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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宁薇老夸她,说她特仗义,呵呵,没见过!”

“对!就是她。”

正说着,周天和宁薇手拉着手从身后走过来,周天嘿嘿坏笑:“俩人够好的啊?在外边儿单聊上了,聊什么呢,说说!说说!我也听听!”

“你说的是玲姐吧?教宁薇盘头那个?”

宁薇踹了他一脚,骂他:“没正经的!人家俩人聊天你听什么?”她边说边调皮地向沈婷吐了下舌头:“你们聊吧,周天非得去急诊科去找[指针]大夫,说好久没见,想他了,正好我也去找找玲姐,跟她说点事儿,你们聊!”

于小伟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有我那个姐姐在呢,没事儿的!”

沈婷脸色微红,解释:“我们没聊什么,正准备找你们去呢,你们要去找[指针]大夫啊,那我也去。”

沈婷也不感到惊奇,微微一笑:“还是私下和解的好,千万别经过派出所,到时就不好办了!”

周天旁边嚷嚷:“那咱一起找[指针]去,让他得单请咱们一顿,孩子满月也不说一声,走,找他去,跟他订次饭局,吃劈了丫的!”

于小伟恢复了常态,说出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说出的回答:“抓就抓呗,我才不怕呢!”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正说着,玲子、大青、孙晋一帮人从门诊大厅走了出来。

沈婷失望的看着于小伟,不再深说,转移了话题:“小伟,你把那人捅伤了,警察不会来抓你吧?”

宁薇迎上去,笑着说:“大姐大哥们,刚才听说周天受伤了,一着急,没和你们打招呼,别生气啊!”

说完,他大胆地看着一脸疑惑的沈婷,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出去和人拼命的冲动,想着如果我死了,沈婷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

玲子搂过她的肩膀,笑着说:“没事儿妹妹,谁敢挑你理我教训他!这事搁谁谁不着急啊!刚才你带周天去换衣服,后来怎么跑了?是不是周天欺负你来着?”

于小伟听到这话十分感动,可听沈婷话里说他们之间只是朋友关系,心底感到有些失望,隐隐还有些酸酸的感觉,所以他没有答应沈婷,只说了句:“你说的对,可有些事该去还得去!”

宁薇脸一红,没好意思回答,老派一听这种事儿就来劲,他坏笑着说:“玲姐,您还问的挺细致,人两口子关门拉帘儿的肯定有背人的事儿,能跟您说吗?”

沈婷微微一笑:“不用解释了!周天也这么说,呵呵,谁信啊!反正我也不关心这个,”她说到这儿,抬头直视着于小伟,眼光晶莹,轻轻的说道:“小伟,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不要在去打架了,好吗?咱们都是朋友,我也不想看到你出事儿!”

大伙哄笑,宁薇脸红到脖子,周天也一边儿嘿嘿傻乐。

于小伟脸一热:“是!去亦庄东边儿的大羊坊了,不过那天我没打架。”

大青用力踹了老派屁股一脚,骂:“你丫能有点儿正经行吗?整天色迷瞪眼的,整个儿一大流氓!”

“是啊!我干这工作两年了,这种事见得多了!中秋节那天晚上我碰到你,也是刚打架回来吧?”

老派捂着屁股嗷嗷直叫,大伙乐,玲子骂:“该!活该!还他妈大老伯子呢,你丫有大老伯子样吗?当着弟妹开这玩笑,不踹你踹谁?”

于小伟叹口气:“有时候有些事儿真的由不得你!跟那次周天挨捅的事儿似的,本来只想高高兴兴看场电影,可人家就不让你看踏实了!有些事儿真遇上了,你藏家里也躲不掉!”

老派呵呵笑着,跟宁薇道歉:“妹妹,别生气啊可!哥跟你这儿逗着玩儿呢!”

沈婷回过神来,眉头皱着:“也没什么,我是想,宁薇也跟周天说过,让他在家不许出来,周天也答应了,可管用吗?还是天天惹事儿,宁薇跟我这儿哭过好几次了!唉!”

宁薇笑着说:“没事儿派哥!我没生气,您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我刚开始跟玲姐学理发的时候,找谁练手谁都不敢奉献,就您特大方,一咬牙一闭眼,就让我给试了刀了,呵呵!”

于小伟问:“沈婷,你想什么呢?”

大伙儿哈哈大笑,老派哭笑不得,唉声叹气道:“谁让我是哥哥兼大老伯子呢!你左手剪刀右手推子的,还用那么期待的眼神热切地看着我,我能不奉献吗?哪儿像他们丫的,都他妈赶紧改发型了!你看看大青,他那脑袋,长期爆炸钢丝儿着,见势不妙,都秋天了,愣理了个劳改寸!操!就丫鬼!”

他以为自己说的这句话能把沈婷逗笑了,可沈婷却没有乐,她眼神发直,似乎在想什么。

宁薇嘴一撅:“刚知道!原来你们都怕我给你们理发呀!不想理那就直说呗!”

于小伟被她的话逗乐了,一晚上压抑惊恐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他摇摇头:“那也不能在家呆一辈子,总得出去晒晒太阳啊!”

老派呵呵乐着:“不让你理也得行啊!周天偷偷求我们多少次了,再说,也架不住您小姐服务周到啊!天天去的比玲姐还早,见面儿就说:派哥,您头发又长了,坐下我给您修修呗?其实啊,刚他妈理完两天!呵呵,就小平安丫贼,到玲姐那儿,连屋都不进,就蹲在外边儿擦他那个破摩托车,我一去,丫就说:别进去,里边上刑呢!”

“跟家呆着,别出来呗!”

玲姐骂:“打住啊!瞧给我们小徒弟说的也忒差劲点儿了吧!宁薇,别听他胡吣,你手艺不错,比我那时学得快多了!”

“什么办法?”

周天旁边也夸:“就是,我媳妇手艺确实不错!现在有的理发的一进玲姐的店就问,那小师傅在吗?我找她理!”

沈婷眨眨眼,微微一笑:“我倒有个好办法!”

宁薇听完美坏了,高兴得直蹦。

于小伟眼前又浮现出金刚幽冷阴狠的眼神,身上感到一冷,他抿抿嘴,说道:“也不是预感!只是打心底发慌,没着儿没落儿的!老觉得是事儿在跟着你,追着你,你躲也没处躲去!”

玲子看了眼沈婷,拉住宁薇,偷偷地在在她耳边轻声问:“薇,站小伟边儿上的那姑娘,是不是你那回说的,给小伟介绍的对象啊?”

“不会吧!你能有预感?”

宁薇点头,玲子又问:“俩人成了没?”

于小伟错开眼神,抬头看了看住院楼的灯光,说道:“我心里烦啊!自打周天被人捅了以后,这一个多月里,总是事儿不断,老觉得还有更麻烦的事儿等着我们呢!”

宁薇小声回答:“没呢,俩人都不好意思,不过刚才我看见他俩在这儿说悄悄话来着,估计有戏!”

于小伟看了看沈婷,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沈婷平静如水的眼神闪着温婉柔和的光芒,和他对视着,大方而包容。

玲子点点头:“走,跟姐去,咱俩带着那她上边儿上聊聊。”

沈婷问他:“叹什么气啊?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宁薇坏笑。

于小伟点点头,把手里的那棵烟扔到地上用脚踩灭,轻轻叹了口气。

姐俩来到沈婷面前,玲子夸:“妹妹,你是宁薇的同事吧?长得真漂亮!”

沈婷开口劝他:“小伟,少抽点儿烟吧,对身体没好处的。”

沈婷微笑着点头:“玲姐,您好!我叫沈婷,宁薇的好朋友。”

沈婷低着头,摆弄着军装衣角,于小伟摸出一支烟,点燃默默的吸着。

玲子很惊奇:“你知道我是谁啊?”

俩人一问一答,说完这几句干巴巴的话,又都沉默了。

“当然知道,宁薇老夸您,说您手艺好,人又仗义!”

“哦。”

“听她胡说呢!”玲子拉过沈婷的手:“嗯!跟宁薇一样,越看越好看!走,跟姐去那边儿,姐有话跟你说!”

“赖他们,那帮人找茬儿砸我们一大哥羊肉串摊儿来着,后来就动了手!”

沈婷看看宁薇,犹豫着,宁薇推她:“玲姐要跟你单聊,肯定是重要的事儿,我不听,你去吧!”

“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玲子知道宁薇聪明,应该想到自己要对沈婷说什么,就冲宁薇笑了笑,把沈婷拉到一旁。

“是,挺后怕的!”

于小伟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们,宁薇对他坏坏的眨了一下眼!

“那就好,多悬啊!”

于小伟更糊涂了。

“嗯,伤得不重,已经脱离危险了!”

沈婷跟着玲子走到一棵松树下,她问玲子:“玲姐,您找我有事儿?”

沈婷说了声谢谢,把衣服穿在身上。她看了眼于小伟,问道:“人没事儿吧?”

玲子微微一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于小伟说:“我不冷!还是你穿吧,别冻着!”

“好啊玲姐!您说!”

沈婷赶忙推让:“不用!你穿吧,我没事儿。”

玲子用手指了指于小伟,问:“妹妹!跟姐说实话,你觉得小伟这孩子人怎么样?”

此时正值深秋时节,夜晚凉寒潮湿,天空阴云漫布,那轮缺月时隐时现。沈婷感到有些冷,双手交插抱肩,于小伟赶紧脱下身上的军装上衣,给沈婷披在肩上。

沈婷脸一红,瞟了一眼远处的于小伟,回答:“挺好的他,怎么了?”

俩人走到门诊大厅门口停了下来,呆立沉默着,都不知如何开口。

“没事儿,我随便问问。妹妹,今天小伟出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吧?”

沈婷点点头,跟着于小伟下了楼。

“嗯,知道了,事挺大的!”

于小伟不知怎么回答,回头看了眼玲子他们,对沈婷说:“走,咱们去楼下说吧。”

“是大啊,万幸的是没出人命,可也把我们给吓坏了!”

沈婷抬头看着他,目光关切:“没事儿!听他们说你这出点儿事儿,来看看。”

“是,我听了心里也跳得特厉害。”

于小伟走到沈婷面前,低声问:“沈婷,你怎么来了?有事儿吗?”

玲子一笑:“小伟那孩子老实,没经过事儿,我都担心他承受不了。挺好一小伙子,姐一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心疼!”

沈婷看他走过来,有些局促,手插进衣兜,低下头。

“嗯!这事儿搁谁谁都会吓得够呛。”

于小伟愣住了,他慢慢站起身,看沈婷远远的看着这边,知道是来找自己的,赶紧走了过去。

玲子点点头,清澈的大眼睛里闪着柔和的光:“妹妹,我听宁薇说,她想把你跟小伟说到一起,是吗?”

于小伟正在走廊长椅上呆坐,沈婷突然出现在楼梯口!她喘着粗气,眼神惊惶,看着玲子和大青一伙投来的目光,脸有些微红。

沈婷脸一红,点点头:“是,她说过。”

20

“那你是什么意思现在?”

沈婷登时脸色煞白,她是个稳重人,马上恢复了常态,心脏怦怦乱跳,轻轻说了句:“那我去看看他。”就轻轻走出值班室。和同事们打了声招呼,她快步走出住院楼,见没有人了,就飞快地向门诊大楼里的急诊手术室跑去!

沈婷犹豫着:“我----我还没考虑好呢。”

“他拿刀子把别人给捅了,这不,那人刚抢救过来!”

玲子点点头:“我理解!这种事不能太草率。可以我接触,小伟那孩子人挺不错的,我觉得你们挺合适!不过这可是我的意见啊,只是说说,大主意还得你拿!”

沈婷心里“咯噔”一沉,急问:“于小伟?于小伟捅了什么篓子?”

沈婷脸一红:“我知道姐,我也在考虑着呢!”

宁薇眼圈发红,抱怨:“天天出去惹事儿!老是让别人替你提心吊胆的!真要是跟小伟似的,捅出这么大篓子,我怎么办啊?”

玲子叹口气,望了眼远处的于小伟:“他,跟周天,还有那帮,都是我的好兄弟!我是个个心疼!他们也都把我当亲姐姐看待,今天这场架,起茬儿也是因为我,因为对方一个人骂我来着,唉!都是年轻人,说动手就动手,拦都拦不住!”

牛大夫呵呵一笑:“周天,不行就拍个片子吧,别耽误了,我去看看那个病人的情况,你们聊吧!”说完走了出去。

“姐,我听宁薇说过,他们这帮人一直就把你当成亲姐姐,自己挨骂都没事儿,可谁要对您不尊敬,拿起刀来就敢砍!”

周天捂着脑袋上的伤口,身形晃动,喊着:“唉呦!我的头好晕!不行了,疼死了!”

玲子无奈的摇摇头:“你说这是好事吗?天天提心掉胆的为他们。你也许不知道,中秋节他们也去打架了,那天啊,我心里一直没静下来,老怕他们出事儿!”

沈婷从身后捅了她一下,说道:“周天伤成这样,你得关心关心人家,瞎堵什么气呀!”

“那您应该劝劝他们啊,别去打架了不得了?”

宁薇瞪了周天一眼:“谁跟他一起吃饭啊?我不饿,让他自己一人儿吃吧!”

玲子的回答有些特别:“这事儿我不会劝的,都是大老爷们儿,打个架正常事儿,让人欺负了,窝囊着也没劲!他们真要想去打架,谁劝也没用!所以我也不劝他们!”

浪漫枫丹大夫呵呵笑着:“没事儿,理他干嘛!周天以前不也这样儿?我去看看,你踏踏实实跟周天吃饭吧!”

沈婷一脸不理解,玲子笑笑:“这圈儿里的事儿你不懂,我也解释不清,不过小伟绝对是个老实孩子!”

这时,宁薇回来了,她对牛大夫抱怨道:“唉!这个军刺真难伺候,好说不听歹说不听,药就是不吃,老嚷嚷出院,烦死了都!”

沈婷点点头,玲子看着她忽然说:“妹妹,姐姐求你件事儿,你无论如何也得答应我!”

沈婷也劝:“行了周天,没你的事儿,这种病人有的是!你先吃饭,这么多医生护士呢!用不着你,我们去说说就行了!”

沈婷一愣,然后说:“姐,您说!我答应您!”

牛大夫赶紧拦着:“别别别!大半夜的,都休息了,别招事儿了!”

玲子一笑搂过沈婷肩膀:“痛快!姐喜欢!我啊,也没别的事儿求你,就是想让你答应跟小伟交朋友!”

周天急了:“什么军刺的白脸儿的,敢欺负我媳妇,我他妈抽丫的去!”说完就往外走!

沈婷眉头微皱:“为什么啊姐?”

牛大夫问:“是不是那个长的特白的小年轻儿?外号叫什么[军刺]的那个,走,我去看看!”

玲子叹口气,看了眼于小伟:“今天这事儿给他打击太大了,我当姐姐的看着心疼,怕他缓不上来,你要能跟他交朋友,分分心,估计会好点儿!我也看出来了,小伟也喜欢你!”

沈婷眉头一皱:“别提了!我去给宁薇送饭,213那个病人又找茬儿呢!宁薇怎么解释他都不听!”

沈婷脸一红,停顿片刻,眼神清澈而坚定,她冲玲子微微一笑:“好吧姐,我答应您!”

周天摸了摸伤处,一脸无所谓:“这还叫厉害啊!没事儿!”却不回答沈婷,又问:“我媳妇呢,该查完房了吧?”

玲子赞许的一笑,拉着沈婷的手,走回宁薇身边。

沈婷看着周天头上的纱布,问道:“怎么弄的?伤得这么厉害?”

宁薇调皮的坏笑,对玲子说:“师傅,辛苦了!”

周天很感动,把饭盒接过,对沈婷说:“我先不吃,等她忙完了一块儿吃。”

玲子摇摇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沈婷这妹妹不错,我这是发展她入党呢。”

沈婷微笑:“美的你!这是我给宁薇打的饭,她说先让你吃,怕你饿着!”

沈婷满脸羞红,瞟了眼一脸迷惑的于小伟,又马上错开眼神。

周天一脸得意:“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刚说完饭就来了,连沈婷都想着我呢!”

周天闻言凑过来,歪着伤脖问:“入党?入什么党啊玲姐?收党费吗?要不收党费我也入!待会儿回家我就含泪绣红旗去!”

浪漫枫丹大夫嘴一撇,一脸的不相信,走过去拉开门,沈婷手里端着两个饭盒,向牛大夫笑了一下说:“牛主任,打扰一下,我给周天送饭来了。”

宁薇用手把他推到一边儿:“哪儿都有你!去,边儿待着去!”

哥俩正说笑闲聊,有人敲门,周天用手指门,说道:“肯定是给我送饭的!不信你瞧着!”

周天嚷嚷:“我这是找不到组织急的!我日日想月月盼,映山红开了谢了无数遍,终于等来党代表给我点亮明灯了,我激动啊我!”

牛大夫哈哈大笑。

玲子皱着眉笑着训斥他:“你啊!这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贫!贫!贫!没个正经的!跟那边儿那几块料学不出好来!”

周天侧脸:“骂我!骂我不是?”

周天嘿嘿傻笑,连忙说:“我错了姐!以后改邪归正,您就看我实际行动吧!”

“都把你撞成这样了,开车的司机和那辆车肯定得报废了都!”

玲子无奈的摇头:“你们看,还这样儿,贫!”

“完了什么?”

周天转身就走:“行行行!我走还不行啊姐姐!你们开党小组会吧,我去里边儿找[指针]大夫去,呵呵!我当叔了!”

“啊!车撞的,完了!完了!”

宁薇看着他的背影,回头对玲子说:“玲姐,我可怎么办啊?怎么摊上他了!整天吊儿啷当的,跟这个打架跟那个动刀,说也不听,让人操碎了心!可我还老惦记着他,舍不得跟他分开。”说着,面露愁色。

“哪儿啊?我多老实一少年啊!哪儿会打架啊!这伤啊,是车撞的!”

玲姐叹口气:“妹妹,你这心情姐理解。你应该听他们说过,我以前找的对象也这样,整天出去打打杀杀的,让人总是揪心揪着,可他跟你一起的时候,又像个孩子!唉!总是忘不了,我那儿小心翼翼的给他拆头上的纱布,他眼睛不眨地看着动画片《铁臂阿童木》,一人嘿嘿的傻笑,跟昨天似的!”

牛大夫看了看周天的伤,问:“跟哥说实话,是不是又打架去了?瞧这样,伤得还不轻呢!”

说完玲子眼眶湿润了。

周天摇头:“算了吧!待会儿有人管我饭。”

宁薇很感动,她知道玲子说的是老雷子,一个曾经名震南郊的顽主领袖,周天曾不只一次的提起过,听到玲子说到他,也不禁肃然起敬!

“能给谁?自己呗!吃吗?要吃趁热吃,我再打一份儿去。”

沈婷在一旁听得心里也酸酸的,紧紧地拉住玲子的手。

周天随手掀开牛大夫的饭盒,看了一眼说:“操!行啊牛哥,小灶嘿!给谁打的?”

愣了片刻,玲子回过神来,苦笑:“唉!不提了!提也没用了!估计这辈子是见不着了!”她叹了口气,看了看阴沉的夜空,干脆地说:“走!回家吧!”

“行!行!行!以后不叫了还不行!我未来的浪漫枫丹院长!”

大青正和孙晋一帮哥们儿默默地吸着烟,见玲子拉着宁薇和沈婷走过来,问道:“玲姐,怎么着,没事儿咱就散吧!”

牛大夫又想起什么,手指周天说:“唉对了,以后别张嘴闭嘴[浪漫枫丹]行吗?瞎起什么外号啊!弄得这帮丫头也跟着叫!连病人都他妈知道了,特没面子!怎么说咱也是医科大毕业的高材生啊,这刚工作不到三年,就落下这一名字,后几十年还怎么混啊?”

玲子点点头,干脆的说:“散!各回各家!孙晋,你得辛苦一趟,把四虎和平安送回家,完了再接我们。明天呢,也别闲着,跟姐去趟垡头,今天这事儿我得跟大刚子说开了,大青也去吧!”

周天呵呵笑:“不帅了!”

孙晋点头:“行!姐!”

牛大夫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说道:“管的着吗?长短碍你什么事儿了?我乐意!”

旁边儿的于小伟听完对玲子说:“玲姐,我也去!这是我捅的篓子,我得出面。”

进了值班医生办公室,周天恢复常态,仔细端详着牛大夫,嘿嘿乐道:“牛哥!什么时候把长发给绞短了?”

玲子还未说话,大青拍了拍于小伟的肩膀说:“小伟,你就别去了,明天还不知道怎么着呢!你去了,反而更麻烦!”

牛大夫呵呵一乐:“还他妈挺自觉!走,到我办公室去!”

玲子也劝:“行了小伟,万事有姐呢!你就踏踏实实在家呆着吧!说好喽,可千万别让你们家人知道,这事我摆平。”

周天一乐,压着声音:“我操!牛哥啊!小点儿声儿行吗?病人们都在休息!需要安静!”

于小伟感激地点点头。

[浪漫枫丹]牛大夫打饭回来,一眼就看到周天,大声叫他:“周天!你怎么来了?嘛呢在这儿?跟探地雷似的?”

21

周天表面是那样说,其实心里也怕影响宁薇工作,见宁薇转身走了,也不去追,低着头轻声蹑脚的回到护士站。

孙晋把所有人都接走后,医院这里就只剩下周天、于小伟,宁薇和沈婷4个人了。

宁薇就头疼周天来这手,还真拿他没辙,生气道:“那随你便吧!我还有4个病房没查,你就在这儿戳着吧!”说完转身走了。

周天搂着于小伟的肩膀说:“小伟,你回家吧,都这么晚了,别让干妈说你!”

周天混劲儿又上来了:“我不回去!就在这儿了我,谁敢管我!?”

于小伟点点头:“行!那我就回去了!你呢,走吗?”

宁薇想起刚才的事,脸一红:“少提啊!我这儿正忙着呢,懒得搭理你,赶紧回去!”

“我就不回去了,待会儿去宁薇她们那儿找牛大夫哨会儿去。”

周天也压低声音急道:“我找你啊!刚才你跑什么?”

宁薇瞪他一眼:“不许去!踏踏实实回家睡觉!明天还有事儿呢!”

周天看到宁薇,嘿嘿傻笑,刚要说话,宁薇冲他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压低嗓音斥道:“谁让你进来的!这是住院病房,跟个贼似的,串什么呢你这儿?”

“什么事儿?”

正查房回来的宁薇看到周天左张右顾的在走廊转悠,眉头一皱,紧走两步迎了上来!

“什么事儿?你说呢!你伤成这样,我不得买点儿东西看看你去啊?你就家等着吧,快[十.一]了,我顺便看看你爸去!”

19

“那多麻烦啊!直接嫁过来得了!”

羊羊假做厌烦,手一挥:“那您麻利儿的赶紧去吧!一路走好,到了来信!”

“去!又开始了!老这么没正形儿!再这样,以后就真不理你了!”

周天呵呵笑着:“把人骗到手,任务已完成!踏着朝霞上路,还有更艰巨的革命任务等着我干呢!”

周天坏笑:“知道了媳妇儿!哎对了,你都来我家了,那我什么时候去你家啊?”

羊羊侧脸:“现在把你媳妇还挺当回事儿,没跟宁薇搞那会儿,大晚上不睡,跟我们这儿且贫呢!现在没两句就走,没劲死了这人!”

宁薇一乐:“想得美你!慎慎吧啊!等你伤好了,再踏踏实实找个工作,人学的正经点儿了,我再带你上我家!”

周天点点头道:“那我进去找我媳妇,你们忙吧!”

周天大喜:“是吗?好嘿!那我明天就跟我爸说,先在他们单位给我找个临时工干干,等我爸一退休,我直接就接他班儿,怎么样?”

云姐往病房方向一指:“宁薇在里边正忙呢吧!沈婷去打饭了,她俩伙着,一人打一天!”

宁薇眼光闪亮:“好!这才是你现在该想的事儿,这样多好!”

周天又找:“你们谁看见我媳妇了?沈婷也没见啊?”

周天坏乐:“那你到时可得嫁给我当我媳妇儿啊!”

周天摇头叹道:“C哥丫还是那老毛病!爱跟小姑娘贫,家里又怕媳妇儿!丫还欠我一顿羊棒骨呢!”

宁薇很干脆的回答:“当然!嫁给你!”

羊羊笑:“[浪漫枫丹]牛主任去食堂打饭了!C哥啊,改上白班了,他媳妇管的严,老怕他跟我们臭贫,呵呵。白班不是活儿多嘛,就让他去白班了!小2啊,人家升职了,存车处看车去了,天天拿一大串钥匙晃悠!程举人,干内保了!”

周天兴奋异常:“哈哈!俺周天也讨到老婆啦!”说完他一把抱住宁薇:“好媳妇!那就亲一个呗!”

他左右踅摸,转移话题:“我那[浪漫枫丹]牛哥牛主任呢?还有那几个清洁工,C哥,小2,程举人,也不在么?”

宁薇脸一红,看看周围就于小伟和沈婷俩人,干脆的说:“好!那就亲一个!”

周天就怵羊羊,因为这丫头嘴茬子最厉害!

说完垫起脚,用力的亲了周天左脸一下,周天一副陶醉像,两眼发直,呆呆的发愣,嘴里嘀咕:“美!真美!跟过了电似的!”

另外一个护士羊羊呵呵笑着:“什么人啊!骗走我们这儿最漂亮的宁薇,等个人都没耐心阀儿了!”

于小伟呵呵笑,随意的看了眼身边的沈婷,正巧沈婷也在看他,俩人登时觉得尴尬异常,马上错开眼神。

周天一脸遗憾:“操!还想跟她们聊聊呢!我可懒得等到明天早晨了!”

周天根本就没注意他们的细微动作,在一旁兴高采烈地说着豪言壮语:“我明天就去找个班儿上!后天就去领工资!等[十.一]那天,买东西到你家提亲去,怎么样?”

小护士飞雪放下手里的毛线活,笑着回答:“别惦记了,她们都白班儿了!想见啊,等明天早晨吧!”

宁薇满脸幸福:“可以啊!我等着!哈哈哈!”

周天呵呵一笑:“操!甭提了!差点儿见不着你们了!唉,云护士长,怎么就你们几个?我那几个熟人呢?都哪儿去了?”

于小伟本来在微笑,可一听到周天提到[十.一]俩字,笑容立刻就僵住了!他最害怕听到这两个字,因为这两个字是个噩梦,他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个血色噩梦!这噩梦伴着脑海里金刚那冷酷凶狠的眼神,一直压抑地笼罩着他的身体!

护士长云姐一看是周天,笑道:“嗬!少见啊!这不是咱们711医院的大姑爷吗?怎么了这是?又受伤了?”

一阵凉风吹过,于小伟打了个冷战!

周天那次让金刚捅伤住院后,整个住院大楼就成了他的天下。不论医生护士,还是清洁工,他都混得特熟,所以一进住院楼,看到护士站里一帮值夜班的小护士,他就大声打招呼:“哎呦喂!我认识的天使都在嘿!几位,周天这厢有礼了!”

沈婷见他这样,赶紧把身上披的军装脱了下来,递给他:“于小伟,你穿得太少了,我看这天好像要下雨,这衣服还是你穿上吧!”

18

于小伟赶忙推让:“我没事儿,不冷!你穿吧!”

周天只好硬着头皮,去住院楼找宁薇!

周天在一旁呵呵坏笑:“还挺关心啊!管谁呢,紧一人穿上得了呗!”

周天犹豫着,玲子一瞪眼:“我让你去!听见没有?”

沈婷一笑:“这衣服本来就是于小伟的,还是他穿吧,我柜子里有坎肩儿,待会儿回去套上就行了。”

玲子又对周天说道:“不管怎么着,反正宁薇生气了,现在也没事儿,去!哄哄她去!”

宁薇把军装接过来,递给于小伟:“小伟,你穿上赶紧回家吧,我们也进去了,是有点儿冷,回去吗沈婷?”

老派嘿嘿坏笑,刚要张嘴,玲子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瞪了他一眼,老派憋住没说。

沈婷看了于小伟一眼,点了点头:“回去!待会儿还有活儿呢!”她抹了下额头:“好像掉点儿了,明天见面儿再聊吧!”

周天想到刚才在处理室尴尬的一幕,脸一下就红了,忙解释:“姐!我冤枉啊!不是您看看,我都这模样了,还哪儿有力气欺负她啊!”

于小伟看了她一眼,心头一动,把军装穿上:“那我就回家了,你们也进去吧。”

玲子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儿!去,该干嘛干嘛去!刚才宁薇本来好好的,怎么摔门儿就跑了,是不是你又欺负人家了!”

周天嚷嚷:“那就别依依惜别了,宁薇、沈婷,你们去上班,我去找牛大夫弄口酒喝,小伟,回家睡觉!明天早晨咱们一起回我家,没事儿了!解散!”说完搂着宁薇掉身就走。

周天嚷嚷:“管丫谁呢!只要别欺负咱头上!谁要欺负咱头上,跟丫没完!”

沈婷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于小伟,声音柔和:“小伟,赶紧回家吧!雨紧了,别淋湿了!”

玲子目光深遂,喃喃道:“谁跟学义这么大仇啊?玩儿的这么阴!是得找找,要以后什么地儿的人都上咱这儿拼地盘儿,咱南郊早晚得乱套喽!”

于小伟点点头:“嗯!再见。”

大青骂道:“操他妈的!别让我打听出来,只要让我知道是谁,我他妈灭了丫的!”

沈婷用她美丽明亮的大眼睛深情地看了看于小伟:“好!再见!”说完向于小伟轻轻的摆了摆手,转身离去了。

玲子也笑了:“操!估计他没跟大刚子说就跑这儿帮人寻事儿来的,可又是谁找的他呢?”

这时,雨越下越紧,周围雨点落地的声音“淅淅唰唰”的响成一片,昏黄的路灯光晕下,雨丝细密闪光。于小伟愣呆呆的原地未动,任冰冷的雨滴打湿额肩,心底甜丝丝,暖融融,连带一点惆怅,融汇交织在一起,蒸腾于身,挥之不去。

哥几个齐声哄笑。

他慢慢的走回家,到楼道门口,身上衣服已经湿透,上楼进家打开卧室屋门,窗帘鼓动飘飞,一股带着潮气的夜风从窗口吹入,寒凉异常!

玲子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叹口气说:“大刚子说话办事儿干脆利落,特仗义的一爷们儿!怎么他妈有这一弟弟啊!稀里糊涂,磨磨叽叽的!”

于小伟走到窗前,窗外楼下的东高地服装市场安静而萧索,被夜雨湿透的路面和蓬顶,在昏黄的路灯照射下,闪着微光。楼前高大的白杨树随着夜风的吹拂哗哗作响,不时有几片离枝的树叶飘摇而下,落在地上。往南望去,711医院高大的楼身在阴灰的夜空映衬下,形成一个黑色的剪影,显得突兀而庞然,那里还有几个窗口仍然亮着灯,灯光阑珊迷离,使人心生孤寂。

大杠满脸堆笑:“我们哪儿敢呐玲姐!我先去看看,有话回头再说!”说完带着身边的几个人匆匆而去。

于小伟点燃一枝香烟慢慢的吸着,烟雾飘散在湿冷的空气中,他怅然凝望,心里却热流涌动,想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就在那个高高的楼里,感觉离的好近!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想起自己,忽然间,一种跑去找她的冲动激荡于心,难以平静。

玲子眼光一闪:“那哪儿行?这事儿得尊重人家意见嘛!你跟他说,他要不服,等伤好了,尽管来集贤找我!打什么样儿的架我都听他的!”

于小伟忽然想起,曾经有一个同学起了个笔名叫做[夜秋],自己那时还经常笑话他,说他酸得厉害,可今夜此情此景,正应和了[夜秋]两个字,现在想起,反而觉得寓意幽远,令人怅惘!

大杠连忙点头:“操!还真是!那我先去看看他,做做丫思想工作!让丫认倒霉得了!”

秋风夜雨,

玲子皱了皱眉,打断他的话:“行了兄弟,这话越扯越远了!提那些八百年前的破事儿干嘛!你先去看看你那兄弟去吧!”

咫尺相望,

大杠苦笑:“我三哥能有什么意思?就他那脾气,肯定也跟我说的一样,自己看去呗!可姐姐您要去了,可一定要替我瞒着啊!要不我真得死定了!我大杠打小谁都不怵,就怵我三哥!还是那话,他要知道我跑旧宫来得罪了玲姐,非打死我不可!您跟那个老雷子大哥对他有恩啊!”

苦乐于心,

玲子轻笑:“咱姐俩都别争了!这样吧,我明天找你三哥大刚子一趟,听听他什么意思不就得了!”

思情无寄!

大杠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只要伤得不重,应该花不了多少钱!还是我们自己来吧!”

于小伟脑海里闪现出这16个字!这是姐姐于小晴写在一本书扉页上的一段话,现在忽然想起,才觉得正合此刻心境!

玲子点点头:“好!够爷们儿!那这样,你别的兄弟的伤我就不管了,可挨捅这哥们儿的一切费用,我出!”

他想起这一天所有的事,真是悲喜交织,不知不觉中已眼眶湿润,心意痴沉!

“怎么办!认倒霉呗!玲姐!咱还是圈儿里的老规矩吧,自己的伤自己瞧得了!”

22

玲子笑了笑:“也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嘛!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起来,雨已经停了,窗外东高地市场又开始了往日的喧闹嘈杂,经过一夜风雨,那几棵白杨树下,已经遍地湿叶。

大杠忙摆手:“别介啊玲姐!您这不是骂我呐嘛!本来今天我就来后悔了,已经得罪了您。这要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我三哥解释呢!我找警察,再讹你钱,他知道了非他妈打死我不可!”

于小伟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沈婷了,心里激动万分,他特意仔细梳洗一番,去711医院找周天他们。

玲子微微一笑:“大杠!我看你也甭问了!你想经官,想私了,都跟我说!姐姐我一人盯着!”

到了住院部,于小伟左右踅摸,不见宁薇和沈婷的影子。

大杠一楞,诧异地看着大青他们。

这时,一个矮个儿清洁工拿着扫帚走过来,瞟了于小伟一眼,问:“嘿!哪儿的你?还没到探视时间呢,出去!”

玲子还没回答,身后几个兄弟竟然异口同声地回答:“我!”

于小伟看他一脸蛮横,不想理他,这时看到一个护士走过来,他便凑上前问:“您好!请问宁薇和沈婷在吗?”

大杠松了口气:“那就行!那就行!”又顺茬儿问:“谁捅的?”

那小护士仔细端详了他一眼,摇摇头:“没见着,您找她们有什么事儿吗?”

“我也不认识,你放心,伤得不重!这不,刚做完手术,人没事儿,只不过得住几天院!”

于小伟刚要回答,那个清洁工先说话了:“羊羊,你理他干什么?没看见就得了呗!”

大杠一惊,急问:“啊!谁给捅了?”

那个羊羊护士瞪他一眼:“臭老C!人家是宁薇沈婷的朋友,你这样轰人家,小心待会儿周天治你!”

玲子点头:“都没事儿就好!”又犹豫了一下,面色平静的对大杠说:“不过姐也对不住你!没照顾到,你一哥们儿,让我们的人捅了一刀!”

于小伟一听,赶紧搭茬儿:“对对对!找周天也行!你们知道他在哪儿吗?”

大杠瞄了一眼玲子身后的大青一伙,客客气气地点了下头,回答:“玲姐!您甭担心了!他们没事儿,去旧宫卫生院的那几个伤的轻,我都给他们轰回家了!红星医院的那帮也问题不大!”

清洁工老C眉开眼笑:“早说周天不就得了!你别生气啊哥们儿,你不知道,我们这儿老有不正经的小年轻儿的进来瞎找人,我不细问问不行!你要找周天啊,他在医生值班室睡觉呢,就拐角儿那屋!”

玲子问大杠:“大杠,你那帮受伤的兄弟怎么样了?”

羊羊一撇嘴:“一提周天你一下就变得热情了!呵呵,怕周天找你要那顿羊棒骨吧?”

大青、孙晋、坛子、周天纷纷围了到玲子身后。

老C尴尬地看了眼于小伟,苦笑:“是啊!那小子见面儿就嚷嚷羊棒骨,我他妈哪儿有钱啊我!媳妇天天搜我身,我连5分钱存车钱都没有啊!”

正说着,大杠带着几个人匆匆赶到,直奔玲子而来。

于小伟懒得再听他们逗嘴,说了声谢谢,奔医生值班室走去,到门前刚要敲门,身后传来沈婷清脆的声音:“于小伟!我们在这儿呢!”

玲子点头:“那好,随你!”

于小伟惊喜地回头一瞧,见沈婷和宁薇手里抱着脸盆,里边放着洗漱用具,头发湿漉漉的刚刚洗澡回来。

于小伟摇头:“没事儿玲姐!我还是在这儿吧,回家一人更别扭!”

于小伟很局促,沈婷却大方的走过来,笑着说:“洗澡去了我们,你什么时候来的?”

于小伟默默点了点头,玲子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又对于小伟说:“不行你就回去吧,都快11点了,别让你妈妈着急!”

于小伟看了沈婷一眼,刚洗完澡的沈婷脸色红润净美,艳丽异常,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少女清香,于他不由心神一荡,赶紧往后微微撤了一步,脸有些红,不敢直视沈婷,错开眼光回答:“我也是刚来,这不找周天呢嘛!”

玲子搂着于小伟的肩膀安慰:“小伟!人没事儿就是万幸!记住姐的一句话,这刀子可不是随便玩儿的,弄不好一辈子就搭进去!”

沈婷微笑:“他就在这屋睡觉呢!你去叫他吧,我们先去换衣服!”

跑到急救室走廊里,受伤的那人正好推出来,周天赶忙凑过去看看情况,直到随后出来的医生跟大伙儿说出[没事]两个字,一帮人才算松了口气!

宁薇故意停住没过来,身后别的夜班同事也都洗澡回来了,羊羊凑过来偷偷问宁薇:“薇!那帅哥谁啊?”

周天衣服还没穿利索,忙喊:“嘿那儿去啊你?”赶紧草草穿好,也追了出去。

宁薇一笑:“你猜!”

宁薇急了,脚一跺,甩了句:“不理你了!”猛地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旁边的飞雪嘴一撇:“还用猜!沈婷的男朋友呗!”

周天赶紧穿衣服,嘴里叨唠:“赖得着我吗!是你犯规在先!谁让你回头看的!”

羊羊听完问宁薇:“真的?”

宁薇生气地嚷道:“周天!你成心是不是!快!快点给我把衣服穿上!”

“算是吧!”

周天也赶紧用毛巾捂住下身,脸羞得通红!

“什么叫算是?说清楚!”

宁薇“啊!”的喊了一声,赶紧用双手捂住眼睛,转过身去。

宁薇大声回答:“是!行了吧!刨根问底儿!”

周天的健壮赤裸身体,全都看到眼里!

“别说!俩人儿挺配的嘿!”

宁薇听到响声,以为周天出事了,赶紧回头去看,一下就傻了眼!

旁边的老C搭茬儿:“唉!咱住院部又一个美女下凡喽!”

周天也着急,可越急越出错,他回身用毛巾够着擦后背,扭身扭得太用力,一下就失去了平衡,“唉呦!”一声,一脚就踩翻地上的脸盆!脸盆“咣!”的一下倒扣过来,水撒了一地!

宁薇假作怒道:“滚你个臭老C!打扫卫生去!再贫,回头告诉你媳妇!”

宁薇催到:“废什么话!快点儿。”

老C大惊失色,飞也似的跑了!

周天忙叨叨地迅速脱光衣服,用湿毛巾胡乱擦着身子,嘴里还不停说着:“别回头啊!千万别回头啊!谁回头谁小狗啊!”

沈婷上前推开值班室屋门,于小伟探头一看,周天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宁薇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转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过身去。

沈婷回头笑着说:“呼噜声儿还挺大,你去叫他吧,我们去换衣服,待会儿咱们门口见。”

周天哭笑不得,面露难色:“你----你先转身啊倒是!”

于小伟点下头:“好!”

宁薇一愣,催道:“那还慎着干嘛?快点儿换啊!”

沈婷大方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周天嘿嘿一笑:“行!那行!”说完看着宁薇。

于小伟进屋走到床前,用力推了周天一下:“起来嘿!回家了!”

宁薇脸一红:“谁稀罕看是的!行!我转过身去,你用湿毛巾把身上的血迹先擦了。”

周天皱着眉头慢慢睁开眼,左右看了看:“操!天都亮啦!小伟,我媳妇呢?”

周天一脸为难,吞吞吐吐的说:“你!你在这儿,我,我怎么换?”

“他妈一睁眼就找你媳妇!行不行啊咱们!起来吧,你媳妇都到你家了!”

宁薇瞪他一眼:“没看见也染了,都换!”

周天猛地坐起:“啊!都去啦!快快快,赶紧走!操!不是说一块儿去的吗?”

周天脸一红,犹豫着:“裤衩就不用换了吧!”

于小伟哈哈大笑:“逗你玩儿呢!她们去换衣服了,待会儿门口见!”

处理完毕,缠上绷带,宁薇看到周天混身上下血迹斑驳,吩咐他:“你干脆把衣服都换了吧!看看,都是血!”

周天一下站起,嚷嚷道:“走!回家娶媳妇喽!”

周天开始还假装疼痛,呲哇乱叫,后来也老实了,因为宁薇离他很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庞,阵阵少女身上的幽香隐隐传来,周天大气也不敢出,直冒虚汗。

23

宁薇插上门,吩咐周天坐在椅子上,端来酒精药水,仔细的给周天处理伤口,一边擦着,一边心疼的哭着。

四个人有说有笑,一起到东高地商场买了白酒点心,又遛哒到菜市场买了些水果蔬菜,高高兴兴的来到周天家。

周天尴尬的看了看玲子他们几个,乖乖地让宁薇拉着,进了处理室。

进门一看,周航竟然在家!

宁薇态度坚决:“不行!你得听话!这头上和脖子上的伤,必须上药!走!”

周天奇怪地问:“哎姐?您怎么在家啊?不是今天上班吗?”

周天忙道:“不用那么费事儿,换换衣服就行!”

周航的反应比他还要吃惊!

片刻功夫,宁薇跑了回来,拉着周天说:“走!跟我去处理室!”

她一眼就看到周天脖子和头上的纱布了!

周天把上衣脱掉,身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宁薇一皱眉,说到:“这哪儿行啊!得洗洗去。你别动,我去跟他们要个屋子,给你处理一下。”说完跑去找熟人。

赶忙跑过来拉着弟弟问:“天儿!这又是哪儿弄的伤啊?是不是又去外边儿跟人打架了啊?”

宁薇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没事儿,怕什么?先把上衣脱了。”

周天忙解释:“哪儿啊姐!是我骑车掉沟里摔的!”

周天忙拦:“别别别!这么多人呢,多不好意思啊!”

周航摇头:“不可能!前天骑车兜铁丝儿上,昨天又骑车往掉沟里掉!你这演杂技呢你!绝对是又跟王俊青出去打架了你!哼!这王俊青别让我看到,要让我看到嘿,我不骂死他才怪!”

宁薇拿过衣服,抖了抖说:“你别动!我来给你换!”

宁薇上前劝:“姐!您别生气!周天确实是去跟人打架了!不过他已经答应我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到外边儿惹事了!”

周天一笑:“没事儿媳妇儿,这疼什么?你先躲开点儿,我把衣服换喽!”

于小伟也跟着劝:“小航姐!宁薇说得对!周天是答应过了,再也不去打架了!”

她心疼地问周天:“怎么弄出这么多伤?又和人打架去了吧?疼不疼?”

周航已经眼眶湿润,她抬头看着弟弟动情的说:“天儿!你都这么大了!得踏实了,咱爸岁数越来越大,家里你也得帮着撑起来点儿!整天东游西逛,打架惹事儿,让我们老揪着心揪着怎么行啊!”

宁薇抽泣着仔细查看周天的伤势,看着看着,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周天搂着姐姐的肩膀,用手帮周航擦去眼边的泪水,轻声安慰:“好了姐!您放心!我听您的话,过完[十.一]我就找个班儿上,挣钱娶媳妇,让咱爸抱孙子!”

玲子也走过来,拍拍宁薇的肩膀劝道:“宁薇,别哭了,周天没事儿!你先让他把衣服换了!”

周航破涕为笑:“歇了吧你啊!越说越没谱了!就你这浑蛋二百五的劲儿,谁嫁你啊!?”

周天手足无措,赶紧劝:“别哭啊宁薇!我又没死!”

周天侧脸:“哎姐!您还别这儿将我,真逼急了我,我明天就跟宁薇结婚,咱连三天儿,第一天订婚,第二天办事儿,第三天接媳妇!”

说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周航瞪他一眼:“去!越说越没边儿了!老这么没个正经的,一点儿都不成熟!你说一个王俊青,一个你,咱们家怎么净出这料儿啊?”

周天正在脱裤子,听到宁薇的喊声,暗叫不好,宁薇早已跑到她的跟前,漂亮的大眼睛里泪光闪动,她哭着问:“周天,怎么弄成这样,流了这么多血啊?”

周天嘿嘿傻笑,周航眉头一皱:“乐什么乐?”

一眼看到满身血迹的周天,她大声喊道:“周天!”

瞪了弟弟一眼后,她指着沈婷问:“这个漂亮妹妹是谁啊?还不介绍介绍!”

周天正准备换衣服,宁薇竟然出现了!她神色惊惶的匆匆跑来。

周天一乐:“她啊!她叫沈婷,宁薇的同事,嗯……,小伟的女朋友!”

于小伟感激而依恋地看着面前漂亮而坚强的玲子,心头涌起一股热流,而平时泼辣绝断,嘻笑怒骂的玲子,此刻也变得异常亲切,她黑亮深邃的大眼睛里,流露着慈爱包容的母性光辉,让人依恋感动。

这最后一句话把于小伟和沈婷两人说得满脸通红!可谁都没好意思张口解释。

玲子微微一笑,面容慈祥:“没事儿!你们都是姐姐的好弟弟!在外边儿惹了点事儿,有姐姐在,什么都不用怕!”

周航呵呵笑着:“小伟眼光不错啊,这沈婷真漂亮!谁说她长得像鞠萍啊,我怎么看着怎么像《排球女将》里的小鹿纯子!”

于小伟摇头:“那哪儿行啊玲姐!人是我捅的!就应该我一人负责,哪儿能让您来啊?”

周天一乐:“管她像谁呢!反正是小伟的女朋友!”

玲子摇摇手:“可千万别告诉你妈,再吓着她!钱够,你就甭管了!有什么事儿姐姐给你盯着!我看!你还是回家吧!有变动,我让周天去找你!”

宁薇从身后推了他一下:“别老张嘴女朋友闭嘴女朋友的,他们俩刚认识,还得接触了解呢!”

于小伟接过换好,他把自己的脏衣服扔到垃圾筒里,回来问玲子:“玲姐,钱够吗?不行我这就回去找我妈要去?”

“费那劲干嘛!交就交呗,还了解啥?是吧小伟?”

大青嘿嘿一乐,从孙晋手里拿过军装,递给于小伟:“换上!把你这身儿扔了!”

于小伟尴尬地看了眼沈婷,不知如何回答,周航帮着解围:“别老逗他们俩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走吧,进屋,中午咱们吃点儿好的,我去爸单位把爸叫回来,咱们在家吃,我炒菜,咱们高兴一下!”

玲子骂大青:“哪儿那些废话啊?有你这样劝人的嘛!本来小伟神儿都没了,你这儿还直劲儿吓呼他,去!滚一边儿去!”

周天嚷嚷:“好!让沈婷也尝尝你的手艺!”

于小伟默默的走过来,眼神痴愣,神色萎靡,大青一看他这样子,搂着他的肩膀劝:“小伟!别害怕!不就捅个人嘛,不至于!不瞒你说,我捅人都捅腻了!我看丫伤了,没事儿!你这一刀,玩儿的比我们漂亮多了,插的不深,血流的也不多!你看,那3块料,还想着献血呢,医生都说不用!”

宁薇在一旁问周航:“姐!您今天不是应该上班嘛?不行我们来做饭,别耽误您的班儿!”

大青招呼于小伟:“小伟,过来,把衣服换了!”

周航一摆手:“不用,我请病假了,这几天都不用上班!”

玲子点点头:“花不了那么多,先拿着。”

周天问:“怎么了姐?您这好好的请哪门子病假啊?”

孙晋面色冷峻:“放心吧玲姐!加您那5千多,我这儿,大青这儿又找了点儿,1万多了,肯定够!”

周航叹口气:“别提啦!一提就烦!我们幼儿园园长方老太太,老想把我介绍给她外甥,这回说是[十.一]上午见面儿,我不乐意!为这事儿她还上我爷爷那儿叨唠去,说都是[两航起义]的老战友,关系近!我心说了,这搞对象跟[两航起义]有什么关系?起义也得自愿啊!后来我一烦,请了病假,跟她那儿先起义了!”

这时,孙晋和大青匆匆进来,孙晋手里拎着几件绿军装,玲子上前问:“怎么样?钱找到没?”

周天哈哈大笑:“这方老太太是这样!我小时候上幼儿园时也没少挨她骂,她还老上爷爷那儿告我状去!没错姐!该起义就起义,该造反咱就扯大旗!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呐!”

周天看了眼急救室冰冷的大门,又看了眼坐在长椅上的于小伟,沉默了。

周航点头:“就是!我先歇着!过[十.一]再说!”

“唉!认识也不好办啊!但愿急救室里边这个别出什么事儿!我明天就去找大刚子,最好私了。”

周天拉着宁薇的手说:“还是自由恋爱好吧!”

周天忙劝:“别着急啊姐!这不没事儿嘛!又都认识!”

宁薇甩开他手:“有你那样自由恋爱的吗?平时跟我这儿逗贫耍赖的,动不动还急!”

“能去哪儿?医院呗!这回咱们可算是两败俱伤啊!平安,学义,还有你这儿,都挂了彩儿;大杠那边儿呢,让酒瓶子花了2个,肉串儿签子扎了一个,最厉害的,就急救室让小伟捅的这个,唉!真麻烦啊!这些日子竟往医院跑了!”

“呵呵!到了不还是走到一起了吗?你说,我要跟小伟这样似的,八百个宁薇也错过去了!”

周天点点头:“那大杠丫现在去哪儿了?”

于小伟踹了周天一脚:“什么都勺上我,我招你惹你了!?”

玲子叹口气:“不说也好!要真说出来,事儿没准儿就多了,只不定又生出什么仇儿来呢!”

周天还想逗他,周航推了周天一下:“别瞎逗了,咱准备饭吧!今天人多,咱就包饺子吧!包完我去叫咱爸,你去把王俊青找来!我先骂他一顿,再给他吃饺子!呵呵,咱也给他玩一手他那缺德招儿,往他饺子里也包两片儿[黄连素]!”

周天一乐:“要我说!丫要不供出幕后指使是谁,就不让晋哥给丫安上胳膊环儿!”

周天哈哈大笑:“姐!您还记得这档子事儿呐!不过今天是没戏喽!我哥跟晋哥出去了!”

“我问了!他还挺仗义!不说!我心说你爱说不说吧。”

“嘿!他们俩现在还老在一块儿,去哪了他们?”

周天又问:“他垡头的跑咱这儿踢什么摊子啊?是不是有人找的他?”

周天看了眼于小伟,回答:“不知道!”

玲子叹口气:“那大杠也够混蛋的!头打之前我都跟他说的那么客气了,还那儿犯混!”

24

“操!我这一钢管挨的可够冤的!”

大青、玲子、孙晋三人,开着车正行驶在去往东郊垡头去的路上!

玲姐摇摇头:“唉!别提了!你们追下去以后,我跟大杠那儿一盘道,操!认识!丫是垡头焦化厂宿舍的,我跟他三哥大刚子挺熟,有一次大刚子在柏子湾跟劲松的一帮人茬架,我和老雷子帮过他!”

大青叼着烟,呆呆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荒凉的景色,这几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一幕幕的在脑海里放映着!

周天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玲子:“玲姐!我们去追这4个人,大杠那帮怎么收拾的?”

他隐隐感觉,在这腥风血雨的事件之后,还有一片更加恐怖巨大的不祥阴云,闪着电光,正慢慢向着自己笼罩而来,他试图寻找,却寻不到一丝痕迹!

玲子瞪他一眼:“少说两句!那个人也让你楞的不轻啊!”

毫无音信,不知何处的金刚!

“没事儿!我特扛打!大板砖拍脑门儿上都没事儿!”,他又看了眼急救室门前的那3个人,骂道:“要不是小伟出这事,我肯定跟他们丫没完!妈的,一钢管就从后边儿把我给楞晕了!”

刀不离身,目光游离的小平安!

玲子抬头看了看他的伤口:“别再弄出个脑震荡,去照个片子吧!”

买卖被砸,不知指使的学义!

周天走过来,对玲子说:“我没事儿姐!就是头有点儿发懵!”

他们都与这片隐含血光的乌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正滚滚而来,夹带着雷声隆隆!

玲子看到周天一身鲜血,歪着脖子在一旁转悠,叫他:“周天!你还在那儿晃悠什么!快去看看你的伤去啊!”

大青把手里的烟头扔出窗外,嘴里轻轻嘀咕了一句:“操!妈的有点儿邪性!”

于小伟的眼泪终于流下,他哭着点了点头。

坐在身边的玲子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孙晋开着车,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嘴抿了抿,也没吱声。

玲子办完手续,走到愣呆呆的于小伟跟前,安慰:“小伟!别害怕,没事儿!有姐在,什么事儿都好说!”

三人沉默着,随着吉普车的颠跛轻轻晃动着,车里的气氛沉冷而压抑!

两辆车开到711医院,众人纷纷跳下车,簇拥着,把伤者送进急救室。

25

大青点头:“好!”说完匆匆跑回卡车。

垡头,位于北京东郊。

玲子点点头:“对!先抢救!出了人命,小伟就毁了!青子!这事不管发展成啥样,先把小伟择出去,知道吗?”

它与东高地的血统出身出奇地相似!

大青回头看了一眼:“插的不深!估计小伟当时手软了,应该没什么大事!不管怎样,先送医院!”

他们像一对孪生兄弟,各自生长,遥然相望!

玲子开门下来,面色冷静,语气干脆:“伤得重吗?”

一个是焦化厂的职工居住区,一个是航天部的职工居住区,二者都有着完善的生活和建筑配套的设施,电影院、邮电局、菜市场,筒子楼!

卡车飞快前行,大青眉头紧皱,不断催促!开出不远,他看到孙晋的吉普正迎面驶来,忙吩咐司机停车,他跳下驾驶室,跑到路中间,拦住孙晋的车。

他们也一样都被附近的农村所包围着,像一个落魄的皇族,顽固地保守着最后的高贵,矜持着,孤视着!

那3人连抬带举的,把伤者弄到卡车后斗,大青又和老派、坛子一起,把几辆自行车也扔了上去,自己坐进了驾驶室。

玲子也有好长时间没来过这里了,她按着依稀的记忆先找到了曙光电影院,又找到垡头邮电局,最后顺着邮电局右侧的小路向前进小区,边走边打听,终于找到了大刚子的家。

坛子冲大青挥了挥手,大青低头冲着那3个人喊:“别愣着了!先送他去医院!快!”

大刚子家住一楼。

那卡车司机见他一脸凶相,而且是耐着性子求自己的,只好点点头:“行!那上来吧!”

下了车,玲子三人就看到楼门口停着20多辆自行车,其中大部分都是时尚的[弯把赛],这车是当年顽主们特有的身份象征。大街上如果一个青年骑着[斯波茨曼]弯把赛车,车把挂着[链儿锁],烫着中分头,腰里别着板砖式单放录音机,更完善的再身穿一身[雪花牛仔],脚穿一双[高帮耐克鞋],就这行头招摇过市,那这人肯定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因为它们已经明确的告诉你:我是顽主,我就是牛!

那司机脸露犹豫,坛子又说:“送到711就行,不远!”

大青走到这堆车前,嘀咕:“我操!这片儿玩儿的人够趁的啊!比咱们那边儿的装备强多了!”

那司机赶忙刹车停下,坛子跑到车门旁,对司机急道:“哥儿们儿,帮个忙,我一兄弟受伤了,想搭你车去趟医院!”

玲子从身后走过来,笑着说:“家里父母都是焦化厂双职工,又离着东郊火车站这么近,哪儿弄不来点儿钱啊!别看了,走,进去!”

坛子点头,马上跑到马路中间,一辆卡车正巧从东边开来,坛子用手指着卡车,示意司机停下。

等孙晋锁好车门,三人走进楼道,来到大刚子家门前,强劲的[荷东]霹雳舞曲已经透过屋门清晰可闻!

他回头对坛子喊道:“坛子,截辆车!”

玲子上前用力敲了敲,片刻,一个青年随着节奏摇头晃脑的打开屋门。

大青把车往地下一摔,走到那帮人跟前,推开那3人,蹲下身看了看情况,不由松了口气,由于于小伟当时害怕情况下手发了软,剔骨刀刺的并不深。

他一脸肆横神色,不耐烦地问:“找谁你们?”

大青一帮骑到旧宫中学门口,见那3个人正手足无措的围着伤者,他们看到大青一帮赶来,当时就吓呆了。

玲子眉头一皱,语气客气:“兄弟你好,我找大刚子。”

脑袋点头拐下把,奔四分场商店骑去,给玲子报信。

因为音乐声音大,那青年没听明白:“找谁?”

大青边骑边回头对脑袋喊道:“你不用跟着,赶紧回去告诉玲姐一声!”

玲子加大语气:“我找大刚子!”

他骑车就走,几个人跟在他后边,又奔旧宫中学骑了回去。

那青年耳背的很,他回头扯着脖子冲屋里骂道:“新子!你大爷的,先他妈把录音机关喽!”

大青低声嘀咕一句:“操!快去看看!”

舞曲声嘎然而止,玲子三人耳边一下就清静了!

周天回头往旧宫中学方向一指:“学校门口呢,我们跑的时候丫已经站不起来了!”

玲子一笑,对那青年说:“小哥们儿,我们找大刚子!”

大青脸色突变,侧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精神恍然的于小伟,急问周天:“人呢,哪儿呢?”

那青年瞟了大青和孙晋一眼,回答:“我们大哥不在,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儿?”

周天忙道:“哥!我这伤不算事儿,您先看看小伟吧,他把人给捅了!”

“没事儿,我们老朋友了,过来找他玩玩儿!”

大青一眼就看到周天满身的鲜血,大吃一惊,赶紧刹住自行车,瞪着眼急问:“天儿,怎么回事儿,受伤了?”

那青年一脸狐疑的仔细看了看玲子三人,摇摇头:“真不巧!我哥有急事儿,一大早儿就去南郊了,你们晚上再来找他吧!”

四个人骑着车迅速离开,没骑多远,正和骑车赶来的大青和脑袋碰了个照面!

玲子一脸惋惜,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青和孙晋,冲那青年点了点头:“好!那就算了吧!我们晚上再来找他!”

周天血红的双眼露出坚定无畏的光芒:“先跑了再说!没事儿小伟,到哪儿我都陪着你!”

正要转身,屋里有人问门口那青年:“三儿,谁啊?不在就不在吧!跟他们废什么话?”

于小伟早就没了主意,惊慌地问周天:“跑哪儿去啊咱们?”

说着,那人已经来到门前,他看了玲子三人一眼,大惊失色!他马上回头冲屋里大声喊道:“忠子!快!抄家伙嘿!捅你弟那帮人来了!”

周天推着车催道:“小伟!管丫的呢!死不了!先跑吧!”

大青一听苗头不对,知道打起来在楼道里肯定吃亏,赶紧一拉玲子,和孙晋窜到门口空地。

于小伟像个木偶,被老派连拉带拽的站起身,接过坛子推给他的自行车,又看了眼被自己刺倒的人,一种无边的恐惧感占据了整个身体!

屋里的十来个人乱作一团,纷纷拎着棍棒追了出来,屋里剩下的几个女孩子都从玻璃窗里往外观望,脸色惊恐!

老派凑过来,一把架起他,对坛子和周天喊:“什么话也别说了,赶紧走!”

十几个人狼一样团团围住玲子三人,大青和孙晋背靠着背把玲子夹在中间。

于小伟脸色煞白,呆呆的抬头看了眼周天,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根本就站不起来了!

大青一把弹簧刀已经握在右手,眼露凶光,冷冷地扫视众人。

他摇晃着,借助坛子搀扶之力站起身,咧咧趄趄地走到于小伟跟前,催促道:“小伟!别这儿愣着了!跑吧!快点儿!”

孙晋却面容平静,护住玲子,眼神自信坚毅。

周天一脸惊愕,他看了眼于小伟,又看了眼被刺倒于地满脸痛苦的那个人,神智一下子清醒过来,他低声道:“操!那还慎着干嘛,跑啊!”

那群人慢慢逼近,圈子越来越小,周围遛弯儿散步的老人们吓得纷纷跑开。

坛子吓了一跳,指着傻坐在一边儿的于小伟说:“那儿不!把人给捅了!”

忠子手里拎着一根擀面杖,指着大青骂:“正想找你们丫呢,你们倒送上门儿来了!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了!”

满脸献血的周天听到坛子的叫声,迷瞪瞪的勉强睁开了双眼,又疼的一咧嘴,意识慢慢的恢复了些,见坛子正在焦急的看着自己,刚才的一幕猛然想起,他眼一瞪,一下子坐起,拉着坛子的胳膊问:“小伟呢?!”

大青冷笑:“我告诉你们,我们今天不是来跟你们打架来的,可要是你们想玩儿,我奉陪!”

坛子跑到周天身前,翻过他的身子,拍打着周天的脸,急促地叫着:“天儿!天儿!醒醒!快点儿!”

刚才开门的三儿骂道:“你把义子捅了,我们跟你们丫没完!血债血还!”

坛子和老派看到出了事,对视了一眼,久经阵仗的他们同时想到的,就是一个字:撤!

玲子推开孙晋护着她的手臂,向前迈了一步,脸色从容地对忠子说:“兄弟!我是集贤玲子!昨天晚上的事儿是个误会!我们今天来,就是想找大刚子谈这事儿的!”

于小伟脑中空白一片,刚才熊熊如火的冲动瞬间化为此刻冰冷寒彻的恐惧,他倒退两步,看了眼沾染着鲜血的右手,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忠子一听是集贤玲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恨恨地说:“我不管你多大名声!反正我弟那一刀不能白挨!”

他闷哼一声,面容痛苦而绝望!愣愣的看了看惊惶失措的于小伟,又低头看了眼已经洇出鲜血的小腹,一脸惊愕,慢慢地委顿倒地。

大青瞪着忠子问:“那你什么意思?碴架吗想?可这大白天的周围这么多人,你们这片儿的都这么碴架?告诉你,架我们不怵,你就挑个地儿吧,找个没人的地方,你带路,我跟着,单挑群架我们都听你的!”

那人还没有醒过闷儿来,于小伟早已窜到他跟前,他再想闪躲已经晚了,只感到小腹一凉,接着一阵火烫般剧痛猛然袭来,于小伟手里的剔骨刀,已经刺入他的身体!

忠子点点头:“行!胆子不小!那就走!”

于小伟见周天倒地,当时就急了,他先撕心裂肺地喊了声:“周天!”,然后像疯子一样的握着刀,咬着牙低声吼着:“我捅了你丫的!”,直向打倒周天的那个人扑了过去!

三儿凑过来问忠子:“去哪儿招呼?”

而打倒周天的那人也愣了,他从来没把人打得这么狠过,见周天趴在地上不动了,当时就傻在当场!

忠子冷冷回答:“老地方,东边儿焦化厂废铁路!”

周天虽然打倒对方救了于小伟,可他也被身后的那人用钢管打在头顶,鲜血流出,当时就昏了过去;

他看了看孙晋,撇着嘴问:“嘿!那哥们儿!你有家伙吗?没有我这儿有,你随便挑!你是客人,别到时候说我们欺负你!”

攻击自己的那人,后颈已被周天用钢管狠狠打了一下,眼睛发直,正慢慢瘫软倒地;

孙晋冷冷一笑,眼神无畏,慢慢地说:“谢了!我没有带家伙的习惯!”

等于小伟再睁眼看时,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

忠子一愣,狠狠盯了一眼这奇怪的对手,然后回头招呼同伙:“哥几个,骑车,走着---!”

“啪!”、“啪!”两声钢管抽击人身体的声音同时传来!

玲子看到这架势,已经与自己的来时的目的背道而驰,赶忙走到忠子跟前:“兄弟!给姐一面儿,别把仇结深喽!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弟弟是我捅的,咱们该瞧瞧去!不行我们赔你点儿钱都成!我跟大刚子有交情,别为这事儿再伤了和气!”

于小伟见对手挥钢管向自己打来,惊慌失措,也不知怎样抵挡了,只是下意识的抬手护头,同时双眼一闭!

忠子也犹豫了,因为他曾经听大刚子不只一次的提过玲子,说这个女人仗义,今天自己也见识了,听到玲子说了这么多软话,打心里也怕大刚子回来骂他,赶紧接过话茬儿:“行!你们就3人,说出去都会说我们在我们地盘欺负外人似的!那今天就给你一面儿,你们赶紧走!可我告诉你,我弟那一刀不能白挨,这仇我记下了!”

他抡起手里的钢管,带着劲风,直接就打向那人后背!

大青听他轰自己3人,心中火起,撇嘴一笑:“好!我也告诉你!你弟那刀是我捅的!有本事你就捅回来!”

周天扫到苗头不对,也不顾面前的对手的攻击,转身就去救于小伟!

忠子急了:“那就约个架吧!哪天?”

于小伟见他恶狠狠的冲自己来了,一下就慌了,不知如何应付,那人一眼就看出他是个生手,胆儿也大了!抱着一管就把他打翻的心思,挥动钢管,对着于小伟就猛砸下去!

大青呵呵一乐:“约就约!操,我吓大的啊!这样,[十·一]吧,喜兴!还是你刚才说的那铁道,也这时间,你说,单挑还是摆阵?”

那人正挥着一根钢管和另一个同伙一同围攻周天,见于小伟持刀扑来,调身就迎了过来!

“当然单挑!”

于小伟听到周天这么一叫,心一横,看准一个空当,操着刀直奔其中一个人冲去!

“好!一言为定!不来是孙子!”

周天看到于小伟愣在边上,躲闪间对他大声嚷道:“小伟!嘛呐!上啊!”

“不来孙子!你先报个名!”

这时于小伟也赶到了,他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摔,喘着粗气,心脏“咚、咚”地剧烈跳动,握着剔骨刀的手抖得厉害,看着面前血腥混乱,人影交错的杀戮场面,兴奋得浑身颤栗,却不知如何上手!

“我,南小街大青!”

老派见坛子得手,胆气大增,照着一个人挥动着手里的木棒下了狠手!

“……………!!??”

周天脖子上的伤口早已破裂,血染透前胸,他把钢管舞的“呼、呼”作响,逼的对方慌忙躲闪。

“怎么了?没听过?”

他动手的同时,周天、老派也和剩下那3个人干了起来!

“当然听过,倒配和我干一回!那他呢?”忠子手指孙晋问道。

坛子低声骂着,飞起一脚,把高个踢倒在地上一辆自行车上!

“他!六营门部队大院,孙晋!”

“哒!”的一声闷响,高个儿先感到眼前一黑,金星乱闪,大脑嗡然发懵,接着一阵巨痛袭来,他身子一晃,额头一条血线汩汩流下,眼睛当时就被淹迷,瞬间,从脸到胸,登时被血染透!

忠子听到“孙晋”俩字,暗暗吸了口凉气,吓得愣在当场!

坛子手里弹簧锁挂着风声,已经抽向他的头顶!

他身边的人也纷纷后退,全都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大青和孙晋,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两个名扬南郊的著名顽主竟然齐齐出现眼前!

高个儿正为自己的攻击得手庆幸,但却马上付出了更高的代价!

忠子心里更是连连后悔,知道这个架茬儿自己必输无疑!

坛子自小打架就不要命,现在已经红了眼,所以他根本不去闪躲,“啪!”的一声脆响,左臂已经被结结实实的抽了一下!

可他是好面儿的主儿,当下硬着头皮说道:“好![十.一]上午11点,还这儿见面!我领着,咱们焦化厂废铁道开打!伤了残了自己活该,不许使喷子!”

坛子直扑高个儿,弹簧锁挂着尖锐的风声抽向那人脑袋,那人急忙撤身闪开,手中钢管横扫,直奔坛子左臂扫去!

大青看了眼孙晋,问:“怎么着孙晋,行吗?”

一场惨烈绝情的近身肉搏又开始了!

孙晋撇嘴一笑,面色从容:“没问题,听他们的!”

周天和老派跟着也窜了上去。

大青点点头,扫了眼周围的这些人,回头对玲子说:“玲姐,那咱回去吧!”

坛子不再犹豫,挥起手里的弹簧锁,狼一样的扑向对手!

玲子叹口气:“好!那就先回去!”她看了眼忠子:“兄弟!麻烦你跟大刚子说一声,我们来找过他。”

周天嚷嚷:“坛哥!跟丫废什么话!上!灭了他们丫的!”

忠子点点头。

坛子看了眼周天和老派,拿弹簧锁指着高个儿说:“我不管人多人少,反正你们今天就死旧宫了!”

大青慢慢折起弹簧刀,跟着孙晋玲子向吉普车走去,身边围着的几个人赶紧闪开了道路,三个人从容的上了车,大青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掏出烟来递给孙晋和玲子,各自点燃,大青深深的吸了一口,又扫了一眼忠子一伙人,目光幽冷平淡,然后向孙晋轻轻说了句:“走吧!”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打头的高个儿攥紧手里的钢管,冷笑:“咱们谁死这儿还不好说呢!数数你们丫才几个人!”

孙晋轻打方向,吉普车带起尘烟,扬长而去!

坛子挥着手里的弹簧锁,眼露凶光:“还想跑哪儿去?就死这儿得了!”

忠子等人看车远去,全都蔫了,呆呆的原地发愣!

4个人呼呼地喘着粗气,暗淡的路灯照射下,眼光惊惶而绝望!

三儿凑到忠子身边问:“忠哥,你说,这场架咱有赢的戏吗?”

昏暗冷清的旧宫中学大门前,周天、坛子,老派截住了那5个人。

忠子正有火没处发,他气急败坏地冲三儿嚷嚷道:“赢?!赢他妈蛋呀!”

17

26

此刻,懦弱的于小伟已经不复存在,他像只被激怒的野兽,眼露凶光,向前疾行!

周天家的这顿午饭吃得特别热闹欢畅!

杀人!!这两个字占据了他的大脑!

周航大显身手,做了一大桌菜。大家说笑逗闹着一起上手,周天擀皮儿,于小伟、宁薇、沈婷包,转眼两大盖帘儿饺子就包好了!

他骑得飞快,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耳旁风声呼呼作响,眼睛死死的盯着树影婆娑,灯光昏黄的前方!手里的刀子碰在车把上“哒、哒”轻响!

周天父亲听说宁薇来了,而且于小伟也带来了女朋友,非常高兴,特意请了半天假早早回来,笑呵呵地看着这帮年轻人忙活!他家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他左右一看,一眼就瞄到翻倒在地的烤炉下有一把剔肉刀,他根本就没有犹豫,低身捡起,也拎起一辆自行车冲他们跑去的旧宫中学方向追了过去!

宁薇给周天父亲倒上酒,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周天跟着起哄:“媳妇儿!我呢!给我也倒上嘿!”

男人的争强好斗的原始野性被彻底唤起!

宁薇笑着刚要给他倒,周航阻止:“别让他喝!一身伤口的,喝酒不好!”

于小伟因为酒精的作用,又经过刚才的放肆拼杀,已经无畏无惧,心底一股冲动直冲头顶!

周天不乐意:“凭什么不让我喝啊?喝酒还消炎呢!来,就倒一点儿!”

老派和坛子赶紧骑车追去。

于小伟也旁边劝:“姐,就让他喝点儿吧!今天这么高兴!”

玲子扶着受伤的学义,又怕周天吃亏,赶紧对坛子、老派他们没伤的喊道:“快跟着去啊,别吃亏喽!”

周天父亲也说:“喝就喝点儿吧!少喝!”

周天一看,拎着一根钢管,喊了一嗓子:“哥儿几个,追他们丫的!”说完低身抄起一辆自行车骑上就追!

周天冲姐姐嘿嘿一笑,指着自己的杯子嚷嚷:“领导批准!倒!”

同伙一见他被治,不敢再打,身上没伤的4个人从地上扶起自行车转头就跑。

宁薇笑着给他倒满,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然后举起来说:“叔叔,姐,今天咱们高兴!我敬您们一杯!祝叔叔身体健康!祝姐呢,永远漂亮年轻!来!小伟、沈婷,咱们一起,干一个!”

大杠痛声惨叫,双臂下垂,躺在地上乱滚!

周天赶忙站起:“嘿嘿嘿!还有我呢!”

他赶紧双臂齐挡,孙晋迎着他双腕一反,攥住大杠的小臂,大杠心里暗叫不好,想再抬腿去踢孙晋小腹时已经晚了,只见孙晋双手用力一抬一送,他登时感到双臂巨痛,骨节“嘎、嘎”轻响,自己的双臂关节已经脱臼,两条胳膊已被孙晋生生卸下!

六个人站起一齐碰杯,欢乐荡漾在每个人的脸上!

他心神一乱,自小在[什刹海武术学校]学的那些功夫根本没了用处!

这顿饭整整吃了一下午,周天父亲一高兴,多喝了几杯,早就回屋睡觉了,周天和于小伟边喝边聊,越喝越多,到后来已经意识模糊,晕头转向了。

他大惊失色,狼狈的跳开,再一抬眼,孙晋如鬼缠身一般扑了上来,双拳直击他眼部!

他们俩人舌头也大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把俩人以前的一些事儿翻开覆去的说着,周航看他们这样高兴,也不想阻拦他们,和宁薇偷偷地往酒瓶里兑了些水,就带着沈婷到自己屋里,姐仨连说带笑的聊天。

他赶紧扭身后仰,却又扫见身下腿影一闪,孙晋脚带风声,狠狠地踢向他裆部!

酒桌上,周天搂着于小伟肩膀,俩人摇晃着又干了一杯,周天双眼通红,喘着粗气,直愣愣的盯着于小伟,突然问了一句:“小伟!你说金刚和我,谁会死?”

大杠吃了一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招术,看似简单,却没法闪躲!

于小伟正熏然欲睡,周天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泼头而下,他的酒意倾刻全无,不由的激灵地打了个冷战!

孙晋先是侧身闪过大杠攻来的一拳,低头探身,右掌简洁凶狠地劈向对方喉部!

周天冷酷的微笑着,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俩人一交上手,他就就知道对方确实不好对付!

于小伟看着和自己亲如兄弟的周天,不觉中一股悲哀伴着酒意瞬间爆发,他哭了,抽泣着对周天说:“天儿,咱不去了行吗?我不想让你死,也不想让他死!我去找玲姐,找青哥,找晋哥,不管他们谁,只要能不让你们打起来!怎么都行!”

所以孙晋还没出手,他就已经开始攻了上来。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眼泪滚滚而下!

大杠也瞄到孙晋不是善茬儿,自己这帮人得有一半儿是被他打倒的!

周天慢慢的摇摇头,他盯着于小伟,嘴用力抿了抿:“小伟,我谁也不想找,我说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去解决,哪怕是死,我也要自己去!”

大青见孙晋过来帮忙,知道自己和坛子再一起围攻也是添乱,赶紧侧身让开。

于小伟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追问:“那你想过你爸,你姐,想过宁薇,想过我们吗?”

他见大青和坛子对付不了大杠,一脚踢晕后边偷袭自己的人,窜了过去。

周天眼眶里也泪光闪动:“想过!都想过!天天想!想我要是出了事,你们会怎怎么样!”

孙晋开始还手下留情,后来看到自己一方有点儿吃亏,心一横,下了杀手,连着卸了4个人的胳膊关节,也不管对方如何哀鸣惨叫,又空手夺过三根钢管和一把弹簧锁,趁着乱递给老派、脑袋、周天和于小伟,但是后背也不小心挨了两钢管,疼痛难忍!

“那你还要去!”

大青和坛子挥着已经打烂的圆凳架子一起对付大杠,竟然只能打个平手!大青的腿部还被他踢了一脚,心里早已经火冒三丈!嘴里骂声连连,拼命对抗!

“去!必须去!这关系一个男人的荣誉!知道吗!!”

他身上有功夫,拳法凶狠,一眨眼功夫又把学义的两个伙计打倒在地!

于小伟沉默了,愣愣的看着周天!

最难对付的人是大杠!

男人的荣誉!是啊!这是个无法辩驳的理由!古往今来,无数个男人都为了这两个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整个四分场商店前乱作一团,桌倒椅斜,人影错乱,叫骂声,哀喊声,此起彼伏!

荣誉是泪水,荣誉是鲜血!荣誉是生命!

整个斗殴场面残酷而混乱!路过的人纷纷惊惶闪躲,路过车辆也都停下来看热闹!

周天看着于小伟笑了笑,目光游离,呓语般地低声说道:“伟!我高兴!我喝多了!想睡了,睡了!”

然后他又赤手空拳和对方厮杀起来,空手夺刀,一招治敌,所到之处哀号连声!

说完慢慢趴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孙晋一把抄起桌上那把羊肉串铁签子,直扑辱骂玲子的那个人,还没等对方反应,这把铁签子已经插入那人腿上,那人惨叫倒地!

之后的几天,于小伟一直郁郁不乐,躲在家中看书或者蒙头大睡。

最吃亏的是小平安,因为他胳膊有伤,处于劣势,还没怎么反抗,就被对方踢翻在地,身上挨了好几下弹簧锁,四虎挥着夺来的一根钢管保护着他;

随着[十.一]的慢慢临近,于小伟心底的恐惧与日俱增,他没有再去找周天,因为他不敢去面对周天那种近乎悲壮的快乐与无谓。

于小伟因为没少喝酒,胆气横生,也拿着一把长把苕帚胡抡一气!

他只找过沈婷一次,陪她去了趟陶然亭公园。在落叶遍地的小路上,在波光鳞闪的湖面,在笑声朗朗的[雪山]旁边,于小伟面色忧郁,闷闷不乐,沈婷也觉察出他有心事,便默默的和他并肩漫步。在一棵临湖的树下停下,于小伟看着远处的景色发呆,沈婷也静静无言,微凉的秋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秋日斜阳照在她的脸上,闪着金亮的光。

周天找到的是一把煤钳子,跟两个手持弹簧锁的人勉强应付;

许久,沈婷看了眼于小伟,轻轻的问道:“小伟,有心事,是吗?”

大青、坛子、脑袋、老派怒骂着挥着圆凳左挡右砸;

于小伟点点头。

大杠那些同伙有备而来,弹簧锁、菜刀、钢管,都抄在手里,围攻大青他们9个人,大青他们手头都没带家伙,只好看见什么招呼什么!

沈婷眉头微皱:“告诉我行吗?没准儿我能替你分担一些!”

那边儿也乱成一片!

于小伟深情的注视着沈婷,摇摇头:“我不想说!因为告诉了你,这痛苦会变成两个!”

学义低估了对手,一下就吃了亏!他根本就没能闪躲,感到腰侧一阵巨痛,肋部一闷,当时就委顿倒地。大杠根本不留缓手,一脚就狠狠踢在学义脸上,学义登时满脸鲜血,扶摇着,再也站不起来了。

沈婷叹口气:“什么痛苦啊?这么压在自己的心里。”

拳速凶狠而快捷!

于小伟语气深沉,隐含悲意:“沈婷,我就要失去一个最好的朋友了!也许是永远失去!”

大杠自幼学武,身手灵活,他侧身一闪,挥起拳头,直接打向学义软肋!

说完,眼眶已经潮湿,心隐隐作痛!

学义离玲子最近,他一把就拉开玲子,照着大杠肚子就是一脚!

27

“啪!啪!”连声,有几个酒瓶在那帮人里继续暴碎!

9月30号上午,于小晴所在的大学举办了一场国庆庆祝大会。做为校学生会干部,于小晴忙前跑后,还要表演节目,疲累异常!

那帮人登时大乱,纷纷抄起家伙冲了上来,大青这边儿也没闲着,所有的酒瓶子全都跟着飞了过去!

庆祝会结束,再忙完善后事宜,已经中午12点了,下午就开始放假了,于小晴因为头几天就和周航电话约好一起到天桥买衣服,所以她草草吃了几块饼干,收拾了一下宿舍的床被,就赶忙从学校出发,倒了几趟车,来到了事先定好的见面地点:【自然博物馆】大门前。

“啪!”的一声,那瓶子已经在一个人的脸上爆碎开来!那人一声惨叫,捂着脸就蹲到在地上!

周航早就等在那里了,见于小晴匆匆赶来,赶忙挥着手喊:“小晴!我在这儿呢!”

那帮人还没回过闷儿来,酒瓶子已经到了头顶!

于小晴早就看到了她,穿过纷乱交错的人群,来到周航跟前。

他根本不去分辨到底是谁说的那句辱骂玲子的话,嘴里低声怒骂着,抄起手边的酒瓶子就向那帮人砸掷过去!

周航拉过她的手埋怨:“小晴,都几点了?你怎么刚来啊!我都在这儿等一个钟头了!”

果然,暴怒的大青最先动手了!

于小晴喘着气:“我也着急啊!忙完学校的事儿,出来就晚了,车又不好坐,全是人,明天就[十.一]了,全都放假出来玩儿了。”

大杠他们不知道,在大青这帮兄弟面前这样恶毒地辱骂玲子,就已经离死不远了!

周航拉着于小晴的胳膊:“走吧!开逛!咱们先去天桥商场转一圈儿,然后咱们再逛路边儿的服装市场,我待会儿还想去大栅栏看看呢!”

这句话像火石一样,猛然擦亮!充满火药的紧张空气被轰然引爆!

于小晴直摇头:“我可不去!这一上午累都累死了!咱逛逛天桥得了,好吗?”

正在此时,大杠的同伙里有个人突然不耐烦地嚷嚷:“大杠!没有吃的就砸了丫摊儿!跟这骚逼废什么话!”

“没劲死了你!好不容易赶一起你还掉链子,走!赶紧的!”

他的同伙哈哈大笑,玲子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盯着面前这群难对付的陌生人。

于小晴哭笑不得,可打小姐俩儿一起她都听周航的,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周航逛街。

她这话说的有理有面儿,大青这帮兄弟都暗自佩服,可大杠今天就是找茬儿来的,根本不买玲子的帐,他阴冷的一笑:“我操!大姐还挺仗义!先谢谢了!可我们都是回回儿,别的不能吃!”

姐俩儿随着拥挤的人流,在天桥马路边的服装市场整整转了两个多小时,给她们自己和周天于小伟买了几件衣服。

然后她回头对大杠说:“兄弟!他说的是实话,确实没几串儿了!就算有,你们这么多哥们儿,肯定也不够吃的!这样吧!哥儿几个,有一个算一个,都跟我走,今天姐姐我请客,想吃什么你们说!怎么样?”

见周航还没有回家的意思,疲累不堪的于小晴直央告:“航,回去吧!累死了!”

玲子瞪了学义一眼:“去!你给我少说两句!”

周航看到于小晴确实累了,意犹未尽的叹口气:“好!饶过你了!走,回家!”

刚见缓和的气氛有紧张起来!

姐俩儿走到车站,准备换车去倒341路,正拉着手等车,一辆军用吉普突然停在她们跟前。

学义也急了:“翻你妈啦逼翻!我看你丫翻一试试!”

高大英俊的孙晋打开车门下了车,微笑着招呼周航和于小晴:“周航!你们姐俩儿在这儿干嘛呢!”

大杠听学义这么说,火往上撞:“没了?!我要是翻出来怎么办?”

于小晴只和孙晋见过一面,没好意思说话,周航却是个[自来熟],她惊喜的笑道:“呦,孙晋!怎么是你啊!”

坛子几个呵呵直乐,孙晋也微微一笑,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桌前整齐码放的那堆签子。

孙晋帅气的笑了笑:“当然是我了!你们去哪儿啊?”

学义看了看大杠他们,倔拗的回答:“没了!光剩签子了!”

“回家啊!怎么着,捎我们回去?”

玲子并没有发火,轻轻一笑:“原来就一吃串儿的,火气还挺大!”她回头问学义:“义子,还有富余的羊肉串儿吗,不行给他们都烤了吧!这帮哥们儿都饿了!”

孙晋头一侧,干脆的说:“上车!”

大杠眼神冰冷的看着玲子,傲慢的回答:“谁跟你自己人啊?我就一吃羊肉串儿的,饿了!就想吃这口儿!”

周航和于小晴坐在后座,孙晋边开车边问:“你们姐俩怎么凑到一起了?小伟和周天呢?”

玲子回头看了眼大杠,问道:“小兄弟儿!怎么那么大火气啊?你哪儿的?跟姐姐说说,没准儿还自己人呢!”

周航搂着于小晴回答:“今天小晴从学校回来,我们约好来逛街的!小伟和我弟在家一起看奥运会呢,没几天了,后天就闭幕。”

几个人狠狠的看了大杠一伙一眼,纷纷的放下酒瓶!

孙晋点点头,又问:“你弟伤好些了吗?”

玲子的脸色平和阴稳,她潇洒的扔掉手里的烟头,慢慢站起身走到剑拔弩张的两拨人中间,先低声喝骂坛子:“逞什么能在这儿!把瓶子放下,快点儿!”

周航一笑:“别看刚两三天儿,早没事儿了,他就是身体壮!换别人儿,早趴炕了。”

大青、周天、于小伟、孙晋和玲子坐在一桌,几个人见事起突然,都看着玲子的反映。

于小晴惊问:“周天又怎么了?”

同时,他身边的小平安、脑袋、老派、四虎,也都拎着酒瓶纷纷站起!

周航摇头:“能怎么,又打架去了呗!”

坛子随手也拎起一个啤酒瓶子,骂道:“吹牛呢你!你丫花我一试试!操你妈的,跑旧宫找死来了!”

孙晋乐:“周天和小伟都是实在孩子,我挺喜欢他们的!”

他身后的同伙都纷纷从车把上取下弹簧索,有的从腰边军挎里掏出菜刀!

“是啊!周天也老跟我这儿夸你呢!说你是他的偶像,呵呵!”

大杠急了,一指坛子:“你他妈找死是不是?今天花了你丫信吗?”

孙晋无奈的摇摇头:“唉!我算什么偶像啊!”

学义刚要说话,暴脾气的坛子已经急了,他站起身指着大杠骂:“饿了?!饿了就他妈回家吃屎去!跟他妈这儿流哈喇子,再谗死你们丫的!”

周航探身道:“反正你比王俊青强!那个浑蛋二百五,周天跟他学不出好!”

他又回头问学义:“怎么着,烤不烤?我们都饿了!”

孙晋一愣,随即返过闷儿来:“王俊青,呵呵!你说是大青吧?你猛这么一叫,我还真不习惯!”

那叫大杠的领头青年冲身后挥了下手,那帮不再说话。

于小晴想到大青的模样,也微微一笑。

说到这儿,那人的身后的同伙中有人开始低声骂:“大杠,跟丫费什么话,不给烤,就砸了丫摊儿!”

周航又问:“哎孙晋!刚才你干什么去了?”

学义眼中寒光一闪,问道:“哥们儿!我在这儿连吃带玩儿自己高兴,你管的也太多点儿了吧?”

“我啊?没事儿,去了趟[总政歌舞团],找我姐去了。”

那青年狠狠盯了学义一眼,冷笑:“要我说,你要不就踏踏实实的在这儿做买卖,要不就赶紧回家聚会去!跟这儿占着地儿,也不卖,什么意思啊?”

周航很惊讶:“你上边还有姐呐?”

学义呵呵一乐:“这儿不热闹嘛!家里多憋腾!”

孙晋点头:“对!我们家就我们姐弟俩,我姐比我大3岁,也比我强,85年还去老山前线慰问演出过呢!”

那青年又瞟了眼大青他们,对学义说:“你倒好!聚会聚到大马路上来了,还真没听过。”

周航一脸敬佩:“你姐真伟大!”又问:“孙晋,你老家哪儿的啊?”

学义停下手里的活,脸色平和:“对不住哥儿几个!今天不烤了,这不,来了帮哥们儿,自己吃着玩儿呢!”

孙晋一笑:“你不知道吗?我老家山西的,要不干嘛叫[孙晋]啊!”

他先傲气的瞟了一眼大青他们,接着问学义:“哎!还有串儿吗?”

周航哈哈大笑:“咳!我一直以为你是有劲的[劲]呢,原来是这个[晋],嗯!好听,响亮!”

那帮人果然到学义的肉串摊儿前停了车纷纷下座,叮了铛啷的支好车,打头的是个满脸粉刺的矮壮青年,面目肆横。

孙晋呵呵一笑:“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啊!跟你弟弟的名字加一起,很有意义嘛!”

孙晋也扫了那帮人一眼,没有说话。他是个利落人,面前用完的铁签子整整齐齐地摆成一堆,乌油油的闪着光。

周航笑:“我爷爷就是解放那年[两航起义]过来的,我爸我妈的工作也都跟航天部门有关系,我们姐弟俩叫这名儿,应当的!”

大青摇摇头,一撇嘴:“眼生。管丫呢,咱吃咱的!”

她说完顿了顿,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玲子看了一眼,问大青:“有认识的吗?应该是附近的吧?”

于小晴推了她一下,说她:“死丫头!神经病似的,笑啥?”

那帮人一水儿都是牛仔衣裤,有几个还骑着时髦的“弯把赛”,个个横眉立目,一脸骄横。

周航哈哈笑道:“哎孙晋,小晴,你们发现没有,咱们有一共同点,你们猜,是什么?”

大青一皱眉,低声嘟囔:“这帮孙子哪儿的啊?还挺牛!”

孙晋一笑:“这还用猜什么,家里都是一姐一弟呗!”

正吃喝说笑间,从东边旧宫中学方向,一帮人骑着自行车打狼似的向这边儿晃了过来,大约有个十来个人的样子。

周航拍手笑道:“对对对!是不是?都一姐一弟!”

16

于小晴也被她逗乐了,一起和孙晋开怀大笑。

哥儿几个都有过被烫过嘴边儿的经历,一齐哈哈大笑!

吉普车飞快的行驶,车上不时传出欢畅的笑声,当车子开上大红门大桥时,于小晴透过车窗向远处眺望,金色的秋阳照射下,桥下平直的铁道闪着银光,伸向远方,和义农场的稻田金黄无际,农民们正在忙碌着低头收割,又是一个丰收的好年份!

几个人一齐看他,他乐着说:“操!吃的时候千万别着急,弄不好就烫嘴边儿,跟胡子似的,疼死你!起急死你!”

于小晴喜欢秋天,这是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季节,它像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有时像在对你爽朗的大笑,有时又像在静静思考!他把所有烦恼不郁都压于心底,隐忍着,给你的只有包容,信心!

周天也边吃边聊:“我们哥哥说得没错!签子不一样,就是两味儿!可这自行车条磨的签子哪儿都好,就一毛病!”

于小晴的心里,一直默默告诉自己,自己要寻找的,就是一个像秋天一样的男人,心胸如秋日晴空般宽阔高远,思虑如秋实般稳重成熟,整个人闪耀着,夺目迷人的金色光辉!

玲子赶忙摇头:“谢谢您了!我一看这油了汪当的东西就腻,爱吃你们自己吃吧!”

于小晴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放声高喊的冲动,她真想站在一个最高的,接近天空的地方去大声呼唤:秋天一样的男人,你在哪里?!!

“不行!不是精神作用!还是自行车车条串的好吃,玲姐不信您尝一串!”

她心底的激动难以平息,伤感涌上心头,她轻轻的把头靠在车窗上,呆呆发愣。

玲子叼着烟笑道:“烤的是肉,又不是签子!怎么会味儿不一样啊?你丫精神作用吧?”

孙晋像是觉察出了她的情绪变化,从车里的后视镜看了于小晴一眼,眼光晶莹深远,能洞悉心灵!

脑袋挥了挥手里的羊肉串签子:“对!手艺相当好!这吃羊肉串,签子不盯劲不行!要想味儿地道,还得说这自行车车条磨的铁签子烤出来才好吃!我上回跟老派吃过一回竹签子烤的,妈的肉再好,作料再全,也不是那味儿!”

开到东高地邮电局门口,孙晋慢慢把车靠边儿停下,周航和于小晴下了车,孙晋打开车门,微笑着说:“对不起啦,商场门口人太多,我车开不进去,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你们遛答着回去吧。”

坛子是个吃主,基本上是一口捋一串,吃的满嘴流油,他一边吃一边夸奖:“香!真他妈香!学义,你丫的手艺真不错!”

周航笑:“你真逗!我们还没谢你,你倒先跟我们这儿道上歉了!”

学义买卖也不做了,连撒带扇的忙乎着,长长的大烤炉摆满了呲呲冒油,肉香扑鼻的羊肉串,供着哥儿几个吃喝!

孙晋的笑容永远是那么温和帅气:“就别互相客气了,有空儿带着周天和小伟到东营房找我玩儿,门口的卫兵都认识我,跟他们说一声就行!好了,我走了,再见!”说完就要关车门,于小晴在车上没怎么跟孙晋说话,觉得不合适,也赶忙上前感谢:“谢谢你孙晋!要不你到我家坐会儿吧,周天也在我家。”

哥儿几个坐满了两个桌子,你嚷嚷我喊的喝酒神侃!

孙晋微笑摇头:“谢谢!下次吧!我还得去趟玲姐那儿,有点儿事儿商量,你们赶紧回家吧!”

学义忙说:“我哪儿敢呐姐姐!再说了,我上那儿逮那么些耗子去啊!”

于小晴微笑点头,和周航一齐挥手告别。

玲子一笑:“你挣多挣少是你的辛苦钱儿,攒着吧!不过你得看好喽!肉得干净,别出事儿!现在满大街都说[耗子肉]那事儿呢!”

孙晋的车走远了,于小晴心里突然产生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孙晋和蔼亲切的笑脸,高大挺拔的背影,似曾相识,却从记忆中无法捕捉提取,令人怅惘!

学义侧脸:“姐您骂我不是!哪儿能用您的钱啊!告诉您说,因为您帮忙,我这摊儿支起来以后,生意火着呢!以后用钱您就说话,兄弟有的是!”

周航推了她一下:“晴,发什么呆呢?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玲子点头:“行,给你钱,多买点儿,再买几瓶[京都]!”

于小晴脸一红,打了周航一拳:“讨厌!说什么呢?走!”

“那行玲姐,我就不深让您了!不行让我这小兄弟去那边儿餐馆买点酒菜儿,您陪他们喝点儿!”

周航嘻嘻笑着:“怕什么?喜欢怎么了?!呵呵!我就喜欢他,孙晋,真帅!”

玲子直皱眉:“算了!让这帮狼吃吧!我今天忙了一天,累了,什么都不想吃!”

姐俩儿回到家,周天和于小伟正在下象棋,见姐姐们进了门,周天把棋一胡搂:“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姐她们回来了。”

学义急了:“玲姐啊,您是没尝过我的手艺,您要吃了,保证吃完就上瘾!真的玲姐,不骗您!”

于小伟急了:“嘿!嘿!嘿!有你这样的吗?说一声行吗!我这棋本来赢定了,您倒好,一把就给胡搂了,不行,再来!”

玲子笑道:“骂就骂!别稍上我行吗?告诉你说,我还真不爱吃这玩意儿,油了吧哄的!”

周天一脸无赖:“你个臭棋篓子!胜你不武!不玩儿了,下次再好好赢你!”

旧宫顽主学义带着两个小兄弟紧张地忙碌着,见玲子带着哥几个说笑着溜哒过来,学义笑着大声嚷嚷:“不好了,咱们赶紧收摊儿!来了一群狼!”

于小晴无奈的苦笑:“你们呀!在一块儿,就没有踏实的时候,老是连吵带闹的!怎么好啊!”

天擦黑儿,旧宫四分场国营商店门口高大的白杨树下,学义的羊肉串摊儿买卖兴隆!烟雾弥漫,肉香四溢!

她拉过周天,目光关切地仔细打量:“天儿,怎么又出去打架了?这次比哪次伤的都重,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可!”

大伙高声齐喊:“吃劈了丫的!”

周天一脸无所谓:“没事儿姐!这点儿伤算什么啊!不疼不痒的!”

坛子两眼放光,刚要嚷嚷,大青一把就捂住他的嘴:“打住!也该我们哥几个痛快痛快了!哥几个!预备齐……”

周航旁边瞪眼斥责:“说什么呢你?老说没事儿没事儿!万一有一天让人家把你胳膊腿儿打折了,看你还美!”

她嚷嚷:“不干了!不干了!老派,去,把板儿给姐上喽!今天晚上歇业!好不容易今天凑的这么齐,连四虎这死东西也露面儿了,这样吧!不行咱们待会儿吃羊肉串儿去得了!四分场门口,学义在白杨树那儿又摆了个摊儿,尝尝去!”

周天苦着脸说:“姐!咱盼点儿好行吗?我倒霉也不会倒霉到那份儿上吧?”

最忙的一阵终于过去,玲子累坏了!

于小伟旁边劝道:“天儿,你就少说两句吧!姐也是为你好!”随后又转头对周航说:“姐,您甭答理他!他表面儿是这么说,其实那天您也听见了,都答应宁薇了,要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了!”

15

于小晴一乐:“呦!天儿这一搞对象,立马儿不一样了!好!姐支持你!这才是好孩子!”

玲子一笑:“就因为他身上没疤喇,这第一名就得是他的!他可以给别人授勋,因为这是他的特殊权力!”

周天在于小晴面前总是天真的像个孩子,听到姐姐这么表扬,美滋滋的一脸得意:“放心吧姐!我肯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五讲四美三热爱!”

小平安很奇怪:“不能吧!我看过了,孙晋身上一个疤喇也没有!”

于小晴扑哧一乐:“又这儿耍贫嘴!臭小子!”

玲子微笑,她看了眼正给汽车加水的孙晋,语气深远的说:“你们这帮兄弟,要按着伤疤数排名次,肯定有个二、三、四名的,可这第一名,必须给孙晋留着!”

周天嘿嘿坏乐:“姐啊!您可不知道,我现在的工作必须得耍贫嘴,要不完不成任务,没法儿给国庆献礼!”

小平安直往后躲:“够了!够了!我身上的勋章已经够吃一辈子的了!”

于小晴一脸惊奇:“你上班儿了?干什么工作啊?怎么还只能用嘴?”

大青骂:“去!哪儿都有你!一身疤喇还有功了你!这样吧,我也闲的没事儿,再颁给你十个八个的勋章怎么样?”

周天一脸得意的笑着说:“我当媒人啊!要不是我这张嘴,你家小伟能找到媳妇嘛?”

小平安笑嘻嘻的凑过来:“就是,玲姐这话说得对!我爱听!”他向大家伸伸脑袋:“看!我就一脑袋勋章呢!身上更多!”

于小晴听的稀里糊涂,周航却在一边儿笑得前仰后合:“没错!我弟这工作干的挺上心!嘴也没白贫!还真给小伟说了个对象,漂亮着呢!长得跟小鹿纯子似的!”

玲子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周天的脖子:“没事儿!大老爷们儿的,谁都保不齐的!这才漂亮!书里不说了嘛,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于小晴还是不信,转头问弟弟:“是吗小伟?真的啊?”

周天拉着玲姐的手赶紧劝道:“别难过啊姐,这不没事儿嘛!几天就好,可估计得落疤了!”

于小伟脸一红,没好意思说,周天一把搂过他肩膀,逗他:“呦呦呦!还装是不是!姐,你家小伟表面儿没事人儿似的,其实啊,都带人家沈婷出去玩儿好几次了!把我这媒人都甩一边儿了!”

她眼底有些湿润,叹口气:“都是自己的小弟弟,真要出点儿事儿,可怎么办啊?”

于小晴喜形于色:“真好!谢谢天儿啊!小伟就是这毛病,见女孩儿红脸!要是这样,干脆把那姑娘叫家来呗,我想看看!”

玲子叹口气:“别看姐在这圈里混,见过的架茬子没数了!可毕竟是女人啊!看到流血就害怕!你们那天一走,一晚上我都没着没落的,揪心呀!”

周天哈哈大笑:“姐还挺急!小伟,怎么着,接去吧,咱们晚上一起天安门玩儿去得了!”

周天一脸轻松表情:“不疼!姐,没事儿。”

周航拍手笑道:“赞成!把宁薇也叫上!”

玲子上前看了看伤势,问:“兄弟,疼不疼?”

于小伟扭捏着:“下次吧姐,人家回家了。”

周天摸着脖子嘿嘿傻笑。

周天嚷嚷:“回家怕什么!咱去给她接来,不就住五棵松嘛,又不远!”

大青递给她一根烟,点上:“你盼着宁薇来,那周天还怕她来呢!你看,那小脖子歪的,跟徐九经似的!”

于小晴一笑:“五棵松?那就算了,对机会吧!唉,这姑娘干什么工作的?”

玲子喘口气:“我靠得嘞!可把姐姐累死了!这人一个接一个的!唉!宁薇怎么没来啊?没她还真不行!”

周天笑:“跟我媳妇一单位,也是711的护士。”

这时,玲子提着筒脏水推门出来,哥几个一起打招呼,于小伟赶忙接过水筒,帮玲子倒掉。

于小晴很满意:“真好!周天大功一件!”

大青点头:“我说呢。”

周天苦笑:“我是大功一件,可你家小伟连谢都没谢过我,别说买双跑道儿鞋了,这大[十.一]的,连顿午饭都没管!”

志勇回了下头:“这不快“十.一”了嘛,都想烫个头吹个风美美!参加婚礼什么的。”

于小伟推了他一把:“恶人先告状!姐,甭听他胡说!我们上午看完奥运会比赛,我说给他煮袋儿方便面,再卧俩鸡蛋,周天倒好,不让我煮,抢过那方便面,非要干吃!”

大青看了眼发屋里,见里边客人很多,玲子边说边笑的忙碌着,不由嘟囔:“怎么这么些人啊?都排上队了!”

于小晴看着周天皱眉道:“这孩子,那方便面煮煮也就5分钟,干嘛干吃啊?胡伤胃的!”

志勇点点头:“去了!医院里边儿太闷,我待了会儿就出来了!估计着你们得上这儿来,这不,正等着呢!”

周天嘿嘿一乐:“您不知道啊姐!一看见那[天坛]方便面的绿包装袋儿,我就馋得慌!先把它的面给攥碎喽,再撒上它里边儿带的海鲜调料包,摇匀了,搁嘴里边儿一嚼,倍儿香!要煮啊,我还真不爱吃,除非它里边真跟包装上印的似的,有大对儿虾!”

下了车,看见志勇在发屋门口坐着抽烟,大青问:“志勇,去医院了吗?”

于小伟旁边笑骂:“大对儿虾!?做梦吧你!2毛钱您还想吃出对儿虾,呵呵!连虾米皮都不给你,里边儿就是味精加盐粒子!”

哥几个挤进孙晋的车里,一路嘻笑打骂,来到集贤[玲子发屋]。

于小晴说话阻止:“瞧你们,连个方便面都斗半天嘴!可那袋子别扔,妈攒着用曲别针穿上做门帘子呢!都打住吧!我去给你们做点儿吃的!别饿着!”

14

刚要转身去厨房,正在整理书包的周航嚷嚷:“晴,我买的袜子好像落孙晋车上了!”

他招呼旁边的人:“来!上!把大青丫给扒喽!四虎,把你家那狗拉过来!不是想看毛片儿吗,咱这就现拍现看,现场直播“人与兽”!”

于小晴一皱眉:“是吗?那碰见再跟他要吧。”

坛子乐着骂:“你丫还挺会装蛋!告诉你!国外的毛片儿没有,要看咱就看真刀真枪的!是不是哥几个?”

周天一旁问:“咦?姐,你们什么时候坐晋哥车来着?”

大家齐声哄笑。

于小晴回答:“就刚才,正好在天桥碰见的,我们坐他车回来的。”

大青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作为八十年代新一辈!你们的历史使命很艰巨!任重而道远!要加强学习!严于利己!不要被资本主义腐朽没落的思想所侵蚀,因为祖国还要等着你们丫去建设呢!我现在以一名诚实、谦虚、勇敢、正直的大哥身份,严肃、活泼地问问你们……”他顿了顿,绷着脸,慢慢扫视面前几个“满脸羞愧”的年轻人,探身低声问:“有外国的毛片儿吗?”

“那怎么不让晋哥上来坐会儿啊?”

老派点头哈腰:“不敢!不敢!”

“是让来着,可他说还得去玲姐那儿呢,商量事儿。”

大青还在继续骂:“你们丫敢背着我搞四人小帮派!是不是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一等时机成熟,就准备篡党夺权啊?告诉你们,那是妄想!”

周天听完来了兴趣,招呼于小伟:“小伟,要不咱们也去看看去,找他们玩儿会儿?”

于小伟点点头:“待会儿咱也看看去,好像是新拍的,估计还是祝延平演的武松!”

于小伟想想估计是自己捅人的事,就点点头:“好!那咱就去,我去跟我姐说一声,别做饭了。”

周天也稀里糊涂:“西门庆吧?应该是!他们不是说潘金莲呢嘛!”

28

于小伟听糊涂了,低声问周天:“西门大官人是谁?”

俩人跟姐姐说了一声,骑着车来到集贤【玲子发屋】,到那一看,大青、孙晋一帮都在,可进了门,哥俩就觉得气氛不对。几个人眉头紧皱,一言不发,都闷头抽着烟,烟雾缭绕的小屋里,气氛压抑紧张,让人透不过气来!

又是一片坏乐。

大青见他们哥俩儿进来,眉头一皱,把手里的烟头掐灭,问周天:“谁让你们来的!?”

“偶像个蛋!你们丫现在的偶像是西门大官人!”

周天嘿嘿干笑,看了眼于小伟:“我们挨家闲的没事儿,好几天没上玲姐这儿玩儿了,过来看看。”

老派逗:“别介啊大哥!你一直是我的偶像!”

大青瞪着他:“伤成这样还他妈满处乱串,赶紧的!给我回家!”

大青一脸无奈,用[英雄本色]里的台词回答:“唉!已经好久没听到有人叫我大哥了!”

周天求助的看了眼玲子,玲子无奈的摇摇头,站起身:“好了好了!既然都来了,就别轰他们了,先一边儿坐着吧。”

老派呵呵笑着叫大青:“大哥!”

周天看了眼大青,大青绷着脸对他说:“一边儿坐着,不许胡问瞎说的,我们这儿商量事儿呢!”

大伙又笑!

周天十分听话地点了下头,看到坛子和小平安坐的春秋椅那儿还有地儿,就拥着于小伟过去挤着坐下,小平安搂过他的肩膀,偷偷的冲他坏乐。

四虎乐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全套的[潘金莲],都让老派丫找出来了!”

坛子从兜里掏出盒软包[骆驼],递给周天和于小伟,哥俩儿接过,一人一根,各自点上。

没两分钟,四虎、坛子、脑袋、老派一脸坏笑的从屋出来。

又静了一会儿,玲子说话了:“咱们那天去垡头,根本没碰上大刚子,估计大刚子那天要在,也不至于跟那孙子订下架茬儿。我说啊,去,还是得去!这事儿咱不能怂着!可到了那儿,还是以[和]为前提!大刚子不是浑横不讲理的主儿,而且跟我这儿也欠着人情儿呢,那年他跟劲松的[跃进]那场架茬子,我和老雷子帮过他,后来他参军了,就再也没联系了。咱这事情虽大,但这面儿,他得给。”

说完他跑进屋里,屋外几个人哈哈大笑。

周天和于小伟对望一眼,俩人从玲子话里已经听出,那天他们三人去垡头,没能说开于小伟的事,反而又结出了新仇!

又一想,大声叫道:“我操,不对!这几个孙子连个声音都没有,是不是老派丫又翻出我那些[毛片儿]了,这丫找这东西一门儿灵,我们家这狼狗鼻子都没他的好使!丫整个儿一个[辑黄犬],我得赶紧看看去!”

大青也说话了:“玲姐!那明天咱就看着,大刚子要是玩儿得漂亮,两边儿面儿都给足喽,咱们就算了!要是丫跟咱这儿较劲,那架该打还打,反正是单挑,死他们那儿,也不能丢咱南郊人的脸!”

四虎也回过闷儿来,赶忙往里让:“对对对!先进屋!他们丫的估计看上瘾了!”

坛子摁着于小伟肩膀站起,嚷嚷:“大青说得对!咱南郊的人到哪儿都得硬气!不管丫北京哪儿片儿的,谁要他妈不服,就灭了丫的!”

片刻,还是孙晋打破这沉冷气氛,他又恢复了以前那温和亲切的样子,笑容帅气而自然,充满魅力:“不说了!不说了!我平时没这么些话,不知今天是怎么了,走吧,进屋看看坛子他们去,狗这么汪汪,也不出来!”

玲子皱眉斥责:“瞎炸呼什么你!坐下!”

几个人听完都默然无语,静静沉思。

坛子嘿嘿笑:“本来就是嘛!这不招我谭大爷[义愤填坑]嘛!我话搁这儿,明天谁他妈敢跟咱们叫板,我就填了丫的!”

孙晋冷笑,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冰冷而残酷,几个人看了都不寒而栗!他一反常态,面色冷竣,幽幽的说:“那当然!还是那句话,我的兵就是我的亲兄弟,我打我骂怎么都行,但是别人甭想欺负,谁敢欺负他们,他就死定了!”

小平安也跟着大声附和:“没错!明天咱们都去,大青说跟他们单挑,我可没说,他们要敢就地儿欺负人,一个字儿,砍劈了丫的!”

大青点头道:“后来的事儿我就知道了,你们在德茂牛场南边儿的麦地那儿约的架,小超子他们5个人谁也没躲了,都让你拿刀捅了!”

坛子听到“劈了丫的”四字,立刻眉开眼笑,如遇知音!

他顿了顿,看了看身边这几个静静聆听的哥们儿,又说:“所以我一看他们哥儿俩满脸是血的回来了,当时就急了!我们是来保卫首都的,不是来挨打的!再说他们这样,回去也得挨处分啊!我问清情况,让他们把那三轮扔在路边儿,用跨子带着他们俩直接去找小超子去了。到那儿一看,他们还在。见我来了,也穿着军装,就拿着称杆儿、木棒就围上来,我问清情况,确实是他们没理,因为周围人多,不想闹太大了,就跟他们约了架。”

玲子眼一瞪,一脸威严:“有完没完啊!告诉你们俩,明天去行,可不许给我动手!咱们是去讲和的,不是去结仇的!谁要敢给我惹麻烦,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孙晋目光悠远,语气沉稳:“我不是心软!你不知道,我打小从部队长大,虽然没当兵,可受的教育都是军营教育!这其中我父亲给我的影响最大!他曾经不只一次的对我说:要爱兵如子!我的兵就是我的亲兄弟,我打我骂怎么都行,可别人要是欺负了我的兵,不管你有理没理,我照样跟你急!有时间你们可以去我家看看,我父亲书房里就挂着一副书法,上边就四个大字“爱兵如子”!我父亲老是指着这几个字嘱咐我,对待自己的兵,一定要像对待自己亲兄弟一样,现在你对他们好,以后在战场上,他们都是拼命替你挡枪子儿的过命兄弟!对待自己的朋友,也是这个理儿!”

她这么绷脸一急,屋里的人全都老实了,登时鸦雀无声。

听到他叹气,小平安忿忿道:“你心还挺软,要我啊!直接就拿刀找丫去了!”

静顿了片刻,老派笑嘻嘻的开玩笑缓和气氛,他冲坛子和小平安解气的说:“说啊!怎么不说了?玲姐不答理你们丫的,你们丫就来劲!这回老实了吧?活该!”他又转头嘻皮笑脸的对玲子说:“玲姐!甭答理这俩孙子!没事儿,他们不听您的,我听您的!您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孙晋双手插兜,说起那档子事:“那年夏天,我们警卫连炊事班的两个小战士,哥俩儿骑着三轮车去东高地菜市场买菜。市场人多,小超子正在那儿收摊儿费呢,我们的车蹭了他一下,他张嘴就骂,我们那俩小战士老实,直道歉,他倒来劲了,5个人一齐上来就打,打的那哥俩满脸是血,周围人劝也不听!这哥俩挨完打,骑着三轮回来了,菜也让人连哄带拿给抢了!我是在半路上碰到他们的,那天我骑一跨斗儿摩托,赶紧停下问他们,看他们那惨样,心疼死了,唉!”

坛子乐了,骂道:“瞧你丫那操性!怎么跟李莲英似的!”

小平安说:“对!丫是那操性!我哥们儿大裤衩儿,就让丫打过!”

大伙齐声哄笑,玲子被逗得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派一看,笑着说:“看嘿!老佛爷笑了!老佛爷笑了!谭大人,你丫大功一件啊!”

孙晋点点头:“对!那个人是那样!跟他说客气话他就来劲,跟他说横话他就跟你动手!不好交!”

坛子抄起手边的一本美发书,笑骂着扔向老派。

大青说:“晋,说说吧没事儿!就咱几个人,都不会说出去的!其实我也想知道知道,丫小超子那会儿确实太牛了,老雷子、灾末儿这帮老炮听他名字都头疼,太混太狠!”

玲子笑着说:“跟你们丫的真是没法儿处!一个个脸皮倍儿厚!越骂还越来劲!当一美似的!”

孙晋轻轻叹口气,帅气的一笑:“小超子那事儿,我确实不想再提!都是好面儿的大老爷们儿,他都不提了,再从我这儿传出去,太伤人!”

老派还在[戏]里,他在玲子面前来了个蹲儿安:“谢老佛爷夸奖!”

大家哄笑。

又是一片哄笑!

说完回头笑咪咪的对孙晋说:“晋,你讲,我听!”

玲子笑着看了眼孙晋,问:“孙晋,这儿说半天了,明天这架茬儿,你有什么看法?”

小平安也一旁跟着教训:“就是!刚这么点儿岁数,就这么血腥!再大点儿,谁还管得了你啊!多听听赖宁的故事,多学学海迪姐姐的事迹,对你才有好处!打打杀杀的故事,不许听!”

孙晋面色平静,微笑着回答:“没事儿玲姐,我看这架,打不起来。”

大青踢了周天屁股一脚:“学点儿好!一听这种故事,怎么跟喝了蜜似的!”

玲子点点头,不再说话。

周天就爱听这方面的故事,搂着孙晋宽大结实的肩膀嚷嚷:“晋哥,给我们讲讲嘿!让我们也接受接受革命教育!听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大青阴着脸,走到周天和于小伟面前,低声说:“天儿,小伟,你们跟我出来一下。”

孙晋轻轻一笑:“都过去了,不提也罢!我们能有什么过节啊?一个叫板,一个不服呗!”

周天敛去笑容,看了眼一脸迷惑的于小伟,哥俩站起身,跟着大青来到屋外树下。

四虎意犹未尽,又问:“孙晋,哥们儿有个事儿一直稀里糊涂的,就是那年你灭西洼地小超子的那档子事,因为咱们有规矩,架茬子只能听说,不能当面问,都是个人恩怨嘛!可倒底为怎么茬起来的,我真想知道知道,今天就咱哥儿几个,跟我们说说行吗?”

周天凑上一步问:“哥!你找我们有事儿?”

孙晋一脸无奈苦笑。

大青脸色阴郁,看了俩人一眼,缓缓的说:“也没什么大事儿,刚才你们也听见了,明天中午我们跟垡头大刚子约了架,具体的还不知道怎么着呢!我叫你们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明天给我在家好好过节,不许跟我们去!听见没有?”

“瞎起哄?哥们儿,您这哄可起大了,整个南郊圈儿里都传开了!这两天不管谁提起,就俩字,牛!真的!”

于小伟不知为什么,猛地想到周天和金刚珊瑚桥约架的事儿,心紧了一下,怦怦直跳。

孙晋笑着摇头:“哪儿啊!我那是跟着大青瞎起哄!”

周天却没啥反应,特别干脆的回答:“哥!您放心吧!我和小伟跟家呆着,哪儿都不去!”

四虎听完肃然起敬,赞道:“我操哥们儿!你就是孙晋啊?名声大了去了你!”

他这么回答反而却让大青有点儿不适应!因为平时一听到有打架的事儿,周天早就跃跃欲试,嚷嚷着要去看了!

孙晋上前一步,微微一笑:“你好哥们儿,我是孙晋,六营门部队大院的!”

大青皱了皱眉,问周天:“天儿,这不是你的作风啊?平时要知道有架,早就缠着我了!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对!刚喝完,屋里看录像呢那儿!港片儿[英雄本色],里边儿有个小马哥,仗义!”又指着孙晋问大青:“这哥们儿是哪儿的!没见过啊?”

旁边的于小伟心跳的更快了!他不敢直视大青,怕被他看出自己的惊惶。

他一边骂着狗,一边拍着各人肩膀往院里引,大青问他:“坛子丫那帮是不是在你这儿?”

周天却冷静异常,他对大青笑了笑:“哥!您想太多了,我们真没事儿!明天的热闹我们真不想去,因为我已经答应宁薇了,以后不再打架惹事儿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狼狗汪汪的狂叫,四虎从屋里迎了出来,看见大青,惊喜万分:“我操!大青来了!稀客啊你!快,进来!”

大青将信将疑,又狠狠盯了周天一眼,点头说:“那就行!”他语气顿了一下,又说:“天儿,不瞒你说,这些日子出的事儿太多了!而且都是事儿找你!弄得我一直静不下心来,你看,连小伟这么老实的孩子,都卷了进来!所以我老是觉得,好像要出大事儿,所以我们的事,你们不要再跟着瞎掺和了!踏踏实实在家,别出来!好吗?”

俩人一起等来孙晋的吉普车,几个人凑齐了来到四虎家。

周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哥,您放心!我们听您的!”

周天胆子是大!开始还是直线跑,到最后简直就是踩着桥边跑过去的,于小伟不敢看桥下,怕晕,提着神儿也过了桥,再往北沿河边儿上坡,到了娘娘庙村口!

大青眼光突然变得柔和,他搂过周天二人肩膀,轻轻的说:“我们外边儿瞎混,是逼到这份儿上了,可你们跟我们不一样,家里牵挂太多,所以不要跟我们学,踏踏实实上班,挣钱,娶媳妇,过日子就好了!我们不想看到你们出事儿!”

于小伟还没来的及拦他,周天已经闭着眼歪着脖跑上桥,于小伟给吓坏了,赶紧胆战心惊的跟上。

于小伟心潮澎湃,感动不已,和周天对望一眼,说:“知道了哥!”

“你呀,胆子忒小!瞧着啊,我闭着眼睛跑过去!”

大青一笑:“能听进一半就行!走吧,进屋,待会儿我们还要去趟大羊坊,志勇说要请我们喝酒,你们就别去了,太乱!跟玲姐这儿待会儿就回家吧!”

于小伟连连摇头:“那我哪儿敢?这么窄还这么长,撒把,掉河里咋办?”

哥俩儿点点头,和大青一起回到屋里。

周天得意的问:“小伟,要骑着车,你敢撒把骑过去吗?”

大青进屋后,和玲子、孙晋一起,把第二天去垡头的事又仔细商量了一下,和哥儿几个订好了聚齐儿地点、时间。闲聊了几句后,和玲子告辞,几个人挤进孙晋的车,去大羊坊找志勇喝酒去了。

周天带于小伟连跑带颠的来到那座桥边,于小伟一看,果然没栏杆,河水缓缓流动,深不见底,岸边芦苇疯长。

玲子把屋里打扫一番后,问周天:“哎天儿,我那小徒弟这几天怎么不来了?”

几个人从小平安家出来,各按各路去娘娘庙村。

周天正对着镜子抠伤口上的血痂,听完停下手回答:“我媳妇啊?我也好几天没找她去了,她们医院明天有国庆联欢会,这几天好像下了班儿就去排练,忙着呢!”

大青叹气说:“还是个孩子,玩儿心太重!行!你们从那去吧,我们开车绕过去。”

玲子洗着手:“还挺想她的!那丫头,特有眼力劲儿,手脚也麻利,这些日子还真使顺手了,呵呵!”

小平安一乐:“吸引什么吸引,掉河里还差不多!就我们村东边儿有一光板儿桥,没护栏儿,上回带天儿走过一会,他非要撒把骑过去,差点儿没掉河里去!”

周天也笑:“她也爱来!说跟您这儿呆着心里痛快,这样得了,我让她辞职,下海跟您干行不行?”

于小伟问:“什么桥这么吸引人?”

玲子笑:“开什么玩笑!宁薇那工作,正经国家职工,月月领粮票的,哪儿像我啊,一个体户,白天黑夜的忙活,也挣不了多少钱!”

周天嚷嚷:“哥!你跟安哥坐晋哥车去吧!我带小伟从桥那儿插过去,有日子没从那桥上过了,呵呵,去看看!”

周天点点头:“是啊!您是够辛苦的!哪儿像她啊,天天混!我哪次找她,她都在那儿闲呆着聊天儿。”

小平安点头。

于小伟放下手里的美发书,笑着说:“你丫整个儿一胡说!我怎么哪次到她们单位,她都忙着呢?”

大青一乐:“走!找他们丫去!一起劈!完了去玲姐那儿玩会儿。”

周天成心逗他:“伟,你没事儿老上宁薇单位干嘛去啊?”

小平安回答:“志勇上午过来的,没待会儿就走了,说还得去711医院。坛子、脑袋、老派仨人刚走不会儿。好像去娘娘庙找四虎蹭饭去了,我说愣会儿再去。那他妈坛子整个一饭坛子,到哪儿都嚷嚷吃饭,没吃之前还老放那狠话,老那句…[吃劈了丫的]!”

于小伟一愣,看到周天一脸坏笑,骂道:“你大爷!我去她们单位,你管得着吗?”

大青扔下手里杂志,看见墙角桌下一大堆慰问品,问小平安:“这都谁送的,还真不少啊!”

周天哈哈大笑,接着逗他:“说实话,这几天是不是天天去找沈婷啊?”

小平安急了:“你们哥俩一看就知道是亲戚,真齐心!到我们家炕头来挤兑我来了!行!我服你们了!”

玲子刚听明白,也笑:“小伟,你跟那个沈婷开始正式交了?”

大家齐笑。

于小伟脸一红,跟玲子这儿却不敢隐瞒,回答:“算交着了吧,也带她出去玩过一次了!”

大青拿着一本杂志胡乱翻着,搭茬儿:“对!连人家母耗子都不放过!”

周天哄他:“骗人吧就!少说也得七、八次了,估计嘴儿都亲了!”

小平安开始还笑咪咪的听周天夸他,可听到后边儿,脸一沉:“好你个小崽儿,我招你惹你了我?我是那种贪官儿吗我!我肯定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与各年龄段的女同事打成一片,吁寒问暖,关心到家!”

于小伟给他说臊了,拿起地上的一个空洗发液瓶子,就奔周天扔了过去,周天笑着躲开,玲子笑着说:“别瞎逗!待会儿逗急了!”

周天呵呵乐:“安哥这人缘儿,肯定到哪儿哪儿开花!他干临时工,出不了一个月,肯定转正,混2年,绝对把头儿都当上了!不过到那时还得跟现在似的,刀子不能离身,天天提心吊胆的怕自己贪污受贿的事儿犯喽!”

周天一撇嘴:“他敢!怎么说我还是媒人呐!”

大青骂他:“你丫那是没事外边儿瞎浪,闲的!赶紧找个临时干干去!累一天回家就钻窝儿睡觉,我看你他妈还有什么时间琢磨出事儿!”

于小伟骂:“你大爷!有你这样的媒人吗?没六儿!”

小平安理了理头发:“不行!这几天,老觉得要出事儿!刀子离开身儿,心里就没底儿!”

周天低身捡起那个空洗发水瓶看了看,笑着说:“小伟!以后拿东西砍我,用高级点儿的行吗?操![华姿]洗发露,国产的,咱换个别的瓶子,最次也得[威娜宝]啊!”

周天笑着问:“安哥!我们来了,你躲什么呀?”

于小伟笑骂:“[华姿]怎么了?正经名牌儿呐!咱北京丽源日化出的!咱们周围小孩儿用的[宝贝儿],姑娘们往脸上刮腻子用的[奥琪]增白粉蜜,哪个不是他们出的!用[华姿]就够对得起你了,还想让我拿[威娜宝]砍你,你丫配吗?别逼我啊,我这还有[蜂花]呢!”

孙晋笑着上前劝阻,大青才撤身下床,小平安单手撩开被子,抄起手边的枕头砸向大青:“你大爷大青!卸磨杀驴是不是?我刚为你挨了一刀,调头你就杀人灭口,操!差点没憋死我!”

29

“服!服!我服还不行嘛!胳膊!碰着我伤胳膊了!唉呦!疼死了!”

哥俩儿正闹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零乱的自行车声,玲子一愣,透过玻璃看去,七八个青年正低头支车,看样子是来自己发屋的。

大青一边压他一边乐着说:“敢拿刀子比活我,能饶了你吗!说!服不服?”

周天和于小伟站起身,也一脸疑惑的向窗外观望。

小平安奋力挣扎,却始终没能翻过身来,在被子里直求饶:“大哥,大哥,我错了还不成嘛!我操!憋死我了!”

来者不善!!

孙晋、周天、于小伟跑进来一看,齐声哄笑!

四个字同时从俩人脑中闪过,周天四下寻找,看到一根3尺见长的顶门杠放在门后,他走过去欠身抄起,玲子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盲目冲动,周天点点头,把顶门杠放回原处,走到于小伟旁边,把他拉到自己身后挡住。

大青回身一把薅住他,把他推到床上,大声喊:“哥几个快来嘿!抓了个活的!”说完用膝盖压住小平安的身子,把那床被子铺头盖脸的捂在他身上!

屋门开了,那伙人拥了进来,个个横眉立目,一脸肆傲,眼光凶恶。

躲在身后的小平安哈哈大笑。

为首的那人留着寸头,身材壮悍,穿一身牛仔服,眼光幽然犀利!

大青“哧”的一笑,威胁:“把刀拿开,听见没有!”

他先傲慢放肆地看了周天和于小伟一眼,然后转头冲玲子笑道:“小铃铛,好久不见啊!”

身后的人低喝:“别动!动就捅了你!”

玲子看上去和他认识,面色沉稳的笑了笑:“操!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灾末儿]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可几个人进了正屋,没见到他人影儿。大青一人走进小平安杂乱不堪的卧室,见被子都没叠,正在纳闷儿,突然感到后腰刺痛,一把刀子已经抵住他的身体!

灾末儿掏出烟,递给玲子一根:“刚回来俩礼拜,怎么着,没听说?”

街门开着,摩托车在,小平安应该在家。

玲子点燃香烟:“还真没听说,要知道你回来,怎么也得摆桌接风宴啊!”

他那辆心爱的摩托车被塑料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停放在土坯盖的西厢房里。房门口堆满了白酒瓶子,因为他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姐姐,嫁到大兴青云店,所以这个大院子就小平安一个人住,也自然成了平时哥几个聚会折腾的据点儿。

灾末儿皮笑肉不笑:“摆什么接风宴啊?看看我就行了,”他顿了顿,又语带讽刺的说道:“呵!要摆接风宴,还是等雷子回来再摆吧!”

小平安家住在鹿圈村小学对面儿胡同里,大青他们提着桔汁和罐头等两大网兜东西走进小平安家破旧的院子。

这句话一下就激怒了玲子,因为老雷子83年严打时被判了个无期,能不能减刑释放还不好说,灾末儿这句话其实就是幸灾乐祸。

13

玲子心中火起,但没表现在脸上,她平静苦笑:“老雷子啊,回来估计是没戏了,唉!不提他了!”

“行!要找到车子,也得你们骑回来。”

灾末儿很是得意:“铃铛,咱说回来啊,我们哥俩儿那会儿打归打,斗归斗,其实我打心里还是挺佩服雷子的!仗义!爷们儿!”

“那我和小伟也去!”

玲子心里知道,这个曾经和老雷子麻烦不断的死对头,在看自己笑话,她不想再跟他扯老雷子的话题,问道:“你丫这次回来,还不踏实点儿,怎么着,没琢磨干点儿什么?”

大青喝了口酒:“吃完饭,我和孙晋打算买点东西看看小平安去,顺便问问你们的自行车给撂哪儿了。”

“操!就我这脑子,能干什么啊?这不,跟这哥几个正商量呢,想弄几辆车,跑小公共去,拉341还是拉366,还没想好呢!”

趁周航去厨房拿碗的当口,周天问:“哥!你们下午去哪儿啊?”

“那就先恭喜发财啦!”

周航烧的一手好菜,不会儿功夫,就把色彩诱人,香气四溢的好多盘菜摆到桌上。菜很多,可还是这几个人吃,因为宁薇、沈婷、自行车、一个都没接回来,因为于小伟压根儿就没敢去!

“发什么财啊?棺材!不过到时你得帮帮我啊,南郊和黄村这片儿你认识的人多!”

周航无奈地冲孙晋摇了摇头:“就这块料!能活活把谁给气死!”

玲子见与他语气见缓,微笑道:“再多也没你认识的人多啊!红房子灾末儿,有一号!”

于小伟笑着跟了出去。

灾末儿冷笑:“有他妈什么一号啊?扯蛋!我进去3年,回来一看,小一拨儿的都煽起来了!谁他妈还认识我啊!唉对了,听说咱这儿,新又玩起来一主儿,叫孙晋,牛大了他,铃铛,你认识吗?”

“找死呢你!”周航一脚飞踹,大青早防着她这一手,早就蹿到院里儿去了。

玲子点点头:“认识,是我一兄弟!”

大青连声嚷嚷:“小伟!赶紧麻利儿的,惹不起咱躲得起,就她这母老虎脾气,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操!都收于帐下了!赶明儿我得会会他!”

又是一阵哄笑声。

“没问题!我牵线儿!”

周航也乐了,对孙晋说:“孙晋,你别见笑!这王俊青啊,老得拿脚踹着他才能踏实点儿!打小就混蛋加捣乱!就说初中吧,上了3年祸害了3年,刚一毕业,班主任就上他们家哭去了,跟他爸妈说:‘唉,你家王俊青终于毕业了,这三年,可把我坑苦了,他啊,整个一新的[三年自然灾害]啊!”

灾末儿把烟掐掉,遛答着四下看了看,嘴里不停叨唠着:“挺好!挺好!”

大伙哄声大笑!

当他走到周天面前时,看似乎无意地和周天对视了一眼,眼光相撞,只一秒时间,灾末儿已经从周天坦然无畏,冰冷幽深的眼神里看出,这是一个令人头疼的角色!他错开眼神,点着头又叨唠了一句:“挺好!”说完转身又走回玲子面前,突然问:“铃铛,我忘了,咱兄妹俩谁大?”

周航又狠狠地踹了大青一脚:“我这儿说姑娘呢,你怎么打岔打到秃顶老头儿那去了!赶紧的!该干嘛干嘛去!再听你这样打岔,估计孙敬修爷爷马上就要出来了!”

玲子笑:“都说兄妹了,还问谁大!”

大青挠头:“七巧板?鞠萍?没看过,我就记得有一[天地之间]!里边一秃顶老头儿教做手工,那老头儿我还见过,其实岁数不大,就住东高地那片儿!”

灾末儿挠挠头:“操!也是啊!铃铛,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比我还大一岁!你62年的吧?”

周航回答:“宁薇给小伟介绍的对象,她同事,听说漂亮着呢!长得跟中央台【七巧板】里鞠萍姐姐似的!”

“对!62年的!你呢?”

大青问:“哪儿又来一姑娘啊?干嘛的?”

“我?当然是63年的啦!我小名儿叫[灾末儿]嘛,[三年自然灾害]最后一年生的,那我还真比你小呢,你是姐姐!”

于小伟脸都绿了!这接沈婷的工作比给周天找自行车的难度大了何只千倍!

玲子笑:“别介!可别这么叫,本来就显老,你丫再一叫,我不成老太太了!”

大青哈哈大笑,周航回头就是一脚,回头笑着对于小伟说:“对对对!再把那小姑娘一块堆儿接来!”

灾末儿摇头笑:“你还那样儿!而且越来越漂亮了!你不知道,我一直就暗恋你啊!要不是老雷子先他妈下了手,没准儿现在咱们就在一起了!”

周天坏乐:“姐!你真不明白假不明白啊?整个一韩国新任总统,卢太愚!”

玲子刚刚平息的怒火又再次燃起,她脸一沉:“灾末儿,说话给我老实点儿,我不爱听了可!”

周航一愣:“还接谁?”

灾末儿眼里幽光一闪,冷笑着盯着玲子,语气更加放肆:“装什么装啊!你看,这老雷子出来,估计是没戏了,不如你就跟了我吧!没事儿,我都这操性了,也不挑了,你不就跟过一回人,过过一遍水儿嘛,没事儿!我能凑合!”

哥俩一起恨恨地瞪了周天一眼,周天偷偷地向他们吐了下舌头,还接着嚷嚷:“宁薇接不接都成,把那位接来就行!”

他这句肆无忌耽的下流话不光惹急了玲子,连一旁正听得搓火的周天都被激怒了!玲子跟他的亲姐姐没什么两样,不能受到别人的一丝污辱!

大青和于小伟听完直发愁,宁薇好找,可那自行车昨晚扔到小平安那辆130上了,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

所以还没等玲子回话斥责,周天已经瞪起双眼,挺身上前,用手指着灾末儿骂道:“操你妈,你他妈说什么呢你!”

周航赶忙把孙晋让进屋,又回头对大青说:“王俊青,你就别跟这儿装事儿了,赶紧的,骑车带小伟去东高地买点儿菜,回来时让小伟把宁薇叫来,周天说他的自行车还在医院那儿呢,让小伟给骑回来!”

灾末儿早看出周天不是善茬儿,见他怒骂自己,眼中凶光迸现:“小逼!你骂谁呢?”

周天嚷嚷:“姐!晋哥第一次来咱家,还不赶紧往屋里让,跟院里儿呆着干嘛?”

“骂你呢!老丫挺的!”

孙晋的笑容总是那么的亲切帅气:“好!一定!”

“你活腻歪了是吧?今天我弄死你小丫信吗?!”

周航那边笑着招呼孙晋:“孙晋,第一次来我家吧?欢迎!其实咱们离得挺近的,就隔条马路,没事儿就过来玩儿。”

周天低身抄起顶门杠,指着灾末儿骂:“我他妈不信了今天就!”

于小伟暗自佩服周天的说谎本事,忍住不笑。

玲子见俩人就要动手,赶忙拉住周天:“天儿!不许胡来!”

他刚要回答,周航已经抢着抱怨:“中秋节大月亮地儿的,愣没看见那晾衣服铁丝儿,车还骑的那么快!不兜你兜谁?”

周天推开玲子:“姐,这儿没你事儿,丫敢骂你,我今天就弄死他!”

这一问倒把周天问愣了!

灾末儿身后的几个人见状,纷纷掏出刀子,拿出弹簧锁,围了上来!

大青人聪明,脑袋转得最快,一脸惊奇的表情:“呦!天儿,怎么了这是?成歪脖树了?”

于小伟看到要干架了,扫到旁边桌上电饭锅边有一把菜刀,就顺手抄起,窜到周天身边。他想到:谁要敢对周天和玲子动手,自己就和他拼命!

周天低声对于小伟说:“快快!快点儿出去,别让我哥给说漏喽,我的脖子是铁丝儿刮的。”说完拉着于小伟开门迎了出去。

火药般的紧张空气已经点燃,双方剑拔弩张,一场血淋淋的恶斗一触即发!

这时,听到有人在外边跟周航说话,俩人隔窗户一看,是大青和孙晋。

灾末儿看到于小伟也抄起菜刀,知道今天这场架肯定要打起来了,他从后腰拔出一把三楞刮刀,恶狠狠的指着周天:“你!跟我出去!今天我非废了你小丫不可!”

于小伟让他逗的“扑哧”一声乐出来。

周天双眼血红,拎着顶门杠就要跟出去!

“那丢他妈什么人!放心,有我和宁薇呢!到时她红脸儿我黑脸儿,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管叫沈婷那什么………”周天实在不知怎么说清那层意思,最后愣拽了一句:“管叫她日月换新天!”

玲子出来混了这么多年,这种阵式已经见过无数,她知道,自己这时千万不能像一般女人那样哭喊着拉扯阻拦,因为这时女人的眼泪和哀求,对一群刀光相见,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的男人来说,已毫无作用!再软弱下去反而会产生更严重的后果!

于小伟憋了半天,终于吐口:“那沈婷是不错!可………可要是跟人家说了,人家不同意,多丢人啊?”

玲子挺身上前挡在双方中间,脸色铁青,把眼一瞪,一种慑人的威严跃然于色!

周天拱拱于小伟肩膀:“说吧!交不交?给个痛快话!”

她左右环顾大声斥责:“你们要疯是不是!全他妈把刀给我放下!听见没有!!”

周航仔细看了看于小伟,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姐跟这儿不好意思是不是?行,我出去!你们哥俩商量。”说完笑着走了出去。

这一声喊,像一盆冷水,泼灭了刚刚燃起的火焰!屋里所有的男人都不敢再动,鸦雀无声的看着玲子!

周天用膝盖顶了于小伟屁股一下:“平时跟我们这儿贫着呢!现在却跟这儿假深沉!你倒吐句话啊!”

玲子面色冷峻,眼神如冰,扫视着这帮被自己震慑住的男人,停顿片刻,她阴着语气,对周天和于小伟低声说道:“你们俩,把手里的菜刀棍子,都放下!快点儿!”

于小伟左右为难,也说不过这姐弟俩,站那儿半天没吭声。不过心里也在打鼓,希盼着周天去跟沈婷说开,又怕人家回绝。

周天慢慢低下头,从于小伟手里拿过菜刀,和自己的顶门杠合在一起,放到桌上,回身瞪视着灾末儿。

周天也嚷嚷:“就是!不行我去跟沈婷说去,她要驳我面儿,我就跟她急!”

玲子又回头指着灾末儿一帮:“还有你们,也把手里的家伙给我收起来!”

周航见他这样,呵呵直乐:“你们姐弟俩啊,都这毛病,太扭捏!瞧,脸都红了!没事儿小伟,要真喜欢那个姑娘,再让宁薇替你说点儿好话!你家条件这么好,肯定人家愿意!”

灾末儿冷笑了一声,把三楞刮刀插回腰后,他身后的同伙也纷纷收起家伙。

于小伟听周航说到这事儿,又想起昨夜遇到沈婷的情景,心头热流一拱,脸也红了。

玲子见局势已经被自己控制住了,稳了稳心神,目光如电的盯着灾末儿:“我告诉你灾末儿!少他妈在我面前玩儿刀子!姑奶奶我什么都见过!告诉你,老雷子不在,南郊还有我呢!只要我在,谁他妈也别想翻天!你信吗?我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你从南郊永远滚蛋!”

周航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问于小伟:“对了小伟,昨天宁薇来我家过中秋节,听她说好像给你说了个对象,还是她同事,怎么着,有戏吗?”

灾末儿面无表情,和她对视。

周天和于小伟哈哈大笑!

玲子用手指着周天两人:“听好喽,这小哥俩儿是我的亲兄弟,谁他妈也甭想欺负!你要是不服,那咱好好就约一次,怎么样?”

周航也笑,说:“自打那年开始,咱这柿子色儿也变了,以前是深黄,现在你再看,红的!要不歌里都唱嘛,‘为什么柿子美如画,英雄的献血染红了它!’”

灾末儿狠狠地和玲子对视着,面色阴郁,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可心里却不停的打鼓!他知道,玲子不是在吹牛,南郊这片儿,她交游广泛,认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真要翻脸对抗,自己胜算不大!

于小伟呵呵直乐!

他又瞟了眼周天,心里也有点含糊,他也是从浑蛋三青子那时候过来的,混了这么多年,现在虽然名声在外,属于老炮儿一级,可心里想的、顾虑的反而多了,他知道,有名号的主儿好惹,但是这种无名无姓的年轻人反而不好对付,年轻气盛,无所顾忌,一句话,溅一身血!

周天笑着回答:“我大青哥呗!他上小学的时侯,有一回来我们家,看这柿子馋的慌,就爬上去摘,结果没留神,连人带树杈子就掉下来了,鼻子给磕破了,呲呲的蹿血,停也停不住,都给这柿子树施了肥了!”

思虑片刻,最后他哧的一乐,阴笑着对玲子说:“算了铃铛,咱又没仇没恨的,打的着架吗?以后我还得指着你帮忙呢!”

于小伟问:“谁呀?谁这么勤快?”

玲子冷笑:“帮忙,那是后话,现在你先给我走人,你们在,我看着乱!”

周天听了呵呵直乐。

灾末儿眼中火光一闪,随即隐去,他对眼前这个女人实在是又恨又怵,他冷冷一笑:“既然你小铃铛都开轰了,那我就走!后会有期!”

周航很得意:“那是!有人施过肥嘛!”

玲子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于小伟咬开嘬了一口,夸赞:“真甜嘿!”

灾末儿摆了一下手,那几个人簇拥着他往外走,临出门,灾末儿突然回过头来,用手指着周天:“小兔崽子!今天看在铃铛的面儿上,我不答理你!你给我记住喽!以后别让我在南郊这片儿再见到你,如果再让我见到你,见一次,打一次!”

周航递给他俩一人一柿子,撇嘴一笑:“量你们也不敢!尝尝,甜着呢!”

周天急了,又回身拎过顶门杠,用力一挥:“不用以后见,今天我就楔死你老丫挺的!”

周天嘿嘿乐着:“哪儿敢?我们哪儿敢呐姐!”

玲子上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顶门杠,大声斥责:“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还没完了!”又回头对灾末儿喊:“快点儿走!赶紧的!”

这时周航拿着俩柿子推门进来,瞪着周天:“说!你们俩又背着,说我什么坏话呢?”

灾末儿盯了周天一眼,恨恨的说:“小子!咱们他妈走着瞧!”

“得得得!趁早滚!开除党籍!拉出枪毙!我又招你惹你了!唉!我还不知道怎么跟宁薇圆这谎呢!早晨我姐听我说是铁丝刮的,她当时就嚷嚷着找人家去,我他妈找谁去啊我!”

说完带着自己的人出去了!

“你也该让人管管了!老招事儿!跟你一块儿,害的我妈我姐都不相信我了!”

玲子隔窗看他们骑车离去,回头瞪了周天一眼,点着一根烟,语重心长的说:“周天!你能不能不让姐再着急了啊!”

周天皱皱眉:“饶了我吧您!我这媳妇儿,学会计的,天天见面就清帐,得跟她说清楚这一天都去哪儿了,哪儿还有自由啊!”

周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姐,我也想不再惹事儿了,可他说话是太难听了,丫骂我没事儿,可不能骂您,您是我姐,对我好,谁也甭想欺负!”

于小伟乐:“我姐不是也没有呢嘛!管她们呢,你先把宁薇看好就行了!别动不动就欺负人家!”

于小伟对刚才自己的行动也觉得很自豪,旁边附和:“就是姐,有我和周天在,绝不能让别人欺负您!”

周天坐起:“小晴姐真好,哪儿像我姐,你爱去哪儿去哪儿,连问都不问一声,”他压低声音对于小伟偷偷地说:“怪不得找不着对象呢!”

玲子很感动,目光柔和的看着身边这两个一脸无畏的小兄弟,摇头叹口气:“我就怕这个!你们还太年轻,有些事儿总是不考虑后果啊!我知道现在说你们,你们也听不进去,到时还是该怎么干还怎么干,可姐担心啊!”

于小伟关掉录音机:“我回去时我妈早睡了,我姐估计是听见我回来后才睡的,早晨还给我留条儿了呢!”

周天见玲子忧容满脸,赶紧转移话题,嚷嚷道:“姐!咱不说了行吗?我饿了,走!我们请您吃饭!”

“又骂我是不是!哎!昨晚儿你回去那么晚,干妈和小晴姐没说你呀?”

于小伟也赞成:“对!吃饭去姐!明天就[十.一]了,咱们庆祝一下!”

“呵呵,你丫终于能分清钢琴和二胡了!”

玲子摇头:“算了!不去了!过节客人多,还都是熟人,关门不合适!”

“还成!倒是钢琴弹的!”

周天拉起玲子胳膊:“走吧姐!吃完就回来!”又转头招呼于小伟:“小伟,上板儿锁门!”

于小伟一撇嘴:“操!让铁掀拍一下还给拍高雅了!听的懂吗你?”

“好嘞!”

周天靠在被垛上听着歌,[燕舞]录音机里正放着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

姐弟三人坐在旧宫商场对面儿的一个小饭馆里,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瓶啤酒,边吃边聊!

于小伟又帮着捡起几个掉在地上的柿子,进到周天的屋里。

周天给自己先点了盘炒饼,狼吞虎咽的吃着,嘴里叨唠:“饿了!饿了!”

周航摆摆手:“呵呵,够个破柿子还能够出绝活,头一次听说。还是我来吧!你进去看看我们家周天去,惨着呐!”

于小伟笑着骂:“你丫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再把筷子也吃进去!”

于小伟心中暗笑,仰头接到扔下来的柿子,说:“姐,不行我上去得了,我够这东西一绝!”

玲子也笑:“是啊!慢点儿,怎么跟几个月没吃过饭似的!”

周航一看是于小伟,低头热情的说:“是小伟啊!你来得正好!快,先帮姐个忙,帮我接一下柿子,周天昨晚骑车刮晾衣裳的铁丝儿上了,脖子差点没断喽,正卧床不起呢。”

周天仰脖喝了一杯啤酒,嘿嘿乐:“习惯了!不能饿着,跟坛哥一脾气!呵呵,我要吃劈这个万恶的旧世界!”

到了周天家,看到周航正站在东厢房房顶上摘柿子,他靠好车,仰头打招呼:“姐!”

玲子点了棵烟,笑了笑:“咱今天是聊天,不是喝酒,这几天事儿太多,也没心思喝!”

于小伟吃了口早点,找到姐姐的自行车钥匙,骑着车先去东高地邮局给妈妈打个电话,挨了一顿数落后,去找周天。

周天放下筷子,抹抹嘴问:“姐!这叫灾末儿的老逼到底什么来头啊,看着好像和您有过节!”

小伟,以后不要回来那么晚了,因为爸不在家,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别去惹事,免得我们替你担心,给妈打个电话,报无事!姐。

玲子无奈的摇摇头:“提不上过节!就是一直不对付!丫红房子的,地震那年捅了大红门的老炮儿[大援朝]以后出的名儿,那年丫才13岁,够狠的,一下就出名了!后来他上了几年工读学校,出来后也他妈没好哪儿去,到处惹是生非,砍这个捅那个的,下手也黑,人挺操蛋的!”

第二天上午,于小伟睡眼惺松的起来,草草洗漱完毕,看到餐桌早点下压着姐姐于小晴写的留言条:

周天点了根烟:“那他跟您结的什么仇啊?”

12

“也没仇!丫不敢惹我!那些年老雷子还扛着事儿,也不夸丫挺的,他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估计这回回来听说老雷子判无期了,没怕的了,就上我这儿来劲来了!”

于小伟叹口气,抬头看了眼已经西斜的明月,回想今晚发生的这些事情,感觉像做了一场离奇的梦!此刻夜气微寒,灯影阑珊,刚才沈婷离近时身上散发的那种若有若无的香气,和与他对视时晶莹闪亮的眼光,萦绕于心,挥之不散!这感觉像阵轻柔的微风,拂过少年水一般平静的心,荡起微微涟漪。于小伟感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让他感到熏然如醉,又怅然若失!他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呆呆的发愣,甜苦滋味交织在心头,一夜未睡。

周天眼一瞪:“丫敢!我砍了丫的!”

说完微微一笑,奔住院楼走去。

玲子眉头一皱:“小点儿声!都看你呢!我告诉你啊周天,别不当回事儿,灾末儿丫阴着呢,记仇!今天我护着你们给丫骂走了,丫跟那帮催贝儿面前肯定特没面子,绝对恨上咱们了,我这儿,丫是不敢动,就怕他黑你们!”

“这有什么好谢的,走了啊!”

周天一脸无畏:“我才不怕丫呢!牛逼让丫找我来!”

“那谢谢你了!”

玲子摇头:“明刀明枪的干,是不怕他!可这孙子忒阴,不局气!就拿他犯的那事儿来说吧,本来是丫干的,到了丫倒把自己择个一干二净,只判了8年,可他那俩儿兄弟,都是无期!”

沈婷一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有什么重要事儿呢!好,你放心吧,我不告诉她!”

无小伟问:“他倒底犯的什么案子啊玲姐?”

“待会儿你回去,千万别把碰见我的事儿告诉宁薇,行吗?”

玲子一皱眉:“别提了!那年夏天,他跟他那帮兄弟在南苑街里闲逛,看见有哥俩儿赶一驴车卖桃呢,他上前说买点儿桃,买就买吧你,不知怎么了,他看上人家那驴了,非要骑一圈玩玩儿,那哥俩儿金星的,不让丫骑,后来就呛呛起来了,丫急了,带着那帮手下,就把那哥俩儿给打了,车也砸了,驴腿也打折了一条,最后那哥俩儿一死一伤,灾末儿这帮也都逮起来给判了,到最后还就丫年数少!”

“好!你说!”

于小伟骂:“就这样儿的,直接枪毙得了!还留着干嘛!”

于小伟犹豫了一下:“对!………那什么,求你件事儿。”

玲子叹口气:“不提他了!反正你们防着点儿就是了!”她似乎又像是想起什么,正色道:“对了!我告诉你们哥俩儿先,明天我们去垡头应那架茬儿,你们可不许去!别跟上次中秋节似的,偷偷跟了去!”

沈婷停下回头问:“怎么?还有事儿?”

俩人都没说话。

于小伟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边喊边追了过去:“等会儿沈婷!”

玲子一脸狐疑,问:“是不是又想去?告诉你们!没门啊!”

“白白!”沈婷向于小伟微笑着摆摆手,步履轻盈的转身走了。

周天笑着说:“您想哪儿去了!我们就是去,也不认识大刚子家啊!我们哥俩儿明天跟一朋友还有一约会呢,早就订好了的!”

于小伟赶忙道别:“白白!”

于小伟听他这么说,心怦怦直跳,脸色一下就变得不自然了,不敢再看玲子的眼睛,扭头看窗外。

于小伟呵呵一乐,沈婷深吸口气:“好吧!不聊了!我得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吧!走了啊!”

玲子看了他们一眼,最后警告:“反正是不许去!明天要让我见到你们,别怪姐姐翻脸不认人!”

沈婷微笑:“他还行,那天在北京游乐园玩儿[过山车]的时候,检查宁薇的安全带,倍儿仔细!最后,把自己的倒忘了!”

周天于小伟和玲子吃完饭,又到发屋陪她聊了会儿天,就告辞出来。

于小伟一乐:“他就这么一粗心人,不知道照顾别人。”

此时已是深夜,薄雾弥漫,街灯朦胧,俩人并肩骑着车,谁也没有说话,只能听见自行车颠簸时发出的“叮、叮!”响声。

沈婷大方地看了他一眼,微笑:“是吗?没注意过!那好吧,我没事儿,就是看见你跟你打声招呼,我得赶紧回去了,宁薇那死丫头早就嚷嚷饿了!这周天也是,请人家到家里过中秋节,还不管饱!”

骑到万源路十字路口,哥俩儿停下车,掏出烟来各自点上,周天看着于小伟,语气深沉的说:“抽完烟咱就散吧,我奔南你奔北,呵呵,南征北战!”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知道,沈婷和宁薇都是住院部的护士。

于小伟笑了笑:“战不战的单说,是得回去了,我姐跟我妈都在家,太晚了又得挨说了!”

于小伟撒谎:“哦!没事儿,那什么,我一亲戚在这儿住院呢!”

周天点点头:“是啊!这些日子我也老挨我姐骂!头都大了!”

沈婷问:“这么晚了,你到我们医院干什么来了?”

于小伟干巴巴的回答:“是!”

于小伟笑了笑,不知说些什么好。

说完俩人就都沉默了,烟光闪烁,只有无语!

沈婷走到他面前,眼光晶莹:“对!夜班!出来打饭,我跟宁薇一人一天轮着。”

他们都不愿提起明天的话题,怕给对方带来不快和压抑,烟就要抽完了,周天用力把烟头弹远,烟光生成一条暗红弧线,坠地后烟花四溅,瞬间照亮周围,随即又黑暗一片。

于小伟脸一红,勉强地笑了笑:“是你啊?今晚夜班?”

周天突然[哧]的一笑。

于小伟回头看去,漂亮的沈婷正手端饭盒,微笑着看着自己。

于小伟轻声问:“你笑什么?”

于小伟出了急诊大门,正要回家,突然有人在身后轻轻叫了他一声:“是于小伟吗?”

周天呵呵乐道:“我在想,咱们不论是上小学或者中学,头过节放假,语文老师总是留作文,让你闲不住,玩不痛快,最可气的,还老是那几个题目,《最难忘的一件事》啦,《我最敬爱的一个人》啦,《有意义的一天》啦,《记一次好人好事》啦,还有什麽读后感啊,参观感想什麽的,反正就这几招,来回使!”

“行!你先回去吧!”

于小伟呵呵笑道:“是啊,就《记一次好人好事》我就写了无数遍了,反正就那一帮同学呗,加上最可爱的老师,轮流当我作文的主人公,冒雨给生病的我补课,最后消失在茫茫瓢泼大雨中!”

于小伟点点头:“那行青哥,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儿您到我家找我。”

周天一乐:“操!我也是,不过我记得我写的最多的是《有意义的一天》,呵呵,老去学雷锋!”

大青点点头,回头看到于小伟,忙说:“小伟,这儿没事儿了,你赶紧回家吧!别让你家里人着急!”

于小伟点头:“对,我也写过!”

“没事儿了,刚接完,正打石膏呢,这不,我准备办住院手续去。”

周天又沉默了,过了片刻,他说话了,雾气与黑暗,让于小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幽远冰冷的语声:“小伟,明天也是有意义的一天!”

见大青到了,志勇跑过来,大青问:“折胳膊那哥们儿怎么样了?”

于小伟听后全身凉透,愣在原地!

到了711医院,这里的人就多了,志勇、坛子、老派、脑袋都在这儿。

30

11

10月1号一大早儿,大青、孙晋和小平安几个人,各自带了家伙,来到玲子发屋聚齐。

大青皱眉点头,对孙晋说:“走!711。”

玲子买了油条和豆浆,一帮人一边吃一边商量。

小平安看着周天的背影对大青说:“青子,你这兄弟怎么跟你以前那么一样啊?看见打架就兴奋,他要真的想出来混,估计谁都拦不住,就这脾气就这命!你得多说着他点儿,千万别出事儿!生瓜蛋子手底下没分寸。”

玲子没有吃东西,面色沉静的看着他们狼吞虎咽,说道:“都别着急,定的11点,早着呢!我昨天又考虑了一下这事儿,估计干起来的机率不大,咱们去了,少说话,毕竟是给他们的人捅了,搁咱身上,咱也窝火!”

到了六营门,周天窜下车来,回头跟几个人道别,一人歪着脖子叼着烟,回家了。

大青用草纸仔细的擦着手,点点头:“玲姐说的没错!今天大刚子要是笑脸相迎,咱也客气点儿,特别是你,”他用手一指满嘴是油的坛子:“到那儿别牛哄哄的瞎嚷嚷,管住你丫那嘴,有点派头!”

大青点点头:“行!那你先回家吧,待会儿让孙晋给你停一脚。”

坛子听见大青提醒自己,赶紧咽下嘴里的那口油饼:“知道啦!知道啦!到那儿我不说话还不行吗?待会儿我就买丫十袋儿[胡大奶油瓜子]去,你们丫爱谈成啥样儿就谈成啥样儿,我就一边儿装哑巴,笑咪咪的磕着瓜子看你们玩儿派,行吧?”

快到六营门时,周天凑到大青脸侧说:“哥!我回家啦得了,宁薇今儿晚上夜班,要碰见我,看我这样儿,又得叨唠了。”

小平安一旁骂他:“打住吧啊!大青这儿提醒你,你丫还有情绪了!吃着胡大瓜子笑着看?咱少他妈恶心人行吗?您再拿一手绢站门口儿,成什么了?”

吉普车出了红星医院大门,向西上了104国道,斜着向东高地方向驶去。

大家齐笑,老派豆浆正喝一半儿,听到小平安这么说,一口就笑喷出来,一边咳嗽一边说:“饶了我行吗?我可刚吃的东西,别逼着我吐出来!”

大青点点头:“那也成!走吧孙晋!”

坛子听后赶紧上前,满脸关切的问:“这位相公,为何呕吐,待奴家扶你进房歇息如何?”

小平安旁边说道:“青子,就别绕那远儿了!还是先让这小哥儿俩回家吧!这都几点了。”

又是一片哄笑声!

大青点了根儿烟,吸了一口:“先把小平安送回家去,完了再送周天和小伟,我还得去趟711,胳膊折了的那哥们儿奔的那儿!”

玲子笑着骂:“都他妈多大了,还跟孩子似的!告诉你们,在咱这儿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可到人家那儿都给我严肃点儿,别给咱南郊人丢脸!”

几个人上车坐好,孙晋问:“下面咱们奔哪儿?”

哥几个纷纷回答:“放心吧玲姐!”

大家齐笑,而走在最后的大青却阴着脸若又所思的看着小平安,沉默了。

玲姐点点头:“还那话,到那儿看情况,少说话,和为贵!丫要跟咱们牛,咱再跟丫码不迟!我现在不支持你们打架,可今天例外,因为这牵扯着咱南郊顽主的荣誉!”

几个人出了楼门,小平安骂:“这大夫真他妈罗嗦,跟个老太太似的!我说丫怎么给安排到晚上上夜班呢,要丫盯白班,就这么罗嗦,估计红星医院都得变成精神病院了!”

31

那大夫吓得不敢说话了。

聊到10点,几个人挤进孙晋的吉普车,来到垡头大刚子家。

小平安给问急了,眼一瞪,语气变重:“告诉你不是就不是!这半天问了多少遍了,你他妈没完啦?”

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因为他们一停车,大刚子已经笑着迎了出来。

几个人连声道谢,正要出门,那大夫又问小平安:“你真不是推销药的那个人?”

玲子和大青他们下了车,大刚子笑着说:“玲子!你们还真来了啊!”

说完仔细的给小平安处理完伤口,摇头道:“年纪轻轻的,别那么大火气!我干了20多年,什么伤口没见过啊!铁锨菜刀砍的不这样。好啦,我再给你们开点儿消炎药,三天后到这儿来换药!”

玲子也微笑道:“我们闯了祸,当然得来,这是二次上门赔罪!”

那大夫呵呵一乐:“真巧哇!那个小伙子是够东西从上边掉铁锨,你是从上边掉菜刀!唉!真是服了你们了!”

大刚子瞟了一眼大青等人,脸一侧:“瞧瞧,骂我不是!这事儿主要赖我们,是我们先跑到南郊现眼去的,别说捅了一个,给他们丫都废了也应该!”

旁边的周天听完差点没吐血,尴尬的看了眼大夫。

玲子苦笑:“唉!别这么说刚子,你再这么说我得找个地缝钻了!”

小平安回过神儿来,赶紧改口:“哦不是,菜刀!菜刀砍的!我跟厨柜上够东西,从上边儿掉下来,砍的!”

大刚子呵呵笑:“地缝要大,我也跟你一齐钻进去!走,先进家,里边儿说!”说着和大青几人一一点头致意。

“砍刀?!”

进了屋,忠子,大杠一伙儿都在。录音机里放着[猛士]霹雳舞曲,屋地上铺着一张竹篾凉席,几个人都戴着霹雳手套,护膝,一看就知道是在练霹雳舞。

小平安心神已乱,没加思索的就回答:“砍刀!”

大刚子冲三儿喊了一嗓子:“把那录音机关了,没看来人了吗?”

“那好!尊重你的意见!”说完一边处理小平安的伤口一边问:“伤这么深,什么砍的?”

三儿赶紧关掉录音机,屋里一下子清静了。

“缝针?得!您饶了我吧!太麻烦了!还得换药拆线的。我身上这么多伤,重的比这有的是,也没缝过针啊!”

大刚子冲忠子招招手:“忠子,就别在那儿愣着啦!你不是跟人家约了架吗?人来了,去吧,订的哪儿就去哪儿。还有你,大杠,不服也一块儿去吧!”

说完又低头看了看小平安的伤口:“伤的够深的啊!一般处理可不行,得缝针。”

忠子嘿嘿笑,慢慢凑过来:“三哥,这架不打了,误会!误会!”

大夫看着他啧啧惊叹:“就算我记错了,你跟那人也真够像的!”

大刚子眼一瞪,一脸威严,大声斥责:“误会个蛋!你这又说误会了,那天我不在,你那牛劲儿都哪儿去了?告诉你!你不想打,人家还不干呢!甭废话,赶紧的!”

小平安有意躲闪着大夫审视的目光,坐到就诊椅上。

玲子看到这个局面,知道今天这架也打不起来了,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笑着说:“行啦刚子,谁说我们是打架来的,我们这是赔罪来了!都是兄弟,不打不相识,我看就算了吧!”

大夫伸手让周天站起,招呼小平安:“来!你过来。”

大刚子不依不饶:“没你事儿玲子,我就是想让他们挨一次打,长长见识,老在东郊这片儿玩儿,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您肯定记错了!我得有个一、两年没上咱医院来了!”

玲子笑道:“何必呢,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事儿谁都不能怨,要怨就怨我,那天没细盘问!”

“我认错人了?不会!你这一脑袋刀疤,我能认错?”

大刚子回头狠狠瞪了大杠一眼,回头说:“玲子,你就别往身上揽责任了,要不是这楞头青子把脚伸南郊去,也不会出这么大误会!是我没看好他们,把人都丢尽了!”

小平安脸色有些不自然,摇头:“不是不是!大夫你认错人了吧!”

玲子笑了笑:“事儿都过去了,咱不提它了!人虽然没大事儿,但总归是我们捅的,该瞧我们瞧,该掏我们掏!”

“当然!春天的时候,跑我们院长那儿卖药的不是你吗?你说你是制药厂业务员,又没有介绍信。”

大刚子连连摆手:“不用玲子,他挨捅活逼该!谁让他跟着大杠去你们那儿瞎捣乱来着!咱还是圈儿里老规矩,受伤自己瞧!”他说完又回头问忠子:“忠子,怎么着,让义子自己瞧行不行?”

小平安一愣:“大夫,您认识我?”

忠子点头:“行,三哥,我们哥俩儿认倒霉!”

说完又特意瞥了眼小平安,问道:“少见啊!那工作还干着呢吗?”

玲子向忠子伸出大拇指夸赞:“痛快!真是爷们儿!不愧是大刚子的兄弟!”说完低头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大刚子:“刚子,这里边儿是2000块钱,你收下,就当作那哥们儿的看病钱得了!”

大夫指指旁边的一个座位说:“先坐那儿等会儿,他这就完事儿。”

大刚子根本就不接,说道:“玲子,跟哥们儿这儿来这个就忒没劲了可,这钱不能要,一切费用我自己掏。”

正聊着,大青、于小伟、小平安走了进来。

玲子又和他推让再三,见他绝意不收,就爽快地说:“不收就算了,我就不勉强了,太假!这样吧,今天咱们架也不打了,就交个朋友吧!以后咱南郊东郊就合一块儿了,有事儿都互相照应着!这钱,我也不拿回去了,走!屋里的哥们儿有一个算一个,我玲子在你们地盘儿请回客,一块儿喝酒去!”

“真是!我都后怕!”

大刚子急了:“那哪儿成!酒是得喝,可这客,得我请!”

大夫皱皱眉:“劲儿可不小啊!多悬!要是给脑袋上,估计得开个口子!”

玲子也不再客气:“行!谁请都一样!那咱就走!”

周天顺嘴说道:“铁锨!我够东西,从厢房上边掉下来一铁锨,这不,削脖子上了!”

大刚子一笑,回头喊道:“三儿,回家找你哥去,让他把那辆[日野]大轿子开来,咱们这帮哥们儿正好一车走了!”

急诊室里,大夫一边用棉签酒精给周天擦蘸伤口一边问:“怎么搞成这样?干什么弄的?”

三儿问:“去哪儿?”

孙晋点头:“行!去吧!钱不够上我这儿来拿。”

“劲松东口南边儿,乐游饭店,咱日本料理去!”

大青点点头,回身对孙晋说:“晋,你就挨车里等着吧,我们用不了多会儿就出来。”

三儿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于小伟挂了号,跑了出来:“青哥!没病人,就咱这帮!大夫那儿正给周天处理伤口呢。”

玲子笑道:“刚子,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没必要去那么大的地方吧?”

大青笑着鄙视:“行了吧你!还没上背,就得昏倒在人家怀里!”

大刚子连连摆手:“那哪儿行,这是应该的,地主之宜嘛!”他看了眼大青一帮,笑道:“玲子,光咱说话了,赶紧把这几个兄弟给我介绍介绍吧!”

小平安护着胳膊,连连摇头:“别别别!不麻烦您了就!看看有漂亮点儿的女护士吗?让她们来背就行了!”

玲子呵呵笑:“看我,早忘了!来,我给你介绍…”她刚一伸手,大刚子拦道:“不用玲子,我猜猜看!”

大青问小平安:“怎么着?不行我背你进去?”

玲子笑。

几个人一路说笑,到了红星医院。孙晋看看表,已经快夜里11点了,他把车停在楼门口的大花坛边,哥几个下了车。

大刚子指着大青说:“这兄弟肯定是大青!”

10

大青一笑,上前和大刚子两手相握:“对!我是大青!你比我大,你是哥哥!”

于小伟看着满脸兴奋的周天,心里一沉,如果周天有孙晋这一手漂亮的功夫,就不必为5天之后的[珊瑚桥]之约发愁了!

大刚子微笑:“痴长!痴长!我一猜你就是大青,你挂相!”

周天嚷嚷:“我学!我学!”

“刚哥眼光不错!”

孙晋又说:“其实我一般不太敢随便卸人关节,太疼了!我为了学这一手,俩胳膊不知脱过多少回臼呢!今天我用的多的招式,还是国外特种兵的擒拿格斗!你们要有兴趣,可以到我那儿,我教你们。”

大刚子点点头,指着孙晋说:“你是孙晋!”

大家齐声哄笑。

孙晋微笑上前,诚恳的说:“刚哥你好!我是孙晋!”

孙晋回答:“能啥样?疼得一脸眼泪,顺嘴哗哗流哈喇子呗!”

大刚子赞道:“孙晋,现在你名气太大了去了!连我们这儿都知道你![小淘气]上次找我玩儿提你来着,那样谁都不服的主儿,都跟我这儿夸你呢!”

于小伟问:“晋哥,人这下巴一掉,得啥样啊!”

“呵呵!我一直挺过意不去的,那天手太重了,太伤他面儿了!”

孙晋也看出来了:“信不信随你们吧!呵呵,我可从来没说过谎话!你们想,他把人家的下巴卸掉,谁还能喊出声啊!”

“没事儿,丫没记仇!挺器重你的!”他说着仔细看了眼孙晋,问道:“你在六营门部队当兵?”

车上人都听傻了,根本不相信能有这么深的功夫!

“没有!我是大院儿子弟!”

孙晋一笑:“我那小师傅功夫可高了,不光能卸胳膊,人身上只要有关节的地方,都难不了他!因为卸肩膀轴子容易,就教了我这个,我师傅最拿手的应该是卸下巴,卸膝盖!”

“可你身上有种军人气质!”

周天又问:“[分筋错骨手]只能卸他胳膊,他要喊怎么办?”

孙晋帅气的一笑:“真的吗哥哥?我怎么觉不出来?”

“没那么大仇恨!跟小伟说的似的,不行就[分筋错骨手]呗!”说完自己也乐了。

大刚子一笑,握着孙晋的手说:“我当过兵,知道,不管你穿什么衣服,只要你在部队待过,这种军人气质一辈子也丢不掉!”

周天问道:“上手?给弄死?”

32

孙晋摇摇头:“那片子拍的有点儿太神了,不过是挺好看的!我那小师傅跟刘凯华的身份差不多,也是潜入越南后方,可不是见谁杀谁!尽量避开你,实在不行再上手。”

一辆[日野]大客车,拉着大刚子一帮兄弟,连说带闹的来到[乐游饭店]。

周天笑:“我姐的偶像就是刘凯华,也就是晋哥的师傅!”

恰逢国庆,饭店停车场停满了豪华旅游客车,一批又一批来自国内外的旅游团队纷纷下车集合,秩序井然。

小平安也附和:“何只是狠!简直是阴!咱们解放军化好装都要过他的关卡了,那孙子竟然说了句中国话‘再见’,咱这边儿的小战士也顺茬儿答音,也跟他再见!一下就露馅儿了!”

与他们相比较,大刚子这支[旅游团]显得异常扎眼!这帮兄弟服装各异,时髦另类,个个一脸凶悍,横眉立目,引得游人偷瞧观望。

“对!叫阮雄!从咱们昆明军校毕业的,会说中国话!调过头来又打咱中国人,那孙子!真狠啊!”

老派一脸坏笑的凑到坛子身边,逗他:“嘿坛子,别他妈磕了,看见没,那拨人好像是日本的嘿!快瞧,那几个小姑娘还真漂亮,呦嘿!那个冲我乐的,长得跟山口百惠似的!”

孙晋想了起来:“我知道这片儿!我们部队给士兵们放过!那里边儿的越南特工头目叫阮雄是吧?!”

坛子嘴里不停的磕着[胡大瓜子],斜眼瞟了瞟那支日本旅游团,嘴里骂:“一群傻逼!我他妈最恨日本儿了!以前到咱中国烧杀抢掠,现在又人模狗样的来了,瞧丫一个个那鸡巴操性!要不是法律管着,我他妈先[中国料理]了他们!”

周天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刘凯华您都不知道?[闪电行动]您看过吗?就今年电影[百花奖]得特别奖那片儿,讲一个炮兵侦察小分队,跑越南去找“神秘炮群”,任务完成了,人也死光了!”

他说话声音大,引起大刚子一伙一阵哄笑!

孙晋一愣:“刘凯华?什么刘凯华?”

玲子皱眉斥责:“坛子!小点儿声,大庭广众的!”

周天来了兴趣:“我操!他不会是[刘凯华]吧?”

坛子舔着脸嘿嘿乐。

孙晋忙解释:“也提不上是师傅,比我大不了几岁!这套功夫是他家传,他是干侦察兵的。79年咱们跟越南刚开始打仗时,他就在前线,带一帮生死兄弟,去了好几次越南境内呢!”

老派对玲子说:“玲姐!别听坛子丫骂,可这日本电影电视丫一个也没落!从[铁臂阿童木]到[森林大帝],待到[龙子太郎],他都爱看。还有前几年的[血疑][姿三四郎],丫集集不落,整个一日本电视迷!”

周天惊奇万分:“晋哥还有师傅?那可太牛了!”

坛子踹了老派一脚,骂:“我看是看,那也是用批判的眼光看。哪儿像你丫的,看见[追捕]里的真优美就流哈喇子!玲姐您不知道,那回我们到[红星电影院]看[追捕],演到真优美骑着马救杜丘的时候,丫给羡慕坏了,在我边儿上直叨唠:‘我要是杜丘多好啊!能从后边儿搂着真优美。唉!杜丘当不了,当那马让她骑着也行啊!’。”

孙晋点点头:“差不多就这意思吧!不过我那师傅确实没跟我说过叫什么。”

身边儿的哥们儿哈哈大笑!

于小伟武侠小说看的多,突然想起什么:“我知道了,晋哥这一招叫[分筋错骨手],[射雕英雄传]里郭靖使过!说白了也就跟晋哥似的,拆卸别人的关节儿,过去跑江湖的正骨医生都会,不过就是反着,一个是拆骨,一个是接骨!”

老派也嘿嘿笑:“是啊!这是我的一个梦,估计实现不了!所以说,这他妈日本骂归骂,不服丫还真不行!咱们玩儿的[三洋]录音机,[东芝]彩电,[卡西欧]手表计算器,还有[松下]卡拉OK录像机,不都是他们出的嘛!”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大青搭茬儿:“是不是擒拿手啊!可你们部队也不教这个呀!来回来去就那一套[捕俘拳十六动],没你玩儿得这么深!”

大青旁边骂道:“都他妈玩儿日本电器,早晚都得变汉奸!这日本太阴,太狠,朝鲜就让丫给亡了国,那帮孙子最后杀进朝鲜李氏王宫,连皇后都给杀了!咱们中华民国的首都南京不也让丫给占领了吗,死多少人啊!要是有机会,我他妈也来个[东京大屠杀]!”

孙晋又乐:“骗你干嘛!我真不知道!”

坛子兴奋异常:“我也去!我也去!屠劈了丫的!”

周天不信:“不可能!那么狠的功夫,不会没有名字!”

玲子生气了,骂道:“你们都神经病啊!要骂回家骂去!再国耻也得分场合啊!”

孙晋面色沉稳,目视前方,听周天这么一说,帅气的一笑:“说真的,我也说不上来叫什么。”

几个人全都老实了,最后坛子恨恨的说:“对!以后一切日本的东西我都不沾了,什么小鹿纯子,让丫自己晴空霹雳去吧!”他又一指老派:“还有你!以后那日本片[捕吏晓兰之介]也不许看了啊!有什么劲啊?一群捕快剃着阴阳头穿着和服,扶着刀把儿露着大腿满街跑,抓大盗杀忍者的,多暴力放毒啊!”

周天不禁好奇的问:“晋哥!刚才你那一手卸人胳膊的功夫,简直太牛了!叫什么名字啊?”

老派连连点头:“好好好!不看就不看,”他用[捕吏晓兰之介]里边的台词对大家说:“你们看嘿![坛之介]的心里充满着怒火!”

他一提“不服不行”这四个字,车上几个人都联想到刚才群架时孙晋所向批靡,威风八面的样子!

大刚子笑着催道:“先进去吧哥儿几个,咱里边儿聊国仇家恨去!”

小平安乐:“还有这种神人呐!真是不服不行!”

一帮人说笑着刚要往里走,突然身后有人粗暴地冲坛子喊道:“嘿!你!给我站住,先别进去!”

开车的孙晋听到他的话,微微一笑:“还别说平安,我们院儿里有一哥们,还真试过拿脚开车,开始还行,嘎悠了一段儿,看见个人,慌了,就撞树上了!”

几个人一愣,见一年轻人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少惦记啊!我宁可拿脚丫子开,也不让你毁去!”

大青见这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左胸别着[乐游饭店]的胸牌,知道是这儿的服务人员,就慢条斯礼的问:“瞎嚷嚷什么?有事儿吗?”

周天呵呵乐道:“安哥!不行我先帮你骑着,我看你这胳膊,一年半载是好不了喽!”

那人走到众人跟前,指着坛子气急败坏的说:“能没事儿吗?你看看他,磕这一地瓜子皮,什么素质啊你们?”

小平安一乐:“你丫盼我点儿好行吗?我招你惹你了我?”又一叹气:“唉!我这胳膊伤成这样,估计我那摩托车是骑不了了!”

坛子急了,指着那人骂:“说他妈什么呢你!你丫有素质,掏出来我看看!”

大青抽着烟,看着车窗外秋夜月光下冷寂的亦庄,对小平安说道:“受点儿伤也好!这样你丫能踏踏实实的在家呆几天了,要不整天骑着那辆破摩托,满世界瞎浪,早晚得出事儿!”

玲子上前斥责坛子:“哪儿那么多废话?人家说得对,赶紧找苕帚扫喽!”

他毫不在乎,不停骂着:“他大爷的!光顾着跟人拼命了,也不没记得谁他妈砍的我!真够冤的!等着!要让我找到是谁?看我不灭了丫才怪!”

坛子辩解:“我磕一地是不对,可有丫这样的吗?上来就嚷嚷,”他一指那人:“告诉你,爷爷是来下馆子的,不是来听你丫叫唤的!”

小平安的左臂被对手用砍刀砍了道寸深的口子,已经用提前准备好的纱布草草的包扎了。

大刚子听到坛子说“下馆子”,直想乐,也上前劝:“行了行了!我给扫了还不成?坛子,你少说两句,先进[馆子]!”

周天、于小伟、大青和受伤的小平安,挤进孙晋的吉普车里,飞快的向红星医院开去。

哥儿几个齐声哄笑。

周天知道他说的是反话,歪着脖嘿嘿乐,大青突然眼一瞪,怒道:“乐!乐他妈什么乐!去!把你俩的自行车扔130上,赶紧上医院!”

正乐着,小平安突然指着一个日本人喊道:“看嘿!那倭寇往地上扔废纸呢!”

大青点点头:“那就行!”他又回头瞪着周天狠狠地说:“你俩都记着啊!下次再有这事儿,还来!”

一帮人顺他手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有一个日本男人把一团纸随手扔在地上,坛子回头就问那人:“那日本儿扔废纸你丫怎么不管?”

于小伟脸一红:“青哥,我没事儿,我一直挨少军的车里坐着来着,根本就没下来!”

那人侧头看了一眼,回答:“人家是日本游客,外国人,我没法儿管。”

大青又问于小伟:“小伟,你呢?”

坛子一下就火了:“操!你个狗汉奸!打我爷爷当八路的时候就找你们,原来在这儿呢!”

周天嘿嘿乐。

那人脸一红:“你干嘛骂人?”

大青嘟囔一句:“他妈多悬!要把脑袋削下来,还怎么吃饭呐!”

“骂人!?骂人都是轻的,我要是李向阳,还一枪崩了你呢!”

“不疼!就破点儿皮!回家洗洗,抹点儿紫药水儿就没事儿了!”

玲子看出坛子在成心逗咳嗽,忍住笑,看到不远花坛边有一把苕帚,就赶紧走过去拿来,扫地上的瓜子皮。

大青赶紧低头仔细察看周天的伤势:“疼不疼?”

坛子见状,喊道:“玲姐,扫什么扫!把苕帚放那儿!这是咱中国地盘儿,吐点儿瓜子皮怎么了!”

“没事儿,刚才让一孙子拿铁锹扫了一下。”

玲子瞪了他一眼,把瓜子皮扫进旁边的下水蓖子里,然后走了回来拉着坛子说:“赶紧进去吧!别这儿丢人现眼了!”

大青一愣:“脖子怎么了?”

大家都乐,拥着坛子往饭店里走,坛子一边走,一边回头嚷嚷:“别看你今天闹的欢,小心以后拉清单,等着瞧!你个[冠小和]!”

周天歪着脖子快步过来:“哥,有事儿吗?”

33

大青瞟见周天正眉飞色舞的跟于小伟聊刚才的那场架,不禁心头火起,冲周天暴嚷:“周天!给我过来!”

[乐游饭店]大厅里,玲子、大刚子一帮20多人坐满了两大桌,酒菜丰盛,个个都拿着酒杯你敬我让,称兄道弟,热闹异常!

志勇点了点头,跑去招呼伤者上车。

和他们这欢畅场面相比,周天家此时却显得异常清冷肃然!

大青皱皱眉:“那就别耽误了,伤的重的,坐那两辆吉普赶紧去红星或者711,轻点的,坐平安那辆130,去亦庄卫生院。剩下没事儿的,都上那辆东风,给人家都送回家去。”

于小伟吃完午饭,揣着心事,慢慢地骑车来到周天家,当他进到里屋看到周天时,被所看到的一幕惊呆了!

志勇伸手向西一指:“亦庄卫生院离这儿最近,就在亦庄合作社东边儿,再就是红星医院和[711]了。”

周天面色阴沉,冷笑着看着他,手里拿着那把冰冷幽亮的管叉!

大青回头问志勇:“志勇,你们离这儿最近的医院是哪个?”

于小伟心里一寒,愣愣地看着周天。

最严重的是碱庄顽主少东带来的一个小兄弟,左胳膊被麻花钢打折了,疼的呲牙咧嘴,满头大汗!还有几个被开了瓢儿的,满头发满脸全是血,惨不忍睹。剩下的伤者都是些或深或浅的皮外伤,并不严重。

周天晃了晃手里的管叉,语气平淡:“小伟,看,擦得亮不亮?”

看着小淘气的几辆车开走后,大青和志勇拿着手电,把自己这拨人的受伤情况扫看了一遍。

于小伟默默的走到他面前,伸手接过管叉,只觉得掌心一阵寒凉,异常沉重坠手。

09

他低头看了看这把管叉,它已经被周天磨得锋利无比!

那拨人都见识了他的厉害,没人敢应茬儿!

他抬头问周天:“这叉子怎么变沉了?”

说完面色平静的观望俯视,明亮的月光下,孙晋英俊帅气的脸庞异常生动!

周天冷笑:“精神作用吧你?我天天磨,只会变轻,不会变沉的!”

双方收拾干净正准备离去,孙晋窜上一辆卡车车顶,双手插兜对小淘气那伙人大声说道:“你们这帮哥们儿都听着!我是六营门部队大院的孙晋!刚才杀红了眼,手重点儿!先这儿道个歉!谁要是不服,尽管到六营门找我去,单挑群架你们定,人多人少我盯着!”

于小伟心头一颤,慢慢的把管叉还给周天。

两拨人各自搀扶着自己人上车,伤的轻点的把散落一地的刀棍捡起扔到车上。

周天掂着管叉回头看了眼座钟,笑了笑:“两点多了!还有不到三个小时,这叉子就回到他主人那儿了,呵呵,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小淘气点点头,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对自己同伙喊道:“行!有伤的上车,先去医院吧!你们把家伙敛敛也扔车上!今儿这架,散了!”

于小伟根本乐不出来,心中苦痛异常!

大青搭话解围:“交朋友是后话,眼前最主要的事,是先去医院,你的意思呢?淘气!”

周天叹口气,回身一仰靠在被垛上,瞪着眼睛,直直的望着天花板。

志勇看了眼小淘气,没说话。

于小伟也拉过写字台边的靠椅,慢慢的坐下。两人无语,空气似乎凝固了,只能听到高低柜上的那架老座钟“嗒、嗒”的走针声,沉闷压抑中蕴含着不安!

孙晋微笑站起,又走到志勇面前:“志勇!都是南郊附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我说,不打不相识,握握手,仇恨全解,大家交个朋友吧!”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逝去,于小伟心也在慢慢收紧,他呆呆的看着桌上像框里宁薇的照片,宁薇甜美的微笑在此刻却让人心生绝望!

“生什么气啊?技不如人嘛!”

“当……!当……!当……!”老座钟刺耳的报时声阴冷而肃然,打破这地狱一样的死寂。

孙晋一笑:“哪里!我手也重了点儿!你别生气!”

周天突然坐起,干脆说道:“走小伟,出发!”

小淘气摇了摇完好如初的右臂,由衷佩服:“孙晋!我小淘气今天栽你手里,不寒碜!我心服口服!”

于小伟一愣:“天儿,这刚3点,去那么早干嘛?”

志勇又要执管上前,孙晋赶紧拦住,然后回身蹲到小淘气身边,轻轻抬起他的右臂,用力一引一送,小淘气“唉呦”一声,骨头已经入臼。

周天一笑:“操!咱们这么傻呆着,跟等死有什么区别!没劲透了!不如先出去遛遛,要不去玲姐那侃会儿,怎么样?”

小淘气脸无惧色:“来!废呀!我要是眨下眼我是你孙子!”

于小伟听到[玲姐]两个字,心里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他点点头:“那就走!”

志勇眼一瞪:“操!还他妈嘴硬!看来今天不废了你丫还真不行了!”

周天穿上外衣,把管叉别在后腰,看了眼于小伟,眼神坚定而冰冷,像一个就要奔赴死地的战士,态度绝决,义无反顾!

小淘气还嘴:“你以为我怕你啊!约就约,谁不去谁孙子,我不打服了你丫我是你孙子!”

他们俩来到院里,周天对于小伟说:“小伟,咱俩骑一车去就行!你带着我!”

志勇放下手,指着小淘气:“孙子!今天我看在孙晋和大青的面儿上,饶你丫这回,告诉你,咱这事儿,没完!你丫要不服,接着约!什么时候打服了你,咱什么时候算!”

于小伟疑惑的看着他,周天一笑:“看什么?走啊!发什么愣!”

大青也呲牙咧嘴的揉着伤处走过来:“志勇,孙晋说得对!丫都这操行了,再打也没劲了。”

“你不骑车?”

孙晋赶紧上前攥住志勇手里的钢管劝到:“志勇!别别别!别打!你瞧,都这样了,再下狠手就有点儿过了!”

“我骑什么车?这次去,我压根儿就没想着活着回来!”

志勇火了,眼一瞪:“还他妈嘴硬!行!你也别约了,今天我就废了你丫挺的!”说完举起手里的铁管就要向小淘气下手。

于小伟的心像是被一块重石猛击了一下,嗓子哽咽,说不出话来。

小淘气满脸不忿地撇了撇嘴:“叫你大爷屎!告诉你志勇,我今天服的是他孙晋,可没说服你!你要是爷们儿,今天就一管子把我铤喽,要不就改天等我伤好了咱们再约!想让我服你!姥姥!”

于小伟缓缓的蹬着车子,双腿觉得沉重吃力,周天斜坐在后衣架上,嘴里叼着烟,面色沉静,默默的看着周围的人群和初秋落寞凄凉的街景。

志勇冷笑:“既然都服了,那就磕头叫爷爷吧!”

到了[玲子发屋],屋门紧锁,上着窗板,于小伟最后的希望与寄托立时化为泡影!

小淘气回答:“不认识,听说过!”说完向孙晋竖了竖大拇指:“孙晋!你手底下活儿漂亮!我小淘气服你了!”

周天跳下车,透过门缝向里瞄了一眼,回头向于小伟摇摇头:“他们还没回来呢,估计没打起来,呵呵!”

志勇问:“怎么?认识?”

34

小淘气咧着嘴扶着脱臼的右臂:“他就是孙晋?操!我说呢!”

周天说的没错,玲子、大青一帮和大刚子兄弟十来个,在[乐游饭店]喝得畅快淋漓!

志勇回头看了眼孙晋:“他叫孙晋,六营门的!”

玲子因为心里高兴,也喝起白酒,而且酒量惊人,哥几个轮番上前敬酒,她都来者不惧,越喝越精神!

小淘气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侧脸吐了口唾沫,用下巴指着孙晋问:“他,他是谁?”

大青和大刚子相见恨晚,俩人称兄道弟,搂肩拍背,边喝边聊。

志勇捡起根钢管,晃着身子走到小淘气面前:“怎么着,淘气,服不服?”

坛子、老派、脑袋哥仨还是老习惯,一到酒桌上就猜拳,今天也不例外,大声的吆五喝六,罚酒笑骂,引得大厅里就餐的客人和外宾纷纷皱眉侧目观望,大堂经理几次上前委婉劝阻,都被坛子指着鼻子骂走。

那几个人纷纷停手,都累得瘫坐在当地,抹着血汗,喘着气看着小淘气。

小平安没喝多少酒,他拉着忠子聊起了霹雳舞,而且越聊越上瘾,不断伸手比划探讨。

小淘气疼的满头大汗,见大势已去,咬着牙对仍在厮打的几个同伴大声嚷嚷:“别打啦!还他妈打什么啊!”

孙晋还是滴酒不沾,面带微笑,听大青和大刚子俩人聊圈儿里的恩仇杂事,不时也插上两句。

志勇蹿到前面抬起一脚就把小淘气踢倒在地。

这顿饭整整吃了一下午,大家已经混的特别熟了,大刚子听到小平安眉飞色舞的侃着霹雳舞,笑了笑,回身搂着大青的肩膀说:“大青,咱哥俩今天聊得投缘,这架也没打成,那咱们找个别的事儿分个高下行吗?”

孙晋看到自己一方已经把握胜局,知道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他一个漂亮的背胯摔倒眼前厮缠的对手,又连贯利落的踢昏对方,然后飞快的窜到志勇和小淘气跟前,用身体挡住志勇,搪开小淘气打来的一拳,顺势带过他的胳膊,用力一扭一抬,小淘气惨叫一声,右胳膊已经被孙晋摘脱了臼!

大青一笑:“没问题啊刚哥!你是不是想和我们南郊的碴舞啊!?”

擒贼擒王!

“也不能说碴,只是互相切磋,共同进步嘛!”

志勇和小淘气已经滚成土人,因为实力相当,都是满脸鲜血,喘着粗气,你一拳我一肘的对殴着。

“哈哈哈!刚哥说话就是逗!行!就照您说的,切磋!怎么着?单挑还是摆阵?”

周天跟着大青一齐冲杀,转眼又打倒三人,而他,也被人用铁锹拍了肩膀一下,脖侧献血直流。

“哈哈哈!两样儿都来!都来!玩儿嘛!你们那儿谁霹雳玩儿得最牛?”

受伤的人越来越多,纷纷的爬闪到一旁,忍痛观战,战场上只剩下十几个人在顽抗相搏!

大青不加思索:“当然是[华升食品厂]的”瓦尔特”啦,丫[柔姿][地旋儿]玩儿的特牛!我都服丫的!”

周天窜过去,用力又踢了那人肋部一脚,然后踩着他的后背,又扑向另外的一个对手!

小平安一旁插嘴:“可不是!不服不成啊!我第一次见丫的,就让丫一[地旋儿]给我震了!操!倍儿利落!”

周天也不含糊,天生的嗜血性格在此刻被唤醒激荡,手里的木棒照着大青身后一人的脑袋就是一下,实打实,不留缓劲,那人被打的身子前扑,趴倒在地。

大刚子点点头:“行!对机会我们得会会这”瓦尔特”,跟他碴一次。”

不管围攻他的人有多少,他只照死了对着一个人下手,凶狠的眼神闪着血光死盯着对方,抡着手里粘满血迹的镐把,怒骂着,狠命攻击!

大青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这样吧,我南场有一大哥,叫[小迷糊],去俄罗斯挣足了钱了,他在南苑街里和人伙着开了家儿[音乐茶座],全套广州那边的感觉,打算11月28号开张,到时我们这帮都去,不行咱就那天吧,我约上“瓦尔特”,再找附近几个霹雳玩儿的好的主儿,咱来个[北京东南郊霹雳舞友谊比赛],怎么样?”

他双眼血红,已经拼了命!

大刚子连声称好,大声对自己的兄弟们喊道:“你们都听见没有?回家给我好好练去,别到时给他妈咱东郊丢人!”

大青被人从身后偷袭,身上已经挨了几铁棍,疼痛难忍!

那帮哥们儿笑着答应。

他突然看到几个人正合伙对付大青,就再也坐不住了!猛地推开车门,跳了出去,于小伟一愣,再想阻拦,已经晚了,只见周天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杀进战团!

玲子高兴的站起,端起酒杯,豪爽的喊道:“来哥儿几个!为了咱东郊和南郊的友谊,干一杯!”大家纷纷起立,欢呼着碰杯喝下。

而周天一看到双方打了起来,就再也坐不住了,双眼闪着兴奋的光芒,跃跃欲试!

玲子也笑着把酒仰头干掉,看看大堂墙上挂着的电子钟,说道:“哥几个,这酒都喝一下午了,都没少喝,这都快4点半了,不行咱们就撤吧,说真的,这么大饭店的酒菜,我还真吃不习惯!”

坐在吉普车里的于小伟却被眼前血腥的场面吓呆了!他心脏“咚、咚”狂跳,双腿不停的打颤!

大刚子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阻拦:“着什么急啊玲子,这刚4点半,接着喝,咱跟晚上连上了!”

这是专业和非专业的悬殊对抗,像一只猛虎对付一群绵羊,凶狠无媲,甚至不留活口!

玲子指着远处的饭店服务人员说:“还是散了吧!你没看那帮都烦了!”

周围人砍杀过后,败者只是躺在地上咧嘴哀叫,而被孙晋打倒的人,大部分都当场昏死过去!

大刚子瞥了一眼,骂道:“甭理他们,咱喝咱们的!这帮孙子都是势利眼,瞧不起咱们这种用人民币结帐的,”他用力拍拍腰包:“玲子,外汇券,咱有的是!好几千呢!可待会儿我就拿‘大团结’结帐,气死他们丫的!”

所有和他对抗的人,不是胳膊脱臼,就是脖颈扭伤!

玲子无奈的摇摇头:“唉!咱们中国人,奴性太重!太崇洋媚外了,要都跟刚才那服务员似的,早晚还得亡国!”

每一次攻击,都是针对对方最软弱致命的地方,简洁有效,一招制敌!

大刚子呵呵笑道:“玲子,大清国,亡不了!还有咱们呢不是!你看那边儿那哥们儿,就刚才开[日野]大轿子拉咱们来的那个,他就是一[义和团],外号[红灯赵],原先在[王府井出租]干,你看他不言不语的,丫坏着呢!那会儿整天开着他那辆[皇冠],在首都机场蹲活儿,见到外国人就往死里宰!丫最牛的一件事儿,是那回宰一帮英国人,那帮英国佬儿想打他的车去长城,咱这大爷坏透了,开着车,满北京胡跑一气,又在二环路转了3圈,最后停在建国门桥那儿,指着[北京古观象台]对那几个老外说:长城到了!下车吧您呐!”

这种格斗术是现代战争的精华,百战淬取,杀伤力极强!

玲子一帮哈哈大笑!

因为他使用的,是正规过硬的特种侦察兵格斗术!

正和孙晋聊天的[红灯赵]直往这边儿看,大刚子继续笑道:“那几个英国佬儿让丫这一路靠右行驶转晕了,掏完车费,站在“长城”底下这叫一兴奋,都不知怎么夸好了,流着眼泪Great半天呢!”

虽然他没带武器,但人到之处,都会引起一片哀号惨叫!

大伙又是一阵哄笑!

最显眼的是孙晋!

[红灯赵]这才听出说的是自己,隔着桌子笑道:“刚子,又讲我那点儿破事儿呢吧?呵呵,声明啊,我那时只对[八国联军]开刀,别的国家的客人我可是热心接待的啊!”

坛子、脑袋、老派还是老规矩:哥仨背靠着背组成一个“铁三角”,在人群里左砍右抡,横冲直撞!

大刚子点点头:“我这哥们儿说的没错,有一次他拉了俩美国老头儿,上车后跟人带的翻译一聊天,才知道这两位是抗日时美国援华志愿航空队的,就是那个陈纳德将军的[飞虎队],我这哥们儿一听,当时就拍板了,说这两位是中国人民的朋友,车费全免,想去哪儿,一句话!就算去缅甸找飞机残骸他也敢跟着,给那俩老头儿感动坏了,有一个下车后非要把胸口戴的[飞行十字勋章]送给他,他推让半天,一分没要,开车就跑了!”

小平安没留神,一上手左臂就被砍伤,还在和对手拼命对抗;

坛子听完,冲[红灯赵]拇指一竖:“大哥!你够爷们儿!”

志勇和小淘气互相掐着脖子,滚在了一起;

[红灯赵]嘿嘿一笑:“哪里哪里!这事儿搁哪个中国人身上,都得这么干!”

大青杀红了眼,抡着镐把见生人就打;

大刚子站起举起酒杯喊道:“对!没错!哥儿几个,为咱善良热情的中国人,干一个!”

战场上人影晃动,尘土飞扬!

两桌人又纷纷起立,一起干杯!

无情的自然规则残酷而公正!那就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

大刚子喝完酒,对玲子说:“玲子,难得这么高兴,接着喝呗!这刚4点半,早着呢!”他回头冲服务员喊道:“服务员,再上4瓶[五粮液]!”

这是场近乎于原始的雄性搏杀!

35

与这惨烈绝情的搏杀场面形成鲜明的对比,天上那轮辉煌的圆月,显得异常幽远静冷,皎洁明亮!

周天和于小伟无心再逛,在玲子发屋前默默的抽着烟,地下满是烟头。

登时,两拨人在明亮的车灯照射下,如两股汹涌的洪水交汇在一起!一场残酷原始,凶狠血腥的近身肉搏开始了!一时间,咒骂声,刀棍碰击声,哀号声,错乱的脚步声响成一片!

此时斜阳西照,秋风微凉,不时有几片黄绿相间的叶子翩然飘落,周天低头捻灭烟头,侧脸问:“小伟,几点了?”

志勇看到大青已经动手,大声喊了句:“哥几个!打他们丫的!”

于小伟抬腕看了看电子表:“4点半!”

他当时就昏死过去!

周天猛地站起,干脆的说道:“那咱就别慎着了,走吧小伟,去珊瑚桥!”

片秒不容,大青的第二下攻击伴着他的低声咒骂狠狠抡在房四儿的左颊,只听“啪”的一声,房四儿身子斜着飞出摔在地上,灯光照射下,地面立刻灰土扬起,蒸腾飘滚。

两人由旧宫东口顺着那条窄窄的柏油路慢慢的向北骑,一路景色颓然,[红星化工厂]厂房上那高高的烟囱顶端,那团常年不息的火焰仍在顽强的燃烧着。

紧接着,一股水般的墨红血线顺着房四儿的额头快速流下,汩汩不断。

再往前骑行片刻,顺路拐个弯后,珊瑚桥已在眼前!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座桥横跨凉水河,连接着旧宫镇和小红门乡,破旧而僻静!

“蓬”的一声闷响后,房四儿身子晃了一下,手里的砍刀“当啷”一声掉到地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猛击打懵了,两眼发直!

荒漫的凉水河河堤上,蒿草丛生,雀鸟惊飞,显得肃杀荒凉。

随着骂声,他手里的镐把带着风声,直奔房四儿的头顶就砸了下去!

河堤南侧,一大片护堤杨树林,幽暗阴深,落叶遍地。

只听大青咬着牙低声骂道:“我他妈楔死你丫的!”

这里就是天然的角斗场,用鲜血洗刷耻辱的地方!

房四儿还在一脸得意,怒火中烧的大青已经动手了!

金刚还没到!

因为金刚的事儿弄得大青起急冒火,颜面扫地,也正是他最大的短处!

两个人下了车,在河坡上找了个空地坐下,周天掏出兜里的[春城]烟,抻出最后两根,又把烟盒攒成一团用力扔远,他先叼上一根,又递给于小伟一根,笑了笑:“就两根了,抽了吧!”

这句话一下子就激怒了大青!

于小伟默默接过,和周天一齐点燃,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吸着烟,看着缓缓的河水静静的发呆。

话音一落,他身后就传来一片哄笑声。

干凉的秋风不时吹过,让人冷透全身,打心底不禁地发颤。

房四儿点点头,哼哼一乐,挖苦到:“南小街大青!知道------!牛大了你!在红星电影院门口,拿管叉插了金刚的,就你吧?”

最后还是周天打破了沉默,他用肩膀拱了一下于小伟,问:“伟,想什么呢?”

“我是你南小街大青爷爷!”

于小伟深深吸了口烟,眉头紧皱:“什么也没想,空白。”

房四儿一脸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刀一指:“你谁啊你!报个名!”

周天一乐:“操,还拽!我问你,你怕吗?”

志勇急了,刚要还嘴,他身后的大青挥着镐把搭了茬:“你他妈骂谁呢你?!找死呢是不是?”

“怕!当然怕,你呢?”

房四儿给说急了,他上前一步,用手里的砍刀指着志勇骂:“操你妈!我先砍死你丫信吗!”

周天叹口气:“我也怕,可现在,不怕了!”

志勇一乐:“你丫今天怎么都是个死!哪儿不能埋你啊?别他妈这么事儿逼行吗?”

“为什么?”

他身边的顽主[房四儿]一脸傲慢的帮腔:“志勇,瞧你丫找的这破逼地儿,差点儿没他妈给我们绕晕喽!茬过架吗你?你们丫这儿没有野地空场什么的?”

“我也说不清楚,这些日子一直想着这件事儿,想着自己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可真到了这会儿,反而什么也不想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呗,还能严重成什么样!”

小淘气儿“哧”的一笑:“哪儿能不来,我是那种人吗?”

于小伟心头一寒,看了眼周天,周天面色平静,目光深邃,眺望着远处,嘴唇倔傲的抿着。

志勇把手里的大号棒球棍往地上一杵,先发了话:“晚点儿吧淘气儿,还以为你丫不来了呢!”

于小伟眼眶有些湿润,动情的说:“天儿,我不想你死!”

志勇面色阴郁,挑衅地和他对视着,他身后,大青一帮人也结成一个方阵凑拢过来。

周天摇摇头,伸出胳膊搂住于小伟的肩膀:“这事儿谁说了也不算!是天命!!”他看了于小伟一眼:“小伟,我要有什么意外,帮我照顾我爸和我姐……还有宁薇!好吗?”

打头的是十八里店的顽主[小淘气儿],他扛着一根粗粗的铁头枣木棒,阴着脸,慢慢走到志勇面前。

于小伟轻轻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对方车停下了,几十人各持凶器纷跳下车,步声沓沓尘土飞扬,聚成一个方阵逼了上来。

时间在慢慢流逝,褐黄的太阳渐渐西沉。兄弟俩并肩坐着,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也能感受到对方心底的寒意!

08

这时,一阵摩托车轰鸣声音由远及近,两人一齐侧头望去,一辆挎斗摩托车带着尘烟,摇摆着沿河堤快速驶来。

于小伟听完呵呵直乐,周天却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到车窗外的那场争斗当中。

周天眼中寒光一闪:“小伟,金刚丫来了!”

少军打心里佩服:“行!你们真行!我可没这胆子!要不是大青人仗义,跟我姐没得说!我才不来这儿呢!跟家过节多好!这可是老山前线啊!”

于小伟心头一阵绝望,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

周天一脸不在乎:“有什么可害怕的!这多刺激啊!”

两人慢慢起身,看着摩托车越来越近。

周天一脸不情愿的和于小伟坐到后座上,少军回头看看他们,问:“周天、小伟,你们哥俩胆儿真大!不害怕啊?”

果然是金刚!

周天还想说什么,坛子已经连推带搂的把他们带到少军车前,少军老实,在车里动都不敢动,看来了就伴儿的,挺高兴!

他戴着墨镜,穿了身深蓝牛仔装,坐在摩托车侧斗里。

大青眼一瞪:“上什么上!去,跟小伟到少军的吉普里,在里边待着不许出来!”

于小伟心脏开始剧烈跳动,难以压制!

周天从军挎里掏出管插:“哥!我也上!”

摩托车开到周天二人跟前停住,金刚冷笑着摘下墨镜,冷冷地看着周天,眼光让人不寒而栗!

大青接过小平安递来的镐把,指着周天狠狠的说:“现在没功夫答理你!等今天事儿完了,回头再说!”

他起身麻利的跳下车,慢慢走到周天跟前,手插着兜和周天对视着,嘴角的冷笑始终没有隐去,周天也和他坦然对视,眼光无畏!

志勇大声喊道:“哥儿几个,抄家伙!”

和金刚同来的那个人也慢慢的下了车,身材魁武,一脸肆横,他点上支烟,吸了一口,打量了周天二人一眼,问金刚:‘就他们跟你约的架?”

两辆[东风]大货车打着远光,左右摇摆着绕进石料场,车上黑压压的都是人。

金刚没有错开眼光,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一喊,所有人都纷纷站起,登时提刀拿棍的声音响成一片,手电筒的光柱交织晃动。

那人皱了皱眉:“这不俩小孩儿吗?”

正劝着,站在[石子山]顶的胖强喊:“志勇!他们来了嘿!”

金刚冷笑摇头:“国庆,别小看啊!咱们也是从这么大过来的!”

志勇忙劝:“别急啊青子!都是兄弟,干嘛这是!这哥俩也是来帮我的,我还得谢谢他们呢!”又回头和颜悦色的对周天俩人说:“周天,小伟,哥哥在这儿谢谢你们!你们看,这么些人呢,够了!不行你们就先回去吧!要不,先去我家,等这儿事儿完了,我请你们喝酒!”

国庆点点头:“也是!咱们不玩儿了,小一拨儿的又起来了!”他跟着又催促道:“金刚,你也别甚着了,赶紧把事儿了了吧!哥几个晚上还给我过生日呢!规矩不是订了吗,你们单挑,我不插手!”

大青大怒:“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说完就要上手打周天,孙晋和小平安赶紧拉住他。

金刚没有回答国庆的话,冷笑着问周天:“你脖子怎么了,受伤了?”

周天拧劲儿又上来了:“不走!我就在这儿!”

周天摸摸脖子上的纱布:“小伤,碍不了咱们的事儿!”

大青急了:“帮忙?帮他妈倒忙!待会儿一打起来,谁还顾的上你们啊!去去去!赶紧回家!”

金刚一乐:“没事儿就行,怎么着,家伙带了吗?”

周天瞟了眼大青:“我们怕人手不够!过来帮帮忙!”

周天从后腰拔出管叉晃了晃:“带了!就这个!”

孙晋面目和蔼:“你们俩小子胆儿不小啊!不怕死吗?听哥的,赶紧回家!这儿太危险!”

“我的?”

他这一嚷嚷,孙晋、小平安、志勇、坛子、脑袋,老派都围了过来。

“对!你的!”

大青眼一瞪:“看看?这他妈是你们看的地方吗?去!赶紧给我回家!”

“擦得挺亮,不知还好使不好使?”

于小伟看着大青直发怵,周天壮着胆子说:“在家没事儿,过来看看。”

“那就试试吧!”

大青一看是他们哥俩,阴着脸走过来声色厉然地低声喝问:“你们俩干什么来了?”

金刚冷冷一笑,眼中凶光闪烁,他狠狠盯了周天一眼,下巴向小树林方向扬了扬:“那就走,了结了吧!”

大青一愣!顺光看去,竟然是周天和于小伟。

周天握紧管叉,重重吸了口气,语音低沉而绝决:“好!奉陪!”

正说着,传来自行车的响声,顽主们的手电一齐照过去。

俩人一前一后慢慢向小树林走去,于小伟已经心神大乱,身体不停轻颤,下意识的看了国庆一眼。

志勇望了一眼:“肯定得来!丫不是说话不算的主!”

国庆面色阴冷,和他对视。

大青看看手表:“操!都他妈快9点了,丫还来不来啊志勇?”

于小伟一阵惶恐,赶紧错开眼神!

最个别的当属孙晋,他坐在吉普车前盖上,叼着烟,还是那么悠闲平静,而且身边什么武器也没带,显得特别与众不同。

四个人一起走进小树林,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沓沓有声。

顽主们手里的武器各自不同,长武器居多,镐把,铁锹,白腊棍,棒球棍。手黑点儿的主儿,都扛着铁器,麻花钢,撬棍,长砍刀,个个面露凶光,静静等待。

走到树林里一片空地处,金刚回过身,从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手一甩,刀刃弹出,发出暗蓝的幽光,他看着周天,脸一扬:“来吧!有本事就插了我!”

孙晋和少军的吉普车,还有另外的两辆卡车“突、突”响着没有熄火,大灯开着,和天上那轮明月一起,照着即将发生血战的战场!

周天眼中凶光暴闪,一挺手里的管叉,嘴里低声骂了句:“操你妈!”接着身形一低,像一头凶狠的猎豹,向金刚猛地扑了过去!

石料场的[石子山]下,大青和志勇带着召唤来的兄弟们,左一拨儿右一伙儿的坐在石子堆上,烟光点点,忽明忽暗,没有人闲聊,气氛严肃。

36

07

而同一时刻,[乐游饭店]里的两桌兄弟正喝得热火朝天!

周天皱皱眉:“石料场倒是看得见,在那儿呢!走吧!估计有路!”他看看于小伟,又安慰到:“小伟,没事儿!现在肯定紧张,待会儿要真干起仗来,就什么都不怕了!”

服务员一脸不耐烦的把4瓶[五粮液]端了上来,大刚子斜瞪了她一眼,伸手就拎过一瓶,打开盖后,豪爽说道:“桌上的啊,不管杯里酒有多少,都给我干喽!咱从新打鼓另开张,不偏不向,喝了倒上,我先来!”

于小伟强挤出个笑脸:“没事儿,紧张什么?咱怎么绕到石料场去啊?”

说完一仰脖,把自己杯里的半杯酒一口干掉,又给自己倒满,抬头喊:“来,都干了!”

周天轻笑:“你骗不了我!我第一次准备拿刀捅人时,也你这样,去之前浑身哆嗦,没着儿没落儿的!说到头,还是紧张!”

玲子站起身,端起酒杯:“刚子!今儿我也高兴!看着啊,我也干了!”说完一口喝了。

于小伟假做无谓:“没事儿,穿少了点儿!”

大刚子赞道:“玲子真痛快!比我们这帮大老爷们儿都强,真的,我大刚子谁都不服,就服你!”

周天却平静异常,他看出于小伟的紧张,凑过来问:“小伟,是不是害怕呀?”

玲子笑:“什么服不服的!我又不会打不会杀的,就是能多喝点儿,可就这一杯了,再喝我就得出去吐了!”

又骑了一阵,明亮喧嚣的[京津塘高速公路]工地就在眼前,于小伟突然感到身上出奇的寒冷,他全身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心突突的跳着,哆嗦着,静不下来,呼吸也急促了,上下牙齿挨在一起就会“哒、哒”作响。

大刚子晃晃悠悠的走到玲子旁边,拿过玲子的酒杯倒满酒:“玲子,哥哥知道你酒量,这点儿酒算什么啊!我可没忘,那年你、我和雷子去蒲黄榆找[田和尚]喝酒,好像还有灾末儿那孙子,你喝了多少啊!两瓶!操,我都傻了!你那哪儿是喝酒啊?整个喝白开水呢!”

周天深吸了一口烟,把剩下的半根烟弹到河里,盯了眼于小伟,干脆的说:“走!”

玲子苦笑摇头:“不提了,不提了!现在真是不行了!喝不了多少喽!”

于小伟向东望去,漆黑的玉米田中央,笔直窄小的柏油路向东延伸,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泛着银色的光。凉水河河面上雾气迷漫,河水在耳畔哗哗作响。穿着单薄的身上感到潮凉异常。

大刚子呵呵笑,又连说带笑的给桌上别的兄弟把酒满上,回到玲子身边,他拉过把椅子,凑到玲子的耳边低声说:“玲子!有句话我必须得告诉你,你啊,得防着点儿丫灾末儿!”

“用不了!就咱这速度,顶多十分钟!”

玲子眉头一皱,点点头:“这我知道!这孙子回来后又开始折腾了,而且越来越黑了!”

于小伟干咽了一下:“还成!咱们再骑20分钟差不多到了吧?”

大刚子冷笑:“操!狗改不了吃屎,别夸丫的!丫再怎么扑楞也是只母鸡!玲子,有事儿你就说话,要人有人,要枪有枪!”

到了旧宫凉水河大桥,周天慢慢减速停车,从上衣兜里掏出烟,抻出两根和于小伟各自点上,喘着气问:“怎么样小伟,累不累?”

玲子哧的一笑:“怎么听着跟要造反似的!刚子,你放心,我不怵丫的,丫也不敢招我!”

路过[玲子发屋]时,于小伟侧头望去,灯光明亮的发屋里,玲子还在说笑着给客人理着发。

大刚子看了眼另外一桌的大杠,对玲子说:“我那兄弟大杠,这次去你们那儿捣乱,好像就是灾末儿一兄弟找的,庑店的二油条你认识吧,就是他,现在跟灾末儿丫混呢。”

他们像夜行的士兵,一脸肃杀,眼睛里闪烁着野兽一样的光茫!

玲子轻轻点头:“我也想到了!可就是没证据!二油条跟我那兄弟学义一直不对付,天刚热的时候,为了四分场商店那个羊肉串儿摊,两人差点儿没打起来!”

树影飞错,路灯昏黄,两人沉默着,只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自行车链套的摩擦声,和车铃在颠跛路面震颤时发出的“叮叮”声。

大刚子皱眉:“二油条跟大杠是哥们儿,是他找的大杠砸的那摊儿!可这事只能跟你说,你知道就得了,大杠是我兄弟,无论如何我也得护着他!你得理解我啊玲子!”

两人在明亮的月色照耀下,飞快的向大羊坊骑去。

玲子点头:“我明白,我也不想深问,一深问,事儿就多了!弄不好咱们都得卷进来,刚子,我不是怕事儿,只是怕把这圈子弄乱喽!因为现在不像过去了!”

06

大刚子点头:“为这事我已经骂过大杠了,让他少掺和!没心没肺的,再让人当枪使喽!”

周天一脸不在乎:“骂就骂,到那儿再说!”

两人正谈着,大青摇晃着凑了过来,拍拍大刚子的肩膀,举着酒杯说:“刚哥,今天真喝美了!以后咱就是兄弟了,有事儿尽管来南小街找我!”

于小伟下意识的看了眼电子表,急匆匆的从楼道里择出自行车,又问周天:“待会儿到那儿,青哥骂咱怎么办啊?”

大刚子搂着大青肩膀,和他碰杯:“好!一定!好哥们儿一辈子!来一口!”

两人下了楼,周天低声催促:“快!快点儿!他们约的8点,现在都过了!”

两人用力碰杯喝下酒,大刚子看着大青,问道:“兄弟,有件事哥哥不知能不能问?”

周天高兴的谢道:“谢谢干妈!我们看完就回来!”

大青看他:“客气什么!没事儿,你问!”

唐淑慧根本没考虑,痛快说道:“那就去吧!老在电视里看他们,今天能看到真人了还不去,早点儿回来就行!”

大刚子犹豫一下:“其实这事儿我不应该问,可哥哥觉得你人不错,只好多嘴了,听了你可别生气!”

“我听说[南郊农场]今晚有个中秋晚会,把王洁石和谢丽斯给请来了,我想和小伟看看热闹去!”

大青一笑:“哥哥,你这是什么话,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金刚的事儿?”

“什么事还用求?说吧。”

大刚子一笑:“没错,就是这事儿!犯你忌讳了兄弟!”

周天偷偷向于小伟使了个眼色,回头对唐淑慧说:“干妈,求您件事儿?”

“这忌讳什么,没事儿哥哥!”

三人都乐。

“那就好!大青,你和金刚这个梁子,圈儿里都传遍了,也都知道你在找他,你知道吗,金刚有一哥们儿叫国庆,十里河的,跟我不错,也跟我聊过这事儿,电影院那档子事儿,金刚确实玩儿的挺操性的,搁我我也找丫的!可他前些日子去苏联倒衣服了,你哪儿找丫去啊?我啊,就是想问问你,现在他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唐淑慧笑着说:“你姐打小就是个懒丫头!大晚上不睡,跟你小晴姐钻一被窝里又笑又闹,叽叽喳喳的,一聊就大半宿,那次就是,我上班就看她在被窝里呼呼睡着,再下班一看,还那姿势,醒都没醒!”

大青听到金刚回来了,眼一下瞪了起来!他把酒杯用力摔在桌上,拉住大刚子的胳膊急切的问:“什么?!你说金刚回来了?!”

“就别提我姐了!懒死!估计我爸要穿上她织的毛衣,得明年喽!”

“对!前天听国庆说的,丫回来好几天了!”

于小晴一乐:“这个死东西!真懒!前天你们不是去北京游乐园了吗?我跟你姐去了大栅栏,买的这毛线,都说好了,我织你的,她织你爸的,看谁快,你看,我都织了这么多了,她那儿还没起针儿呢!”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丫人呢?”

周天皱眉:“没见我姐织毛衣啊?”

“不知道,反正回来了是肯定的,我的意思,既然大家中间有朋友都认识,这梁子能不能解喽。”

于小晴把自己手里的毛线活给周天看:“天儿,你姐姐织的有我多吗?”

大青眼露杀机,恨恨的骂道:“不行!操他妈的,这事我跟丫没完!我这就找丫去!”

周天放下苹果:“我爸呀!身体棒着呢!晚上宁薇给他倒酒!美坏了!一连喝了好几杯!我们饭还没吃完,他就躺床上睡着了!”

玲子和孙晋几个听到灾末儿回来这个消息,都纷纷围拢过来。

唐淑慧叹口气:“不提!不提!”又问周天:“你爸爸现在身体怎么样?”

玲子一脸镇定:“先别急大青!冷静!丫回来就好办了,找他是必须的,可也别说去就去啊!”

于小晴推了妈妈一下:“瞧您!没事儿提这干嘛!”

大青两眼通红:“不行!我这火都他妈憋了快一个多月了,我就得找着丫的,弄死他!”

唐淑慧笑:“那姑娘不错!漂亮,能说会道的!你妈要是活着,肯定也喜欢的不得了!”

大刚子赶紧劝:“大青,那我就尊重你的意见,不提这茬儿了。可咱今天的任务是喝酒,找金刚这事儿明天再说行吗?再说了,金刚今天好像还和别人约了架呢!”

周天接过于小晴递来的苹果,咬了一口:“夜班儿!晚上在我家吃的饭,刚给她送到班上,这不,过来看看您!”

又是一句让人震惊的话!

唐淑慧又问:“宁薇呢?怎么没来!”

大青一愣,和玲子对视了一眼,问道:“他还和别人约了架?谁啊?”

大家都乐。

大刚子摇摇头:“我也是听国庆说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架约的是今天,好像和他约架的也是你们那片儿的,是一小孩儿,还单挑!”

“瞧瞧,我们周天自从找了对象,这说话也客气了!哪儿像以前,进门就嚷嚷:饿了!饿了!有吃的没有!”

大青心头一震,隐隐感觉事情不对,他急促的追问:“到底多大的一孩子?约的哪儿?”

周天憨厚的笑:“吃了!干妈过节好!”

“好像是在旧宫[珊瑚桥],”大刚子抬头看了眼电子钟:“就这点儿吧,5点!”

唐淑慧笑着欢迎:“是周天啊!快坐!吃饭了没有?”

大青和玲子相互对望一眼,都联想到昨天周天的反常举动,一种不祥预感涌上心头,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周天!!”

果然是周天,穿一身板儿绿军装,脚上一双黑色懒汉片儿鞋,背着军挎。

这两个字一出口,孙晋几个人都大惊失色!

唐淑慧催道:“是周天啊?那赶紧开门儿去,有日子没见这孩子了!”

大刚子一脸疑惑:“周天是谁?”

于小伟起身:“百分之百是周天!”

大青已经急了,赶忙解释:“周天是我弟,红星电影院让金刚叉了的就是他,你这一说,跟金刚约架的没准儿也是他!”

有人敲门,于小晴停下手里的毛线活儿,一脸疑惑:“谁啊这是?中秋节还串门?”

大刚子也愣住了:“不会那么巧吧?没准儿是别人呢!”

吃完晚饭,于小伟正和姐姐于小晴陪着妈妈唐淑慧看奥运会比赛。

大青一脸急躁:“不行!不管是不是,我必须得过去看看,”他回头招呼孙晋:“晋!快!咱们赶紧去珊瑚桥!”

1988年9月25日,农历八月十五,中国的传统节日:中秋节。

孙晋点点头,和大青飞快跑出大厅,小平安和坛子几个也跟了出去。

05

玲子对大刚子一伙说:“刚子,我们必须得去看看,要是周天的话,肯定会出人命的!酒就先喝到这儿,对不起哥儿几个了,回头我请你们,我得走了!”

大青听后望了眼远处的孙晋,微微点头。

大刚子点点头:“行!酒以后再说,你赶紧去,不行我也跟着一块儿去吧?”

大青一脸迷惑的看着玲子,玲子瞪他:“看什么看,你可别小瞧孙晋,这哥们儿你算交对了,稳稳当当,不显山不露水的,我要没看走眼的话,他要动起真格的来,你们这帮,谁都不是个儿!要说狠劲儿,你顶多是只狼,而孙晋,他是只虎!”

玲子想了一下,说道:“也行,我们开车先去,你们跟着!”

“知道什么你!打起架来就什么都不顾了!要不是孙晋也去,我还真他妈不放心!”

孙晋面色凝重,紧握方向盘,油门踩到最大,大青焦躁不安,不断催促,吉普车像匹飞快的野马,向珊瑚桥驰去。

大青点点头:“放心吧姐姐!我知道!”

37

出了餐厅,玲子把大青叫到一旁:“青子,跟哥几个交待交待,明天茬架时悠着点,千万别出个重伤人命什么的!到时候不好办。我让少军开他车跟你们去,提前把牌子摘喽,孙晋的也一样,都是公家车,省得招事儿!”

珊瑚桥边的小树林里,一场血腥惨烈的性命相搏已经激烈的展开!

于小伟赶紧点点头。

周天拼尽全力,挺着管叉刺向金刚,金刚却异常沉着,久经阵仗又身怀武功的他根本没把周天的攻击放在心上!

宁薇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他对宁薇一笑:“看什么?真的不去!是吧小伟!?”

周天的管叉像闪电一样直刺金刚前胸,金刚看着管叉带着风声刺到,灵活的一侧身,周天一下刺空,破绽露出,金刚根本不容他回身,弹簧刀寒光一闪,已经划破周天衣服,在他的右肩留下一条半尺来长的血口!

于小伟点点头,周天搂着宁薇痛快的回答:“姐您放心吧!我们哥俩不去!我们还得在家看奥运会比赛呢!”

于小伟见周天被刺,嘶声惊叫:“周天!”

她又看了看周天和于小伟:“所以我也劝劝你们哥俩,听姐的话,找个班儿上,或者报个夜校什么的,学点儿东西,跟我们这帮混,没什么出息!我们是给逼到这步,没回头路了!告诉你们!明天晚上踏踏实实在家过节,大羊坊不许去!”

周天肩头的伤口,鲜血已经飞快渗出,染红他的半个肩膀!

玲子点头,看了看大家:“是啊!你们哥几个也得给自己想想后路了!顽主现在只是个名气,不能当饭吃,整天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劲!文革那会儿为什么顽主多?社会动荡,年轻人连学都没的上,前途迷茫,有火没地儿撒,干嘛去?打架呗,砍人见血的填补精神空虚!现在你再试试,骑自行车带人警察看见都管!”

他低哼了一声,感到肩头剧痛,一下怒火中烧,忍痛甩开管叉向金刚右脸划去!

大青叼着烟:“多不了哪儿去!估计也就百八十人。现在不像以前了,一摆阵就来好几百口子,83年严打一过,该进去的都进去了,一大拨还他妈吓的洗手不干了,剩下的呢,又都盯不住劲!过去混子玩儿闹夺多啊!天天有架打,顽主们也是,靠佛爷们上贡就吃喝不愁了,现在呢,谁还茬架啊?谁还干佛爷啊?都做买卖挣钱去了!改革开放,时代不同了嘛!耍胳膊根儿那套已经行不通了!”

金刚一仰头,灵活的躲开周天划来的管叉,一低身,弹簧刀直刺周天小腹,周天急忙退身闪躲,但已经晚了,金刚速度更快,弹簧刀刀尖已经刺入周天小腹,周天脚下一软,后仰倒地,伤随不深,但鲜血已经流了出来!

玲子问:“大青,你估计那边得来多少人啊?”

金刚见周天倒地,上前飞起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脸上,周天被踢了一滚,剧痛下一阵眩晕,满嘴是血!

酒饭已过,喝着茶抽着烟,话题自然转到第二天的架约上边。

金刚没有继续上前攻击,停住身形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周天,语气冰冷的问道:“你!服不服?”

三营门[华苑饭店]餐厅里,十个人坐了满满一桌。

周天用手背抹了抹满是鲜血泥土的脸颊,侧头吐了口血唾沫,喘着粗气倔强的回答:“我不服!”

04

金刚哧的冷笑一声,一脸骄横:“不服?那你就起来,咱接着打!”

玲子说:“也是!我那还一个烫活儿,这就拆卷儿完事,完了咱就上板儿关门,吃饭去!”

周天用管叉戳着地,捂着仍在流血的小腹,挣扎着就要起来,于小伟见状,猛地跑了上去,低身去搀扶周天,周天用满是鲜血的手推开他,咬着牙摇晃着站起,立稳后,瞪视着金刚,狠狠低声说道:“接着来!”

坛子打断他们:“行了行了都!跟这儿痛说革命家史呐!中午了,不饿呀?全都抹去悲伤的泪花,吃饭去!明天的事儿还得商量呢!”

说完擎着管叉又向金刚奋力冲去!

小平安听到这儿,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行了青子,都是哥们儿!老提这个就没劲了!那天你不是也上手打警察,挨了一电棍吗!”

于小伟的心猛地揪起,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天第二次攻击!

大青咂舌点头:“这倒是!我大青交的朋友都够意思!小平安那回也不含糊,挨完我的骂,一句话没说,转头就走!你们猜这位爷干嘛去了?人家一人掖着把菜刀,直接骑车去找”大团结”去了!站在木材厂宿舍大门口,点名指姓的找“大团结”单挑!”大团结”没出来,警察倒成团结对来了,大红门派出所的,把小平安带回去就给铐院里树上了,一铐就铐了一晚上。等第二天我跟玲姐到那一看,这叫一个惨!你们想想,大夏天的,又在外边铐了一晚上,浑身上下让蚊子钉的全是包!脸都肿了!玲姐心疼的直哭,调头就进派出所了,看见警察就理论!都急眼了!”

瞬间周天已经冲到金刚面前,金刚知道已经胜算在握,也不想再进行无谓的缠斗,见周天攻到,他猛地跳起,身形一闪,一个飞脚狠狠的踢在周天脸上,这次的击打因为借着周天的冲力,更加凶狠!只听“啪!”的一声闷响,前冲的周天被踢得斜飞出去,猛摔于地,脸登时青肿不堪,满嘴是血。

小平安来了劲:“就是!这破[夏令时]差点没毁了我的一世英名!咱鹿圈小平安响当当一汉子,能干那刀架脖子腿儿发软的事儿吗?”

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猛喘粗气,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似乎已经无力反击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玲子出来泼水,笑着问:“你们又在说小平安打架迟到那段子呢吧?要说来小平安也够冤的,大热天带帮人,提刀扛棍子的到了那儿连个人毛也没见着,回来又挨了大青一顿骂!要不是那么多人做证,早跳凉水河了!”

金刚狠狠的看着满是鲜血的周天,皱了皱眉,侧头吐了口唾沫,又问:“服不服?”

周天和于小伟好奇的听原因,小平安接着说:“你说老百姓好好的按时吃饭睡觉睡觉吃饭,多踏实!您就别折腾了!嘿还不行,大夏天的非玩个[夏令时]!我又马虎,忘了拨表了,操!跟我哥们儿,开着车找这个接那个的攒了一大车人,到了那儿一看,一人儿没有!回来一问,散了!”

周天虚弱的睁开红肿的眼睛,挣扎着坐起,嘴抽动了一下,突然用力一吐,两颗血糊糊的牙齿飞落在地上。

小平安苦笑:“别提了!这事的其中原委我都懒得慢慢道来了!冤!!这事要说也怨不着我,得他妈怨国家…”

他突然笑了,冷酷的笑容伴着满脸的鲜血显得异常恐怖,模糊含混的回答:“不服!”

孙晋呵呵乐,问小平安:“平安,那天你去哪儿了?”

金刚无奈的摇摇头,反握着弹簧刀慢慢的走到周天跟前,低头看着这个被自己打倒在地顽拗异常的对手,轻轻的说:“不服就起来!”

大青一乐:“别提了!前年夏天,我们跟大红门木材厂宿舍的“大团结”约了架,跟平安说让丫找帮人,到了那天,我们都在大红门废铁路那儿摆开阵了,丫倒好,没来!我们的人比人家少老些呢,那人丢的!“大团结”那孙子玩儿的倒还局气,改了日子,要不我们都得全军覆没了!你说这孙子可不可恨!打架还他妈带迟到的!”

于小伟眼泪已经流出,一阵含着血腥气的冷风吹过,他轻轻的打了个寒颤,眼神里充满绝望,他知道,这场凶残冷酷的争斗,周天已经输了!

孙晋问大青:“怎么回事儿啊大青?”

周天抬头瞪视着金刚,慢慢伸手把脖子上垂吊着的纱布胡乱扯去,这几天刚刚愈合的伤口已经绷绽,鲜血流出!

小平安急了:“咱不提这事儿成吗?迟到?迟到赖的着我吗?”

他喘着粗气,摇晃着,竟然又慢慢地站起,和面前的金刚冰冷对视!

大青点点头:“那行,可去就定好喽,别他妈跟上次似的,约架还迟到!”

金刚眼中闪着狼一样的幽光,微微冷笑:“行!还能站得起来,够硬气!我看,就到此结束吧!再打也没什么意义了,怎么样?”

小平安一脸不以为然:“切~,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放心吧!早找好了,20多个呢!还找了辆130,拉着一块儿去!”

满身满脸都是鲜血的周天慢慢地摇摇头,口齿含糊的回答:“不!只要我没死,咱们今天就不算完!”他虚弱的晃了晃手里粘满鲜血的管叉:“这插子是你的,我得还给你!”

“大青一脸烦躁:“你说呢?明天就中秋节了,你怎么着?找了多少人?”

金刚哧!的一笑:“那就来!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小平安支好车,掏出一团棉丝擦拭着摩托车:“我找“大裤衩”看录像去了,有事儿吗?”

说完他转头看了眼国庆,歪头耸肩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见小平安来了,大青骂:“你丫昨儿死哪去了?我们找了你半天!”

这个动作虽然只有一秒时间,但却让他付出了血的代价!

宁薇一脸倦意,麻利的给玲子打着下手。孙晋和少军的吉普都在,哥几个坐着马扎儿,在发屋门前神侃。

就在他转回头的瞬间,周天眼中凶光一闪,一声低喝,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直扑金刚!

还有一礼拜就十.一了,来找玲子吹风烫头的顾客果然很多。

国庆看到,大惊失色,急呼:“金刚!看着!”

03

金刚也觉出苗头不对,但回过头来已经晚了,血淋淋的周天已经扑到面前,死死的用力抱住了自己!

哥仨在书摊前挑了半天,最后小平安花12块钱买了一套“金庸新著”的武侠小说《辣手痴情夺命侠》,然后他骑着摩托车,周天和于小伟一左一右把着他的肩膀,哥仨风风火火的来到玲子发屋。

金刚暗叫不好,这是个同归于尽的动作,和自杀没什么区别!他拼尽全力想挣脱,毫无用处,周天的左臂像铁箍一样牢牢勒住自己!

小平安把那教学杂志扔回书摊:“直接写[霹雳舞跟我学]不就得了,还他妈跟我这儿码洋字!我他妈会好几国英语呢我!还[佛搂蜜]!操!也不怕如来佛犯错误!”

俩人的脸近乎贴上,满脸鲜血的周天狞笑着对金刚挤出4个冰冷的字:“叉子还你!”

周天和于小伟哈哈大笑!

金刚绝望了,他知道,自己的管叉就要带着无限的仇恨被周天还回,而且自己也会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

小平安恍然大悟:“操!我说那么眼熟呢!不就是中央电视台那个英语讲座嘛!一老外,招呼咱们上楼梯,[佛搂蜜]去!”

果然,他感到小腹一凉,接着一阵火灼般的剧痛瞬间袭来,自己的管叉已被周天深深的刺入自己的身体!

于小伟看了眼:“这念[佛搂蜜],是跟我学的意思。”

物归原主!!

小平安指着书封面上的英文“Follow Me”问于小伟:“小伟!这几个英语什么意思啊?”

滚烫的鲜血顺着管插尾端的放血口如线般断续流出,金刚喉咙[咕]的一声低响,他感到自己全身的力量已经顺着管插全部散尽流失,眼神中一丝绝望瞬间闪过!但自身残忍凶狠的本性在这一刻也瞬间激发,他用尽残余的力气,猛然一顶,手里的弹簧刀也狠狠地刺入周天的肋部!

“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抽空我得看看这”瓦尔特”到底跳得怎样!”

周天知道这一刀不可避免,所以面色根本看不出任何痛苦,因为他知道自己这种攻击的结果,就是同归于尽!

“丫也就输了那一回!人陶金是专业演员出身,胳膊腿儿都抻开了,你一业余的怎么跟人家比啊?”

受了重刺,他觉得一切已经结束了,整个人一下松弛下来,攥着管叉的右手一松,环抱金刚肩膀的左手随后用力一推,两人分开了,身上都互相插着对方的凶器,一齐向后瘫坐于地。

周天点点头:“他啊!?庑殿的吧?听说还跟演《摇滚青年》的陶金在航天部二院礼堂茬过舞,好像输了!”

周天呼吸急促,眼神迷离的慢慢低下头看着插在肋侧的弹簧刀,伤口处鲜血已经汩汩流出,染透衣服,他突然看着金刚笑了一下,笑容恐怖异常!

小平安向北边一指:“当然是华升食品厂的”瓦尔特”啦!丫玩儿霹雳,在咱北京市都有一号!”

金刚伤势更加严重,他精神已经恍惚,目光呆滞的看了眼小腹上的管叉和流满一地的鲜血,他抬头看到周天正对自己惨笑,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然后慢慢抬起血淋淋的右手,颤抖着向周天伸出大拇指,他粗喘着气,对周天说出三个字,这三个字如绝望的呓语,虚弱而低沉:“你……牛……逼……!”

“那谁玩儿的最牛?”

说完后仰倒地,昏死过去!

“你哥大青玩儿的就不错!学义,二老坏,顾军儿,俊宽,海东也都是高手,反正一大堆呢!”

国庆见状,急忙窜到他跟前,用力把金刚抱起,又皱眉看了周天一眼,转身匆匆的跑出树林。

“都谁啊?”

已经吓呆的于小伟这时才清醒过来,他猛地扑到周天身旁,扶起周天,哭着喊道:“周天!周天!”

“当然!好几个呢!”

周天已经眼神恍惚,他看着于小伟,嘴角牵动,想笑但没能笑出来,他问于小伟,声音虚弱断续:“伟…!我…我…是不是要…要死了?”

“还有比你玩儿的更牛的?”

于小伟已哭成泪人,摇着头:“没事儿的天儿,你命大,你死不了!”说完用力抱起周天:“走!我带你去医院!你要坚持住!”

小平安抢过书来:“学无止境嘛!我还要再迈上一个霹雳舞舞蹈水平的新台阶!再说,咱南郊这片儿霹雳玩得好的主儿,你还没见过呢!”

周天没在回答,眼睛慢慢闭上,昏死过去!

说完他看见小平安手里也有本杂志,拿过来一看,是一本教学杂志《霹雳舞Follow Me》,他呵呵乐道:“安哥还挺用功!你霹雳舞跳得不是挺牛的吗?还看这个?”

于小伟用力抱着周天,步履蹒跚的走出树林。

周天点头:“李连杰?根本提不上!海灯法师搁古代,绝逼是一武林盟主!这老头,是我永远的偶像啊!”

38

小平安也接茬儿:“听说最近海灯法师还当了少林寺的方丈了呢!那功夫绝对不是假的,全国都有名儿!别他了,就他的大徒弟,叫范什么莲,武功也特高!估计俩李连杰加一块儿,都不是个儿!”

玲子和大青几个人坐着孙晋的车赶到珊瑚桥边,小平安眼尖,一眼就看到河堤上国庆的挎斗摩托车,他指着喊道:“在那儿!快!开过去!”

周天摇摇头:“我也是瞎翻翻,估计中看不中用!你也知道,我的武打偶像,霍元甲的迷踪拳都二上,最牛的得说海灯法师,那老头儿的二指禅,听说点上谁谁死!”

孙晋一打方向盘,吉普车带着尘土,摇晃着开到河堤上。

周天却仔细的翻看着一本《武林》,上边有一些拳术的分招图解,于小伟凑上去看了看:“天儿,管用吗这东西?什么形意拳鹤翔桩的,扛得过流氓一板儿砖吗?”

几个人匆匆下了车,急忙沿着河堤四下寻找,大青看到于小伟的自行车躺放在一片枯草丛上,他猛跑过去,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回头冲玲子喊道:“是他们的车!快找!”

于小伟对这类谋杀案题材的三流小说不感兴趣,他只翻了翻自己喜欢的四本杂志:《大众电影》、《飞碟探索》、《故事会》、和厚厚的合订本《大千世界》。

玲子点点头,神色焦急的四下观望。

于小伟一看,书摊上什么书都有,最多的是一套一套的武侠小说,再有就是那些花花绿绿的艳情杂志,封面大多是画出来的妖艳美女,端着葡萄酒,半裸着,眼波妩媚如蛇蝎。美女下方肯定是一个手夹着香烟,做机警沉思状的公安民警。

此时,大刚子一帮人也坐着[红灯赵]的大客车随后赶到,因为客车没法开上河堤,他们便把车停在珊瑚桥边,十来个人跑上河堤和玲子一伙会合,大家一齐寻找。

小平安系好鞋带直起身:“我他妈也是闲的没事干,昨儿晚上去西洼地找”大裤衩”喝酒去了,喝完又跟他家看了一宿录像,这不,路过这书摊,看看有没有好看点儿的书!”

大刚子指着那片护堤林,回头问玲子:“玲子,是不是在那里边儿啊?”

于小伟问小平安:“安哥,你怎么大上午的,跑这儿买书来了?”

玲子看了一眼:“河堤这儿没有,只能是那儿了,走!看看去!”

俩人紧拦慢拦,小平安才把鞋穿上。

所有人一起向小树林寻去,刚走到一半,就见国庆抱着血人一样的金刚走出了树林。

小平安已经脱下了一只:“让你试你就试!瞎客气什么?穿不了,小伟再试试!”

大青看到后,当时脑中就一片空白,愣在当场。

周天忙拦:“别脱别脱!我这儿跟你逗着完呢安哥!”

玲子心下也是一惊,轻轻的喊了声:“完了!”赶紧推了一下大青催促道:“快去找周天!”

小平安大方的说:“没问题!兄弟喜欢,穿走!什么时候穿腻了什么时候再还回来!你穿多大的,我四二的,你试试,看能不能穿!”说完低头就解鞋带。

大青一下回过神来,发疯似的跑进树林。

周天很羡慕:“牛!要穿这鞋跳霹雳,绝逼盖了!借兄弟穿两天怎么样?”

大刚子也飞快地跑到国庆面前,急问:“金刚怎么了?”

小平安很得意:“敢情~~!瞧瞧,最新款的,费翔也穿这个,跟我的一模一样!”

国庆被染了一身血,满头是汗,他喘着粗气回答:“昏过去了!得赶紧送医院!”

哥俩支好车,坏笑着走到书摊儿前,周天捶了小平安一下:“我操!安哥够飒的啊!还吹了个中分,[长城风雨衣],这双[高耐],怎么也得好几百吧?”

大刚子向小树林望了一眼:“那个呢?”

周天哥俩哈哈大笑,小平安指着他们骂:“你们两个小崽儿!找死呐!吓他妈我一跳!过来!”

国庆干咽,呼呼喘着粗气,摇摇头:“也够呛!弄了个两败俱伤!”

还真管用!小平安马上回过头,冲摩托车这边看。

大刚子心知这种伤势不能耽搁,回头大声招呼自己的兄弟:“快!你们几个,把人抬上大车!赶紧送医院!”

于小伟刚要招呼,周天一脸坏乐的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扯着嗓子喊:“这谁的[嘉陵]啊!?有主儿没主儿!?没主儿就开砸了啊!”

忠子连忙带着几个人,簇拥着把金刚抬往大客车。

果然,小平安穿着件米色风衣,罗卜仔裤,脚上穿了双崭新雪白的[高耐],正撅着屁股扎在书摊前仔细挑着书。

国庆脱掉身上的牛仔服,问大刚子:“你怎么来了?”

周天呵呵乐:“远不了!摩托要在,五米半径内,肯定能找着他!”说完他一眼就看到了小平安,忙对于小伟喊:“那儿呐,书摊儿前边儿挑书呐!刀子不知道带没带,臀不在那儿撅着呢嘛!”

大刚子无奈的摇摇头:“别提了,大家都认识!”

于小伟边找嘟囔:“车在,人呢?不是老跟咱们说[小平安出来混,刀子不离身,摩托不离臀]吗?车在,这臀带着刀子去哪儿了?”

“啊!认识?!那你怎么不早来啊!”

周天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是小平安的摩托车,支停在路边。他俩猛蹬两下,停在车前,看看周围,不见小平安影子。

“唉!我们紧着赶来的,从龙爪树那条路过来,操!到小红门那正赶上过火车,耽误了半天!”

经过了东高地菜市场时,于小伟眼尖,指着路边一辆摩托车对周天喊:“天儿,看,安哥的摩托车!”

国庆看到忠子一帮人已经把金刚抬到客车门前,便拍了拍大刚子的肩膀:“回头再细聊,反正两人都够呛,我先走了,带金刚去医院,有事儿回头再说!”

第二天周天来找于小伟时,已经是上午10点了,于小伟草草洗漱完毕,和周天俩人骑车直奔集贤[玲子发屋]。

大刚子点头,把腰包摘下,递给国庆:“这里有钱,你先拿去用!”

02

国庆接过腰包,感激的向大刚子点了点头,转身飞快的跑到自己摩托车跟前,踹着车,跟着大客车一起走了!

周天笑了笑,搂着于小伟的肩膀,没有回答,最后嚷嚷道:“妈的饿了!走!小伟,咱哥俩喝酒去!”

大青跑进树林,见于小伟正费力的抱着满身鲜血的周天走了出来。

于小伟心头一热,一股冲动直冲大脑:“天儿,金刚这场架,我陪你去!不行,咱俩一齐上!”

于小伟见他来了,登时觉得全身发软,再也抱不动周天了,大青见他就要摔倒,赶紧抢上一步,接过昏迷不醒的周天,低头看了眼伤势,抬头歇斯底里的嘶声问道:“你们出来打架,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天用力拍拍于小伟肩膀:“好兄弟!”

于小伟失声痛哭:“周天不让我说!说这是他自己的事…”

于小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就我知道,谁也不说!”

“什么自己的事!命不也是自己的吗?!”

周天眼神如冰:“我跟金刚约架的事儿,你跟谁也不要说行吗?玲姐、大青哥、你姐我姐,特别是宁薇,都不要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自己去了断!”

于小伟看了眼周天,哭着哀求:“青哥!快救救周天吧!他要死了!”

“行!你说吧,什么事?”

大青看了眼周天,低声道:“快!先去医院!”说完转身抱着周天便向树林外跑去,于小伟哭着在后边跟着。

周天点点头:“好!那你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刚出了树林,玲子、孙晋几个人一齐围了上来,玲子看见周天的伤势,先是一惊,随即镇定下来,回头对孙晋说:“赶紧着车,先送医院!”

于小伟一愣,回答:“明知故问!当然是好兄弟了!”

孙晋点点头,回身向自己的吉普车跑去。几个人伸手帮忙,一起抬着周天也跑了过去。

他突然抬头目光炯炯地盯着于小伟:“小伟,咱们是好兄弟吗?”

玲子看见于小伟还在低声痛哭,上前搂住他的肩膀:“小伟!不许哭了!先走,到医院再说!”

他还没说完,周天已经摇手止住:“金刚这场架,我是肯定去的!你也别说了,说什么也没用!”

于小伟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和玲子一起跟了上去。

于小伟点点头:“嗯。所以我说,中秋节你就别跟着去大羊坊了,免得宁薇替你提心吊胆的,还有金刚这场架,不行咱找玲姐……”

几个人把周天抬上车,玲子一一吩咐:“大青、平安、坛子,小伟,你们和我先坐车走,脑袋和老派骑小伟的车跟着!”

说完叹口气:“还是一个人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找个媳妇儿为你担心,你还得为她担心,真累啊!”

几人点头上车。

周天轻轻点点头,侧头看着于小伟:“小伟,我知道宁薇跟你说的是什么,她哭过我也看出来了,不管以后会出现什么情况,哪怕把命搭上我都不怕,我就怕她伤心,怕她为我难过!她对我太好了!”

玲子又向大刚子喊道:“刚子!你们怎么着?”

于小伟上前推了他肩膀一下:“天儿,别这儿发呆了,走吧。”

大刚子摇手回答:“玲子,你甭管我们,救人要紧!我们有办法回去!”

周天看着她们进去后,像变了一个人,眼睛不眨,直愣愣地呆视前方,慢慢地拿出一支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烟光照耀下,他目光痴愣,脸色阴郁。

玲子点点头:“那好,我们走了,事儿了了再说!”

沈婷向周天于小伟点头道别,和宁薇推着车进了单位。

说完她开门上车,孙晋侧头问她:“玲姐,去哪个医院!”

宁薇嗔道:“整个儿一无赖!走沈婷,不理他!”

玲子不假思索,干脆的说道:“哪儿近去哪儿!救人要紧!先去旧宫卫生院吧!”

沈婷脸一红,看了眼宁薇。

吉普车轰鸣着,向旧宫卫生院飞驰而去!

周天嘿嘿坏乐:“别介啊!光你们说哪儿行啊,我和沈婷还有话说呢!”

赶到旧宫卫生院,因为抢救设备有限,所以急诊医生只为周天做了紧急止血措施,然后马上又转到了[红星医院]。

宁薇假做厌烦:“去去去!赶紧回家!看见你就头疼!”

到了[红星医院],深度昏迷的周天直接被推入了急救室。大家在急诊室门前焦躁观望,医生护士进出忙碌着。

周天忙劝:“好媳妇,我错了!以后我改还不行!”

一个多小时后,一位医生推门走了出来,大家一齐围拢过去,那医生问:“你们谁是伤者家属?”

宁薇踢了周天一脚:“多好的话从你嘴里出来就变味儿了!告诉你周天,你再这样胡说八道的,我真不理你了!”

玲子上前一步:“我是!大夫,我兄弟怎么样了?”

于小伟一乐:“呦嗬,吃醋了嘿!”

医生眉头紧皱,摇摇头:“伤者情况很不乐观,你们要做好心里准备,你们看,这是术前辅助检查结果,”他把手里的检查单给玲子看了一眼:“你看,挺严重的,失血性休克,隔肌穿伤,左12肋间动脉断裂,合并血气胸!”

“活腻歪了吧?敢勾引大嫂!瞧我今天不收拾你!”

大家听后都吃了一惊,玲子急问:“是不是要做手术啊大夫?”

于小伟为了怕他看的宁薇哭过的痕迹,故意气他:“不告诉你,急死你!”

“当然!这还用问吗?而且还是个大手术!你先去交一下手术押金,待会儿再签一下字。”

两人回来,周天忙问:“小伟!你们背着我嘀咕什么呢?”

玲子赶忙答应,眼里已经泪光闪烁,声音哽咽:“大夫!求求您一定把他救过来!多少钱我们都有,这是个好孩子,是我的亲兄弟,我们不想看他出意外!”

“行!”

“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会尽全力的,好了,我们这就准备动手术了,你跟我去签字。”

宁薇点头:“好,不哭了!这几天我上夜班,你就替我看好他吧!”

玲子点头,大青凑过来说:“玲姐,天儿是我弟弟,家属签字我来吧。”

于小伟赶紧安慰:“你放心!我盯着他,不让他去!你别哭了好不好?!”

玲子摇摇手:“不用了,我签也一样,都是我的亲弟弟!”

宁薇擦擦眼泪:“可他总是让我不放心,后天就中秋了,要不拦着他,他肯定跟大青哥去大羊坊打架!要出点事儿,我怎么办啊!”

坛子拉住医生的胳膊也说:“大夫,是不是还得输血啊?您说吧,用多少,我们哥儿几个有的是!随便抽!”

于小伟慌了手脚,赶紧劝:“别哭啊宁薇!要让周天看见,非劈了我不可!你放心,我一定看好他,不让他再惹事了!”

那医生刚要解释什么,玲子瞪了坛子一眼:“去!跟这儿添什么乱,一边儿待着去!”

宁薇盯着他,眼睛不眨,慢慢的眼眶有些发红,隐隐泪光闪动,她看了眼远处的周天,对于小伟说:“小伟,不管你是不是在骗我,反正今天没出事儿,我也不想再深问了。周天脾气暴爱惹事,你们俩这么好,以后你帮我多劝着点儿他!我真怕他出点儿什么事!”说完,眼泪已经轻轻落下。

坛子赶紧后退,嘴里仍然对医生说着:“真有啊大夫,用您就找我。”

“真---真的!”

医生皱眉点头,带着玲子出去了。

“真的?”

手术正式进行。

于小伟为难了,犹豫半天,还是撒了个慌:“哦,那事啊!别提了!我买汽水的时候,跟一男的呛呛起来了,我叫周天过去后,结果旁边人一劝,没打起来。”

一段漫长而焦急的等待也开始了!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所有人都快崩溃了!

“你和周天拎着酒瓶子干什么去了?”

于小伟两眼红肿,坐着愣愣的发呆,脑里不停回放着傍晚那血腥而悲烈的一幕。

于小伟装傻:“什么怎么回事?”

玲子和大青在走廊尽头低头私语,脸色肃然。

宁薇漂亮的大眼睛直视着于小伟,看得于小伟直发毛,片刻,宁薇问:“小伟,告诉我,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晋在长椅上静静的坐着,面无表情,偶尔侧头望一眼手术室大门,冷峻的眉峰不时微微皱起。

宁薇瞪他一眼没理他,拉着于小伟来到医院里边的一棵松树下。

与他们的冷静相比,小平安、坛子、老派和脑袋却显得焦躁不安,他们一个个全都坐立不定,轮流到医院门诊大厅外的大花坛边闷头抽烟,往来数次。

周天嚷嚷:“你们有什么事还得背着我啊?当面儿说呗!”

大厅时钟指向午夜1点时,手术灯终于熄灭了,大家像通了电似的一起站起,齐齐围向手术室大门,片刻,3个医生满脸疲惫得走了出来,玲子急问:“大夫,人怎么样了?”

于小伟一愣。

打头的医生摘下口罩:“人没事儿了,已经脱离危险,不过也够悬的,输血救输了了3500毫升,多亏伤者身体素质好,不然还真麻烦了,现在意识还没恢复,还得继续观察!”

宁薇点头,和沈婷转把刚要走,像是又想起什么,对于小伟说:“小伟,跟我去那边儿一趟,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大家听到周天没事儿,全都松了口气,一齐向医生出言感谢。

周天点了根烟:“行!那明天上午我去玲姐那儿找你!”

玲子看了看时钟,吩咐大家:“人没事儿了,你们该回家的就回家吧,这儿有我和大青就行!”他转头又对孙晋说:“晋,你辛苦一趟,把这哥儿几个都送家去,太晚了,像小伟这样,家里肯定不放心。”

“不用,你睡个懒觉吧!起来到玲姐那找我就行!今年中秋和“十.一”挨着,烫头吹风的人多,我得去给玲姐帮忙!”

孙晋点点头:“行!我把小伟送家去就成了,完事儿我再回来,跟你们一起盯着。”

“明天下班时我来接你?”

于小伟一直沉默着,听到这话,忙说:“我不回家!我要在这里等着周天!等他醒过来!”说完眼泪涌出。

宁薇瞪他:“又贫是不是?快走吧!我们还得去洗洗澡,8点还得接班儿呢!唉!真烦!还得上一礼拜夜班儿!”

玲子目光温柔,上前轻轻的搂过于小伟,语气平和:“小伟,听姐的话,你在这里等也不会起什么作用,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吧,明天早晨再来。”

周天点头:“行行行!谨遵娘娘懿旨!”

于小伟固执的摇头:“不!我不回家,我要等周天!”

“什吗?下次?还想有下次啊?歇了吧您!去!赶紧回家,不许遥世界瞎逛,听见没有?”

玲子沉默,眼眶湿润,最后点点头:“好吧,那咱们一起等周天醒来。”

周天虽然一脸倦容,仍然嘿嘿一乐:“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啊,又累人又累心的!下次打死我也不骑车去了!”

大青和孙晋在医院门前的大花坛边默默抽着烟,秋夜幽暗,寒虫低鸣,天空上已经黑云笼布,冷风阵阵袭来,吹动着俩人的衣服领角。这两个坚强如山的男人静静矗立,不发一言。但他们的内心深处,却岩浆滚动,炙热喷薄。

周天和于小伟把宁薇她们送到[711]医院大门前,宁薇抱怨:“周天!就因为听你的,非要骑车去,都快累死了!你们倒是回家就歇着,我们呢,还得上夜班!”

过了很久,大青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晋,今年的冬天应该比往年来得早吧,现在天就这么凉了,你看,我手都冻木了。”

四个人回到东高地时,天已经擦黑儿了,航天部的下班人群如洪水涌动,更让人觉得疲累烦躁。

孙晋微微点头,黑暗中双眸雪亮,他把手轻轻插入裤兜,语气低沉:“是啊,估计再过一个月,又一个漫长的冬天就要开始了,我不喜欢北京的冬天,太冷了,冷得让人没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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