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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老宅知道所有

“你穿这样,当心感冒!”子海骂弟弟,子山却不在意地挥挥手,只说是热。

“子山,我在这呢。”子星朝大哥挥手,晏家第三代的孩子虽然多,可是关系最好的也就只有子海,子山两姐弟。

三个人凑在一角慢慢说着话,外厅里忽然嘈杂起来。

“我听说子星来了,人在哪儿?”屋里暖气开得足,晏子山怕热,脱得只剩一件背心。

“外头乱哄哄,是谁来了?”子海朝外张望。

忽然偏厅里又探头进来一个穿着大背心的人,是晏子海同胞弟弟。

晏子山冷笑:“还有谁,不就是那个贱人?”

“子星,你可来了,真是好久没见了,快让我瞧瞧。”说话的是子星的大姐晏子海,大舅舅晏锦年前妻生的女儿。子星很喜欢那个大舅母,为人和善好亲近,小时候子星母亲无暇照顾她,舅母几乎视她为亲生一般,虽然到后来和大舅舅离了婚。子星以前经常去看她,仍叫她舅母。

这说的是蔡桐光女士。

子星也流了泪,只说是自己不好,害得姥姥担心了,晏盛添拉着子星说了好一会话,才放她去偏厅和兄弟姐妹玩,刚一进偏厅就被一群姐姐妹妹围了起来。

“你别不干不净地乱说话。”子海皱着眉道。

“可想死姥姥了,你这一出去这么些年,统共就年节的来个电话,早听说你回来了也不见你回家来。”

“我说错了吗?大贱人生的小贱人也不是好东西,子星你说是不是?”

子星朝着老人走过去,人们纷纷让开一条路,子星蹲在姥姥身边,任由那粗糙的手抚摸她的脸颊。

子星知道子山记恨蔡桐光插足自己父母的婚姻,害他姐弟两人不得不自小跟母亲分离,当时子海已经很大,苦得却是尚且年少的子山,所以子山一直记恨她。只是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祸及下一代,这样说来到底有失偏颇。

“星儿?”

“子希……终究也是晏家人,况且因为她妈妈的关系,她小时候也不好过。”子星吐出一句话。

“姥姥。”子星叫着晏盛添。晏盛添正和人说话,忽然听得有人唤她,回头正寻着却发现是子星,顿时心里发酸,眼眶中泛起浊浊泪花。

这是真的,晏锦年前妻温婉贤良,在晏家十分得人心,故而蔡桐光嫁进来之后日子虽然大家明里客客气气的,背地里都骂她是个狐狸精,即使后来生了女儿晏子希,家族里每个人都教育孩子不要跟她玩,渐渐地就把子希孤立了起来,确实也是受了不少苦。

“老太太快看,这是谁来了!”老管家菊姐看见子星十分高兴。

“你还帮她说话,你可真是心大!你从小就帮她,别的孩子不跟她说话,你说;别人不和她玩,你就带她四处逛,可最后呢,她还不是嗷嗷……”

老宅换新物,她原本还想着找找以前在家具角落处的调皮刻画呢。

“晏子山你犯什么混!胡说八道些什么!”子海见势头不对,连忙上前一手掐住自己弟弟脸颊,另一手下死劲在他腰上捏了一把,疼得晏子山脸都白了。

子星进了晏家老宅,格局虽然依旧是小时候的模样,只是明显翻修过了,那楼梯,家私,全都是陌生的。

“我靠!晏子海!我可是你亲弟弟!”晏子山疼得弯腰捂住腰眼,仍然疼得不行,翻开一看,大叫:“我靠晏子海,青了!”

晏氏是个很特别的家族,首先晏这个姓氏,便是晏盛添娘家带来的姓氏,其次,晏家的产业的主要继承人只能是女儿,颇有一点母系家族的意思。晏家女人招赘入室,生的孩子也得姓晏,这一点虽然严苛,可顶不住晏氏庞大产业的诱惑,所以晏家的女人从来不愁嫁。

子星躲出了偏厅。

晏家如今大家长是子星的外祖母晏盛添,晏盛添生了两儿一女,大儿子晏锦年代掌晏氏,算是承了家业;小儿子晏锦光不喜做生意,却爱好摄影,如今是世界几家知名报社的特约摄影记者,多次出入战地拍摄影片,蜚声国际摄影界;至于独女,便是子星的母亲晏硕人,如今也在家族企业里帮手。

“你看,让你胡说!”

二月初,公司闭门放了年假,元中煦回了父母家过年,子星也同家人团聚,上一次跟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她还在念大学。

“一时情急就没管住嘴……”子山也是懊悔。

一直忙到了年底,寰宇今年效益甚好,全体员工均是奖励丰厚。子星因为对数字极其敏感,已经不再单纯做些助理的整理文件的工作,工作重心逐步移向了公司的财务相关,交给她的账目被她管理的明明朗朗。向乐打趣元中煦,说他用美男计给公司换来一个上佳的财务,元中煦笑着朝老友挥拳。

晏子海狠狠白了一眼自己弟弟。

元中煦不禁感慨自己女友是个爽利人,没有这些个习惯。

子星想寻个清净少人的地方,想来想去也只有晏盛添的卧室,这里除了打扫的佣人,其他人是不让进的,除了子星,子星打小就是不同的。

元中煦嘴角抽筋,对着这个小女孩的絮絮叨叨的话实在没有了耐心,只得说有电话进来了,就这样对方还是絮絮叨叨半天才收了线。

晏盛添的房间倒是没变过,一样仍然是从前的风格,老式妆镜,紫红色的木质衣柜……那些陪伴她成长的物件仍然在那里,像是一位位老迈慈祥的家长,看着子星从小女孩成长为少女,只有这里才能让她安心。

“呸!俗!”晏子希打断他,“你就不知道了解下艺术陶冶下情操啊,我昨天看的那部韩国电视剧,演得太好了,我都哭了呢……”

她倒在床上,荞麦枕头上带着老人特有的像是暴晒过得木柴的体味,子星缓缓闭上眼睛。

“当然有用,有了钱,可以买大房子,开好车,娶漂亮媳妇……”

子星忽然很想元中煦。

元中煦失笑,晏子希自然是含着金汤匙、银汤匙、钻石汤匙出生的,一落地就有大把的钞票等着她用,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他和他妈妈有没有更亲近一点?想着想着意识就开始朦胧起来。

晏子希在电话那边小嘴一翘,“你们这些男人就知道工作,工作再好赚再多钱又能怎么样?”

晏子山颓丧着回来了。

“晏小姐,你看这年关将近,公司里忙得顾不上洗脸,哪有时间陪你去大堡礁?”

“怎么样,你跟子星道歉没有?”子海问道。

元中煦听着晏子希温软的声音,只觉得甜腻闷人,像是白口喝了一大碗浓浓的水糖,黏得他胸口不顺,比不上子星清脆灵动的声音来得动人。

“哎,没有,她进了姥姥房间了。”

元中煦忽然想起了那黑衣的美艳妇人,她头脑精明,能力上佳,也不知道她在晏氏究竟掌了多少实权。

“你呀你呀!子星好不容易回来,你还讲这些话刺她……唉!”子海不再管他,回了偏厅。

晏子希倚仗家境好,模样俊俏,寻常男孩子按说她是看不上眼的,可是却对只见了两面的元中煦青眼有加,而元中煦因着公司的关系不便开罪晏氏,对晏公主连日来的骚扰也不好太冷淡,即便他早已经声明已有女友,对方仍然是一天一个电话的打过来,美其名曰:“朋友之间随意聊聊”,可她心中打得什么算盘,元中煦一眼就看穿了。因着晏氏的缘故,只好一味的推托。若是晏锦年在位还罢了,他目光长远,未必会因为小女儿的那点心思记恨一家新公司,可如今晏锦年身体抱恙,晏氏由两个女人掌管,那情况就不同了。蔡桐光疼惜女儿,任谁一眼就都看得出来,难保不会为小女儿出气,要是她为了小女儿执意打压寰宇,以晏氏的实力,只怕寰宇到时候连渣都不剩,他倒是有退路,可向乐在寰宇几乎投入全部身家,他不能因着自己的关系坑了老友。至于另一位……

晚饭时分,子星听见有人敲门,这才慢慢醒来。那人开门进了来,“啪”地打开电灯,刺得子星直觑眼睛,那人轻轻坐在子星身边。

饭后元中煦接到电话,是一个陌生座机号码,接通后才听出竟然是晏氏集团老总晏锦年的爱女,传闻中的晏公主晏子希。

勉强睁眼看去,发现是小舅舅晏锦光,兴奋地睁大眼睛。

元中煦笑着揉揉管溪的脑袋,骂了句臭小子,也就由着他去了。

“小舅舅!你回来啦?”子星欣喜,扑着跟他拥抱,她自小就爱跟小舅舅玩,小舅舅最有趣。

管溪嘴角一撇:“你还真说对了!”

“小星子,想我没有?”晏锦光摩挲子星后背。

元中煦好笑,“我看哪怕她是嫁给了阿拉伯王子,你也觉得人家不是好人。”

“当然,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都去哪儿?”

“那又如何,我迟早把她抢回来,”说着换上一副鄙夷面孔:“况且她那个男人,我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还不是满世界跑,也没个定点。”

“那你想怎么样,人家都结婚了。”

“有没有好玩儿的事,快讲给我听听。”

元中煦哑然失笑。

晏锦光笑着答应,答应她吃了饭就给她讲,子星不依,让他现在就说。晏锦光眨眨眼睛,“快先出去吧,这屋子我呆不住,我也怕她骂我!”

“就是不一样,哥,你不懂的。”管溪脖子一梗,仍然嘴硬。

子星这才跟他出去。众人见子星来,都笑着和她打招呼,唯独晏子希只是唯唯诺诺地,好久才咕哝一声:“姐……”

“有什么不一样的,臭小子还挺痴情,你从初中开始,哪怕是在她之后你又换过多少女朋友了?”

子星笑笑算作回应。

管溪使劲揉了揉脸,良久才道:“……不一样。”

晏盛添自然是坐主席主位,子星跟着坐主席,在晏盛添左边坐下,右面是子星的母亲晏硕人。

“大丈夫,何患无妻?”

这一席都是晏家老一辈的家长,子星是全家的关注点,大家都关心她在外留学,要让说说留学的事,子星挑了些好玩有趣的说了,那一些不好的自然不多提。

厅内觥筹交错,语笑风声,管溪却忽然黯了面孔。元中煦知道他想起了林诗年,伸出手怕了怕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晏锦年等小一辈的男人另开一席,大家喝着酒谈论着生意上的事,唯有晏锦光百无聊赖插不上话,显得格格不入,隔着人群朝子星做一个“他们好烦,我好无聊”的表情,子星抿着嘴笑了,回了一个“他们好啰嗦,我也很无聊”的脸。

有人又提起管溪当初英雄救美的事情,说他如何如何英勇,一个人打十个,简直说得他仿佛是黄飞鸿在世,霍元甲重生,直说得管溪满脸通红。

反而是另一席的女眷小辈聊得十分火热,这个说某个电视剧好看,那个马上接上说男主角叫唐杳的男演员好帅云云。

元中煦点点头:“也许是吧。”

饭后,一家人走出院子,子山这些男孩子们拿出一早买好的烟花爆竹,手里捏一支香烟点燃引线之后捂着耳朵跳着跑开。一串串光亮冲天而起,明明灭灭着或苍老或年轻的面孔,仿佛所有的旧日郁怨都能随着烟花消散入夜幕里。

“怎么就精英人士了?混口饭吃罢了。”肖锦河谦虚。

烟花炮竹声声不断,火光里炸开了崭新的一年。

管溪哂他:“哪有这么帅的大众脸,对了哥,锦河也是做建筑的,精英人士,许是真在哪里见过呢。”

年后开工的时候,子星因为擅长管理账目,向乐破格提拔她做了财务总监。

“应该没有吧,可能我是大众脸。”

做了财务总监自然便有了办公室,元中煦为此不高兴了好几天,直到子星安慰他说要主动下厨请罪,元中煦这才抽搐着嘴角连连摆手说不要,气得子星摩拳擦掌。

“我们是不是见过?”元中煦终于问出声。

寰宇如今已算是中等规模的企业,员工人数十分可观,尤其是财务部,更是女人的天下,女人多了自然事情就多,七嘴八舌的,都是好朋友、好姐妹。子星母亲早早就给她打了预防针:永远不要和同事做朋友。

元中煦点点头,看着肖锦河许久,只觉得面善,像是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可最无奈的却是,你不惹是非,是非自然寻你而来。

肖锦河笑着问好:“大哥。”

子星为着避嫌,并没有公开和元中煦的关系,这件事只有向乐和迟睿等少数人知道。明面上的子星不过是一个刚入公司一年有余的新人,竟然破格连升至财务总监,加上之前做过元中煦的助理,难免让人猜忌。知道得说她能力卓越,不知道得自然认为是她用了狐媚手段,拉着元中煦的领带衬衫换来的工作,这些是子星早有耳闻的,暗地里必然还有更难听的话。子星一直过着比较简单的生活,哪里见过办公室里的勾心斗角?此番初入职场,对于那些风言风语,她还是有些在意的,只是当元中煦问起时却仍就说没事。

“煦哥,这是我最好的哥们,肖锦河。锦河,这是我大哥。”

午餐时间,子星买了咸肉青瓜三明治,打算到休息室慢慢吃。甫一进门就看见原本围在一起的人们纷纷止了话头,眼神有意无意地向自己撇过来上下打量,眼神里面含着都市白领女性之间特有的敌意。子星装作没看见,径直走到休息室另一头的长沙发边,从旁边书架上随手抽了本杂志坐下。

“锦河,肖锦河!”管溪大叫良久,这才有一个瘦高的人从管溪卧室里转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本书。

忽然有一个人走到她面前。

“周执意,黄一鸣,陆梓清……”管溪一路介绍下去,“咦,锦河呢?”这才发现少了一个。

“子星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介绍我朋友给你认识。”不由分说地把元中煦拉到人群里。

子星抬眼,是向乐的妹妹向婷婷。

管溪笑得憨憨的,脸上表情特别纯真。

“怎么不去那边和大家一起,工作压力这么大,难得的休息时间,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减压嘛。”

元中煦笑着锤了管溪结实的肩膀:“臭小子,又大了一岁!”

“我就不去了吧,我不太会说话,怕得罪人。”

“煦哥!”管溪丢下友人跑过来和他打招呼。“你来了!”元中煦看得出管溪是真的高兴。

正说着话,忽然进来几个隔壁部门的男同事,几双眼睛四下里横扫,然后朝着女人堆走了过去。闲聊间讲几个露骨的笑话,其他的几位女同事只得尴尬赔笑。

元中煦上了楼,就瞧见一群人围着管溪正在看他收集的各种刀具和玩具模型。

“嘁,几个猥琐男,以为讲几个低级笑话就好称为幽默了,不要脸。殊不知幽默两字从来和低级笑话无关。”

“在楼上招呼他的‘狐朋狗友’呢。”

子星讶异,“你也这么想?”

元中煦不想接话,拐了话头:“管溪呢,怎么不见这小子?”

事实上子星也觉得男人如果要吸引女人,完全不必靠这些,尤其是当下都市女性,往往是体贴细致又尊重女性的男人更得她们欢心。

“这个小老太太,一天天瞎操心……”

“我?我喜欢温柔细心又有担当的男人。”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脸色粉红。

“小煦呀,回头和你妈妈问好。”元中煦笑着答应,目送管夫人挽着丈夫去了。

“怎么,你有喜欢的人了?”

管夫人知道女儿脾气,也不再多嘴。

“也不算吧……”子星一句话说得向婷婷顿时扭捏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喝了口水也不追问,只是看着向婷婷的眼睛。她太了解这些小女生了,无需追问,自己就会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出来。

管河见母亲又要说起她和元中煦的事,连忙打岔:“妈你又来了,哎你看,那不是张叔叔吗?你们还不去招呼客人?”

果然向婷婷停顿片刻,终于好像不经意似得开了口。

管先生赞许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管夫人忽然叹气:“你和管河这么多年,你又是这么好的孩子……哎,难道真的是没有缘分?”

“你觉得煦哥怎么样?”

“还过得去,这两年形势不错,也赚了一些钱。”

“谁?”

“年轻人正是事业上升期,还是忙点好,这小子聪明又踏实,能成大事。对了,最近工作怎么样?”这是管先生。

“哎呀,就是元中煦元总呀!”言语间全是小女孩的心思。

“不怕不怕,你来了就好,真的是有些日子没见,别太拼工作了,你看你都瘦了,小时候壮壮实实的多好看。”管夫人笑着同他打招呼。

“哦,他呀。”子星不动声色,“他倒是不像现在的都市男人,是个好对象,怎么,你喜欢他?”

“管叔叔,阿姨,真对不住,最近一直忙,都没来看你们。”元中煦寒暄道。

向婷婷眼神一暗,“喜欢又能怎么样……”

两人一起出场,可见十分重视爱子。

子星放下水杯,等着她说下去。

“正好见一见我爸妈,他们老是念着你呢。”话刚说完,就看见管氏夫妇过了来。管夫人穿宝蓝色套装,着淡妆示人,端庄大方,只是皮肤略微松弛,到底是上了年岁;管先生倒是跟记忆里的一样,只是头发花白了许多。

“煦哥她……原来有一个女朋友的,你知道,青梅竹马的那种。”

管河穿一身黑色修身礼服,衬得她面孔白皙小巧,印象里是很少见她穿礼服的,多是一身休闲装,围着围裙在画室里对着画板涂涂改改。

这件事子星只知道一个大概,要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很少去追问元中煦的过去,就好比她自己,旁人问起,也不见得会说。

“来了?”管河招呼他,言语亲密如同老友。

“两家是世交,自小就是一起读书长大,小学,中学,大学,就连去国外读书都是一起,在一起少说也有十多年了吧。女方是个艺术家,我只见过照片,虽然不是特别美,但是自有一股子风流气韵,我是比不来的。”向婷婷有点自惭形秽,“公司创办初期,煦哥刚从国外回来,打算和我哥一起创业,那时候的煦哥意气风发,而我不过是个刚刚踏入大学的小女生,还留着高中时候的学生头,渺小又不起眼。但是他……我从没见过那么完美的人,长相,家世,能力无一不是出挑的,我就是那个时候……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分了手,你没见过那时候的煦哥,每天几乎住在公司里,头发凌乱,眼睛充满血丝红得吓人,你见过电视里的狼人没有,那时候大家都叫他‘狼少爷’。后来我哥看不过眼,经常强制给他放假,谁知道更糟,每天喝得烂醉,酒量倒是长了不少,身体却坏了,原本就不好的胃,也患上了慢性胃溃疡,发起病来痛得几乎站不起来,有一次甚至进了医院。”

管家的别墅在观霞道,距离市中心有三十分钟的车程。元中煦早早到了,远远就看见管河正和父母招呼宾客。

子星恍悟,所以他才会在家里常备着牛奶。

诗年没再看他,自顾自发动油门,留下管溪站在寒风里。

“我想着,这下我的机会来了,所以常常去他办公室,偶尔买一些调养胃部的药茶分给大家,他却不知道我其实只是……”

“不,我不去。”说着坐进了车里发动了车子,忽然又不忍心地把车窗放下,“不过,祝你生日快乐。”

“只是为了掩护你想照顾他的想法。”子星叹口气接了上去,心里有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诗年还记得当初了为了在围巾里编织进暗花编得手指抽筋时的心情,可记得又怎么样?诗年将围巾使劲往里一塞。

“对,很别扭吧,想要爱他又不肯让自己显得太卑微。”

诗年心里不落忍,伸手替他理了理风衣领子,却看见里面那条手工编织的黑色毛线围巾,那条他当初死也不肯围上的围巾。

子星慢慢点头表示理解。

林诗年看着管溪线条明朗的脸,粗粗的眉毛微皱,被风吹得发红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以及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荷尔蒙气息,怎么看都是一个成熟男人,可心思却总像个小孩子一样,是好是坏,她也说不上。

她当然理解!她何尝没有做过这种事?

“嗯。你要是来,我会特别开心。”

“后来呢?”

“结了婚的女人参加前男友的生日会?”诗年讽刺道。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因为他一向喜欢喝黑咖啡,多少年的习惯了,我和哥哥劝过不知道多少次,黑咖啡对胃不好,他只是不听,直到去年春天有一次,他忽然改喝了卡布奇诺,我就知道,我大概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林诗年一愣,这么快就又是他生日了?她一瞬间有点晃神,转眼就恢复如常。

“就因为这样一件小事情?”

“我下个星期过生日,你……来不来?”管溪的眼睛看向一边,只是不敢看面前的人。

向婷婷苦笑,“一个人会改掉多年的习惯,只可能是为了一个心爱的人。我就算再傻,也该明白了,他只当我是一个小妹妹罢了。”

“又找我做什么?就因为我不接你电话?”这人怎么还是这样,像个孩子一样总是长不大!

子星听着面前单纯女孩的倾诉,不知道当向婷婷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原因的时候,会不会后悔现在的情不自禁。转而想起元中煦,心头五味齐上,又是欣喜,又是难过,想起去年春天的香妃山上,她点过的那杯卡布奇诺,难道是那个时候他就……

“我不是故意的……”管溪动动脚,还是没有迈出步子,“对不起……”

向婷婷忽然笑了,眼里却是晶莹的。“可是当她的妹妹陪在他身边,也许比情人会走的更远,你说是不是?”

“你吓着我了!”诗年退出一个安全距离。

超市里,子星正在挑着零食,忽然脑里一闪,转到了牛奶区。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安心,于是摸出电话,拨通了一串号码。

管溪穿着一件黑色风衣一声不响地站在他身后。

“喂,我是子星,梁叔在吗?”梁叔是晏家的医生,为晏家人看了好些年病了,医术十分精湛。

走到自己车前,一只手拿出遥控钥匙解了车锁,刚打开车门就见身后一只手伸过来,“咚”地一声把车门又按回原位。诗年吓了一跳,一回头见了身后人又转为大怒。

收了线,子星才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贸贸然买牛奶回去,牛奶虽然当时可以止住胃痛,事后却会更加刺激肠胃,对于胃溃疡并没有帮助。

林诗年下了班,一个人往停车场取车,忽然听见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挂掉了。又响,再挂,反复几次,她只好关了手机。

“忌食辛辣,忌烟酒咖啡……”子星又往购物车里装了几包枸杞子,枸杞泡水可以提神,虽然没有咖啡迅速,可到底健康,可怜的元中煦,谁让你生这个病,跟美味咖啡说拜拜吧!

听听,吃现成的还这么多说道,气得元中煦直拿眼睛斜她。

根据梁叔的建议,子星采购了一些食材,又到药品部买了些合适的药物,买完之后盯着面前的几只大袋子才意识到自己是徒步而来,提回家的时候两只胳膊像是跟人借来的麒麟臂一样,闹着脾气不听使唤,子星大骂手臂没用。

“你剥干净一点,那虾线还在呢……哎,虾尾巴味道最好,你别弄断了……”

子星打回晏家,用视频电话求厨师教她做开胃萝卜汤。厨师十分诧异,自小就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晏大小姐怎么开始学做饭了?带着疑问开始一步一步解说,谁知子星虽然聪明,可在做饭上却丝毫没有天赋。

元中煦拿她没办法,从盘子里又捡出一只,开始剥虾。

“首先你把萝卜洗净削皮切块。”

子星一面咀嚼一面接话:“为什么不吃?‘臭男人’虽然臭,可做得饭菜香啊!哎,你再给我剥一个呗?”

“切块?要切多大的块?”

元中煦好笑,顺手剥了一只虾,蘸好酱料喂给子星:“听听这话,那‘臭男人’做的饭菜你别吃。”

那边厨师的儿子看不过眼,连忙上来帮忙解释。

子星将米饭咽下,又道:“你们这些男人见了这个是朋友,那个也是朋友,恨不得一块牌子掉下来砸了十个人,十个人都是你的朋友,我什么时候才见得过来?不见不见,臭男人见你一个就够了。”

“萝卜首先切成三厘米长的圆柱,然后切成正方体……”

元中煦一想,虽然如此,她还不是介绍了两个女友给自己认识?

“三厘米?行,等我去拿尺子……”

子星用勺子舀了鱼肉松放在嘴里:“你的朋友,我去做什么,我又不认识。”

视频电话对面的父子俩一脸黑线。

子星正细细地用筷子挑着鱼刺,终于不耐烦将一块鱼肉捣成肉松才把鱼刺一一挑出。子星有一个怪癖,任是鱼虾蟹贝在饭桌上,能用筷子的,坚决不上手;用不了筷子的,宁肯不吃。

“好咧……等一下,萝卜不够了,我再去买!”

“下星期我有个朋友过生日,你去不去?”元中煦在饭桌上问子星。

“不够?怎么会不够?喂喂……”

元中煦一早已经接到管河知会,定了地点在管家郊外的别墅里开生日会。商贾人家聚会,往往来的都是商家大户,常常硬生生把一个生日宴会变成了商业聚会。

当天晚上,元中煦揭开砂锅,看见整锅三厘米长,三厘米宽的正方体萝卜块,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偷偷看了一眼厨房的垃圾桶,桶里全是不成规矩的边角料,默默地为萝卜默哀。当他看见砧板的边上放着一把米奇老鼠的尺子时,表情更丰富了。

日子急久,转眼已经入了冬,凛风吹在人脸上,又疼又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