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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一位病人

徐润清研一在B大附属医院的口腔科实习,外套弄脏了就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阮青顺便就收拾去洗干净。

应该是六年前发生的事情。

洗完晾出去的隔天,就见徐润清脸色不太好地拿着那件衣服站在阳台的门口,手里还捏着一张看不清任何东西的纸质的东西。

“还不算发脾气?都多少天没理我,最后还搬出去,搬得一干二净……”阮青瞪了他一眼,显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阮青见他脸色实在难看,便过去问他怎么了。

徐润清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我什么时候发脾气了?”

结果徐润清一言不发的就回了房间,几天都没理她。后来阮青收拾他的房间时,才看见被他压在书下的那团洗得发白发皱的白纸。

阮青的话一窒,朦胧得想起什么,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就是你冲我发脾气那一次?”

像是个学生证,那时候的学生证还是纸做的,又是泡了半天水,又是经过洗衣机的摧残,最后暴晒……不漾成粉状都谢天谢地了……

“学生证?什么学生……”证?

阮青一直不知道这是谁的学生证,但因为徐润清一反常态的强烈反应一直记忆深刻,当下不由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眼不远处的念想。

徐润清转身开了壁橱拿筷子和调羹,闻言,微微一顿,思忖了片刻,反问:“妈,你还记得那个学生证吗?”

徐润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等阮青不确定地用眼神询问他时,抿唇轻点了一下头。

后者又问:“这个决定是确定肯定以及一定的?绝对不反悔?”

徐润清并非没有动过去学校找念想的念头,但这毕竟不是个很恰当的举动,因为没有足够的动机,一直就搁浅了下来。

徐润清“嗯”了一声,看了眼阮青。

原本以为只是人生过客,没料到,最后竟然被眷顾,重新遇见了她。

但阮青心里更是有一些犹豫,毕竟不是小事,而且又涉及老念家,一个办不好……到时候鸡飞蛋打,连关系都不亲厚了。

这些念念不忘,相思成疾的时光里,就像是他在她的世界之外等她长大,一等多年。

现在徐润清不止有了成家的念头,主要对方还是知根知底的老年家的闺女,这种亲上加亲的喜事,喜闻乐见。

徐润清不是没想过,假如再也没有遇见她,他的今后会怎么样。只是每次的答案都是一片空白。

阮青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这些年光听瑞今传疯了的“徐医生和林医生是真爱”这种论调,她都要放弃成见去接纳小林了……

不是刻意等待,也没有抱着执念去等候。没有什么刻骨铭心,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更不是所谓的求而不得。

恩,坚持了那么多年不愿意结婚,就连相亲也是实在被她烦得受不了了才迫于压力去看了两次……突然就有女朋友了,突然要订亲,突然……就想成家了……

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对他而言,意义特殊。知道也许再也不会遇见,但偶尔回忆起她,都相思难舍的感觉。

“那就订……”阮青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然后幽幽地,带了几分审视地看向他,一字一句认真地问道:“这不是小事,你考虑清楚了?”

然后就在某一天,一个寻常的时间点,在一个并不是很熟悉的地方,悄然的,毫无预兆地重新相遇。

徐润清微挑了一下眉,露出个愉悦的笑容来:“去念家订亲吧。”

那时候才明白,什么叫相思成疾。

阮青头皮一炸,回头看了眼在客厅里坐的端端正正的小姑娘。两厢沉默片刻,阮青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阮青的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这么痴心常情的人……

“嗯?”徐润清沉吟片刻,只回答:“我会对她负责。”

不好晾着念想在厨房里待太久,阮青甚至已经不用再三确定徐润清这个决定的慎重性,单就刚才那个信息,阮青就完全能够肯定——

“现在知道急了。”阮青终于畅快,轻笑出声,想了想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你没把人小姑娘怎么了吧?”

徐润清是认真的,前所未有的认真。

“妈。”徐润清抬手轻捏了一下眉心,有些无奈地提醒:“我28岁了。”

不过人家小姑娘是怎么想的啊……

“你直说让我教教你怎么做会死?”阮青舒缓了表情,拍了一下徐润清的手,自己接过来:“你跟人家女孩子才交往多久啊,就算她再喜欢你,这么快肯定也是要斟酌思量的……”

饭桌上,阮青一直给小姑娘夹笋菜,看她小口小口吃得认真,一脸地慈爱:“小念你刚才说矫正器是润清亲手粘的啊,真是缘分啊……”

徐润清不疾不徐地把保温杯里的早餐装盘,敛眉沉声:“念想还有些犹豫,念叔也不太喜欢我。”

念想憋得有些内伤,但依然乖巧地点点头,继续努力地啃阮青夹过来的笋菜……

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十八岁时的智齿都是润清拔的,这缘分……”

阮青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会,突然冷冰冰地哼了一声:“刚才被你一激差点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算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的话,跟妈说怎么了?”

念想看了眼一旁稳坐如山,面无表情的徐润清,默默垂泪。

徐润清跟着阮青到厨房。

有种孤军奋战的凄凉感QAQ。

嘤嘤嘤,什么狗屁的“我这么喜欢你,她为什么不喜欢你?!”

“现在还跟着润清实习……”阮青突然感叹了一声,话题一转试探道:“老念知不知道你们的事?”

刚张嘴,还没说出口,就听阮青刻意地支了徐润清一起去厨房,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念想愣了一下,摇摇头。见阮青的眼神黯淡了些,紧张得匆忙解释:“我还没来得及跟我爸说,最近家里又有点事,我就……”

念想正准备了一肚子的腹稿想要活跃下……气氛?

阮青一笑,连忙安抚:“别紧张别紧张,我就是顺口一问。你们刚开始谈恋爱,谨慎郑重点总是没错的……”

阮青见她脸红得都要烧起来的样子,心里却多了几分欢喜,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面无表情当背景的徐润清:“早上还要去上班的吧?我正好带了早饭来,我去给你们端出来,润清,你过来帮忙。”

诶……

到底是小女孩,脸皮薄,又不太懂人情世故,这会一有些什么情绪全部表现在脸上。

念想偷偷瞥了眼徐润清,欲哭无泪。

“阿姨好,我是念想。”

真的是……来不及说啊!

念想心塞地想:这会能说自己不是吗……

总而言之,一顿饭吃下来,念想是身心都煎熬,导致食不知味还消化不良。

阮青见徐润清和念想一起出来,饶是此刻怒火中烧,脸上也努力扬起个和善的笑容来:“是念想啊……”

阮青送他们两个出门,看见他们走进了电梯,下一刻赶紧拿着手机给冯同志打电话……

念想被徐润清用一堆听得不是很明白的歪理开导了一番,云里雾里地就被忽悠着出去和阮青见面。

念想垂头丧气地抵着电梯壁角,深深地叹气叹气叹气。

有点晕……

那围巾系得潦草,后面还翘出一个角来。徐润清帮她把围巾翻折好,见她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抬手垫过去,十指轻拢贴着她的额头上。

念想“诶”了一声……

微微的暖意,源源不断。

徐润清想了想,眼底漫开一丝浅淡又愉悦的笑意:“我这么喜欢你,她为什么不喜欢你?”

念想刚想站起身来,徐润清已经就着这个姿势把她往后一拉,拉到怀里靠着,就像从身后抱住了她一般。

“她不会。”

“冷静下?”

她眨了几下眼,无措,害怕:“我怕她对我印象不好,会不喜欢我。”

念想皱着鼻子哼了一声,整张脸写满了不高兴,可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却连自己也没有头绪。

念想的背脊贴在他的胸前,依稀还能感觉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对我不满意?”他又问。

“怕什么?”他偏头在她耳廓上亲了一口,又沿着耳垂往下,在她耳后落下一吻:“外面那个人,以后会疼你宠你比对她亲生儿子都更好……”

念想刚要点头,可又觉得这样赌气有些不应该,犹豫了半晌还是摇摇头:“我不高兴的是自己……好像哪都做得不好。”

“不可以。”他迈进去,把念想弄得一团乱的牙膏牙刷全部收拾起来,见她可怜兮兮地表情,思忖片刻,从她身后环住她,抱在身前。

说完,念想才迟钝的想明白自己在不高兴什么,又皱起鼻子,对着电梯金属镜面做了个鬼脸。

念想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可以吗?”

好讨厌。

念想还在跟个陀螺似地在卫生间里转悠,门一开,徐润清站在门口看着她,饶有兴味:“不打算出来了?”

这种不按照剧本来的剧情,让她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坑爹的是,她都没能好好的设想彩排一下,就这么见了……家长……

身后,阮青怒得又摔了一个抱枕,起身去阳台冷静冷静……

徐润清却是一声轻笑:“跟自己较劲?”

说着,不等阮青回答,便起身往卧室走去。

念想很不想这么承认,但事实上,的确是这样……

徐润清淡定地喝了口茶,抬腕看了眼时间,声音清冷:“我跟她什么都没有,你别想这么多。我先去看看她。”

“我妈很喜欢你。”他松开手,退开一步,手落下去牵住她的手塞进口袋里。

“你是个成年人,自己做事情都不先考虑考虑?如果没确定要对人家女孩子的一辈子负责,你干什么混账事?”阮青说着说着,就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努力,眉角轻扬,那怒意肆意,像是燎原大火,越烧越猛。

做完这些,电梯也正好到一楼,“叮”一声轻响,他牵着她走出去。

但不料……这一次的事情,徐润清的反应居然这么暧昧不清!

外面是冷冽的空气,凉凉的,还带着沉重的雾气,湿漉漉得寒冷。

而这些年也不负她重望,虽然在“娶老婆生孩子”这方面实在是差强人意。但阮青知道他心高气傲,必然是在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所以就算操心着也很充分地尊重他的意见。

“我们算认识六年了吧?过了十月,现在算第七年了……”徐润清握着她的手指轻按了一下她的掌心,随即侧目看了她一眼,缓缓补充完整:“认识得够久了。”

阮青一向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冷清得过分,但碍于他对自己的事情向来有分寸,所以很少干涉他的决定。

念想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抬头看他。

阮青觉得自己有些头疼,太阳穴的神经“突突”地疯狂跳动:“你别告诉我你不打算负责。”

“照我妈的行动速度,我过几天就应该上门拜访念叔了……”他嘴角一勾,那笑容肆意,看得念想头晕目眩——

徐润清不辩解也不否认,沉默应对。

这节奏,是闹哪样!

阮青最讨厌的就是徐家的男人总是这么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不解气地猛灌了一口茶水:“我听你爸说,人家小姑娘跟你差了四岁。你怎么回事,就这么把人家小姑娘拐……拐上床啦?”

昨夜的聚会狂欢,让众人今天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活力十足,连带着低气压了几天的欧阳都神清气爽地来上班。

“以为我背着她乱来?”徐润清给阮青倒了杯水润嗓子,那清晰的水声里,他的声音微微的黯哑,沉敛:“没有别人,一直都只有她。”

欧阳精神抖擞的结果就是……

“念……念想?”阮青的眉头一舒,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

念想被拦截在茶水间数绵羊。

徐润清略一思忖,回答:“是念想。”

欧阳捧着水杯耐心十足地追问:“我听冯简说你昨晚后半场就消失了?老大也不见了……”

“那个女孩子……”阮青压低声音,拢着眉心很不赞同地看着他:“怎么回事?”

念想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怀疑地问道:“该不是冯简让你来刺探军情的吧?”

为了不激怒显然有些情绪不太稳定的徐夫人,徐润清保持沉默。

“不是啊。”欧阳很爽快地回答:“我就是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了……你不满足我一下?”

阮青“啧”了一声,抬手就把手边的抱枕丢过去:“怎么跟你爸一个德行……”

念想无奈,摸出手机开始搬救兵:“你说我现在是打给小君好呢?还是打给徐医生好?”

徐润清洗漱完毕,这才坐到阮青身侧的单人沙发上。姿态随意,语气镇定:“徐夫人,你有十分钟的自由提问时间。”

欧阳“卧槽”了一声,转身就走,干净利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つ﹏つ)……

念想继续数绵羊——

她抬头看了眼镜子里有些憔悴的自己,一头闷在温热的毛巾里,悔恨得想咬舌自尽——

工作日的第一天,早上的病人并不是很多。

念想还在卧室里的卫生间磨蹭——啊,不想出去,不想出去,不想出去……

念想在徐润清的监督指导下,粘完了寄存膜的上排托槽。还来不及对自己的作品沾沾自喜一下,就有病人复诊。

几句话就商量好了应对的方法,徐润清先推门出去,见阮青正双手环胸,面色冷沉地坐在客厅沙发,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时。面不改色地先去洗漱……

今天上午,徐润清就预约了这么一位病人,做矫正治疗,粘全口。

“那就全部交给我来解释。”他挑起一旁的衣服穿上,见她懵懵地看着自己,微杨了唇角笑,丝毫没有算计她的不良反应。

念想不是第一次看徐润清粘托槽,但每一次看他粘完,都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小儿科了。

念想还在胡思乱想,但他的目光沉静,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她瞬间就平静了下来。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

“灯。”徐润清提醒。

他微眯了一下眼,专注地凝视了她一眼,微微靠近,凑到她的鼻尖,轻声,且认真地说道:“念想,相信我吗?”

念想就坐在病人的左侧,手里拿着光固化灯。听到这声,赶紧认真地凑上去,拿灯照着患者粘黏托槽的部位。

“有什么好误会的?”徐润清神情自若,早就想好怎么解释了。

一声很轻微的“滴”声,光线亮起。

念想还沉浸在恐惧中无法自拔,自动忽略他:“怎么办……阿姨一定会误会我是个随便的女孩子,到时候对我的印象一定不好……我我我……”

念想看了眼患者,抬手挡了一下灯。她的手绕过去,正好贴在他的手腕上方。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低头看见自己胸口处那湿漉漉的,刚被她咬了一口的地方,微挑了一下眉,看向她:“皮痒了?”

温热的触感。

嗯,想了很多种念想和阮青见面时会发生的奇怪的状况,但没想到会是这一种完全不在意料之中的……场景。

念想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不经意的,深幽又沉静。

他抬手轻捏了一下眉心,抬眼瞥到念想憋得一脸通红,此刻还有些惊慌未定心有余悸的表情时……还是忍不住想笑。

没有说话,也没有交流,这一眼对视之后,两个人都很默契地继续手上的工作。

徐润清听着阮青那一瞬间发紧的声音就知道……情况不是很妙。

冯简“路过”时看见的就是这么相亲相爱的一幕,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满脸粉红地飘了下去。

真的……她跑1500米的时候都没现在这么刺激QAQ……

午休。

念想不知道这一瞬息之间发生了什么,听到了关门声,顿时松了一口气,从徐润清的怀里探出脑袋里,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念想吃过饭后,拿着牙刷正认认真真的在茶水间不远处的刷牙示教区认真地刷牙……

碍于眼前情况不明,阮青只轻咳了一声算是提醒,努力镇定后,语气平缓道:“赶紧起来,我在外面等你。”

冯简幽幽地从她身后走过,见念想叼着牙刷看过来,暧昧地笑了笑,风情万种地……下楼去了。

前阵子她倒是听说儿子有稳定交往对象了,但……现在到底是哪种情况?

念想有些懵懵的……啥情况?

她是希望徐润清尽早成家,她闺蜜的儿子比徐润清还要小两岁,但人闺蜜现在已经做上奶奶,成天抱着孙子来气她了……

她想了半天没想出结果,索性放弃,反正自打冯简对她和徐医生之间的事情心照不宣之后,经常这样一副暧昧不清,高深莫测的样子……

阮青只觉得血压一阵上涌,一瞬间脑子里纷乱地闪过多种思绪,最后归于平静时,脸上依然青一阵白一阵的有些阴晴不定。

刷过牙,念想去诊室报道。

环视一周,立刻发现了挂在窗前衣架上的女孩子的外套,电视柜前放着的……女孩子的随身小拎包……

徐润清不在诊室里,她溜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暗自奇怪:“明明说好了中午帮我换弓丝的啊,人呢……”

阮青顿时一懵。

作为出镜率极高的配角人物欧阳恰到好处的出现,又十分恰到好处地提醒:“老大在楼上的院长室,估计是在……睡午觉。”

嗯……其中一双很明显的是女孩子穿的……

睡午觉……

这厢徐润清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阮青已经自觉徐润清的反应有些不对,正要往前走几步看看情况,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床边摆着的——两双拖鞋。

念想:“……”

脸埋在他的怀里,恼羞地张嘴咬了他一口。

不是说好了……她复诊的嘛!

念想乖乖的,立刻不动了。

“你亲自上去叫一声不就行了。”说完,欧阳就挤眉弄眼地功成身退了。

徐润清揽住她的腰,扣进怀里让她动弹不得,察觉到她的不安和慌乱,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一下以示安抚:“别动。”

念想在原地挣扎了半天,悄悄地戳了个电话去问情况。

她慌张地扯了扯徐润清胸口的衣服,又不敢乱动,简直要哭了,就这么磨蹭着磨蹭着一点点往他怀里钻得更严实……

“你上来吧,换弓丝下午也来得及。”

那悉悉索索的小声音,此刻却在念想的耳边不断地放大放大……震耳欲聋。

徐润清的声音清冷得哪有半分睡意?

“多大的人了啊,还赖床……”阮青小声的嘀咕着,顺手就帮徐润清收拾了一下房间。

徐润清是瑞今的太子爷这件事……没有人不知道。但是瑞今在念想的认知里,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

“还在睡?”阮青轻笑了一声,打量了一眼徐润清的房间,顺手把他挂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拿起来,妥帖地挂到一旁的衣架上。

这里的工作氛围很棒,并没有很多职场上的勾心斗角。她所接触的认知的范围里,每一位医生尽管都有自己的脾气,但无一例外的很好相处。

徐润清闭了闭眼,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把正要探出个脑袋的念想按回去,紧紧地抱进怀里。

至于徐润清,毕竟他是这么个“大神”的存在,瑞今里没有人敢冒犯他……

徐润清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阵似有若无地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外的人象征性地敲了三下门,随着一声攀下门把锁的声音,阮青推门而入……

所以瑞金太子爷这种微妙的身份,大家似乎……也并不怎么上心。唯一的,就是默认的……院长办公室,徐医生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念想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就像是拉满了的弓弦,一触即发。

比如:睡午觉……

徐润清这才睡意惺忪地睁开眼,垂眸看她:“有人?”

又比如:拿了徐院长的好茶叶下来分给大家一起尝尝……

念想被他压住手脚,动弹不得,呜咽了一声,放低声音小声地说道:“我听见开门声了……好像是有人进来了。”

哦,对。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还带着浓浓的倦意:“再陪我睡会。”

听说,有不少年轻的护士小姑娘都以走错路为借口,摸到院长办公室门口徘徊……

徐润清刚睡下没多久,被她这么一扰,顺手把她揽进怀里抱住,严严实实地压住她:“不要动……”

念想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心有点虚……这个小姑娘,说得好像就是她?

这寂静沉默里,就连呼吸都有些发紧,沉重。

她严谨的,认真地敲了两下门。

她轻扯了扯徐润清的手,头皮都有些发麻。

里头的人沉默了一瞬,才沉声应道:“进来。”

念想僵着身子不敢动,仔细地听了一会……又是一声不轻不重分辨不清出自哪里的关门声……

徐润清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见她进来,很自然地吩咐道:“把门关上,可以上锁。”

只是天色一亮,人声渐起,也许是隔壁家开门的声音?

……上、上锁?

她顿时一僵,奇怪的“嗯”了一声……这个时候难道还有小偷吗?

“听不懂?”徐润清抬眸瞥了她一眼,见她那纠结的表情,恶劣地想……欺负一下。

她捂着肚子翻个身,似乎是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

他顺手把文件放在桌几上,起身走过去。

念想下半夜睡得不好,总是半梦半醒,等天亮了这才有了一丝睡意。刚闭上眼,又觉得肚子微微的抽痛,伴着那种下坠的酸胀感,真是要人命……

他比念想高出很多,身影拢下来,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今天的天气看上去并不是很好,雾蒙蒙阴沉沉的,许久也不见太阳。空气里的湿气层层叠叠的覆盖,弥漫,湿润得像是要下雨。

念想被逼得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一直到……门边。

清晨朦胧的雾色里,一切都像是蒙了面纱,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晰。

徐润清伸手,从她身旁越过,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推,关上门,又落了锁。那“咔擦”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天色已经放亮,是彻底地掀开夜幕,被白光一寸寸吞噬。

他维持着这个动作不动,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干嘛用这种表情看着我?”

阮青压住疑惑,往楼上走去。

念想努力地调整着自己颇有些惨烈的表情:“你叫我上来……什么事?”

就那天,车轮被恶意扎破了两个。此后,徐润清无论再晚回来,都会把车开进车库里。但今天……

很心虚的语气……

就去年快过年的时候,徐润清有几次回家晚了,车就随意停在了公寓楼下。照理说小区里的安保还是不错的,但年关的秩序比起往常总是要乱一些。

徐润清轻“嗯”了一声,抬起手捏了一下她的脸,柔软又嫩滑。他的手指顺着她脸部的线条滑下去,凑近她,一直到凑到了她眼前,微一偏头,唇靠近她的耳朵,轻声问:“你们老师有没有提醒你注意点?比如,每个医生的办公室里的那张……折叠床。”

看来人是一定在家,不过……

念想“咕咚”一声,紧张地咽下一口口水,觉得被挑逗得浑身都热得开始冒烟。

前面不远处的停车线内,赫然停着徐润清的那辆奥迪。

有些欲哭无泪地:“你叫我上来不会就是……无聊了,想逗我玩吧……”

阮青把车停在了公寓楼下,提着保温杯下车,正要往楼道里走。刚走出几步,恍惚瞥见什么,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一点,都不好玩啊!┮﹏┮

从柜子里拿了徐润清公寓的钥匙,阮青就着将明未明的天色,出发!

“难得聪明。”徐润清的唇角略微一勾,心情愉快。

老徐同志还在梦乡里,阮青轻点完这次出差带回来的战利品,想着正好做好了早饭,顺便一起给徐润清送过去……

见念想下一秒就……更壮烈的表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抬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把这些文件搬下去,我这里还有点事,乖乖去楼下等着我。”

天还没亮,就已经神清气爽地下楼做了早饭。

他转身去拿文件,递进她的手里时,很自然地俯身,亲了亲她:“那个……”

阮青昨天到的家,因为太累,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补眠。睡得早,醒得也早。

他突然开口。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天色已经开始发白,隐隐透出了几分熹微的白光,那沉沉的夜色,终要被黎明,一点点拉开。

念想懵懵地“啊?”了一声,啥……个?

手边是一盏茶……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

“不舒服的话等会跟我请个假。”他说完,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等他回来,念想去卫生间收拾好自己。出来的时候,他还穿着外套,有些困倦地坐在床边捏着眉心。

念想反应过来,脸顿时“轰”一下烧红了,她手忙脚乱地都不知道这会应该做什么反应才算正常,转身握住门把手就想跑。

不然呢?看着他的小姑娘在他面前哭?

徐润清的动作比她更快,她转身的瞬间,从她身后覆上去,环住她。

看出她的意图,徐润清捏了一把她的脸,看她疼得呲牙咧嘴地,这才终于气顺,心甘情愿地大半夜出门买……卫生巾。

她刚解开门锁,他的手也抬起,覆在她刚握上门把的手上,缓缓拢住。那温热柔软的唇贴上来,落在她的耳后,轻轻地吻了一下:“不想和我多待一会?”

可他三言两语就把她的躁动不安抚平,明明是有些不太情愿的,却又……所以完全忍不住的……抽了抽唇角。

念想摇头,赶紧摇头……

明明刚才还难堪,尴尬,害怕,觉得……很丢人很不好意思,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徐润清张嘴,不轻不重地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口。

念想还在纠结床单,也有些……不厚道的想笑……

妈蛋。

他折回去,抽了纸巾给她擦了擦脸:“那就在这里等我,不准动,也不准乱跑。有什么事,都等我回来再说,听进去了?”

念想双眸顿时圆睁,只觉得骨头都被他啃酥了,握着门把的手……软绵绵的顿时没了力气:“你……你别闹……”

她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来……还是哭得惨兮兮的脸。徐润清心底却被轻微触动,一圈涟漪,却惊扰了整片心湖。

万一,别人看见了……怎么办啊!

念想摇摇头,肚子有些疼,身体更是有些不舒服,可那一瞬间,心却暖得一塌糊涂,就快要化成了水,柔软得不可思议。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徐润清顺着接话:“这里没人会来。”

念想抬起头看他,徐润清已经穿好了外套,捞起放在桌几上的车钥匙,想了想说道:“其实便利店有些远,来回大概要半个小时。一个人在这里怕不怕?”

她……不就来了么。再说了,楼下护士站那么多的小姑娘,可都等着走错地方……来邂逅一下瑞今的徐医生好吗?

“附近有个24小时的便利店。”他抬腕看了眼时间,拉开衣柜,随便挑了一件外套穿上:“都是能解决的事情,不准哭了。”

“亲我一下?”他的声音隐含着几分笑意,低低沉沉的,说不出的悦耳。

悄无声息的安慰,温柔至极。

念想就差把脸都埋进文件里了,不说话。

然后念想就感觉到他的手覆上来,在她脑袋上摸了几下。

“亲我一下我就放你走。”他微敛了几分笑意,又凑上去亲了亲她耳后那一处的柔软。

这才看清她这会正在哭,原本还压抑着很小声地转换呼吸,他坐到了床边,就怎么也忍不住了。扯着被子捂住脸……

看她不自觉地抖了抖耳朵,心底那一处柔软就像是被温水浸润,丝丝缕缕的暖。

他走到床边,开了灯。

这么赤裸裸的调戏……简直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了!

徐润清瞄了眼她身下那深色的床单,不以为意。

她还是不说话,不自觉地咬了唇。在院长办公室亲热什么的……真心有障碍啊……

床单?

徐润清本就是存着逗她玩的意思,此刻看着她圆润的耳垂渐渐染上粉色,最后鲜艳欲滴,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开她,还很好心地帮她开了门。

刚睡醒,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显得有些娇憨。

念想连句“我走了”都忘记说,就跟只兔子一样……一溜烟,蹦远了。

念想揪着被子泫然欲泣,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床单……也脏了……对不起,我应该早就想到……”

太恶劣太恶劣太恶劣了!

想也知道徐医生的家里不可能……有这东西啊。

念想揪着餐巾纸泄愤……恶劣得简直令人发指!

徐润清:“……”

徐润清从办公室下来的时候,就看见平常最讨厌写病历的小姑娘正一声不吭一丝不苟地趴在桌上写病历……

念想捂着肚子,呆滞迷茫地看着他,出口的第一句话带着哭腔,可怜极了:“徐医生,你家有没有卫生巾……”

离下午上班还有段时间,徐润清戴上手套和口罩,示意她去牙科椅上躺着。

屋内只有门口一处壁灯,灯光温暖又宁静。屋外是漆黑的一片,只卧室的窗外才透着明亮的月光。

念想磨磨蹭蹭地爬上去,乖乖地躺好。

念想揪着被子,脑子还有些晕乎乎的,但意识却已经开始活跃起来。

看着他坐下来,然后调节牙科椅的高度:“刷牙了?”

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原本应该睡熟了的人正呆呆地坐在床中央,一脸的……生无可恋?

念想点点头,亮出一口白森森的带着矫正器的牙:“刷了。”

徐润清原本就是浅眠,这种动静之下很快就转醒,看见窗外幽寂无声的夜空时,捏了捏眉心,头疼地起身去倒水喝。

徐润清垂眸看了她一眼,拆了一次性的口镜检查她的牙齿情况……事实上,朝夕相处。念想所有的症状,他都了如指掌。

念想睡到半夜开始不老实,不是踢被子就是……踢人。

他微低下头,仔细地看了眼。把托槽上的环扣解开,再剪断结扎丝夹出来,一个一个,手法快速又利落。

徐润清用指腹揉了揉她的眉心,每次都是刚揉平,转瞬又皱起来。反复几次后,他终于放弃,垂眸看了她良久,掀开被子一角,也躺了进来。

念想还没怎么感受到那股拉扯的力量,他已经结束这一环节,用镊子夹住弓丝,微一用力,就取了出来。

她脸上的不自然的红晕终于退下去了一些,只睡得还是有些不安稳,辗转反侧时总是皱着眉心。

念想用舌头舔了舔托槽……

徐润清皱了皱眉头,显然是不放心。看着她睡下了,也没急着离开,先去擦干了头发,绕回来见她已经睡得平稳了。眼见着时间还早,就去书房拿了本书,就靠在床头看了将近半小时。

徐润清脚下一滑,推开牙椅去工作台的置物柜拿弓丝。

念想摇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耷拉着脑袋倦极了:“我就想睡觉。”

原本给他打下手,会准备好这些的人一个正在牙科椅上躺着,一个……避嫌不在。他摘下右手的手套,拉开柜子。

“要不要去医院?”

弓丝通常都是各种型号粗细地捆扎在一起放在工作台下方的的柜子里。

今晚吃得太多,再加上又喝了那么多酒。她的胃里也沉甸甸的,一阵阵的沉闷感让她的呼吸都有些不畅。

念想跟在他后面,接触到最多的就是牙齿矫正的患者,很多东西都是她在整理。

涨涨的,又有些酸麻,像是要坠下来一般,说不上来的难受。

看上去粗枝大叶的,这方面却谨慎又认真。

“肚子……”

取出念想要用的弓丝,他戴回手套。拆开包装后,用里面的弓丝和念想刚换下来的比对了一下,剪短弓丝的末端,重新卡进托槽里。

“哪里不舒服?”他干脆坐下来,掀开被子把她抱出来,就靠在自己的怀里。

“现在已经适应矫正器了吧?”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温声问道。

念想含糊地“嗯”了一声,有些艰难地从被子里探出双手来环在他的脖子上。眼眶微微发红,显然是有些不太舒服。

念想的牙齿虽然有些拥挤,但是总体上来说,程度属于轻度。刚带矫正器的时候牙齿酸软不能用力分解食物,一个月下来,那种酸软感已经褪去,运用自如了。

他微微皱眉,单膝跪在床边,拍了拍被子:“念想?”

只一些坚硬的东西,依然吃不了……

外面那个卫生间的花洒出了点问题,徐润清是等她洗完之后才进的卧室里的卫生间。洗完澡出来,就见床上乱七八糟,那个始作俑者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躺在床中央。

她张着嘴不方便说话,就点点头。

洗完澡,喝了醒酒汤,念想又开始捂着肚子不舒服,抱着被子在他的床上到处打滚。

徐润清轻捏了一下她的下巴:“别动。”

念想的耳根一下子涨得通红,看着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发现说什么也不合适,恼羞成怒地踩了他一脚,绕过他去刷牙了。

说着,指腹轻按在她的脸侧,正仔细解开最里面的那一环结扎丝。他的衣袖紧贴在她的脸侧,浅浅的,是念想熟悉的淡香。

“你上次做的就很好。”他亲了一口就退开,食指的指尖在她唇上轻轻一点:“小骗子。”

大概是角度有些不方便,他轻移了一下念想的脑袋,让她脸侧紧贴着自己的身前。这一下,念想差不多是……埋在了他的怀里。

“上次……好像不是这样。”他低下头来,和她一样的高度凝视了她一眼。然后,在念想呼吸发紧的那一瞬,微微偏头吻住她。

她微微的耳热,又努力地让自己忽视……

念想犹豫了一下,矜持地点了点头……

男朋友就是自己的主治医生,真是让人吃不消……

“不会主动?”他有些怀疑地问道。

她正开着小差,徐润清已经截断了那一截结扎丝取了下来。大拇指和食指的指腹捏在她下巴的两侧轻轻一转,面向自己。

她的鼻尖在他背后蹭的微红,一双眼睛漆黑透亮,纯净得像是水晶,正微微仰头看着他。

换完弓丝,徐润清又细致地一个个检查过去。修长的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套,那温热的触感偶尔触碰到她的牙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徐润清握住她的手腕,捏着她的腕骨,分开她的手,转身看向她。

“动动看,看扎不扎嘴。”他松开手,看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轻移开目光,推开操作台,站起身来。

念想愣了一下,有些不高兴地嘀咕:“这个不是重点啊。”

念想确认没问题了,也坐起身来,照例是直接忽视了头顶那盏灯……

“想亲我?”

徐润清只来得及抬手挡住。

“我好像在这方面一直都有些……笨。”她声音有些沮丧,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自顾自地继续:“不会说的时候就想亲你,可是又怕你觉得我太黏人,太主动……”

念想只觉得自己撞到了什么,抬头一看,见他无奈地摇摇头,眯着眼睛笑了笑,小心地避开他的手轻轻推开灯,从牙科椅上跳下来:“医生,给我预约下一次复诊的时间。”

“我只是不太会……向你一样去表达……”她磕磕绊绊地解释:“很多话我想不到,也不会说……”

徐润清摘下手套,轻睨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说道:“随叫随到,24小时不限时间地点候诊。”

徐润清还再往前走,被她这么一扑,怔了一下,正要转身,她环上来的手一紧,牢牢地,十指交扣在他的身前。

在念想的认知里,老念同志一切符合她对另一半的全部想象。

没有迟疑的,她几步小跑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他。

孝顺,顾家,有责任心等等……

念想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竟觉得有些……孤零零的……

冯同志在念想大一那年不经意地就问起过:“念想,你以后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

徐润清已经站直了身体,转身往厨房走去。

嗯……爸爸那样的。

念想却听得心一紧,刚想伸手去握他的手,却扑了一个空。

不过——

他语气淡淡的,只是在平叙一件事实。

念想支着下巴看着正靠在工作台上漫不经心翻着杂志的徐润清,觉得他跟自己的理想型有些不太一样……

“就目前来看。”他抬手扶正她的脸,仅隔着几寸的距离,眸光沉沉地看着她:“好像我更喜欢你一点。”

不过也没关系,这样就很好。

别人再好,只要有喜欢的人了,都不过是红尘过客,过眼云烟。

她发了一会呆,趁他还没发现,赶紧低头继续看书。

念想努力地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就在她低头的同时,徐润清的目光从杂志上转移到念想的身上,略微停留一瞬,这才不着痕迹地移开。

他略微沉吟,和她对视良久,才轻而缓地说道:“你信不信……当心里有人的时候,就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老念同志是自驾去的J市,因为念想奶奶晕车,老念同志不放心,干脆放下手上的工作亲自跑一趟。

他却忽然笑了,曲指轻勾了一下她的鼻尖,主动坦白:“我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开窍得比较晚,有想法的时候心里已经有惦记的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一辈的人都怀旧,前一天和奶奶商量着让她来Z市住上一段时间顺便检查身体时,她便开始收拾屋子。

念想目瞪口呆,到底不是个脸皮厚的,抿紧了唇角没接话。

老念很多次地表示:“妈,这些东西我那都有,你带着也是……”

念想觉得矫正器一阵发紧……

“不一样,这可是你爸留下来的,我都用习惯了。”

徐润清显然很喜欢回答这个问题,双眸缓缓一眯,像只狐狸一样狡黠:“嗯,我禁欲太久了……”

老念同志当即发了个朋友圈,表示自己的泪点被戳爆。

念想有些想哭:“这、这么急?”

冯同志评论:你动不动就戳爆泪点,你这么脆弱你老婆女儿知道吗?

念想被他捏得心尖都有些发痒,不自在地想避开,刚退一步他就逼近一步,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念想,你说好,答应我说好。”

念想默默地……点了赞……

“不然退一步,先订婚也可以。”他的手指抚上来,捏了捏她温热柔软的耳垂,刻意地引诱她:“你看,我都28岁了。”

念想暗戳戳地点完赞之后,老念同志的电话立刻就追了过来。念想还以为他是来计较家庭和谐的问题,结果第一句就是有些疲惫的:“等会就下班了吧?我现在就快到瑞金门口了,你等一下我。”

念想黑线:“……”

念想“哦”了一声,从窗口往外看出去,车水马龙的街道,行人纷杂。

徐润清顿时笑了起来,低低沉沉的,说不出的悦耳:“如果你这么着急的话,我是没有意见。”

天时越来越短,不过才4点多的光景,已经开始灰沉了下来。

念想又“啊”了一声,更紧张了:“说我们要结婚?”

她正要挂断电话,突然又听老念同志问了一声:“我听你妈说你交男朋友了?”

看出她的纠结,徐润清略一思忖,开始绕着弯子:“那什么时候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念叔说一说?”

念想傻了,“啊”了一声,愣在原地。

念想又开始紧张地揪着衣角,这个问题简直让她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就这么提了一句,别的没详细说。”老念同志轻叹了口气,默默补充:“我养了24年的大白菜喔……”

好像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念想:“……”

徐润清微偏头审视她,唇角溢起一抹似笑非笑来,语气危险:“不然呢?”

事实上,她还陷在惊恐里没回过神来。

“跟、跟我吗?”

这、这就知道了?

念想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打结,她要是没记错,他们恋爱……还没几天啊!这就……求婚?

她还没坦白从宽呢!

不、不对。

“站这里干嘛?”徐润清正好出来倒水喝,见她站在窗口吹风,微皱了一下眉头,顺手关上窗,见她还握着手机,呆滞地转头看过来……

……可是好像……又是单方面的决定一样……

微挑了一下眉,不作声。

这、这是求婚?

老念同志听见突兀出现在耳畔的男人声音有些不高兴,拧眉问道:“谁跟你说话呢?”

念想“啊”了一声,觉得双腿开始发软。

“徐、徐医生啊……”见徐润清已经转身去茶水间倒水给她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又瞄到停在对面马路的那辆熟悉的车型后,念想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声:“嗯……就是拱了你辛辛苦苦养育了24年大白菜的那只……”

“过了适婚年龄了。”他下完结论,不给念想思考的时间又问:“过完年结婚吧?”

她的声音轻轻的,又软绵绵的,刻意压低,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念想扶了一下有些混沌的大脑,点点头……

传进徐润清的耳里,并不清晰,还带着几分模糊朦胧,却像是四月清风拂过,在他心尖留下一缕又轻又浅却分外娇艳的颜色。

话题转这么快?

他微弯了弯唇角,眯着眼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刻意地压抑下却有着说不出的魅惑:“今年24岁?”

而另一端,却有人炸毛了。

他隐忍又克制,并未碰到她。只一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一手轻扶在一旁的储物柜上,把她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并且留了足够的安全距离。

老念同志大惊失色:“你被拱了?哪种程度了?”

那眼神清澈见底,在灯光下就如上好的玛瑙,光华千转。

这、这是什么问题?

念想默默地瞪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老念同志的脸色有些臭,念想没敢在老虎头上拔毛,默默地钻进后座陪好久不见的奶奶说话。

又、又要……壁咚吗?

奶奶对老念同志的臭脸没有一丝顾忌,拉着念想仔细地关心了一遍,看着她龇牙亮出一嘴的金属托槽,直皱眉头:“我们念想都这么漂亮了,干嘛还要受矫正的罪啊?”

他按住她,微一用力,推到了身后的墙上。

“为牙齿好啊。”念想蹭上去,亲亲热热地靠在奶奶地怀里:“奶奶,我找了个高高帅帅的男朋友,你喜不喜欢?”

徐润清握住她的手腕,从今晚看见她出现在窗口,带着一身朦胧醉意开始。那涌动的急躁的渴望始终被他强制按压下,偏偏她却不自知,非要一步步,踏进来,又缓又稳。

奶奶微眯了眯眼,笑得格外和善:“我们念想喜欢,奶奶就喜欢。”

始作俑者显然也发现这个问题了,赶紧松了口,去检查他的下巴:“咦,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啊……”

一直沉默开车却竖着耳朵专心偷听的某位同志顿时哼了一声。

不知道是她牙齿的棱角尖利还是矫正器刮到了他的下巴,微微地一阵刺痛。

念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冯同志已经煮好了饭,热好了菜,一接到老念同志的电话,就在楼下等着。

她刚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回过身来。见他还站在玄关门口,就着那一盏橘黄小灯看着她,兴冲冲地折回去,踮起脚就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

奶奶因为长途坐车有些累,也没有胃口。简单洗漱了一下,先去客房休息。

念想的小熊睡衣,念想的碎花小拖鞋,念想的兔斯基牙杯,念想的矫正小牙刷,念想的……

冯同志过去照看,于是,就剩下老念同志和念想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因为拜访的次数有些频繁……起码一个月内这是第三次了,所以不说徐润清这里设备齐全,但她的必需品,几乎都已经备上了一份新的。

这种沉默一直僵持到冯同志轻手轻脚地关好门出来,看见父女俩之间奇怪的氛围为止。

“其实我也一直都没发现……”她挠了挠头,绕过他去刷牙。

“我是听徐妈妈说的。”冯同志往念想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反正你都24岁了,有足够的能力自己去拿捏主意了……”

“现在好像很清醒。”他的指尖在她眉心轻点了一下,看她骨碌碌地转悠了两下眼珠,微翘了翘唇角,无奈:“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爱撒娇?”

“她能拿什么主意?”老念同志突然插口:“就她这种迷迷糊糊的性子,人家说什么她就怎么。”

立刻松开揪着他领子的手,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老念同志说我喝醉酒的酒品……有些糟糕……”

冯同志果断无视他,继续说道:“我是觉得徐家那孩子挺好的,本来你们交往的事情应该你自己告诉我们,不过你徐阿姨也是高兴,还说小徐一定认真……”

扭完念想自己傻了一下0.0……

不甘寂寞的老念同志继续打断:“哪个爹妈不夸自己的孩子好?我在家嫌弃念想,出门照样夸得天花乱坠。”

是的……扭了扭……

冯同志开始摔筷子:“行,你能你说。”

念想噘嘴,揪着他的衣领扭了扭……

老念同志捧着碗不作声。

“给我女朋友的。”他捏住她的下巴凑过去,原本是要亲她的,才一靠近,嗅到唇上那淡薄的酒气,微皱了一下眉头:“去刷牙。”

冯同志这才捡回筷子,酝酿片刻:“听说你们认识挺久了,我怎么都不知道?我以为你们就从矫正牙齿开始……”

“咳。”念想伸手接过来,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他:“真的要给我?”

念想一口红烧肉咽得太快,差点噎住,想了想,决定坦白从宽:“我跟徐医生认识六年了……”

徐润清睨了她一眼,不作声,显然是懒得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

老念同志又哼了一声,语气更加不悦:“你接下来就要瞎编,说那次给你拔智齿的医生就是他了吧?我不信……”

念想有些懵地看着那把钥匙:“开……开什么的?”

念想:“……”

念想这才……三步并作两步地蹦进去,刚踩上玄关柔软的毛毯,就见他弯腰在鞋柜上方的储物柜上翻找了一下,然后曲指拎起一把钥匙递给她:“拿着。”

冯同志又摔筷子:“不想吃饭就别吃了,出去出去出去。”

徐润清进屋后见她还傻站在门口,朝她勾勾手指:“快点进来。”

“我想吃啊。”老念同志捧紧饭碗,一脸无辜:“我就是管不住我这张嘴。”

念想站在他身旁,看着他修长的五指握住门把,那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看得她一阵口干舌燥。

冯同志冷哼了一声,不悦:“你就压根没想管住,我觉得你闺女哪都不怎么样,就这看人的眼光跟了你的。小徐我觉得挺好的,你又不是没见过人家小徐,这样的都看不上,你是想你闺女这辈子就都你养着了吧?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老丈人,我都看不上你闺女。”

“你这样回家?”他放下她,摸出钥匙开门:“自己去我房间里的洗手间洗脸,我去给你煮个醒酒汤。”

老念同志终于正色了:“说的好像念想不是你生的一样。”

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我……不回家吗?”

冯同志:“……”现在的重点不在这里好吗?

念想是在徐润清抱她走出电梯的时候醒过来的,迷茫了好一会,意识回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徐润清家门口的门牌号……

“还拐着弯的夸自己,你一个当妈的了,脸红不脸红……”老念同志一本正经地发完牢骚,也真的不吃饭了,沉着脸丢下一句:“你改天就把这小子给我往家里带一趟,我倒是要听听他怎么说。”

Z市的夜晚,悠凉又深沉,车内,却时光静好。

念想拿着筷子默默地看冯同志:“妈,我爸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徐医生啊?”

道路两旁的路灯飞快从倒退,那轻微的车轮滚动和引擎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便格外的清晰。

冯同志现在的心情显然很好:“不用管他,他就是舍不得你。也不想想你现在多大了,再在身边留几年该嫁不出去了……”

徐润清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那细腻的触感让他有些爱不释手,又停留了一瞬这才收回手,倒车离库,很快就离开车位。

念想默默垂泪。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松开他,直觉地系上安全带,看着他的眼神还有些困倦:“我先睡一会好不好,你等会叫我。”

她也不想吃了,她要摔筷子。

他的眸色瞬间就幽深了下来,被她双手握着的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试探着叫她名字:“念想?”

其实老念同志的心思是很简单的,因为徐润清这个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无可挑剔的。又是好朋友的儿子,两家知根知底,若是能成就是一桩亲上加亲的好事。

软乎乎的……也格外……主动?!

和念想差4岁,这个相差的年龄也正好。念想从小被他护着长大,懵懵懂懂的过了二十多年,是该有个人在前面牵着她给她引路。

徐润清想起前不久,念想喝醉酒……似乎也这样?

至于外貌,家世等等,一系列的比对下来……老念同志有些沮丧。

然后……

挑不出错来啊!

徐润清的本意是想试探她的体温,不料,她冰冰凉凉的双手缓缓握住他的,那柔软嫩滑的脸就挨着他的掌心轻蹭了一下。

他年轻的时候有些混,看人家大姑娘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后来遇上了冯同志这才终结了他的单身生涯。

“不舒服?”他探手过来贴了一下她的脸。

念想来得也晚,他这辈子除了念想也没有别的寄托。结果这闺女刚养得白白胖胖热热乎乎,正是亭亭玉立的时候……拱白菜的猪来了!

念想被这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一些,只觉得额角一阵阵的隐隐发疼。等坐上车,车内又是干燥闷热的暖气,念想闭着眼,觉得胃里一阵翻腾,难受得脸色都变得有些青白。

老念同志在楼底下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被北风一吹,肚子有些饿,想了想……决定去门口的餐馆吃酸菜鱼……

已经逐近深冬,Z市的冬日就像是一个浮着巨大水汽的水球。里面温度一低,那水汽就缓缓凝结,被风一刮,凛冽得像是要穿透人的骨髓,乘风而去。

念想帮着冯同志洗完碗,回房间,刚开了电脑上网,就看到兰小君狂轰乱炸的一堆消息。

念想被捏得……一软,整个人都……懵懵的(⊙x⊙)。

“我听我妈说你妈知道你跟徐医生的事了啊,怎么样,是不是特满意?”

徐润清压下那突然涌上来的急躁的渴望,微眯了眯眼,神情自若地按下一楼的楼层键。只那揽在她腰上的手指,却在瞬间,不轻不重地轻捏了她一下。

“哎呦喂,我刚才回想了一下,觉得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过家家酒都还做过老公老婆,你现在这样算不算红杏出墙啊?”

已经走进了电梯里,电梯里空无一人,她就着这个姿势张嘴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感觉他一僵,得意地眉开眼笑。

“最近大姨妈,所以格外感性。不受控制地想起很多我们之间的事情,就觉得时光匆匆,真的是簇息之间。”

她声音压得低,咬字又含糊,徐润清没听清,就微微俯低了身子凑过来:“你说什么?”

“念想啊,你可得抱紧徐医生的大腿啊……真的是优质老公没有之一啊。”

念想晕乎乎地捏了捏自己滚烫的耳朵,脸红红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人面兽心……”

“说起来,念想你上辈子那就是太子妃吧?这辈子怎么回事啊?送子师兄吧,是B大的太子爷,徐医生是瑞今的太子爷……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嫉妒!”

“让他们知道我和你一起消失?”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语气促狭:“我是不介意……”

念想等电脑卡过那一阵子,这才回复:“今晚也回家了?”

“不用……和她们说声吗?”念想回头张望了眼包厢门,有些迟疑。

那边静默了良久,才回答:“是啊,不然欧阳铁定要找上门来。”

已经走到包厢的门口,徐润清原本还想进去打声招呼,看她这副明艳艳的样子软软地窝在自己的怀里,立刻打消这个念头,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正聊着,出现一个视频邀请,念想戳开一看,是徐润清发来的视频邀请。前阵子加了好友一直没在上面聊过,结果一来……就玩大的?

念想反应有些迟钝,良久才伸出手来摸摸额头,揪着他袖口的手指微微往下扯一点,再扯一点……见他又侧目看过来,扬起个灿烂的笑容,眯着眼睛一副餍足的样子。

念想也顾不上听兰小君的少女心事,跟被烧了尾巴一样,赶紧去卫生间拾掇。

他拉开外套,不动声色地把她裹进去。见她仰着脸,粉雕玉琢的模样,心头一软,低下去用唇在她额头上轻蹭了一下。

啊,衣服衣服……衣服换掉……

“不想回去?”Z市的冬夜已经笼上了一层寒凉的夜霜,徐润清顺着她的手臂落下去,碰了碰她的手,微微的凉意。

脸……脸今天怎么油油的……赶紧洗了补点水……

念想这才从他怀里探出头来,脸色红润,双眸似含着水一般,蕴着一汪的水汽,醉意分明:“我们要回家了?”

还有什么……啊,头发……披下来……

徐润清头也没回,只留下一句“我尽量”,抬步便离开了。

算了,还是绑回去吧,卷得像……蛋卷……

还没走出几步,闫莎莎立刻叫住他:“润清,刚才说的那件事就拜托你了。”

她又捣鼓了一下,又顺手收拾了一下视频会扫到的区域范围,这才端端正正做好,点下同意。

“那我先走了。”徐润清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怀里还有一团小麻烦,侧身对闫莎莎略一颔首便稳稳地揽着念想往前走。

……啊呸!

闫莎莎眉头一皱,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他一脸的不耐烦,顿时识趣地咽了回去。

视频那端除了冒着袅袅白雾的茶杯,空无一人!

徐润清双眸一眯,也不知道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还是没听懂,略微沉吟:“我做事向来不用分寸来衡量。”

咦0.0……

分寸?

念想凑近,仔细地看了眼视频。这里的卧房,不是徐润清公寓里的摆设……

她想起前不久从林景书嘴里听到的那些,诧异地看着徐润清怀里背对着她的念想,略微带了几分审视:“润清你自己是有分寸的吧?”

她正研究着,远处那扇单间的房门被推开,徐润清边擦着头发边走出来,还沾着几分水汽,朦胧又湿润。

念想这个名字,闫莎莎早就如雷贯耳了,但却不是以徐润清女朋友的这个身份……

就像是蒙了湿漉漉雾气的远山,带着几分清冷,也带了几分悠远。

徐润清一手揽在她的腰上,一手虚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的重量一半都转移到自己身上,这才有空和已经看傻了的闫莎莎介绍:“我的女朋友,念想。”

他拉开椅子在电脑前坐下,见她端正地坐在电脑另一端,微扬了扬唇角,端起茶杯抿了口水:“等了很久?”

徐润清的身上带着让念想莫名安心温暖的熟悉淡香,丝丝缕缕,似有若无。她埋在他的怀里深深地嗅了一口,只觉得刚压抑下去的醉意又开始翻涌起来。

“也没有。”知道他看出自己的那点小九九,念想默默地挠了挠头:“你在家里啊?”

悄无声息地……撒了个娇。

“嗯。”他放下杯子,轻点了下头:“你这段时间不是都住回家里了,我这边离你家还近一点。”

念想已经自发自觉地蹭过来,蹭进他的怀里。手从他的外套里伸进去,抱住他的腰。

近一点……

徐润清的眉头皱得更紧,抬手把她正要翘起第三根手指头的手握进掌心里。刚想揽住她——

可是……这两天也见不了面啊……

念想努力地回想了一下,伸出一个手指头,再想一想,又翘起一个手指头……

徐润清见她出神,片刻才问道:“念叔怎么说?”

他皱了一下眉头,抬手扶住她:“喝了多少?”

“让我改天带你回来……”念想坐得有些累,偷偷地往后靠了靠:“明天正好休假,陪奶奶去医院……”

磨磨蹭蹭地没走多远,徐润清就没了耐心,几大步迈过来站到她面前,低头凑到她唇边闻了闻……那酒气……

徐润清已经开始在做别的事情了,偶尔还能听见他那端轻微的键盘的声音,他微垂着头,那下巴的弧线清晰可见。即使隔着一层网络,他看上去依然丰神俊朗,清俊雅致。

一边腹诽着,一边慢吞吞地走过去。

念想手肘支在电脑椅的扶手上,支着脑袋看他看得入神。

念想耸了耸鼻尖,有些不高兴地用指尖蹭了蹭——跟叫小狗一样。

那端喋喋不休的声音缓缓停下来,徐润清抬眼看了眼屏幕,小女孩正支着下巴在看他。

徐润清随着转过身来,看见念想的时候微一挑眉,正要开口介绍。看到她脸上不自然地绯红以及有些涣散的目光时,眉头就是一皱:“念想,过来。”

“怎么不说了,我在听。”

闫莎莎先发现的念想,她正扬着唇轻笑,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几步之外的念想。见她目光有些发直地盯着徐润清,出声提醒:“润清,是不是你认识的人啊?”

念想弯唇笑起来,抬手捂住脸,就露出一双笑得眉眼弯弯的眼睛:“我在想,我怎么那么幸运。那么多人,偏偏就遇上了你。”

而徐润清,就站在那里,和一个念想不认识的女人说话。

“我执念太深?”他似笑非笑地反问,也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尽头就是一个窗口,能看见瑞今的大门。

“其实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毕竟清冷的人。哪怕是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这么……”念想皱着眉头想形容词。

脚下是厚实柔软的毛毯,念想本就有些头晕眼花的,这会脚步更加的飘了,深一脚浅一脚的,就像是踩在棉花上。

徐润清了然地一点头,明白她想问什么。

念想左右看了看,扶着墙往走廊尽头走。她上来的时候,记得这里有个安全通道。

他向来不掩饰他比念想更多一点的喜欢,女孩子向来没有安全感,更何况念想在这方面是白纸一张。

徐润清没有在包厢的门口。

这些该表达的,他自然不会吝啬。

然后她等着李医生整瓶喝完,捂着肚子一副难受得忍不了的表情,演技大爆发地突破重围冲了出来。

“只是为了让你勇敢走进来。”他清了一下嗓子,刻意压低了声音:“或者说,我是在邀请你。走进我的世界,毫无顾虑地……走进来。”

念想感激涕零,以前拔牙对她造成的心理障碍她决定大度的一笔勾销……

念想那晚有些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得有些睡不好。

李医生笑眯眯地看着惊诧地众人,耸了耸肩:“我只是发挥一下同事爱,这瓶我替了。”

努力放空半天,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和徐润清的点点滴滴。刚相遇的那一次,在B大附属医院……

不过念想终究没能喝完两瓶,她喝了一瓶就已经饱得要吐了。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手刚伸出去还没挨着瓶身,就有一个男人的手拿起酒瓶。

她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光影孤单的长廊上,以及隔间里忙碌走动的医生,护士。

……念想看着面前这群已经兴奋起来的同事们,默默地拿起了酒瓶。

对他的所有清晰的画面全部停留在拆线的那一次,他低敛着眉目,一双眼睛清透辽远,像是蒙着雾的远山,神秘又幽沉。

亲——徐医生?

再后来,就变成了一个名字,一直被她误认为是“董渊”的那个名字。

她的视线越过冯简看向已经醉成一摊的欧阳,赶紧摇头否定……这……太有困难了啊。

偶尔不经意想起时,便是一场怅然若失。

不然……她现在去亲一下欧阳?

记忆翻滚反复,最后停留在灯光明亮的诊室里,他挺直的背脊,朦胧的面容,在灯光下随着他的走近一点点变得清晰。

冯简是知情人,嘿嘿一笑,端了两瓶刚开的酒放在念想的面前:“喏,对瓶吹,吹完这两瓶,后面你再踩雷,我都替你喝了。”

好像很少看见他笑,就算是笑起来,也是似笑非笑。表情也总是淡淡的……可笑起来却完全不复平时清冷的样子。

念想扶着脑袋,有些头疼:“……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他刚才隔着一层网络,却那么认真专注地告诉她:“我是在邀请你走近我的世界,毫无顾虑。”

明明是在使坏啊!

每一帧,都让念想有种处在虚空,落不到实处的感觉。

大家不敢开徐润清的玩笑,于是就开她的:“念想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亲欧阳,二是亲我们的徐医生……我们给你创造了机会,你别不珍惜啊!”

可又那么真实,她伸手就能触摸,踮脚就能碰到,真真切切的存在。

但念想没想到,大冒险原来也这么坑爹……

她咬着被角,忍不住在床上又滚了两圈。这种被喜欢的人珍视喜爱的感觉,真的是好幸福好幸福。

她肯定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现在就想把这种满溢的幸福感告诉别人,那种因为他一个眼神,一句话或者随意的一个举动就满足的……幸福感。

或者:你是不是跟徐医生在一起了啊?你有没有亲过徐医生啊?你是不是对我们的男神爱之入骨啊……这类任何有关徐润清的问题。

不过显然的,胡思乱想的后果就是……

她是考虑着,如果对方坏心眼地问她——你喜不喜欢徐医生啊?

念想困倦地揉了揉头发,捧着水杯走出卧室去厨房倒水喝。等她经过客厅时,差点吓了一跳……

几次之后,喝得有些头晕眼花的念想终于挂了。她捂着热乎乎的脸,连对方的问题都没敢听,直接选择了大冒险。

老念同志正坐在沙发上抽烟,那烟头一明一灭的,在黑暗中格外明亮。

念想默默地看了眼被八卦滋养得满面红光的冯简,默默地端起酒杯压压惊。

“爸?”念想叫了一声。

念想手气好,轮轮都有惊无险地擦了过去。于是,她还没入局,已经知道了这里谁谁谁喜欢谁谁谁,这里的谁谁谁怕老婆,这里的谁谁谁借了谁的钱,这里的……

老念同志“嗯”了一声,声音粗噶又沙哑:“怎么起来了?”

冯简撒了一圈酒疯,回头见念想孤零零地照看着一个醉鬼,顿生恻隐之心,拉着她加入文文那小圈的真心话大冒险。

“我睡不着……”念想捧着杯子蹭过去,挨着他坐下。想了想,凑过去把烟抢过来,烟头蹭着烟灰缸碾了几下:“你别抽烟了。”

这种事……可以不用这么老实地说出来的啊!

老念额角抽了抽,忍了良久才努力用平静地语气开口道:“我思想斗争了一晚上……刚下定决心抽一根,一百多块钱一根啊……你!”

念想戳着欧阳脸颊的手顿时一顿,面色怪异地看了眼欧阳,收回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念想:“……”

“她就是撒娇……”欧阳闭着眼,歪在沙发上,声音却乐呵呵的:“把她压在墙上亲一通……就什么脾气都没了,呵呵呵呵。”

她默默地看了眼被她碾压成一团的香烟,默默地撸顺,重新塞回老念的指间:“好好好,你继续抽……”

徐润清起身去接电话,念想就侧身戳着欧阳热乎乎的脸蛋,问:“你跟小君怎么样了啊?”

老念已经不要了,抬手一挥就把香烟扔得远远的,开了一旁的落地灯,看见她捧着茶杯,问道:“倒水喝?”

玩到最后,念想看着眼都喝直了的欧阳,终于后知后觉地弃权退出。

念想点点头,去厨房泡了两杯牛奶来。父女俩就着朦胧的月光,静坐谈心。

要是小君在就好了,那可是个移动的大酒桶啊!

聊着聊着,不免把话题扯到徐润清身上。

欧阳输的时候,他咕噜噜地喝。欧阳赢的时候,苦兮兮地瞄一眼坐在念想身旁一动不动,却全身自动散发冷气场的徐润清,揽过酒杯,继续咕噜噜……

老念同志挫败地揉了一下头发,有些焦躁:“你跟爸好好说说,你就这么喜欢他?”

于是……

“啊?”念想不好意思了一下,垂着脑袋,良久才跟小猫叫一样软绵绵的回答:“爸爸,我挺喜欢他的。”

念想默默地看了眼徐润清,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摸了几把手,跃跃欲试地和欧阳摇骰子比大小。

老念沉默了一会,“嗯”了一声:“小徐是挺好的,我对他纯属个人意见。你在爸身边这么多年,我都习惯身边有你了。突然就听你妈说,你谈男朋友了,我就觉得……有些失落感。”

被剥夺了拿麦克风的权力,冯简开始人来疯地到处拉着人拼酒猜拳,这一项全民热爱的运动很快就波及到了努力减少存在感的念想。

老念同志平时都是粗枝大叶的,突然跟女儿说起自己的小心思也不免有些害羞,老脸都热了起来。

欧阳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切了歌,把冯简……丢出去了……

“他比你大四岁,正好能带着你一些,我也放心。不过小徐人聪明,心眼也多。你自己要小心保护自己,别让他欺负了去。还有啊,也得看清楚了,他对你是不是真的好。对医院里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护士是不是真的没兴趣,沾花惹草的咱们要不起,知道了?”

事实上,一点都不知道冯简那一首歌……一直都没在调上。

念想认真地点点头,弯着唇笑起来:“我都听爸爸的。”

……念想胆子小,见大家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这里瞥,连搭句话也不敢,就一本正经地坐着,装作很认真地听冯简唱歌。

老念同志那一肚子的郁闷顿时因为她这句话烟消云散,还是闺女好啊,闺女贴心,闺女就是小棉袄!

念想抱着抱枕傻乎乎地看着他,就见徐医生丝毫没有心理障碍地在众人的视线中一路走过来,走到她的身旁,淡定地坐下。

隔日正好休假,一家人陪着奶奶去医院检查身体。

偌大的沙发顿时空出了一大片的位置任君选择……

年纪大了,奶奶的高血压有些不稳定,加之失眠的原因,抵抗力下降,前一阵子又是感冒又是发烧的,一有点毛病就要卧床。

男同事起身去开酒,挪出位置。女同事去点歌,去上洗手间,去吃果盘……

感冒也总是反反复复的,所以就见她缠绵病榻。

也不知道众人的默契是怎么产生的,念想那一块地方原本已经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一样了。但等徐润清接完电话,推门进来的刹那……

不过来了Z市,看着精神倒是好了一些,当日出来了一半的体检报告,还有一些检查需要等三天之后才能知道结果。

念想吃得有些撑,进来就窝在角落里的沙发不动弹,如果不是冯简太吵了,她这会一定已经眯上眼睛睡着了。

瞧着没什么大事,老念同志兴高采烈地直接在饭店订了一桌解决了晚饭。

续摊离得也不远,就小家居……楼上的KTV。

菜还没上齐,就接到了文文从瑞今打来的电话:“念想啊,你现在有空吗?”

念想一头的雾水……

念想还伸着筷子去夹玉米烙,闻言回答:“我在吃饭,怎么了嘛?”

话落,又看了眼跟在徐润清后面一路打饱嗝的念想,笑了笑,也没等徐润清的回答就走了。

“方小杨来复诊,非要等徐医生来。我往徐医生的座机和手机上都打了电话,没联系上人。你跟徐医生关系比较近,帮忙找找人?”

其中一位王医生临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徐润清,说道:“小徐你要是缺个媒人,可以找你王姨担保。”

念想心下一“咯噔”,放下筷子:“欧阳呢?”

在座的除了年轻一辈的医生之外,还有不少后来随徐院长一起开山河,一起撑起瑞今前身的老医生。他们不愿意搀和小年轻的热闹,吃过饭就回去了。

“欧阳请了好几天的假,现在不在Z市了。”文文说完,有些焦急地“啧”了一声:“方小杨这边还好说,这联系不上人才渗人啊。刚才往徐院长家里打了电话,探了下口风是不在家,我暂时也没拿好主意要不要说,就先瞒着了。”

吃过饭,接下来续摊。

“我现在就去徐医生家里看看,保持联系啊。”念想说完,转身拎起包,挂断电话匆忙解释了一遍,连心爱的玉米烙都顾不上吃一口,飞快地就离开了。

于是徐医生就几杯大麦茶……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喝了一整个饭局。

一路到徐润清的家门口,念想敲了一会门才想起自己有钥匙,正把整个包里的东西都倒在门前地毯上翻找时,一声清脆的开门声后。

顿时一脸(⊙x⊙)。

徐润清出现在门口。

念想已经殷勤地伸出酒杯去了,就见欧阳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跳过她……

念想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欧阳默默看了眼徐润清,很果断地直接略了过去——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灌念想酒啊。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嘴唇干燥,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好。不过眼神还算清亮,正低眸看着她,眼底还残留着倦意,此刻正懒洋洋地靠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然后下一个是念想……

“怎么找到这来了?”

欧阳站在徐润清的身旁,一脸坚毅地想:老大能当上瑞今第一男神,是有道理的……。

约莫是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得像是大提琴的弦音。

话音刚落,在场的男同胞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看着手里端着的酒杯,悔恨地咬牙切齿……

“文文说联系不上你,还说你也没在徐院长那里……我就知道这个地方……”念想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踮起脚去碰了碰他的脸:“发烧了?”

他说不喝,那就真的不喝。欧阳来满酒的时候,他微抬了一下手轻移开杯子,见众人纷纷不解地看着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解释:“等会要开车,我们医院那么多女孩子,总得有人送回去。”

“嗯。”徐润清拉下念想的手,曲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昨晚就有点了,趁时间还早就出来买退烧药。怕回去我妈会担心,就回公寓了。”

“好,那就不喝。”

他蹲下来,想要帮她把东西整理好。念想赶紧拦住他,自己一股脑地把东西全部塞回包里:“你别动,我自己来就好。”

念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徐润清抬手轻扶了一下额:“我现在没事了。”

徐润清睨了她一眼,轻勾起唇角:“不想我喝?”

“你看上去很有事。”话落,不容分说地拉起他进屋:“睡到现在一定没吃饭。”

他身上好闻的香气顿时溢到念想的鼻尖,她一顿,反应迟缓了一下,才压低声音,仅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提醒:“你不是有点感冒吗?不要喝酒了……”

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念想转身去厨房……看了一圈,发现只会用电饭锅煮点皮蛋瘦肉粥,嗯,还有鸡蛋饼……

徐润清“嗯”了一声,微低头靠近她:“怎么了?”

她懊恼地皱了下眉头,却条理分外清晰地先淘米熬了粥。

欧阳作为一个“女孩子”,挨个往能喝的杯子里都倒了满满的一杯,就快要徐润清时,念想突然皱着眉头拉了拉他的袖口。

徐润清喝了几口水润嗓子,见她半天没从厨房里出来,好奇地过去看了眼。

饭桌上的气氛热烈,后来兴致高了,便有男同事申请开几瓶酒助助兴。

念想正认真地在打鸡蛋,听见脚步声,突然想起什么,着急地皱起眉头:“你快点给文文打个电话,我们说好了,要是半个小时没消息,就打电话跟徐院长说的。”

同时,心里泪流满面:徐医生,其实我也是女孩子啊!你看看我啊!我就是个女孩子啊!!!

徐润清似乎是笑了一下:“嗯,你别着急。”

欧阳对这个顺手拈来的理由顿时跪服:“……”

一句话,就连语气都平淡似水,却奇异得让念想顿时安下心。

念想有些尴尬,乖乖地和欧阳换了位置,正要坐下时,徐润清又漫不经心地解释道:“那个位置是上菜位,没有让女孩子坐那里的道理。”

文文接到念想的电话,听见的却是徐医生的声音时,先是松了一口气,再是冷静地汇报情况。在把电话转接给方小杨之前,顺口问了句:“徐医生,念想呢?”

他的动静不大,但毕竟是众人热烈关注地对象。话音一落,气氛就开始微妙了起来……

徐润清看了眼正一脸严肃,如临大敌一般烙着鸡蛋饼的念想,微勾了勾唇角:“她在我这里。”

徐润清抬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手指一点,指了一下自己身旁的那个座位:“坐过来。”

文文“哦”了一声,等把电话交给方小杨接听之后……

众人谦虚选座时,念想不动声色地落后一步,打算隔着一个欧阳好掩人耳目。结果她刚找准位置,欧阳立刻一脸“卧槽,你别害我”的表情惶恐地让了座……

文文回想着徐医生那突然温柔下来的声音,想着这会念想正辛苦地伺候生病脆弱的徐医生……咳咳,顿时生起几分旖旎的心思来。

所以当护士站的护士姑娘们得知这个消息兴奋了一下午后又开始唉声叹气——一直炒鸡期待的徐林两大男神同台,结果今年徐医生是来了,林医生却还在外派……

挂断电话,他顺手把手机放回她的外套口袋里。

像这种私下里的聚会,院长是从来不出席的,嗯……徐医生也是向来缺席。

那“呲呲”的热油声,在寂静的傍晚,像是一道音符,平凡又温暖。

第一站因为迁就当晚值夜班的科室,就定在了医院对面的那家“小家居”餐馆里,包了一个大包厢,塞下了所有人……

他凑近,从身后环住她,把她抱进怀里,偏头在她耳后吻了吻:“着急了?”

瑞今今晚的

念想被他抱住的瞬间,顿时一僵,随即才放松下来,往后靠在他的怀里。听到这句柔软的问话,心里顿时冒出股酸酸胀胀的情绪来。

念想:“……”讲不过他,不玩了! ̄ヘ ̄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转头看了他一眼:“对不起,我都不知道你生病了。”

徐润清显然不在意,轻飘飘地又把问题丢回来:“那你显然是头号从犯。”

“那今晚留下来?”他问,带了几分笑意,沉沉的,醇厚又磁性。

她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正低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脑子一热,一句不经大脑思考的话冲口而出:“不是说禁止办公室恋情吗……徐医生你现在好像是在公然违反啊。”

念想思考了一下老念同志抓狂的后果……还是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我留下来照顾你。”

念想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了QAQ。

“傻。”徐润清这回是真切地笑了起来,一手轻捏住她的下巴转过来,碰了碰她的唇角:“等会吃过饭我送你回去。”

连找借口也不会找……

“不行。”她难得执拗,关了火,在他怀里转过身和他面对面,一字一句格外坚持:“我今晚就赖在这了。”

她小声又别扭地辩解:“没有啊,没睡好,好像……一直起床气到现在。”

那么小,被他抱在怀里。眼神却明亮认真,灼然地看着他。

念想不自然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只觉得刚刚安分下去的小心脏又开始“噗通噗通”地加快速度,全身的血液都缓缓沸腾起来。

徐润清一直以为念想的性格柔和,软绵绵得像猫一样,偶尔有执着也是温柔无害的坚持,却鲜少的,有这样的一面。

他突然这么温柔下来……

那么坚定,不愿意退让。

“今天脾气有些不太好。”他松开念想的手,微凉的指尖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点,声音低沉缓慢,带了几分暗哑的磁性:“还是不高兴?”

“担心我?”他问。

好记仇好小气好会事后算账的徐医生!

念想点点头,噘着嘴有些不高兴:“你生病都不告诉我,发烧的时候半夜最难受,如果你晚上想喝水想干嘛的,身边没有人,我……”

念想默默哭。

“给你省事你不乐意?”徐润清松开她,把锅里的鸡蛋饼装盘:“我发烧来得快去的也快,睡一觉就好了。”

他一字不漏地重复完这句话,眼里倏然散开几分意思,压着声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女朋友,孩子在哪里?”

刚煮下去的皮蛋瘦肉粥已经开始飘出一些香味。

“不知道?”他微眯起眼睛,那双眼深邃得像是大海,沉沉寥寥的辽阔:“不是你说的?徐医生不止有女朋友,连孩子都有了。”

徐润清凑近闻了闻,回头看着念想正看着他,洗了下手,这才走回她面前:“不高兴了?”

念想“啊”了一声,有些迷茫地看着他……哪、哪来的孩子?

“没有。”她拿了毛巾给他擦手,绕过这个话题,手背贴上他的额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需要去输液吗?”

徐润清浅尝即止,就这么低着头看她,压低了声音问她:“孩子?谁的?”

“送你回去之后我回家。”他握住她的手腕,刚洗过手,掌心还有些凉。他反手轻扣住,低凑到唇边亲了亲她的手腕:“你留宿我这里,我怕念叔连机会都不给我了。”

头顶那一方灯光落下来,暖暖的。就像是他此刻缓缓握上来的手,温热,干燥。

因为发烧比平时都要更烫一些的吻,就像是一簇小火苗,在她的手腕内侧绽开,浓烈又灼热,那样的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