回了卧室，准备拿手机刷微博看评论。
他微垂了眼，神情专注又认真，手指灵活地剔出一根又一根软刺。
打开微博，下拉刷新。
“伯的父手艺很好，汤鲜而不腥。”沈亦白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修长的手执着竹筷挑开鲫鱼的肚脊，剔着背上的鱼刺。
她因杨子珊的失误而被浇了好几桶冷水的视频片段，已经被人剪成了动图发到了网上。评论大多是说杨子珊迷糊得可爱，偶尔有几个说杨子珊演得太假，分明就是故意折腾林思晗的评论也被淹没在茫茫大海中。
瞥见林学森端着饭碗做掩护不时地瞄几眼沈亦白的小动作，林思晗心领神会，在餐桌下悄悄挠了下沈亦白的手心，问：“汤怎么样？”
节奏带得没那么快。
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吃饭。或许很小的时候，父母还在时也有过这样的场景,只是他不记得了。家人一起吃饭,仅是各取所需。爷爷坐在主位，一言不发地吃着饭,看着他管理下外表欣荣实则肮脏的沈家。三代同堂，貌合神离。
节目播完，大家讨论的热情不减。粉CP的乐不可支地磕着糖，互相转发。这时候，粉丝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理智讨论的并不多。
沈亦白低头，尝了口浓汤。汤的热气蒸到脸上，微湿，心也跟着软了下来。
林思晗对于杨子珊@她的那条微博迟迟没有回应，看完综艺节目顺着微博爬过来围观的路人们唯恐没有瓜吃。
餐桌上，砂锅里浓稠的鲫鱼汤偶尔咕嘟一下,冒个汤泡泡，室内空调温度宜人。
嗅到一点味道的群众发挥着娱乐精神开始深扒，路人黑粉带节奏的也越来越多。
也许是因为林学森的缘故,林思晗家的餐厅里书卷气也特别浓厚。实木的壁柜，一般人家都会放些收藏的白酒红酒，而他们家是厚重的书籍，一沓又一沓的报纸。很像上个世纪出版社出版的书，白色的封面经过时间的沉淀，已经发黄发皱，有的甚至还有用针线重新修订过的痕迹。
评论越来越多，一时间有关杨子珊和林思晗不合的话题直接蹿上了热门，到晚上十一点多，话题居高不下。
“谢谢伯父伯母。”沈亦白的嘴角勾了一个浅浅的弧度，拿着白瓷汤勺尝了一口。
本来这件事也没什么，只要当事人不说，杨子珊的黑粉顶多带带节奏，过几天又会风平浪静。
赵玥也笑眯眯地说：“哪有啊,他爸就会烧个汤，盖个砂锅盖咕噜咕噜地熬。”
可是这次，杨子珊微博@林思晗，林思晗过了一天也没有回应，反而在下午节目未开播之前给楚温纶和张瑜的微博点了赞，这一举动等于变相承认她们不合的事实。这样一来，杨子珊一连几道题目没答上来，最后还多此一举想增加娱乐效果的行为就引人深思了。
林学森坐主位，沈亦白坐在他旁边。林思晗站起来，舀了一大碗鲫鱼汤放在沈亦白手边：“尝尝看,我爸最拿手的汤。”
而杨子珊的粉丝急于洗白，在林思晗节目上公然骂人，同时又拉了张瑜下水。张瑜的粉丝整体年龄偏小，一下子不乐意，逮着杨子珊就是一顿咬，杨子珊明压暗踩新生小花的黑料又被扒出不少。
“吃饭。”林学森不咸不淡地说。
林思晗还没看尽兴就被沈亦白催着睡觉了。
“如果我只有一个闺女，捧在手心当宝呵护了二十几年，突然就没声没息地被拱了。”抿了口茶，沈亦白继续，“我也不会有好脸色。”
“如果我不睡会怎么样？”林思晗还是乖乖地爬上了床。
林思晗不太想说话，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边，沈亦白敲键盘的手一顿，接着就说：“那个APP里有一个内置程序，可以强制手机关机。”沈亦白威胁地说，“你要不要试试？”
沈亦白垂眸望着杯子中立起来的茶叶，晃了晃，说：“可以理解。”
“哦。”林思晗关了壁灯，说，“我睡了。”
“你别在意，我爸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林思晗柔柔地说着。
“晚安。”
林思晗看着老林的背影，很难相信这是那个平时治学严谨的老林，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不安，明早提交一份检讨给我。”林思晗挂了电话。
“我去看看你妈。”林学森端着茶杯，跟着赵玥进了厨房。
被挂了电话的沈亦白刚准备放下手机，Monee又开始狂轰乱炸。
“你说什么呢，你自己当父亲的都没有提醒。”赵玥端着两杯茶过来，招呼着，“思晗陪小沈坐会儿，我去盛饭，等会儿就可以吃了。”
Monee：“丧心病狂啊你。”
林学森呷了口浓茶，看着站在客厅里的两人：“那小沈怎么不提醒你工作上多注意注意？”
Monee：“黑料都给你打包好了，都是实锤。有截图有录音，锤锤定生死。”
“嗯。”
Monee：“不是，我为什么要累死累活的给你干活？”
“上午小沈陪你在医院挂水？”
Monee：“还有你针对她干吗？直接撤她通告啊。”
“工作的时候没注意。”
沈亦白点了文件接受后，回道：“你自己说的，两天不解决代码问题就给我当免费的劳力，明早八点。”
“怎么感冒的？”
Monee：“……”
林思晗应了一声，把拖鞋递给沈亦白，目测着：“应该能穿，你试试。”
杨、林不合的事件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到第二天早上林思晗醒来的时候，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嗯。”
某个曾经被杨子珊踩过的无名小花大概想蹭一波热度，发了条微博，没指名道姓。
“听你妈说，你感冒了？”
路雨欣：“某位女神有空不如多琢磨琢磨演技，别净用些不入流的手段。”
“我给你拿双拖鞋。”林思晗弯腰从玄关处的鞋柜里找到林学森的新拖鞋。
下面的评论都是各个小花们抱团的评论，一时间也被顶上了热门。
林学森重重地咳了一声，背着手走在前面，特赦似地说：“都进来吧，外面热。”
在家里看评论的杨子珊气得直接砸了手机：“公关呢？我要公关！”
怕林学森执拗起来，林思晗撒娇似地喊了一声：“爸，老林？”
“已经在处理了。”杨子珊的经纪人捡起手机，看着黑眼圈浓重的杨子珊质问，“你到底做了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这是一种礼貌，也是他最低的姿态。
“我没有！”杨子珊矢口否认，“我看路雨欣是想红想疯了吧？这时候蹭热度。”
林思晗听着，白皙细嫩的手指捏上了沈亦白的衬衫袖口。
“行了，你先冷静冷静，暂时别出门。”杨子珊的经纪人拿出手机联系公关公司，强调着，“楼下已经围了不少记者，在这件事没有彻底处理好之前，务必请你不要出门。”
沈亦白下车从后备厢中取出根据林思晗指点买的礼品，走到一脸肃容的林学森面前，不卑不亢地说：“伯父你好，我是林思晗的男朋友沈亦白，第一次登门拜访，如有唐突的地方，还请伯父多多包涵。”
“我知道了。”杨子珊不耐烦地打断，“立刻用公关，撤掉热门！”
“我男朋友。”林思晗挂了盐水，没休息好，一开口喉咙就不舒服。
林思晗被沈亦白勒令放了几天假，乐得清闲，又重新过上了米虫的生活。咬着老林同志刚洗好的提子，刷着杨子珊的官方微博等着公关文件出来。
林学森透过降下的车窗，看着正在停车的年轻人，脸上的皱纹更深，语气也严肃了不少：“思晗，这是？”
又刷了一遍，林思晗塞了一颗提子到嘴里，甩掉手指上沾到的水渍，暗暗称奇。都这个点了，杨子珊的公关也太慢了吧？
陌生的车牌，陌生的车型，熟悉的老婆孩子。
到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杨子珊的公关终于出来了。
在小院门口，林思晗和赵玥下了车。林思晗忙跑进去，将院子的雕花大铁门完全打开，方便沈亦白开车进去。
杨子珊：“清者自清，谢谢大家的关心。确实是怪子珊太蠢了，害思晗感冒了。”
“那就好。”林思晗没好意思说，您老是妇产科的医生。
林思晗戳开长图，一目十行地扫完了。
“能有什么事，你妈我可是医生。”
杨子珊PO（发）的长图并没有花太多的笔墨解释踩压小花的事件，一切的事件都笼统地概括为意外，剩下的篇幅都是在回忆自己出道至今一路经历的风风雨雨。
“老林最近还好吧？”不知道为什么，林思晗看到精神矍铄却依稀有了白发的林学森，心里微微发酸。
洋洋洒洒五千多字，写得情真意切，文采飞扬，杨子珊勤奋刻苦的形象跃然纸上。
林学森背着手站在银杏树底下的阴凉中，不时踱步，摆弄摆弄花草看看长势。
杨子珊粉丝的情绪明显又被带了一波，花式夸。
“是等你。”赵玥和林思晗一样，笑起来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骨子里都有一种磨灭不了的温柔。
林思晗翻了会儿评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发了一条微博。
林思晗降下车窗：“妈，爸站在院子里等你呢。”
林思晗晗晗晗晗兔子V：“感冒了，夏天啦，你们别像我一样，多锻炼锻炼身体，不然一淋凉水就感冒。”
不远处的院子里站着一个人，翘首望着路口。
带节奏谁不会带？她也会带。
“嗯，谢谢伯母。”
乍看之下,林思晗发的这条微博并没有暗指杨子珊故意答错题目，致使她一连被浇了多桶冷水的意思，就是一条呼吁粉丝多锻炼锻炼的日常微博。但是细推下来，林思晗为什么会感冒，为什么会被浇冷水，还不是杨子珊？
“小沈，等会儿直接把车停院子里吧。”
抛开前面的几题不谈,最后一题杨子珊必须背锅。卖什么迷糊呆萌的人设？
不大不小，正好够一辆轿车一辆自行车并排通过，砖石路两边，隔几米就有一棵上了年纪的银杏，从林思晗记事起，它们就存在了，并且愈发高大粗壮。对门的小院栅栏外是正直花期，馨香满树的夹竹桃，斜枝处，花腮藏翠。
网络就是这样，捧谁的时候谁就呆萌可爱,踩谁黑谁的时候谁就无脑。
S大的教师公寓园离S大不远，是老教授们居住的地方，大多是独门独院的二层或者三层小楼。
刷着评论，林思晗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
“哦。”
杨子珊这时候不制止自家粉丝的掐架，反而还在卖人设。人设终有崩掉的一天，粉丝才是长久之道。
“不知道，我只告诉他你要回家吃饭。他上午一二节课一下，就颠颠地去市场买菜准备大显身手。”
明星和粉丝的关系,犹如舟和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妈，”林思晗转头，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老林知道吗？”
由杨、林不合引起的粉丝撕战，规模还在扩大。因为“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杨子珊的粉丝在后援团有组织的情况下，撕张瑜、林思晗的粉丝已经撕了快一天。
车窗外，香樟树墨绿色的叶片遮天蔽日，把S大偏门前宽广的路面遮盖得严严实实，炽热的阳光透过叶片间的缝隙，照下来是细细的光柱。
张瑜作为发展势头仅次于楚温纶的小鲜肉,粉丝规模本就庞大，再加上大多数粉丝年纪较小，可谓战斗力超群，经过一夜的骂战，杨子珊的大部分粉丝已经偃旗息鼓,只有一小撮还在上蹿下跳。
眼看着离S大的教师公寓园越来越近，林思晗越来越忐忑。
“啪”的一声，玻璃水杯被砸到了电视背景墙上。玻璃碴碎了一地，米色的背景墙被濡湿了大片。
一路上，赵玥也没有问沈亦白的家庭情况，只是和林思晗聊着生活琐事。
“林思晗太不知好歹了，她算个什么东西？”杨子珊看评论看得气急败坏。她刚把粉丝的视线转移了，林思晗的一条微博又把粉丝的视线拉回去了，还害得她被张瑜的粉丝追着咬。
两个人选了许久，买了礼品再回到S市人民医院，等了一会儿，赵玥下班。接了赵玥，三个人回到S大教师公寓园。
杨子珊来回走动着：“她回复了吗？”
林思晗：“……”她觉得沈亦白的经济学或许得重修。
“你急什么？”杨子珊经纪人也在翻着评论，比起杨子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倒是十分冷静，“没有证据没有实锤，过一阵就平静了。”
“况且，我不会让它失败，技术问题都可以解决。”沈亦白敛了神色，“就算上面的假设不成立，一个项目换一个老婆物超所值。”
“给我联系她的经纪人，现在，让她回复！”杨子珊忍不住又摔了支口红。
沈亦白单手解着领口的扣子：“那个游戏只是B.S开发的一个项目，前期投入了不少资金和心血，对B.S来说，它确实很特别也很重要。但是B.S还有很多同样重要的项目，不会因为它的失败而一蹶不振。”
口红在瓷砖上打转滚动，旋出的部分已经折成了两瓣。
“嗯，周幽王作为一个君主，昏庸无能，目光短浅且无知，刚愎自用，不懂得顾全大局。而且他的爱太过自私自利，以爱为名，将褒姒推上了刑台。”说着，林思晗又摇了摇头，“你不是周幽王。”
林思晗挂完盐水回来，倚在贵妃榻上一边涂指甲油，一边翻评论。
沈亦白轻笑出声，舌尖滑过上唇，说：“你不是褒姒，只是林思晗，我也不是周幽王。”
林思晗涂好护甲油，屈起食指，点开自己的那条微博，准备拣几条回复。回复完点赞数最多的几条微博，林思晗无视了杨子珊官方微博在她微博下面留的“好好休息”。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林思晗低低地说着，撕了矿泉水瓶身的塑料包装纸。
这一举动，无疑又给杨子珊的黑粉一个肯定的信号。杨、林不合，杨子珊是故意针对林思晗的。
沈亦白一时没说话。
等林思晗晾干了底油准备刷裸粉色彩油的时候，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
林思晗倒过透明的矿泉水瓶子，看着瓶子里流动的水，哑着嗓子问：“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很严重吗？”
“唐如姐？”林思晗侧过头，用肩膀夹着电话，双脚并拢放在贵妃椅上。
十字路口，车辆的鸣笛声一声接着一声，杂乱又尖锐。心急赶时间的人，往往拍着方向盘不停地按喇叭。在这一方躁动中，沈亦白宛如入定的参禅悟道者，超凡脱俗。
正午，阳光透过茶色玻璃落进园子里，洒了一地的光斑。动着小脚趾头，林思晗弯了眼。
“嗯。”
“好点了吗？”唐如听林思晗的声音不再那么沙哑，稍微放心了，喝了口快要凉掉的咖啡，“看到消息了？”
“你今天不用写BUG？”林思晗开玩笑的语气，关心是真的。那个超级BUG应该还没有改好吧？他不应该对赵玥说今天一天都没事。
“看了，不想回。”
“嗯？”
“哦哟，难得你有这个觉悟，很好。继续保持！”唐如欣慰地放下了咖啡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刚才开会的时候，杨子珊的经纪人打电话过来，让你看看微博。”
“沈亦白。”林思晗靠着椅背喊他。
大家都心知肚明，林思晗不可能不看微博。杨子珊的经纪人言下之意就是想让林思晗回复杨子珊官方微博的消息。
林思晗打开评论随便看了看，没点赞也没转发就直接退出了微博。
“你怎么说的？”
下面评论清一色的“女神辛苦了”。
张瑜点了个赞转发加了句“不见不散”，楚温纶跟着点了个赞。
阳光下，裸粉色指甲油的小瓶子光彩熠熠。
杨子珊：“#杨子珊#各位小仙女们，好久不见呀，明天是星期五，大家应该都休息吧？那我们明晚八点不见不散。@楚温纶villon（维隆）@张瑜@林思晗晗晗晗晗兔子”
“我说你还在医院，手机关机联系不上，她说等会儿她亲自去医院看看你。”唐如不赞同似的摇了摇头。
林思晗靠着车窗，刷了会儿微博又开始犯困，为了不睡着，强打着精神看完了关注人的新动态。
面对这种情况，杨子珊的经纪人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强行带着杨子珊去医院探望林思晗，做戏也好，什么也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林思晗断然不会赶人。
过了缓冲带，黑色的车稳稳地没入车流。
林思晗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沈亦白不置可否。
“思晗？”赵玥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进来，递了个叉子给林思晗，问，“你今晚还去？”
林思晗打断沈亦白的话：“有一种知道，叫道听途说。”
林思晗咬着汁甜肉嫩的西瓜块，点了点头。
“你第二学期期末才来上课，满打满算看过两次榜，怎么知道我化学比物理好？两次榜又看不出什么。统计学中……”
“你爸昨晚还说你女大不中留，和许笙笙那丫头一样。”赵玥念叨着，胸口有点闷，“说得一点错也没。”
“不是我关心你的成绩，是你长期霸占着教学楼前红榜的榜首，想看不到都难。”林思晗把没喝完的矿泉水拧上瓶盖，很认真地说，“每次上体育课都能看见，见一次我们班女生就会说‘哇，好厉害理化一班的考王全科第一’。”
“我哪有。”林思晗歪头靠在赵玥身上，体贴地轻轻顺着赵玥的心口，“他也是你们未来……”
沈亦白话锋一转：“高中时期这么关心我的成绩？”
“未来什么？这谈了还能分呢。真是，现在你们小年轻不都兴这种分分合合的？”
沈亦白搭在车窗边的左胳膊抬起，屈指，食指指关节按压着额角：“你男朋友物理和化学一样好。”
“……”
“我记得你是化学比物理好。”
赵玥做着拉伸运动，继而柔声说：“妈也不是盼着你分，你谈一个也挺好的，我也不用跟着愁，我和你爸就是怕你受委屈。”
沈亦白：“……”
“你爸说得也对，这不是两个人的事，未来需要考虑的事很多。沈亦白这样的，作为男朋友来说，无可挑剔。作为你未来的另一半，我也不反对。只是，他们家真的能接受普普通通的人家吗？”
“老林他教大物，对物理好的人印象好。或许，你们可以从交流探讨物理入手？”林思晗轻皱了一下眉头，回忆着以前老林唠叨过的男学生，发现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物理好。
林思晗默不作声。
“嗯？”
赵玥叹了口气，停止了动作：“还是笙笙那丫头命好。婆婆爱公公疼，周然更是个怕老婆的。”
话有点长，林思晗一边听着一边断句，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物理怎么样？”
周然怕小霸王许笙笙。
沈亦白打着方向盘，转弯，将车倒了出来：“空手上门拜访不好，我发现你一点也不担心你才上位没几个小时的男朋友过不过得了关？”
“扑哧。”林思晗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思晗低头刷着微博，矿泉水瓶口还磕在唇边，问：“买什么？”
下午林思晗睡了会儿，醒来摸了会儿手机。
“我们先去买东西，然后等你妈下班一起回去。”沈亦白计算着时间,力求在丈母娘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至于老丈人，到时候见机行事。
各大社交平台都在讨论，粉丝的视线已经完全聚集到杨子珊踩压小花的事件上，她自炒的努力奋斗的女神人设也完全崩了。
林思晗：“……”
主要是最近娱乐圈太平静了，风平浪静之下，没瓜可吃的八卦群众满腔的热情和精力没地方发泄，杨子珊正好撞枪口上。
“知道错就好。”沈亦白打开导航，搜索着附近的大型超市，“以后别耍流氓了。”
娱乐圈就是假的也能把它吹成真的，真的也能被虚化成假的。
林思晗急了：“停，停一停！我们就此打住这个话题。是我错了，我不该耍流氓。”
有关杨子珊的各类话题层出不穷。
“嗯，我耍流氓。”把林思晗塞到副驾驶座上，沈亦白继续说，“如果我对你没感觉，才是真的耍流氓。”
吃完饭，林思晗打包好饭盒，准备去突击检查沈亦白，顺便送饭。
“咳咳。”林思晗把矿泉水瓶子贴在脸上，降着温度，“沈亦白,我看你才是真的在耍流氓。”
“我送你过去？”林学森在客厅里踱步，问着正在玄关处换鞋子的林思晗。
热风卷过,带起纱质裙子的下摆，微微扬起的裙角，露出一点光滑的大腿。
林思晗换好鞋子，回答：“不了，你们早点休息，我等会儿就回来了。”
“在求证我是不是真的有反应了？”沈亦白随意地倚靠在车边，望着站在花坛台阶上小口小口喝水的林思晗闲闲地问。
夜晚，海边的空气带着咸湿的气息，风黏在人身上，带着股凉意。林思晗一下车，风瞬间吹散了她原本柔顺披散着的长发。
沈亦白的大拇指和中指捏着白色的塑料瓶盖,食指抵着瓶盖转了一圈,很容易就想明白了。
“阿嚏。”林思晗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裹紧了宽松的虚虚笼着的针织衫，从针织衫口袋中摸出B.S的员工磁卡工作证，刷了门禁。
“喝点水。”沈亦白拧开了矿泉水瓶盖，递给林思晗的时候恰好捕捉到她慌乱的眼神以及飞快扭头的动作。
“滴滴”，机器核对了信息，发出指令音。
趁沈亦白弯腰从车里拿矿泉水的功夫,林思晗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红色的灯光跳动，电子显示器上跳出了几行红色的正楷字。
“回家。”沈亦白说。
“姓名：林思晗。”
帝都那个家，于他不过是暂时歇脚停留的地方。不留恋，不期待。
“部门：秘书处。”
这个词陌生不已，他太久没听过了。
“职位：家属。”
回家。
“信息核对正确。”
沈亦白开车门的手一顿。
B.S科技大厦的玻璃门缓缓地打开了。
林思晗故意不看他，侧目望着川流不息的车道，问：“跟我回家？”
取回卡，林思晗晕乎乎地跨出了脚，满脑子都是“家属”两个字。
沈亦白不急不徐地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思晗。
沈亦白的家属，那就是老婆啊？！太快了，速度太快，她有点晕。前天还什么都没有呢，昨天就直接晋升成男朋友见了家长，今天直接成家属了。
停车场四周种了香樟，余下中间一整块地暴露在太阳下。热气蒸腾着，林思晗站在沈亦白车旁的台阶上，用手挡着太阳。
林思晗一路从楼下飘着进了电梯，又飘着到了沈亦白办公室。站在沈亦白办公室门前，她深呼吸了下，屈指轻轻扣着厚重的木门。
林思晗一口气跑到了人民医院外面的停车场。
“叩叩叩。”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音。
看着林思晗落荒而逃的背影，沈亦白手背抵着下唇，笑出了声。兔子不禁吓，一吓就跑。
无人应。
他说：“我有感觉了。”
“我进来了。”林思晗心下奇怪，从沈亦白在小白兔叽晗的小时光APP上更新的日程来看，他现在应该没下班。
办公室里空调开得极低，林思晗一推门进去，就起了鸡皮疙瘩。
林思晗听清后一下子愣住了，收了乱蹭乱摸的手，扭头跑了。
林思晗把饭盒放在休息区的茶几上，环顾了一圈，也没找到空调遥控器。放弃了调高温度的念头，林思晗从书架上抽了本金融财经类的杂志，翻着上面的图画。
沈亦白猛地低头，在林思晗耳边说了一句话。
突然，她听到细微的“咔嚓”声，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软绵绵的胳膊，削骨的触感，惑人心志的奶音。
Monee抱着桶装的吮指盐酥鸡，用大腿抵开门进来，一边走一边扭着头对身后身长玉立的人说：“沈亦白，等BUG改完了，我们分手吧？”
“怎么了吗？”林思晗问着，攀附在他背脊上的手还在蹭着，一边蹭一边说，“沈亦白，你的脊柱好明显啊。”
分、分手？
沈亦白仰头，脱离林思晗呼出热气的范围，平复着躁动。一方面舍不得她难得主动的投怀送抱，另一方面她……
林思晗规规矩矩地端坐在沙发上，杂志摊开在白皙细长的大腿上。
林思晗抱着他的腰身，抬头，唇齿半开：“你说什么？”
“你们？”林思晗艰难的开口，声音涩涩的。
“林思晗。”沈亦白喊她，“你别动不动就耍流氓。”
Monee听到陌生的女声，抱着大桶的吮指盐酥鸡转头，下意识地蹦出一句：“我去。”继而又看向沈亦白。
林思晗的后半句话，沈亦白没有听到，或者说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谈话上了。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萦绕满怀，低头便是她的发顶。真实的触感，不再是梦境里的虚幻。
两人都直勾勾地盯着沈亦白。
“拿出你高一的时候国旗下讲话不打草稿的心态。”
沈亦白半靠在门边，垂眸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
见沈亦白不说话，脑子昏沉沉的林思晗又大力地抱了抱沈亦白：“暗爽的男朋友，别紧张。
“沈亦白，别装死。”Monee先沉不住气了。
夏天衬衫穿得薄，林思晗只穿了件短袖的连衣裙，沈亦白也是轻薄的衬衫。
沈亦白收了车钥匙，几步走到办公桌边，从一沓文件下抽出空调遥控器，调高了温度，说：“你嫂子。”
“抱抱你，然后就不紧张了。”林思晗鼻子还不通气，说话有点奶声奶气的。
沈亦白手背贴着林思晗光洁的额头，感受着温度，低声问：“怎么过来了？”
林思晗一把抱住沈亦白，环着他的腰，右手沿着他的背脊向上，描绘着他背部紧绷的线条。
沈亦白靠近,刻意压低了声线,目光攫住她湿漉漉的眸子：“又想我了？”
林思晗飞快地看了下四周，僻静的楼梯口，没人，也没有摄像头。
林思晗抿唇,指了指桌子上的饭盒，表明来意，做出口型：“弯了？”
“紧张。”沈亦白握住林思晗的手。
Monee长得比小姑娘还秀气，和沈亦白搭在一起，她竟然觉得两人挺配的。
“不是。”林思晗把沈亦白白色衬衫上属于自己的长发拿了下来，“紧张？”
沈亦白勾手，示意Monee滚过来：“你自己说。”
沈亦白不明白林思晗突然的举动，问：“嗯，不舒服？”
Monee听话地过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嘻嘻地喊：“嫂子？”放下大桶的吮指盐酥鸡，继续说，“嫂子好，我叫沈眠，你喊我Monee就好。”
林思晗两瓶水挂完了，赵玥还没下班，被沈亦白带出了医院大厅，林思晗拉着沈亦白到大理石楼梯的拐角处。
都姓沈,林思晗回味过来：“你们是亲戚？”
他第一次跟许笙笙回去见父母，岳父从头至尾都没给他好脸色看，时不时还会问问他对某篇古文的看法和思想，考考他的文化素养。搞得他现在陪许笙笙回家每次都得再温习温习《古文观止》之类的书，以防岳父突击检查或者一时兴起和他对诗对酒。
“他是我哥。”Monee回答得理所当然。
被戳到痛处的周然只回了个微笑的表情，在心底默默地把沈亦白家几代从上到下问候了个遍。
“啊哦，你们家是三兄弟？”
“孙子是你的切身体会吧？”
“我呸，谁和沈熙凡那个人渣是兄弟。”Monee一脸嫌弃的表情，撇嘴，“我妈和沈亦白的妈妈是亲姐妹,我爸也姓沈。”
沈亦白重新倒了杯热水回来，给睡得沉的林思晗暖着手，抽空回复了周然的消息。
“好巧。”对上沈亦白意味不明的目光，林思晗问，“你们刚才在说分手？”
周然看到消息显示已读的提醒，顿觉神清气爽。
“分手，必须分手！”Monee控诉，“沈亦白压榨他亲弟弟，非法使用童工，强迫我来给他改BUG，改完BUG就一拍两散。不是，嫂子，你快给我说说，你是看上他哪点了？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看到他有女朋友！”
沈亦白没再回消息。
Monee一个人说得欢快。
“哈哈哈，拜拜了您嘞，自己慢慢玩去吧。哥们只能告诉你，在老丈人和丈母娘面前，你就是个孙子。”
“唇妆花了。”沈亦白提醒。
周然看到这句话，把原本端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了下来，挑了眉峰笑出声。
“啊？”林思晗从Monee跳跃的思维中回神，愣愣地仰着头。
沈亦白不打算再接周然的浑话，直截了当地问：“你第一次见许笙笙她父母怎么做的？”
沈亦白的长指在林思晗唇边摩挲，大拇指虚压在林思晗的唇上：“妆花了。”
周然拿着手机，刷到这段话，低声骂了句：“狗东西。”
林思晗惊了下，面色狐疑，她来的时候只化了淡妆，就唇部花了点心思，化了咬唇妆，不应这么快就晕开了啊。
“告得赢算我输。”
“卫生间在哪里？”林思晗拿下大腿上摊开的杂志，问。
“哥们，我说的是告你性骚扰我们时代的女艺人。”
沈亦白瞥了眼摊开着的杂志的页面：“跟我来。”
“建议你先照照镜子。”
“你们去哪里？”Monee垂涎桌子上的饭盒很久了，急忙问，“嫂子，我可以吃这个吗？我保证，我饭量很小的。”
周然回得很快：“说话啊哥们，不然告你性骚扰。”
林思晗跟在沈亦白身后，点了下头：“可以。”
等林思晗睡着了，沈亦白发了条消息给周然，想取点经。
“不可以。”沈亦白停下脚步，打开了休息室的门，侧身让林思晗进去。
林思晗精神不足，打了个哈欠，很快又睡了过去。
“切。”Monee抱过饭盒，抢答似地开口，“沈亦白，没用，就告诉你没用。除非你现在就说，在你们家，你老婆没有话语权，你一人独大。”
“所以我紧张。”沈亦白吻了吻林思晗的额头，安抚着，“睡吧。”
回应他的是一记重重的关门声。
“还没见老林呢。我们家，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小事归老赵管，婚丧嫁娶买进卖出千秋大事归老林管。”
休息室没开灯，林思晗在门边摸索到灯的开关，按下后就急急地奔向卫生间。
猝不及防就被正名了，直接晋升男朋友走向人生巅峰见家长，本来还以为长路漫漫呢。
沈亦白关上门，缓缓地眯了眼，望向有水流声传来的卫生间。
沈亦白不否认：“暗爽。”
林思晗走过的短短的路径上，残留着淡淡的甜味。以清新的柚子味为开场，中间是清甜的荔枝香，空气中散发着少女气息。
沈亦白绝对在暗爽。
卫生间的门半开着。感应水龙头还在淌着水，“哗哗”的水声夹杂着她的小声嘀咕：“没花啊……”
林思晗侧过脸，对上沈亦白戏谑的目光：“暗爽？”
衬着暖热光源的防雾镜中出现沈亦白一贯冷淡的脸，林思晗踮着脚，一手撑在黑色大理石的盥洗台上，疑惑地问：“哪里花了？”
猝不及防就要见家长了。
沈亦白的手臂从隔着林思晗薄薄的柔软针织衫环住她。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林思晗脖颈处。
沈亦白低头就看到林思晗粉嫩的耳朵，在她耳边低喃：“我紧张。”
林思晗从沈亦白靠进的那一刻起，身子就明显地僵了一下，睫毛轻颤着。
林思晗眨了下眼睛，想着脾气更好的老林发火的样子。她长这么大，老赵发火的次数屈指可数，老林就更不用说了，不在她的认知范围内。
沈亦白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卫生间的防雾镜。镜子中的少女，眉眼精致，画着咬唇妆的唇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一口。
“暴风雨前的宁静？”沈亦白重新揽过林思晗的头，将她耳边的头发勾到耳后，说，“或者还有更大的Boss在后面。”
狭小的空间中，清甜的荔枝味经久不散，愈积愈醇。
看着赵玥出了输液室，林思晗喃喃自语：“老赵什么时候这么淡定了？”
“香水？”沈亦白的喉结上下滚了下。
“嗯。”
“嗯。”林思晗咬着下唇，齿间溢出声，“Brit Sheer（红粉恋歌）。”
“行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我回科室了。”赵玥喝完最后一口热水，把一次性塑料杯扔到垃圾桶里。
沈亦白捏着林思晗的下巴，加重了力道，侧过她的脸。低头，不费吹灰之力地吻了上去，把她的声音尽数吞没。
沈亦白捂着林思晗输液的手，保持沉默。在没有摸清丈母娘性格、脾气、喜好之前，少动少说话。
林思晗的唇如奶油般，以及唇上的甜味，让沈亦白欲罢不能。
赵玥自己也捧了杯热水，喝了一口顺便看了眼相貌无可挑剔的沈亦白：“没想到还真是你，还有意外收获。”
林思晗推了推沈亦白，奈何被禁锢得太紧，推不动。
“我在卫生间碰到你向阿姨，她说碰到一个气质和你很像，而且同名同姓的姑娘来挂水。我生的闺女我还能不知道，我闺女什么气质，百里挑一的气质，和你像的能有几个？”赵玥言语间透着骄傲，“所以呢，我就来见识见识。万一真是你呢，你感冒生病瞒着我和你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别管他。”沈亦白埋首在她细腻馨香的脖颈处，抽空回了句。
赵玥从饮水机那里用一次性塑料杯接了热的纯净水递给沈亦白：“暖手用这个。”
得了空隙，林思晗仰着头，盯着头顶刺目的灯光，大口大口地喘息。
林思晗应了：“妈，你上午不是有班，怎么到输液室来了？”
房间外，Monee打开了沈亦白的笔记本，换了IP（互联网协议）地址，把整理好的杨子珊黑料打包，匿名发给了娱乐圈号称只爆实锤说真话的博主，怕不够刺激他又好心自掏腰包花了点钱给几大营销号也来了一份。
“听到了吗？”
博主在线，几乎秒回了“收到。”
“没事就好，等会儿挂完水，思晗把他带回家一起吃个饭。”赵玥的语调依旧温柔，却带了不容拒绝的意味。
五分钟后，娱乐圈又炸了一波。
“没事。”沈亦白睁着眼睛说瞎话。
江湖百晓生V：“虚伪的大众女神@杨子珊踩压新晋小花旦们的实锤。话不多说，已上实锤。昔日神仙女神为何频频针对同期的小花旦？恶意耍手段让当时还是新人的国民大仙女林思晗跪了一下午。”
“他……”林思晗想抢答。
吃瓜群众还没来得及看完全部的大图，各大营销号又齐齐出动，上锤上得不亦乐乎，生怕晚一步，流量不如别人。
赵玥把林思晗手背上翘起的医用胶带抚平，说：“小沈，坐吧，小沈今天有事吗？”
等众人看完了全部的大图，江湖百晓生又爆了一波猛料。
“妈，你要不要坐坐？”
江湖百晓生V：“虚伪女神的上位史@杨子珊。据可靠人士爆料，杨子珊目前的男朋友是圈内众人熟悉的富二代，而那位富二代原本是有女朋友的。杨女神男朋友是抢来的，杨女神原来还做过小三。”
“那你们聊，有事叫我，我那边一堆事呢！”向阿姨和赵玥打了个招呼，哼着小曲走了。
一连三炸。
赵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笑着点点头，总不能说她们家宝贝闺女有男朋友的事一点风声都没让她们知道吧？
第一炸，历时一天一夜的撕战差不多磨灭了杨子珊粉丝的热情。接下来的连环炸，一点转圜的余地也没给杨子珊留。
“哎哟，好好好啊，多登对的一对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美死你了老赵。”
杨子珊的人设彻底崩坏。女明星和男明星不同，这种黑点放在女明星身上无疑是致命的，耍手段踩压小花，抢男朋友争着当三这两条足以让她在圈子里抬不起头，失去片源。就算有后台，洗白也不容易。
沈亦白跟着认人：“向阿姨好。”
Monee忙完一切，端着林思晗给沈亦白准备的饭盒，跷着二郎腿吃得心安理得。他一边吃一边时不时地瞄一眼手表，给沈亦白计算着时间。
林思晗不好意思，立马喊道：“向阿姨。”
已经十五分钟了。
“旁边那个是男朋友？刚才她迷迷糊糊地没喊人，我都没敢认。”老护士长手脚利索地把吊瓶给换了，转头瞧着沈亦白，夸道，“你们家闺女有眼光，小伙子长得真俊，比画报上的明星还好看。”
“咔擦”的一声，Monee尖锐的虎牙咬断花菜根，扒了口饭到嘴里不等嚼完就咽下去。随后又用筷子头按住了E键，刷新着疯狂增长的评论。再看眼时间，又过了五分钟。
“是啊。”
林思晗柔若无骨地靠在沈亦白怀里，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
“哎哟，老赵啊。”老护士长忙完特意过来看了一眼，“这真是你们家闺女啊？”
“出去？”
“不麻烦了。”林思晗嗫嚅着，她还是想让沈亦白给她捂手。
林思晗晕乎乎地垂到了沈亦白肩上。
赵玥不动声色地打量完沈亦白，心中有了数：“手凉要不要我灌个热水袋给你，还是继续让小沈给你捂手？”
“刚才不是还急着出去吗？Monee还在。”沈亦白喘着粗气，尽力平复着躁动。
林思晗咳了一下，带着撒娇的意味喊：“妈妈。”
林思晗抬高了手腕想捶他，发现手臂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林思晗气急，就着他肩膀隔着衬衫一口咬了下去。
赵玥弹了弹输液管，摸了下林思晗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略带责备地说：“有男朋友也不带回来给我和你爸看看？你爸现在不上课没事就念叨着你，你倒好,这么大个事都不知会我们一声。”
沈亦白侧目，防雾镜中的林思晗背部曲线优美，垂着的发梢随着她的小动作轻微地晃动着。
林思晗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沈亦白，点了点头说：“嗯，男朋友，沈亦白。”
“不喜欢？”
“男朋友？”赵玥依旧温温柔柔地问着。
听到问话，脑子烧糊涂的林思晗抬头，茫茫然地瞅着，过了半晌，才慢吞吞地晃了晃脑袋。
她一向都能准确地感受到她妈到底有没有生气，哪怕赵玥再温柔再识大体,在公共场合再怎么隐藏情绪，生气就是生气，她能感受得出来。可是这次,赵玥半点火星都没冒，语气和平时闲话家常一样。
镜子中，如瀑的长发跟着摇曳。
没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林思晗有些难以置信。
沈亦白啄了下她被吻到娇艳欲滴的唇瓣，继续说：“那抱你出去？”
赵玥走过去,拎起林思晗的爪子瞧了又瞧，回道：“你好。”
林思晗反应了会儿，继续摇头。
“伯母好。”沈亦白起身，不卑不亢地打了声招呼。
沈亦白染上情欲的眸子带了笑意：“那你想做什么，嗯？”
沈亦白轻轻把手从林思晗手下抽了出来,抽得时候为了保证针头不歪,干脆蹲下来平着抽走。
林思晗感受到赵玥的视线，正在输液的手一抖，硬着头皮又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声：“妈。”
赵玥思索着,视线落在林思晗和沈亦白交握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