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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苏河朝前方望了望,有气无力地说:“是你啊。”

“苏河,你怎么了?”暗处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声音中带有紧张。

“你喝酒了?”程灏然连忙走到苏河身边,闻到一阵刺鼻的酒味,不禁问道。

苏河有些踉跄地走下了出租车,抬头,看着柔和的月光,她不禁自嘲般地弯起嘴角。

“嗯。”苏河看了看程灏然,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对于陆卓文的无动于衷,那一刻,苏河的心仿佛掉入了谷底,阵阵寒气袭卷而来。曾经那么疼爱她的陆卓文再不比昔日,即使看到别人那样对她,也没有立即做出什么举动。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便是她爱了四年的陆卓文,想到这些,她的头愈加的疼痛。

“练完网球准备去医院,正好经过这里。”程灏然说道。

苏河因刚才喝的酒太烈,现在头还有些晕晕的,脸上一片燥红。她没有想到平常看上去完全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的李总竟会那样对她,除了不解之外,更多的是气愤。

其实,程灏然是特意来看苏河的,他已经在这边等她好长时间了,双腿站得都有些发麻。

两旁的梧桐树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幽幽的光,投下无数斑驳的阴影。

“哦。”苏河淡淡地说。

四周静寂无比,甚至可以听到流浪猫的“喵喵”声。

“我难得来一趟,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程灏然笑道。

初秋,夜晚的风仿佛裹挟些丝丝寒意,吹进车内。

“不好意思,今天不行。下次再请你到我家吧。”苏河的心情差到极点,在酒精的作用下,更显得烦躁,根本无心接待程灏然。

(3)

“我看你喝了很多酒,我先把你送进去。”程灏然看着走路都不太稳的苏河,说道。

陆卓文的浓眉紧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必了。”苏河冷冷地说道。

她现在的眼神那么忧郁,神情那么淡漠,难道她还活在我带给她的伤害之中吗?

程灏然并没有走,一直走在苏河旁边。苏河懒得再跟他说什么,只觉得浑身无力,胸口一片灼热,头痛欲裂。

苏河离开的这几年,他还是偶尔会想起苏河,也许,并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愧疚。

“哎哟。”苏河突然叫了起来。原来,她在上台阶的时候,由于穿的是高跟鞋,不小心崴了脚。

她是个好女孩,应该被人捧在掌心宠着、爱着,可是因为他的自私,他亲手粉碎了她的爱情童话。

“怎么了?”程灏然担忧地问道,他低头看到苏河摸着她的脚踝,问,“崴到脚了?”

挂掉电话,陆卓文的脑中还是浮现出苏河刚才差点被人欺负的画面。

“嗯。”苏河面露痛苦的表情。

“嗯。”

“还能走吗?”程灏然看着醉醺醺的苏河,微微皱起眉,问道。

“好吧,那你路上多小心。”

“可以。”苏河挣扎着站起来。

“回去再说。”

还要走好几个阶梯,苏河大概脚崴得厉害,再加之,头脑混沌,在跨第二个阶梯的时候险些滑倒,幸好被程灏然及时地接住了,苏河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去哪儿了?”

那一瞬间,苏河仿佛被电触到一般,穿过衣服的隔层依旧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暖流袭来。

“在回去的路上。”

程灏然一把将苏河打横抱起。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来?”电话那端传来颜夕有些担忧的声音。

苏河愣住了,但很快,她就冷声说道:“放我下来!”

“喂。”陆卓文接起电话。

但程灏然并不理会她。

这时,电话响了,陆卓文腾出一只手,看了看上面显示的号码,是颜夕的电话。

“你的手还没完全好,快放我下来!”苏河几乎是命令的口气。

车窗外有阵阵凉爽的风吹来,渐渐地,他清醒了许多。

程灏然依旧没有放下她,继续向门口走去。

幸好陆卓文的酒量比较大,今天喝了那么多,现在头也只是微微有些晕。

苏河没有再挣扎,她知道,现在她做什么都是无用的,因为,她浑身已经使不出一点气力。她的身体触着程灏然温暖的胸膛,她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清凉湿润的薄荷味。这种味道不同于陆卓文身上那种香草味,但是她却微微闭上眼,甘愿在这种味道里沉溺。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脸也渐渐发烫。

陆卓文看着绝尘而去的出租车,心中的愧疚似乎又深了,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

程灏然望着怀里的苏河,故意放慢脚步,只想让她在他怀里多待会儿,脸上浮现一抹无比喜悦的笑意。

陆卓文不由分说地拉着苏河向停车处走去,苏河用力地甩开他的手,说道:“谢谢你的好意。”然后,她急忙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连告别的话都没跟陆卓文说便走了。

走到门口,程灏然轻轻地问道:“钥匙你放哪儿了?”

“不必了。”苏河淡淡地说。

沉浸在一片温暖中的苏河微微睁开眼,意识有些模糊地举起她的小拎包,然后手又垂了下去。程灏然轻轻叹了口气,俯身准备去拿包,苏河的脸却突然偏向他的胸口。瞬时,四片嘴唇贴在了一起,他们俩几乎是同时瞪大了眼,他们能够感觉到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

“我送你回去吧。”陆卓文说道。

一阵怔忪之后,苏河移开贴在程灏然嘴上的唇,举起小拎包准备向程灏然的胸口砸去,程灏然敏捷地抓住她的手,委屈地说:“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苏河怔怔地站在原地,眼睛依旧清澈如水,在柔和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得熠熠生辉,眼神无比的淡定。

苏河想想,刚才确实不是程灏然有意那样的。即使她意识迷糊,神志不太清楚,但她的眼睛还是真实地告诉她:这一幕只是不应该发生的偶然事件而已,并没有人想那样。她长长地嘘了口气,理顺了紊乱的心绪,说:“你放我下来。”

随后便愤愤地离去,好像嘴里还在咒骂着些什么。

程灏然抑制住内心的狂喜,用左手抱紧苏河的腰,将她慢慢地放了下来。

李总甩开陆卓文握着他的手,望着苏河,恼火地说:“今天要不是看在陆大律师的面子上,我定不会饶了你!”

苏河拉开包,拿出钥匙,转过头,说:“你回去吧。”

还没等李总反应过来,他顿时觉得左脸有了灼热的疼痛感,转过头,瞪圆了双眼,恶狠狠地说道:“你他妈的敢打我!”说完,抡起手,打算回应苏河一巴掌,陆卓文抓住了李总举在空中的手,冷冷地说:“李总,别计较了。我们下次还会有合作的机会的。”

“等这么久了,总得让人进去坐坐吧。”程灏然低声说道。

“平时看你不怎样,现在怎么觉得你是如此好看。”李总对于陆卓文的话置若罔闻,将手放在苏河微微透着红晕的脸上,轻轻抚摩着,脸上带有几分诡异的笑。

苏河不答理他,开了门,自顾自地走进去。程灏然也尾随她走了进去。

“李总,要不我送苏小姐。”一旁的陆卓文说道。

“你要喝些什么?”苏河将包扔到沙发上,打开冰箱,问道。

“……”

“有绿茶吗?”程灏然问道。

“不行,我送定你了。”李总平时对人一向很和善,现在喝醉酒的他,说话有了几分霸道与强势。

“没有。”苏河轻轻地回答道。

“不是,怕劳驾您。”苏河委婉地说道。

“茉莉花茶呢?”

“怎么了,不给我面子?”李总有些生气了,拍了拍胸脯说道。

“没有。”苏河举起一瓶矿泉水,说,“这个,要不?”

“不用了。”苏河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好吧。”程灏然探头看了看她的冰箱,里面的东西真是少,站了起来,说,“我先出去一下。等我回来。”

走出了饭店,一个个道别后,都各自回去了。李总望着还没走的苏河,笑道:“我送你回去吧。”

说完,程灏然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庆功宴结束后,一群人中有大半都是醉醺醺的。

苏河轻触自己的嘴唇,仿佛上面还残留着程灏然的温度。

饭桌上闹哄哄的,苏河觉得头都快裂开了般,连忙赶去了洗手间,洗了把脸,神志总算清醒了些。

刚才那样的感觉,于苏河,仿佛消逝了很久很久。而现在,仿佛那些感觉都回来了,关于初恋的感觉,关于初吻的感觉。

苏河并没有看陆卓文的表情,只是觉得整个人都仿佛被火烧了一样,头也有些晕晕的,这是她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一时间并不能适应。

过了一会儿,程灏然亦是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递给苏河一盒酸奶,微喘道:“给。”

“对嘛!就是应该这样,才有气魄!”李总边说边哈哈大笑起来。

刹那间,苏河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接过酸奶说:“谢谢。”

苏河看了李总一眼,拿起盛有白酒的杯子,一饮而尽。顿时,体内升腾起一股巨大的灼热感,口中有着强烈的辛辣。

程灏然笑了笑,说:“不客气,喝酸奶可以解酒,赶快喝吧。”

苏河放下了酒杯,打算拿旁边已倒好的饮料,李总又说道:“苏河,平时看你是挺不爱跟人打交道的,但这种场合不需要安静。不就是一杯酒,犯得着不喝吗?”

苏河想撕开盒口,可,她就是使不上劲。程灏然见状便连忙拿过来,轻松地撕开了盒口,递给苏河。苏河尴尬地笑了笑。

苏河刚想喝时,陆卓文说道:“用饮料代替就可以了。”

在苏河喝酸奶的间隙,程灏然细细地打量着苏河家的客厅:正中央放着一张桌子,左边放了两张单人沙发,右边放了一张长沙发,都呈乳白色,煞是好看。沙发后面靠墙处放了一个冰箱,最显眼的是放在客厅里的一个书橱,它位于西北角,颜色呈深色的红,木质看上去很好。程灏然向书橱处走去。

陆卓文张口刚想说什么时,李总抢先一步说道:“那怎么行,就只有一杯,喝了。”

上面放了很多书,有名家名作,有不太熟悉的作品;有经典散文,有优美诗词;甚至,还有一些外国名著,上面全是英文的那种。

接下来,这一桌的每个人都先后向陆卓文敬酒,陆卓文自然是不好意思推却。轮到苏河时,她似乎想得入了神,还没意识到已经到她了。坐在她旁边的同事用胳膊肘轻轻地捅了她一下,她才从繁复的思维中抽了出来,看了看杯中酒精度高的白酒,问:“可以用饮料代替吗?”

程灏然饶有兴趣地翻阅着,翻着翻着,突然,有一个东西掉在了他的脚边。他弯腰去捡,一看,顿时愣住了。

真的是他。为什么在我快将他逐出心里的时候,还要让他一次次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苏河想。

上面的女子笑靥如花,男子浅浅地笑,男子用右手搂着女子的腰,女子依偎在他的胸口,样子特别暧昧,看上去两人都十分甜蜜。而,女子便是苏河,男子便是陆卓文。

李总笑着跟大家介绍:“这就是我刚才跟你们说的那个帮了我们大忙的人,陆卓文,陆大律师。为了感谢他帮我们单位解决了这个案子,来,我们大家每人都敬他一杯。”李总率先站了起来,举起杯子。

(4)

难道李总刚才所说的那个人便是他?苏河想道。

程灏然拿着照片的手微微颤抖,他的心仿佛突然缺了一个口,疼痛如溪涧般汩汩而出。他以为这是苏河现在的男友,就觉得他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瞬间破灭了。

苏河的眼睛在陆卓文身上游离了片刻后,便不再看他。陆卓文第一眼便看到了苏河,点头示好后,便掠过她,走向前去。他见到苏河时,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怔忪,只是很自然地拉过剩下的一个空位,跟李总打招呼。

程灏然手中依旧拿着照片,转过身,举起照片,语气有些生硬地问苏河:“这是你男朋友?”

苏河在一阵欷歔声中,抬起了头,那一瞬,她愣住了——来者居然是她最不想见到的陆卓文。

“什么?”苏河放下手中的酸奶,连忙跑到书橱那边,一把夺过照片,冷声说道,“谁允许你随便翻我的东西的?”

此人穿一身黑色的西服,里面是干净的白衬衫,系一条有着蓝白相间斜纹条领带。身材挺拔,容貌英俊,眼眸漆黑深邃。走路的姿势犹显稳重。

“我只是看看书而已。”程灏然无辜地说道。

……

苏河看了看手中的照片,心不由得抽痛。这张照片她自己都忘记放哪儿了,她以为已经丢了,没想到竟被程灏然翻了出来,又勾起了她疼痛的过往。

“你们看,他那一双深邃冷淡的眼眸,真的是迷死人了!”

照片中的陆卓文,笑意虽浅,但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开心,因为,一向清冷的他是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的。而每每跟苏河在一起的时候,他嘴角总会挂着浅浅的笑。微微转头望着苏河的陆卓文,模样极其英俊,眼中有着无法隐藏的宠溺。但是,现在,在苏河受到别人侵犯的时候,他竟可以做到袖手旁观。有时,我们终究还是要相信:时间总会为我们更改着一切。

“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人。”

苏河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然后,她使出全身的气力,将照片撕成两半,再将其中一个撕成两半,逐一撕开,最后,照片被撕成了无数个碎片。看着手中这些碎片,苏河的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继而,将所有的碎片撒向了空中,一片片碎片在力的作用下,快速上升,再缓缓落下,镜头凄惨得如同秋日萧条的景色。

“这么帅!”

“为什么要撕掉?”程灏然一脸茫然地问道。

“哇……”有不少女员工将目光投向声源处,几乎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开嘴,发出一阵欷歔声。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就没必要让我继续沉浸在那虚假的美好中,这样,只会让我更痛。”苏河的眼睛在一瞬间凝上了无数忧愁。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李总的话音刚落,另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骤然响起,穿透过些许喧闹,直直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过去?不是现在吗?”程灏然提高嗓音,问道。同时,他在心里长长地嘘了口气,想道:原来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还有一个人,我们等一下他。”李总说道,满脸威严,眼睛扫了桌上的每一个人,继续说道,“为了这个案子,他可是帮了不少忙,费了不少心。”

“……”苏河怔怔地站在原地,地上都是些碎片,还有几片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鞋上。

“李总,该吃饭了吧?”有个同事望着桌上的美味佳肴,肚子已经在唱空城计了。

“想开点,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何必这么较真。”程灏然安慰道,他看着苏河有些发愣的眼神,开玩笑地说道,“只不过是个看起来棱角还有些分明的男人罢了,这世上比他好的男人多着呢。”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程灏然顿了顿,指着他自己说:“看,我不也是其中一个,你可以考虑考虑。”

大家就坐后,预先定好的菜陆陆续续地上来。

苏河瞥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酒店内,白色大理石地面显得雅致大气,高大的圆顶大厅金碧辉煌,巨大的水晶灯、梁柱上的壁灯和花纹装饰也吸引着各位来宾的视线。

“你是不是还想着他?”见苏河沉默,程灏然忍不住问道。

下班后,他们便来到了提前预定好的大酒店。

“这是我自己的事。”苏河冷冷地说道。

庆功宴被定在了当天晚上,在一家豪华的酒店举行。由于人比较多,被分成了好几桌。苏河被分到了李总那一桌。

“那你经常表现出一副忧伤的样子,都是因为他?”程灏然心中升出一股酸涩。

李总为此准备举行一场庆功宴,并特意交代:单位的每个人都去参加。

“不是。”苏河否认道。

没过几天,苏河的单位传来了一个好消息:那个比较棘手的案子已经搞定了。

“不要因为别人而牵扯到自己的表情,别人做什么有他们的自由,而你,可以掌控自己的表情,何不让自己多笑笑?那样你忧伤的表情会慢慢消失。”程灏然并不希望苏河为一个以前的男人伤怀,这会让他心痛。

(2)

“那我有什么样的表情也是我的自由,不用你管。”说完,苏河走向沙发,坐下。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地改变着。

程灏然跟了上去,倔强地说:“你的事,我就是想管。”

她没有想到,这次去见陆卓文,她竟然可以表现得如此平静,少了偶遇那天的错愕与心痛。

“你是不是该走了?”苏河语气变淡,说道。

回到单位,苏河又开始忙手头的工作了。

“你在下逐客令?”程灏然笑笑,说,“如果我还想再待会儿呢?”

苏河这样的背影,跟当时陆卓文和她说分手时一样,显得无比的决绝,不同的只是:这次,她的心,没有当时那么痛了。

“那我走!”苏河站起身,做出欲走的姿势。

苏河也只是客套地回应陆卓文的动作,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入了人流中。

“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你干吗走,要走也该我走。”程灏然抓住苏河的手,想阻止她走出去。

“你去上班吧。”陆卓文朝苏河摆了摆手,说道。

“那你走,还是不走?”苏河甩开程灏然的手,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

“我从这边走,你呢?”苏河抬起微垂的眼睫,指了指分岔口往右拐的那条道,说道。

“哪有人像你这样对待客人的。”程灏然微微皱起眉,转而,抬起了他的右手臂,样子极其委屈地说,“你看看,我现在还是病人,负着伤,你还这样对我。”

“没问题。”陆卓文爽快地应道。

苏河无奈地看着程灏然,又重新坐回沙发。

苏河的眼神倏忽暗了下去,想道:他还是选择了律师的工作。以前,我整天在他耳边说叫他以后不要做律师,因为那会让他很忙。那时,他轻易地跟我说“好的”。可是,在我走后,他并没有改变他原先的意愿。也许,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我的想法,对我允诺的那些话也只是哄人的把戏罢了。那时的我,太天真,他说的什么我全都当真了,可,现实呢?

时间在指尖慢慢地流逝,空气仿佛凝结了般,周围异常寂静。

“那麻烦你多费些心。”苏河随口说道。

程灏然终于打破了沉寂,神色有些凝重地望着苏河,轻声说道:“如果你心里还有伤的话,那就要努力把它们忘掉,连同那个人。就像你刚才撕掉那张照片一样,有时,我们做事就应该要决绝一些,这样才能彻底地忘记一些不开心的事。以后,我们的心里就会装满幸福,知道吗?”

“是啊。”陆卓文低低地说道。

“不要跟我说这些!”苏河眼中弥漫着浓重如雾一般的忧伤,散不开。

“这么巧。”苏河所在的公司最近确实遇到了一点棘手的问题,领导们整天开会商量应对措施。

“不要为一些无谓的事而伤神了,你要从不开心中走出来。”程灏然看着苏河忧伤的表情,心也跟着难受起来。

“我正在处理你们单位的一个案子,从中得之的。”陆卓文轻描淡写地说道。

苏河抬起头,突然撞上了程灏然诚挚的眼神,语气渐渐缓和下来,说:“我的事我会处理。”

“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苏河问道。

“我可不希望我的朋友整天摆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那样,我会……心疼的。”最后三个字,程灏然说得极轻极轻,如耳语般,苏河并没听清。不是程灏然胆怯、不敢大声说,只是,他知道,在苏河不开心的时候,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要不,他说错了什么,她又要下逐客令了。

“等等,我也该走了。”陆卓文埋单后,就跟苏河并肩走出了饭店。

苏河看着程灏然带点孩子气的表情,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浅浅的笑,说:“怎么没发觉你还有小孩子的一面?”

这顿饭苏河自然是食之乏味。还没吃完,她便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对陆卓文说道:“我去上班了,你慢慢吃。”

“什么?说我像小孩子?”程灏然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望着苏河,扬起嘴角,说,“我可是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熟男,看我是不是很有魅力?”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弯起手臂,做猛男状。

苏河不明白,陆卓文今天约她还有什么意义。现在的他们只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没有任何话题可讲。只是,各自承受着这高压的氛围,让他们都喘不过气来。

苏河似乎忘记了刚才的痛,听程灏然这么说,不禁“扑哧”笑出了声。她承认,在她面前的程灏然是很帅气的:有着入鬓的浓眉,清亮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薄而性感的嘴唇,但从他的眉眼间还是可以看出一丝孩子气,这也许是他的性格造成的。说什么自己是熟男,苏河并不赞同他的说法,微微笑道:“魅力是有那么一点,但却不是什么熟男。”

“……”苏河不作答,拿起筷子,慢慢地吃着,仿佛吃的是毒药般。心,也开始隐隐地疼。

“魅力就一点?”程灏然不甘心地问道,然后,挑了挑眉,说,“网球王子的魅力还只能就一点吗?是魅力无穷的。”

“吃饭吧。”看着苏河这样的表情,陆卓文心里又无端升起一股内疚。

苏河听程灏然这么夸他自己,只是笑笑,她起身说:“明天我还要上班,我要休息了。”

“我想,忘记会更好。”苏河自嘲般地笑道。

程灏然听得出她口中的意思,也不好再打扰她,便有些悻悻地说:“哦,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时间总会洗涤过往,但是,在青春时代陪自己走过的人,发生过的事,却是很难被时间洗涤尽,在某个时刻我们还是会不经意地想起。

“嗯,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苏河笑道。

同时,陆卓文脑中出现了以前他和苏河一起吃饭的情形,零星的记忆渐渐浮出水面。那时,苏河总喜欢缠着陆卓文,让他陪她去吃饭或者逛街之类的。陆卓文陪了她四年,她所有的吃相他都记得,更不用说她喜欢吃什么样的菜了。

将程灏然送至门口,苏河正打算说再见,突然“咔嚓”一声,有一道耀眼的光在苏河脸上闪过,使得苏河一下子没睁开眼。

“怎么能忘。”陆卓文望着苏河,说道。

“你在干吗?”苏河问道。

“真难得,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苏河的语气中带点嘲讽,嘴角却绽放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程灏然举起他的手机,一脸得意地说:“我这个手机是富有魔力的,带有X射线,可以看到人的心理。因为人的不开心会表现在脸上,我会根据你的病情帮你制作一套疗伤方案,为你疗伤。”

当服务生将菜摆上桌时,苏河还是吃了一惊,这几个菜都是她以前喜欢的,她没想到陆卓文还记得她的喜好,内心突地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转瞬便消失了。

苏河愣住了片刻,然后看着眼前这个阳光帅气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那谢谢了,你就帮我好好研究一套疗伤方案吧!”苏河只当程灏然说的是一句玩笑话,就这么随口回答,并没在意太多。

此时,虽然饭店里很吵,但苏河觉得一切都与她隔绝了,仿佛只剩下她和陆卓文。

程灏然看着笑容迷人的苏河,也不由得弯起好看的嘴角,说:“那我走了。”

陆卓文直接点了几道苏河以前喜欢吃的菜,这么久了,陆卓文一直没忘记苏河的口味:忌辣,喜清淡。

“慢走。”苏河轻声说道。

“点什么都行。”苏河平静地说道。

“你不送我?”程灏然笑着问。

陆卓文接过服务生送来的菜单,看了看,然后,抬起头,问苏河:“喜欢吃什么菜?还是以前的口味吗?”

“你自己又不是不认识路。”苏河看了看程灏然,撇了撇嘴,说,“你还真当你是小孩子,处处都要别人来照顾你?”

“不要说那些了。”苏河打断陆卓文的话,说道,“过去了的就让它们过去吧。”

被苏河这么一说,程灏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突然红了,羞赧地说:“不是。我走就是了。”

“也许,你还没原谅我,是我当时太自私了……”陆卓文低语道。

(5)

“为什么还要跟我提以前?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苏河说得云淡风轻,她抑制住自己此刻不去想那些过往。

待程灏然走后,苏河拿来扫帚和簸箕,把那些碎片逐一扫尽。

“我……”陆卓文突然支吾起来,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望着苏河说,“以前,对于你,我很愧疚。”

不经意间,她发现有一个碎片上竟留有一个完整的眼眸:透亮冷凝。她的心猛地颤了一下,随即她又将所有的碎片都扫到了簸箕里。然后,把它们倒进了垃圾箱,连同她美好的过往也一同倒了进去。

“何必呢?”苏河说道,眼中闪过一抹忧伤。

窗外,星光闪烁,月光柔和。

“上次突然看到你,我们却没说上一句话。都好几年没见了,就想找你出来吃个饭。”

在月光的映照下,树影幢幢,四周一片静谧。

“很好。为什么要见我?”苏河清澈的眼眸,像潭水般深不见底。

有丝丝凉风吹进卧室,淡蓝色的窗帘随风舞动。

“这几年过得好吗?”陆卓文问道,脸上有着一贯的冷淡。

苏河伫立在窗前,凉风渐渐将她积在胸口的灼热吹散开。

“……”苏河望着对面的陆卓文,发现他的模样并没多大的变化:冷凝的面庞,清俊的眉眼。要说有什么变化,便是他看苏河时,那漆黑的眼眸中不再有一丝宠溺。

她抬头,望着皎洁的月光,眼眸澄澈幽深,如同深潭般,不见底。

“先喝杯茶。”陆卓文拿过苏河面前的杯子,为她倒了杯散发着菊花香味的茶。

记忆再痛,一切,终归要回到现实。

其实,当她再次见到陆卓文的这一刻,她的心还是起了波澜。毕竟,坐在她对面的不是别人,而是她曾深爱过的男人。

正如月亮再亮,也只是太阳的依附体。

苏河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语气装作很平淡地说:“找我有什么事?”

没有忘不掉的过去,只有,人为地让自己一直沉溺在过去而已!

陆卓文抬头,看着她,说:“坐吧。”

时间抹杀了曾经的美好,可,以后的路途中还会有很多很多的美好,铺展于我的眼前……

苏河的脚步变得有些沉重,不知走了多少步,终于走到了那个位置前。

找不回的曾经,已经慢慢淡忘的曾经,我又何须再回忆它们?

苏河走进饭店,里面人很多,她先环视了一圈,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陆卓文。

陆卓文,这个名字,对我而言,以后,只是一个代名词,就让我将他封存在记忆里。

下班后,苏河便直接来到了德顺饭店,幸好,这边离她的单位并不太远。

偶遇那天,心很痛,刺骨般的痛。以至于,那一瞬间,仿佛觉得世界已经停止转动般,让我产生了极大的震惊与疼痛;他再次找我,心,微微泛着疼,但,还算满意自己的表现,平静了不少;一起喝酒的那次,除了震惊,我还有什么感受呢?

苏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脑中的思绪又开始纠结,紊乱一片。最终,她的思维还是跟着她的心走。她选择去,去见见这个让她刻骨铭心爱了四年的男人,又彻底伤了她的心的男人。

原本以为一直藏在心底的他,会让我无法忘怀。可是,时间还是为我做了最好的选择。

去?还是不去?去??还是不去??……

我想:我是忘了他,真的忘了曾经的他;同时,也忘了曾深爱他的自己……

那曾经熟悉温暖的声音,苏河现在听来是那么的冰冷,没有一丝温度。这个她曾深爱的男人,离她越来越远。只是,积淀在她心头的那些阴影却一直无法磨灭。自从上次她和陆卓文偶遇后,她就再也没想过,以后,他们还会有什么联系。苏河不知道,陆卓文是怎么得知她的联系方式的,同时,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苏河这样想着,心,豁然亮了起来,如同突地在心房处射进来的一束暖光。

接过这通电话后,苏河根本就没心思整理文件了,脑中一遍遍响起陆卓文刚才跟她说的每一句话。

窗外,柔和的月光洒照在她秀美的脸上,有一半,却沉在了阴影里,呈现一种艺术的美。她的眼眸依旧如泉水般滢澈,滢澈得像浸在水中的瓷器般,泛着微微的光。

苏河这边顿时出现“嘟嘟”的忙音,拿着手机的手有气无力地往下垂,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

正在开着车的程灏然忍不住拿起手机,仔细端详着手机中的苏河:有着长长的发,白皙秀丽的脸庞,小小的鼻,薄薄的红润嘴唇,眼睛里飘忽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忧伤。看着看着,程灏然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

“中午,十二点,我在德顺饭店等你,一直等到你来。”说完,陆卓文便挂了电话。

程灏然想起了刚才那短暂的甜蜜,那一幕在他脑中慢慢回放,他将它想象成一个影片:女主角微醺,脸庞却依旧无比清丽,薄薄的嘴唇有些凉意,却又是那般柔软,像海绵般富有弹性,有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让人依恋、不忍离去。恍惚间,男主角能清晰地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幽幽香气和浓烈的酒味,男主角的初吻便这么不可思议地献给了女主角。程灏然抿了抿薄而性感的嘴唇,脸上的笑意愈浓。

“拒不拒绝是我的事。”苏河压抑着内心的痛楚,说道。

夜,已经很深了。

“如果没有的话,你就不要拒绝我了……”

陆卓文到家后,颜夕一下子便闻出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问道:“晚上去哪儿了?还喝了这么多酒。”

“没有。”苏河语气淡淡地说道,可是,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微微泛着疼。

“我先去洗澡。”陆卓文没接颜夕的话,径自向浴室走去。

“只是吃饭而已……难道你还记恨我?”陆卓文说。

颜夕脸上闪过一丝难过与气恼,自言自语道:“每次都这样,从来都不懂得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这个苏河原本以为自己快要忘记的男人,现在又突然走进她的世界,让她有些无措。她不知道陆卓文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但她知道,她现在已经不想再见他了。他的出现只会扰乱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就如同一面平静无波的湖被风吹起了千层涟漪般。那些疼痛,苏河是再也不愿去回首了,她害怕翻开那些旧日历。

从浴室走出来的陆卓文,换了一身宽松的睡衣,却依然遮掩不了他挺拔的身材,愈发显得修长。

“……”苏河沉默着,过了许久,说道,“我不想去。”

他在沙发边坐下,用一条白色的干毛巾擦着沾在头发上晶莹的水珠,一遍遍轻轻地擦着。

“中午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陆卓文说道。

“刚才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颜夕跷着腿,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不悦地坐在陆卓文一旁的沙发上。

“……”苏河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着,眼睛刹那间变得愈发的忧伤。时间仿佛就此停住了,发不出任何声响。

“今天有些累……”稍稍停顿一下,陆卓文接着说,“帮别人处理好了一件案子,人家请我吃饭的。”

“陆卓文。”依旧是低低的有些冰冷的声音。

“每次晚归你都会这样说……”颜夕有些嗔怪地说道。

“你是?”虽然过去了这么久,苏河还是记得那个声音的——那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但,她不敢相信会是他,便问道。

“工作需求,没办法……”陆卓文看了看坐在他对面有些气呼呼的颜夕,不再擦头发,将毛巾放在一边,坐到了颜夕身边,看向她,说道,“以前不就跟你说了吗,我的工作实在太忙。有时,你应该体谅体谅我。”

电话那端没人说话,苏河刚想挂掉,那人终于说话了,传来低沉的声音:“是我。”

颜夕转过头,看着陆卓文深邃的眼眸,久久地。然后,摇摇头,叹口气道:“你总是叫我来体谅你,可又有谁来体谅我呢?”

苏河拿起电话,走出了办公区,礼貌性地问道:“你好,请问你是谁?”

“……”陆卓文一把搂过颜夕,让她靠着他温暖宽厚的胸膛,颜夕的头部正好抵到陆卓文还有些凉意的下巴。继而,陆卓文温柔地说:“你不还有我。”

苏河正在整理几份文件,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过手机,是个陌生号码。

颜夕微微扬起脸,望着陆卓文,定定地看着他深邃漆黑的眼眸,渐渐地,颜夕眼中浮起一层柔情。陆卓文低头,望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早晨,柔和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倾洒进来。

柔和的灯光映照在颜夕白皙的脸上,光束中似乎掺杂着无数温暖的小光点,一点一点地在他们周围散开。

高耸的写字楼二十四层。

时间仿佛停滞了般,他们就这么深情地凝望着,颜夕的心跳在慢慢加速,脸,也开始微微泛起一片红晕。

(1)

不一会儿,颜夕觉得周围一下子全都暗了下来,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向她覆盖而来。紧接着,有一丝温暖落在了她的唇瓣上,带有清新的香草味,轻轻地在她柔软的唇上辗转流连。颜夕完全沉浸在了陆卓文的柔情里,发出轻微的喘息声。陆卓文慢慢敲开了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看着她幸福地生活着,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追寻所谓属于自己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