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程灏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看了看有些睡意的苏河，说，“那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苏河打了个哈欠，有一丝睡意席卷而来，她看了看手机，惊讶地说道：“都快十一点啦。明天还得上班。”
“嗯。”苏河应道，她揉了揉太阳穴，站了起来。
等到苏河走近他时，他才猛地转过头来，接过苏河手中的杯子说了声“谢谢”。
苏河把程灏然送到了公寓前。
程灏然掉头望着苏河的背影，内心被甜蜜所充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昏黄的路灯在漆黑的夜晚被点亮，透出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他们。
“好的。”程灏然开心地答道，明亮的眼睛瞬间弯成了一条线。他巴不得在苏河这边多待会儿。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他觉得时间仿佛流水般，很快就会流走。
“路上小心。”苏河说道。
“……”苏河眼中隐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看了看程灏然杯中的茶快没了，便说：“还要不要帮你再去沏一杯？”
“嗯。”程灏然眼中透着一丝不舍，他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苏河。
“这次说的一定当真。”程灏然眼中流露出真诚。
“回去早点休息。”苏河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
“每次都说要请我吃饭，我看就没几次能实现的。”苏河用质疑的眼神望着程灏然。
程灏然拉开车门，转身看了看苏河，才坐进车内，笑道：“谢谢你的晚餐。”
“我知道。”程灏然说道，“什么时候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不客气。”
“你已经出院了，那就要抓紧时间练习打球。”苏河眼中流露出一丝关心。
苏河看着渐渐隐没于黑暗中的车，她的心竟升腾出一股莫名的怅然。
“这么没诚意……”程灏然放低了声音说道，然后看了看端坐在他面前的苏河，不情愿地说，“既然你这样说就当是吧。”
快进屋时，苏河却停住了脚步，折了回去，在花圃前驻足。
“就把今天的晚饭当做对你的庆祝好了。”苏河脸上滑过一丝笑意。
黑暗中，那些绽放着的深红玫瑰散发出幽幽的香气，翠绿的枝叶层层交叠。
“我告诉你不就没意思了。”程灏然弯起嘴角，一副坏笑。
苏河弯下腰，蹲在地上，轻轻地抚摸花瓣，神情让人琢磨不透，眼睛却依旧清澈，仿佛幽暗深谷里的清泉。
“要怎么表示？”苏河不解。
（3）
“哦……”程灏然喝了几口茶后，抿了抿嘴，说，“为了庆祝我出院，你就没有什么要表示表示的？”
天气逐渐转凉，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变成黄绿色。
“已经去了好几天了，还好，慢慢就习惯了。”
柔和的夕阳照进宽敞的饭店里。
“现在去上班了？适应吗？”程灏然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
“怎么会想到要请我吃饭的？”颜夕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叶明晖，随后问道。
“找到了。”苏河轻轻回答道。
“没人陪我吃饭。”叶明晖直截了当地说道。吃饭叫上颜夕，一来，他觉得一个人吃饭比较孤单；二来，他确实想见颜夕了，以朋友的身份。
停止笑声后，程灏然问道：“你找到工作了吗？”
关于颜夕，叶明晖想了很多，既然有些东西不属于他的，再怎么强求也是无济于事。深刻的暗恋，他决定到此为止。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爱，才选择放手。时间慢慢地洗涤一切，将所有的记忆都幻化为虚无，记忆的魔宫日渐破落，走向颓靡，而，他的心却开始慢慢释怀。
随后，传来了程灏然爽朗的笑声，原来她也会开玩笑！可以看到苏河活泼可爱的一面，他竟然有种成就感。看来，他的第一剂药起了一定作用。
“那你找苏河啊，关系都那么好了，还不好意思吗？”颜夕笑道。
“我不早已经被你吹上了天，又怎么还会在这里？”苏河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和她只是朋友。”叶明晖说道。
“为什么？”程灏然疑惑地问道。
“还不承认，你们俩真是守口如瓶。”不管叶明晖跟苏河怎么和颜夕说两人只是朋友这样的话，颜夕都觉得他们是暂时不想公开，她相信她的直觉。
“是吗？你再夸我的话，估计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苏河说道。
“看看菜单，你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吧，今天我请客。”叶明晖转移话题，将菜单递到了颜夕面前。
“谢谢。”接过苏河手中的茶，程灏然喝了一小口，眉眼顿时舒展，笑了笑，说，“你的手艺还真不错，不经常在家吃饭却烧得一手好菜，没看过你怎么喝茶却沏得一壶好茶，真让我大开眼界。”
“没问题，趁着为数不多的机会，好好宰你一顿。”颜夕边翻菜单边说道。
“喝茶。”苏河将散发着清淡香味的茶送到了程灏然面前，声音有些柔和地说道。
叶明晖望着一脸笑容的颜夕，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起一抹笑容。
“终于洗好了。”程灏然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眉眼之间有一丝倦意，好像经历了一场无比艰难的考验般。
颜夕将要点的菜一一给服务生说着，要的还真不少，四菜一汤。
苏河准备去沏两杯茶，走到饮水机旁，她探了探身子，看向厨房。从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厨房，程灏然修长的身体背对着她，并不能看到他洗碗筷的动作，但可以从他手臂的动作中知晓一二。苏河心底突地升腾起一股暖流，遍布全身，仿佛贯穿到了每一个细枝末节，嘴角不由得微微扬起，眼中若有若无的忧伤在一瞬间被一扫而光。
叶明晖待服务生走后，微微笑道：“你还真能吃。”
“喂……”程灏然转过身，喊道。他没想到苏河这么快就走了，连一句表扬的话都没有留下，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还是乖乖地洗着碗筷。
“多谢夸奖。”颜夕毫不介意地回答道。
苏河无奈地看了看程灏然，说：“如果你想洗的话，那你洗吧。”说完，向客厅走去。
“我怎么从来就没见过你的男友。”颜夕虽一直说她跟她男友关系很好，可叶明晖却从看到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不禁疑惑地问道。
“洗碗怎么会影响到手臂呢，没事的。而且，不要再把我当病人了，我已经痊愈了！”程灏然振振有辞地说道。
“相爱的人，不一定就要整天手挽着手在大街上逛，不一定做什么都要在一起。如果，两人天天黏在一起的话，不就成了口香糖。刚开始嚼的时候，会觉得很甜蜜，但嚼的时间长了会觉得腻，甚至会觉得苦。”颜夕说道，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继续说，“所以，我和他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经常在一起。适当的距离让我们的感情维持得很好。”
“你刚出院，怎么可以让你洗。”苏河看了看程灏然的右手臂，说道。
话虽这样说，实际上颜夕跟陆卓文白天能在一起的时间可谓少得可怜，就算有时间的话，她也会尽量避开叶明晖跟苏河经常在一起的地方，她这样说也只是个托词而已。其实，她很希望陆卓文能够多一些时间留给她，能够多陪陪她，哪怕天天在一起，她很不会觉得腻。
“你去客厅，我来帮你洗。”程灏然主动揽下任务。见苏河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程灏然撇了撇嘴，说，“你总不能等你的伤好了，才把它们洗掉吧？”
“就算像你说的那样，也得让我看一下吧。要不然，我会以为你所说的男友只是你编造出来的。”叶明晖开玩笑地说道。
“不用了，先放这儿吧。”苏河举起了缠着创口贴的手指，说道。
“怎么会是我编造的。”颜夕提高了分贝，说道，“我所说的当然是真的。”
吃完饭，程灏然帮苏河收拾好碗筷后，凑近苏河身边，笑盈盈地说：“要不要我帮你洗？”
“开个玩笑。”叶明晖微笑着说道。
“吃饭，吃饭，没什么。”程灏然笑道。
颜夕瞪了叶明晖一眼，没再说话。她望着服务生端上来的菜，眼睛顿时露出亮光，笑着说：“色泽真好看。”
“说什么？还那么小声，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话？”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叶明晖看着那些菜，说道。
“不就发生了一次。”程灏然辩解道，低头，小声嘀咕，“还不是因为想见见你。”
“什么意思？”颜夕抬起头，问道。
“吃饭吧，以前在医院的时候你不也挺自由的，想什么时候往外跑就什么时候往外跑，没少制造几件意外事故。”
“你还是喜欢吃这几样菜。”叶明晖解释道。
“以后我就自由啦！”程灏然大声地说道。
“哦。”颜夕的嘴微微成O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几样菜的？”
“你常会干这样的事。”苏河又想起了她醉酒的那次，他也莫名奇妙地来到了她家。
“你忘了，在大学的时候，我请你吃过饭，你不就是点的这几样。”回忆起从前的时光，叶明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想给你一个惊喜。”程灏然笑道，“对于我的突然拜访是不是感到很吃惊？”
那时，他只是对颜夕有好感，还谈不上喜欢。但，渐渐地，他发现在每个深夜，颜夕美丽的脸庞都会在他的脑中浮现。他想，那也许就是爱的征兆吧。
苏河瞅了瞅他，面露无奈，继续吃饭，过了会儿，问：“你出院怎么都没跟我说声？”
他们即使是校友，遇见的次数并不是很多，叶明晖也只是偶尔请颜夕吃饭，对她的了解并不多。那时的他，把心中暗生的情愫一直埋在心底，未曾说出来。但，零星的美好却被他记住了。
“谁看你啦，我是看你面前的那盘菜……”程灏然不禁在心里偷笑。
“都过这么久了，早忘了。”颜夕直言不讳地说道。
吃饭的时候，程灏然不停地抬头看苏河，苏河察觉到了，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老看我？”
叶明晖听颜夕这么说，心还是猛地抽了一下，明亮的眼眸暗淡下去。
“好的。”程灏然一脸笑容地应道。
早忘了……原来，一切都只是我的一相情愿，自始至终都是。这也是他无法不去面对的事实。但，听到颜夕这样说，心怎么还有微痛。是我还没彻底忘记一些事吗？叶明晖想道，清俊的眉眼微皱。
“不要给我吹嘘了，还没尝就知道很美味了？”苏河瞅了瞅程灏然一眼，接着说，“吃饭去吧。”
“怎么了？”看着叶明晖有点异常的表情，颜夕凑近他，仔细看着他的脸问道。
“只是，以后谁娶到你这样的，真是倒霉。”程灏然嘻嘻哈哈地说道，看苏河有些不开心了，就连忙改口道，“不过，你就是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比如，看不出你会做饭，但你做的饭竟是那么美味。”
叶明晖将眼眸垂得更低，轻声说：“没什么，只是想到了大学时光，有些怀念；但都已经过去了，不能再找回了，心里就有点伤感。”
“我懒不懒与你无关！”苏河正色道。
“地球是转动的，时间是走动的，水是流动的，哪有什么东西是静止不动的。唯物论中不是说‘一切事物都是在变化着的’，你想回到曾经是不可能的，凡事还得往前看。”颜夕说道。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还是有区别的。”
“说是这样说，有时，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
“在笑话我吗？”苏河瞪向程灏然，转即又说，“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那些干吗，吃饭吧。”颜夕拿起筷子吃起饭来。
“我这才知道这世上还是存在懒女人的。”程灏然说道，抑制住自己没笑出声。
叶明晖看着不断夹菜吃饭的颜夕，心想：一直做这样的朋友，其实也不错。她跟她男友在一起能够幸福就可以了。叶明晖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拿起筷子。
“比较方便。”苏河说道，又补充了句，“这也是我偷懒的方法。”
“陆律师，这次真亏有你，要不然，这案子也不能这么快就解决……”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宽敞明亮的饭店里响起。
“你平时怎么大都在外面吃饭呢？”程灏然不解地问道。
“应该的。”一个有些低沉的嗓音穿过空气，在四周碎开。
“过奖了。”苏河额上渗出细密的汗，边炒菜边微微笑道。
颜夕听声音有些耳熟，侧头一眼，有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从她身边走过，身上散发出熟悉的香草味还有淡淡的烟草味。她忍不住转过头，看向那个背影，顿时，愣住了，想：真的是他，他怎么也来这家饭店。如果他看见我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吃饭，他会怎么想呢？虽然我跟叶明晖只是朋友而已，但以他的性格，他又怎会轻易相信？还有，如果他上来跟我打招呼，被叶明晖见到了，他跟苏河说起，不就完了……想到这里，颜夕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低语道：“最好他没看见。”
“好香！”程灏然不禁凑近那些散发着香气的菜肴，脸上流露出享受的表情，“真看不出你还会做一手好菜。”
“颜夕，那儿有你认识的人？”叶明晖看向已经在他们右前方一张桌子上坐下的人，问道。
很快，几样简单、普通却美味的菜肴便出炉了。
“没……”颜夕说话有些支吾，表情变得不太自然，说，“没有。”
任务分派好以后，两人就开始各自忙活。
“哦。”叶明晖不再多问。
（2）
颜夕庆幸叶明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迅速地吃着饭，恨不得现在就吃完，然后，再快速地离开这里。她的心“怦怦”地剧烈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她抑制住忐忑的心，大口大口地吃着饭。
“没问题。”此时的程灏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觉得，能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做饭，那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件事。
“怎么吃这么快？又不赶时间，慢点吃。”叶明晖关心地说道。
“哦。”苏河取好菜，来到了厨房，对跟在她后面的程灏然说，“待会儿你洗菜、切菜，我做饭，怎样？”
“哦，不是……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事。”颜夕微微笑道，嘴角绽放的笑容显得不太自然。
“看你冰箱里的储备物就知道了。”
“不是已经下班了吗，怎么还有事？”叶明晖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苏河吃惊地问道。
“就是家里的事。”颜夕随口说道。
程灏然看了一眼冰箱，里面的东西真的是少得可怜，问苏河：“你是不是不经常在家吃饭？”
“哦，那你也不要吃这么快，对胃不好。如果吃不完，就放着，没关系的。”
苏河不好再推却，便从冰箱里取出今天刚买回来的菜。
“好的。”颜夕笑了笑，又继续低头吃饭，听着她身后不断响起的熟悉的声音，她终于忍不住了，趁叶明晖低头吃饭的空隙，稍微转过身子，用眼睛偷偷地看着那一桌的人，寻找他的身影。
“说什么？”程灏然没听清苏河说了什么，接着，笑道，“我帮你一起做。”
突然，她的目光撞上了跟她同一个方向坐着的陆卓文，他面色冷凝，脸上流露出让人无法猜测的神情。她的心倏忽间提到了嗓子眼，心跳急速加快，她匆忙转过身子，不再看他。还好，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被叶明晖看到。
“你也不考虑下，我手刚受伤。”苏河嘀咕道。
惨了，惨了，这下惨了……都被他看到了。回去后，他会不会不理我？他还相信我说的话吗……颜夕的脸上出现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看到你回来的时候不还提着不少菜吗？你若有诚意的话，就……”程灏然一直望着苏河，言外之意自然是“你若有诚意便煮饭给我吃”。
“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看着颜夕的表情，叶明晖停止了吃饭，问道。
“难不成你以为是我煮给你吃？”苏河反问。
“没……没有.。”此时，颜夕像做了亏心事般，很没底气地说道。
“去外面吃？”程灏然问道。
“怎么总觉得你今天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叶明晖说道。
“一点小伤而已。为了答谢你今天给我疗伤的第一剂药方，我请你吃饭，怎样？”苏河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说道。
“没有。我吃饱了，我们走吧。”颜夕说道。她只想快点离开，如果陆卓文真过来跟她说话的话，她又该怎么跟叶明晖说，那样她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都怪我刚才乌鸦嘴，说什么玫瑰坚强，因为有刺，不让别人轻易地去伤害它们，这不，还没过多久就伤到你了。”程灏然自责道。
“我还没吃完呢。”叶明晖指了指他碗里的饭，说道。
“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苏河笑道。
“我今天真的有事，这次你没吃饱，等下次……等下次我请你吃，怎样？”颜夕尽量压低声音，说道。
“不用谢我，如果不是我找来那些玫瑰，你就不会帮我种，那你的手也就不会受伤。”
“好吧。”叶明晖善解人意地回答道。
“谢谢你。”苏河看着已经被程灏然包扎好的手指，感谢道。
颜夕不知道她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以一种怎样的速度走出饭店的，但她总觉得身后有一束炙热的目光一直在跟随着她，让她无处可逃。那样的热度似乎要穿过她的后背，直抵她的心间。
“只是担心你的伤口会发炎。”程灏然依旧仔细地为苏河擦着药水，擦好后，贴上创口贴，才松了口气说，“好了。”
走出饭店，颜夕用手抚了抚胸口，心理上稍微放松了些，想：还好，没给他跟我说话的机会。
“只是一点小伤，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关心的。”看着俯身为自己擦药水的程灏然，苏河轻声说道。
“你怎么走这么快？事情真的很急？”叶明晖问道。颜夕都没发觉走出饭店时，她的脚步有多匆忙。
“可是……”苏河支吾着想说什么，却已被程灏然带到了客厅。
“嗯。”颜夕使劲地点了点头，她怕陆卓文看到她依然还跟叶明晖在一起，便急忙说道，“我先走了，下次再请你吃饭。”
“到客厅，我帮你抹。”程灏然将苏河的手放在他温热的掌心里，用一条干毛巾把苏河手上的水擦净。那么轻柔的动作，使得苏河的脸微微发烫，脸颊上有两片醉人的红晕。
颜夕开着车，向东南方向驶去。
“有。”
对于颜夕今天的举动，叶明晖甚感奇怪，但颜夕只是说家里有事，他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家里有消毒类的药水吗？”程灏然问道。
柔和的光晕洒在叶明晖无比斯文清俊的脸上，衬得他愈发迷人。只是，他的表情有些微彷徨。
苏河一直不好意思正视程灏然，低语道：“有一点。”
（4）
来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程灏然握着苏河的手，轻轻地为她洗去还在往外冒的血，语气变得无限温柔：“疼吗？”
夕阳隐去了它最后一抹光影，渐渐消失于天际。
“不行，现在就得把伤口清理一下。”程灏然不容分说地拉着苏河进了屋。
窗外的树也慢慢浸入逐渐暗淡下去的天光里。
苏河连忙抽出她的手，神情有些窘迫地望着程灏然，说：“没事的，只是扎了一下而已。”
有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飞离枝头，寻找它们安稳的归宿。
“给我看看。”程灏然边说边拿过苏河的手，看到她的拇指肚已经被扎出了血，正一点一点地往外冒，伤口看上去不大却有些深，他看后果断地说，“你进屋去，消毒后贴上创口贴，要不发炎了就不好了。”
颜夕一回到家，就在屋里踱来踱去，不安的心越来越烦躁。
“嗯。”苏河轻轻地说道。
然后，她来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世界，烦躁的心有了另一番醒悟。
“怎么了？手被扎到了？”程灏然神色紧张地问道。
当夕阳掉入地平线的那一刻，颜夕的心也仿佛掉入了漆黑的深渊，她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逃离那般折磨。她伫立在窗前，做着深呼吸。清新的空气被吸进肺腑，顿时，有几丝凉意灌入心底，烦躁也在一点一点地被侵蚀，直至消失殆尽。
“哎哟……”苏河没注意突然被玫瑰刺到了手，不禁叫了起来。
天，逐渐暗下去，巨大的天幕完全被黑暗所覆盖，只有几颗寥落的星星在孤单地眨眼。
“你说得很对。”苏河点了点头。
他怎么还不回来？他回来了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颜夕担忧地想着。
“因为它有刺，正如刺猬一样，刺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一个武器，不让别人轻易地伤害自己。有人想摘玫瑰，难免不被它刺到。也许，这样的坚强是与身俱来的，但我们还是要向它学习：武装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程灏然认真地说。
时间的指针仿佛停止转动般，让其变得悠长。而，每一刻、每一分、每一秒，于颜夕，都是一种煎熬。她在等待一个未知的局面……
“你为什么觉得玫瑰也象征着坚强呢？”苏河边种着玫瑰边问道。
“咚咚……”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靠得那么近，样子很亲密，仿佛是一对年轻的夫妇。
颜夕猛地警觉起来，她手脚有些慌乱，理了理耳鬓散落的几根发丝，走向门前。她的心“怦怦”跳着，走到门前，她按住胸口。
不一会儿，苏河换上一身休闲的装扮出来了，跟程灏然一起种起了玫瑰。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颜夕把手放在门把处，过了半晌才将其扭开。
看着苏河进屋的背影，仿佛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又开始弯下腰，继续劳作了。
门被打开了，一股浓烈的酒味瞬间弥漫过来。
“等我一下，我换好衣服就出来。”说着，苏河拿出钥匙去开门。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颜夕急忙帮陆卓文脱去身上的西服外套，装作很平静地问道。
程灏然竟开心得哑口无言了。
“……”陆卓文沉着脸，不答。
“我是说，要不要我帮你一起种呢？”苏河笑道。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我来帮你泡杯热茶。”颜夕说道。
“什么？”程灏然接过纸巾，惊奇地问道。
“……”陆卓文依旧不答，自顾自地走向浴室。
苏河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程灏然，嘴角绽放出一抹微笑：“那要我帮你吗？”
他是不是因为生我的气喝了很多酒？难道他真的吃醋了？这不说明他还是很在乎我的吗？他应该是爱我，才会这样。
因为苏河一直不说话，程灏然以为她在抵触他的这种行为，所以他才这么费尽心思地解释。
但是，平时他对我为什么总是淡淡的，也不会想到要关心关心我。就像上次那样，我的生日也会忘记，第二天补的礼物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蛋糕而已，一点也不懂得浪漫。平时，我找一些有情调的地方让他去，他却一直说他在忙。可，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呢？他让我越来越无法捉摸了。想到这些，颜夕心乱如麻。
“我跟你说玫瑰的另一个象征意义，也就是叫你不要多想，我可没别的意思。这只是为你疗伤的第一剂药而已，我希望你可以像这些玫瑰一样，娇艳地绽放，忘掉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不再沉溺于其中。不管你以后遇到了什么，都要勇敢地去面对。” 程灏然说道，用手背轻轻地擦拭着鼻子上细密的汗。
由于颜夕心不在焉，接的水已经溢了出来，她才连忙把手缩了回去。但，手背处已经被烫红了一片，像在洁白幕布上绽放的花，夺目刺眼。她将杯子放到桌上，用嘴吹着被烫红的印迹，试图将表层的热气吹散去，可，这种想法只是徒劳。她的手背逐渐灼热起来，火辣辣地疼，她不禁微皱眉头。
送玫瑰，在情人眼中，是一件多么浪漫、有情调的行为，那么种玫瑰呢？是不是更加显得浪漫？这样想的时候，苏河的脸不禁红了。
“今天坐你对面的男人是谁？”一个冷冷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响起。
“……”玫瑰，在苏河看来，顶多也只是爱情的象征，听程灏然说它的别的象征，倒也觉得有些道理了。
陆卓文走近颜夕，身上散发出浴后清新的味道。颜夕听到陆卓文这么直接地问她，心，猛地颤了一下。不一会儿，她坐直了身子，将右手放在左手下方，交叠着放在大腿上，嘴角浮现一抹差强人意的笑，说：“一个朋友。”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该给你选什么花，后来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给你种植玫瑰。玫瑰，在大多数人看来，是爱情的象征，但，我觉得它还是高贵、坚强的象征。雍容的花姿，娇艳却不张扬的颜色，还有它那周身细小的刺，这些都会让人喜欢。” 程灏然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苏河，问道，“你喜欢玫瑰吗？”
“朋友？普通朋友？”陆卓文冷冷地问道，言辞咄咄逼人。
“……”苏河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酸涩，但其中却带有一丝微微的甜，这样的感觉让她感到莫名。
“嗯。”颜夕轻轻地回答道，她把泡好的茶推到陆卓文面前，说，“先喝杯茶，解解酒，刚才是不是喝了很多酒？酒气那么浓。”
“所以，这就是我为你亲手准备的——疗伤的第一剂药。”
“你先回答问题。”陆卓文并不看被颜夕推到他面前的茶，他一直看着颜夕，眼神冷凝。
“所以呢？”苏河盯着程灏然，问道。
“他是我的大学校友，出来一起吃个饭而已。”颜夕没有躲避陆卓文冷凝的目光，回答道。
“不管你怎么说，你各种细微的表情还是泄露了你真实的内心。”
“只是这样？”陆卓文紧追不舍地问道。
“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伤？”苏河不悦地说道。
“是。”颜夕坚定地说道，将头偏向一侧，沉思了一会，再看向陆卓文，说，“你不相信我？”
“还记得我用我的魔力手机给你拍照吗？我说我会根据你的病情帮你去制作一套疗伤方案，为你疗伤。”见苏河沉默不语，程灏然继续说道。
“你叫我如何相信你？”陆卓文清冷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颜夕。
苏河本来早就忘记那件事了，他提起她才想到。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放在心上……她心里突然涌起莫名的感觉，不知是感动还是其他什么。
“是你不愿相信。”颜夕说得斩钉截铁。
“我说过的，我会为你亲手种花。”程灏然笑道。
“当你转头看我时，你是什么样的表情？你不敢正视我，眼中流露出惊慌。如果你跟那男的真的没什么，你怎么也不跟我打招呼？”陆卓文沉着脸，说道。
“你为什么要给我种玫瑰？”苏河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
“我……”颜夕突然低下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绞着双手。
程灏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对不起，吓着你了。我正在帮你种玫瑰。”
“你是承认了？”看着颜夕急速转变的表情，陆卓文嘲讽般地冷笑道。
程灏然着实被苏河的大嗓门吓了一大跳，慌忙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苏河。苏河看到眼前的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程灏然时，长长地舒了口气，摸着胸口说：“你在这里干吗？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有人要行凶抢劫呢。”
我该怎么跟他说？说我是怕被叶明晖知道他是我男友才没上去打招呼的？不，我不能这样说，要不，我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说叶明晖喜欢我，不！叶明晖又不喜欢我。颜夕脑中纷繁杂乱。
苏河想，天还没黑，我干吗要害怕一个大活人。她就鼓足了勇气，走到离那人两米处，大声喝道：“你是谁？在我家花圃里干吗？”
“不是。”颜夕思索了一阵，坚决地说道，望了望陆卓文，说，“我只是怕你会误会。”
她脑中开始胡乱想一些恐怖的画面：是小偷？是强盗？那怎么只是在花圃里呢？到底是谁？在搞什么鬼？苏河脑中冒出无数个疑问。
“怕我误会？”陆卓文冷笑道。
就着夕阳的余晖，她隐约看到有个人正弯着腰在她家门前的花圃里，看不清在干些什么。
“我们在一起已经有好几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颜夕移开话题，“不知你还记得我们刚在一起时的时光吗，那时，我们真的很甜蜜，你也很关心我。总会千方百计地给我制造惊喜，让我开心。我们彼此也信赖对方，可是，现在呢？你竟会如此地猜疑我。也不像以前那么关心我、体贴我了。”想起这样的落差，颜夕的心不由得疼起来，眼中似乎笼罩着一层薄雾。
那天，苏河下班回家，快走到家门口时，发现有些不对劲。
“……”陆卓文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说，“刚开始我们在一起，我有时间陪你，但是，工作后，我的时间就明显少了很多，整天都忙于事务，你也知道的。不是我不想关心你，我只是没时间，你懂吗？”陆卓文清冷的眼眸闪现一丝柔光。
她不说话，心下却是一动。
颜夕看着陆卓文瞬间温柔下来的脸庞，细细地理了理杂乱的心绪，平静地说：“你再忙也得抽时间陪陪我，你没发觉我们的交流也越来越少了吗？现在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了。”
“是真的。”他定定地望着她，眼神却是那么坚定。
陆卓文沉默了，脸上掠过一抹让人无法察觉的忧愁，半晌，抬起漆黑的眼眸，声音低低地说道：“也许是我错怪你了。”
“拉倒吧，你的手臂受伤了，我这么会劳你大驾呢？”苏河只当是他的玩笑话。
“你答应过我很多次以后要多陪陪我，可是，你做到了吗？朋友请我吃饭，你就猜疑我……”颜夕低哑地说道，脸上滑过一丝忧伤。
“那我下次给你亲手种花，好不好？”
“可是，你今天的表情无法不让人猜疑。”陆卓文说道，看着颜夕忧伤的神情，他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冷冷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温和，继续说，“也许，是我多疑了。”
“呵呵，你即便要送我也不能拿别人送你的花送我啊？显得多没有诚意啊！”苏河望着面前娇艳欲滴的玫瑰，却不伸手去接。
“卓文，我希望我们可以永远如当初那般相爱。你会时常疼爱我，宠溺我。眼中不再有冰凉如水的淡漠，有的是如溪水般涓涓流淌的柔情。不知你还记得你说的那句话吗，也许你忘了，可是，自你说出口的那天，我就一直刻骨般地记在了脑海中。你说，你会用你以后的所有时光来爱我。也许，这只是一个过于甜蜜得不能永存的谎言，可是，我却愿意在这样的谎言里沦陷。”颜夕美丽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停顿了许久，接着说，“还记得我们上高中的时候吗？我们天天在一起，我喜欢你牵我手的感觉，你的掌心温润宽厚，你会常常走在我的左边。看着你清俊的眉眼，我的心会像小鹿般乱跳。那时，我还不知道依恋这个词，后来才知道当初我对你产生的情愫叫——依恋。这些，你还记得吗？”颜夕将美丽的记忆中剥离出来，抬头望了望发怔的陆卓文，脸上闪现一抹苦笑，说，“都过这么久了，你应该忘了吧？”
“哦……是这样？如果你喜欢，那把这束花送给你。”程灏然拿过桌上的玫瑰花，用双手捧着的显得虔诚的姿势，递给苏河。
陆卓文的思绪随着颜夕的话语飘到了过往的美好里，他抬起微垂的眼眸，声音里有了些许柔和，说：“即使过了这么久，我仍然没忘。那些美好的记忆是专属于我们的，我怎能忘记？”
“不是，是慨叹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收过一束花，真感到有些悲哀。”苏河幽幽地说，唇角浮现略显苦涩的笑。
“卓文……”颜夕低低唤道，声音有些微喑哑。她的眼眸逐渐澄澈，里面仿佛盛满了晶莹的水滴，楚楚动人。
“怎么？有人送象征爱情的玫瑰给我，你吃醋了？”他嬉皮笑脸地问。
陆卓文站起，坐到颜夕的身边，双手有些不自然地交握着。
有一次，苏河来医院看他，盯着桌上的玫瑰花发呆，久久地。
瞬间寂静的空气里，仿佛荡漾着颜夕那低低的唤音。尾音碎裂在空气里，回旋着，带有丝丝温情。
程灏然专心地种着，全然不顾额头渗出的细密的汗。
陆卓文像个刚恋爱的大男生，悄悄地将右手放在颜夕交叠的手背上。他明显感觉到颜夕的身子猛然震了一下，他能感觉到颜夕手背的冰凉。他心疼地用双手将它们捧在掌心，把它们包裹得严严实实，试图想把他所有的温度都转移到颜夕的手上，乃至全身。
这些玫瑰有的还没开花，有的还只是娇艳艳的花骨朵，只有少数绽放开。
颜夕像羞涩的女生，脸颊上出现两片红晕，甚是好看，仿若绽放的粉色莲花。双手就那么安静地被陆卓文捧着，心中涌起一丝暖流。
程灏然弯着腰，在苏河公寓前的花圃里种植玫瑰。
“颜夕，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胡乱猜疑的。”陆卓文轻轻地说道，声音不再冷然，表情变得温和起来。
黄昏的景色很美，层层余晖洒在程灏然身上。
“……”颜夕的心完全放松下来，她很庆幸陆卓文没有继续在为什么没有跟他打招呼这样的问题上纠缠。回过头，望着陆卓文，脸上流露出一丝自责，说，“我也不好，应该跟你打招呼的。”
待李远把那些花弄来后，程灏然便径直驱车前往苏河家。
“相信我，以后，我会信任你的。”陆卓文深情地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看到我这些天常去俱乐部练打球吗？”
“嗯。”颜夕用力地点了点头。
“但你要注意你的伤，不要刚出院就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做了，以后要多练习打球，为以后的比赛做准备。”
陆卓文低下头，轻轻地揉着颜夕的手，当他看到颜夕右手背上那一片鲜红的印迹时，不由紧张地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只管听我的吩咐就是。”
“刚才不小心烫到的。”颜夕轻声说道。
“好的。”李远应道，过了会儿，问，“你想干吗？”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陆卓文口吻中微微带有些责备，但，眼睛里满是怜惜。他轻柔地抚摸着颜夕的手背，问，“疼吗？”
程灏然正闭目养神，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转头对李远说：“明天帮我去准备一些玫瑰，可栽种的那种。”
“有一点。”颜夕说道。
坐在车里，有风轻轻地吹拂在程灏然脸上。
“我帮你去拿绿药膏，抹一些很快就好了。”说完，陆卓文便起身拿药去。
“嗯。”程灏然回答。
颜夕摸了摸手背，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陆卓文的温度，她静静地感受那样的温度，让它们慢慢地渗入心间。
“现在先送你回去？”李远问道。
今天发生的这事，对颜夕来说，可谓是有惊无险。她算是逃过了一劫。
程灏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抬头看高远湛蓝的天空，微眯着双眼感慨道：“出院的感觉真好！”再在医院里待下去，程灏然都觉得自己快发霉了。
陆卓文拿来绿药膏，坐到颜夕的身边，拧开瓶盖。然后，将颜夕的手放在他的掌心，用棉签沾上些许绿药膏，涂抹在颜夕发红的手背上。颜夕不禁轻轻地低吟了一声，手猛地颤了一下。陆卓文眼中充满了疼惜，轻轻地问：“疼吗？”
外面阳光异常的好，温柔地洒在地面上。
颜夕忍住药接触皮肤产生的刺痛，微微笑道：“你帮我抹，不疼。”
（1）
颜夕看着陆卓文仔细帮她上药的模样，心中不免生出一个柔软的触角，装满幸福。
看着她幸福地生活着，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追寻所谓属于自己的幸福呢？
有时，小小的不信任也会激荡起巨大的波澜；但，有时，简单的幸福也会滋生出一根温暖的弦。所以，掌控好那根弦，我们就会找到属于我们的简单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