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子星怀疑。
“别闹,人家特意说了,要带上‘你们公司那个挺漂亮的小姑娘’一起来。”
“真的。”
元中煦一把抢过抱枕。
“我说漂亮那句。”
元中煦刚松了领带,一手杵在床上慢慢靠近子星,目光灼灼似跳动着火花。子星看着元中煦的脸在眼前慢慢放大,又似乎不怀好意的靠近自己,连忙用抱枕挡住元中煦的脸,等了一会发现元中没了动静,慢慢伸头探出抱枕。
“呃,当然也是真的。”
“我不去,我混在你们一群大老爷们里面干什么,不去不去。”子星怀中抱着抱枕,正缩在床上啃苹果。
子星抽了纸巾擦擦手,“算他们识货,心意领了,还是不去。”
工地动工的前一天,鸿盛的老总在春水江南定了包厢,约了向乐和元中煦明晚一起吃晚饭,说是庆祝楼盘正式开工。
春水江南,风荷馆。
怎么会走到现在这样呢?
风荷馆在春水江南也算是极大的包厢了,鸿盛这帮人倒是肯花钱。子星穿一套过膝的黑色小礼服裙子配黑色高跟鞋,头发松散地挽了发髻,慵懒随意却又不失礼。
子星出了鸿盛公司的大门,被夜风一吹,心里那点闷闷的感觉才好一点,可胸口仍然像是有一块浓稠黏腻的糖,堵得她呼吸不畅。倒不是她还爱着他,只是有些重合的记忆和经历,总是让人想忘也忘不掉。
春水江南作为城里排头的酒楼,自然装饰得金翠辉煌,子星只顾着四处张望,被元中煦一路牵着走,倒是也不用看路。
“再说吧。”
远远看见向乐正朝两人招手。
“嗯,再见子星,常联系?”肖锦河眼睛里忽然闪出一点光。
“子星也来了?早上听中煦说你死活不肯来,怎么又肯了?”
“没什么,那我走了。”
子星用眼睛斜了元中煦一眼,道:“要不是怕他偷喝酒,我才不来呢。”
“什么?”
元中煦讨好似地笑,亲吻子星手背,“还是媳妇心疼我。”
“那只杯子……你还在用啊?”她轻轻说道。
子星满意地点点头作慈禧状,“你明白就好。”
子星默认。
“怎么,胃病又犯了?”向乐问。
“你不用解释,自然是怕你家那位吃醋,我懂的。”
子星叹气,“前两天还疼得睡不着觉呢,医生说必须忌酒。”元中煦为了和鸿盛合作的案子,晚睡早起,吃饭也没有个时间,刚刚好些的胃病哪里经得起折腾。“今天对面要是劝酒,向哥你也帮着拦着点,他是真的不能再喝了,我可不想还没过门就要照顾病人。”
“不用了!”子星忽然后退,高声打断他,肖锦河被子星惊得一愣,脸上满是失落。子星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连忙歉意道:“你也很忙吧,现在的出租车很方便,你不用……”
向乐点头,“成,一会要是有人劝酒,我就尽量帮他挡了。”
“那我送你回去……”肖锦河向前迈了一步。
“那我就先谢谢向哥了。”
“不去啦,家里还有个人等着吃饭呢。”子星想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缓解一下尴尬气氛,谁知却比哭也好不了多少。
“哎,你们俩这就给我做主了?别把我说得像个病人似得行不行?”元中煦抗议。
“原本想请你吃晚餐的,现在看来,你是不会去的了,你会吗?”
“你就是病人!”
子星淡淡微笑,“人总是会变的。”
“你就是病人。”两人异口同声。
“你几时学会了做饭?”
“哦。”
这倒是令肖锦河吃惊了。
肖锦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子星,端庄,大气,更带着一股天然的风流气韵,竟跟自己记忆里那个俏皮的小女孩子判若两人,让他几乎不敢认她。
“还有事吗?如果没有我就先走了,家里还等着我做饭呢。”
“这是鸿盛的周总,这是张副总……”子星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
肖锦河犹豫着,似乎有话说却又无从说起的样子。
“两位可真是年轻有为,如此年纪就已经把寰宇做出这样的成绩,真是后生可畏,锦河呀,你可得跟着两位多学学。”
“嗯,我就知道,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是,”肖锦河说着转向元中煦欠了欠身,“到时候还请元先生不吝赐教。”
“是啊,最主要的部分一早办妥,只剩下一些琐碎的细节。”
“不敢当。”元中煦也欠身回礼。
元中煦的话还在耳边,理智告诉子星此时应该打个招呼即走,可是两条腿却不肯迈出一步,有的事情就是这样吧,做起来往往比说得时候所想的,难上百倍。
说话间,菜已经上齐,侍者给众人手中的杯子一一斟满,众人举杯。
“全部核定妥当了?”
“为了今后更多的合作和楼盘的顺利施工,干杯。”
肖锦河拿着杯子朝子星走了过来,在子星两步之外停下。
向乐按住元中煦的手,然后接过元中煦手中的酒杯。
那原本和子星那只粉色的是一对的。
“不好意思,周总,张副总,我这老弟最近身体不太好,医生说不能喝酒,这一杯就我帮他喝了。”
鸿盛会议室里,子星将所有事情搞定,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现在去买菜还来得及在元中煦回家之前做一顿清淡的晚餐。一出门,就看见肖锦河从隔壁的茶水间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只蓝色的凯蒂猫骨瓷杯子。
周作胜听后眼睛一瞪。
元中煦好笑,明明是自己嘱咐她,反倒是自己被她将了一军。
“不能喝酒,还有不能喝酒的?这些个蒙古医生就知道吓唬人,男人怎么能不喝酒?”
“我几时食言了?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子星忽然语音一转,“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少抽烟,不许喝酒,不许喝咖啡!”
“就是!再说了,喝酒哪有代喝的,你要是真想替他喝酒,那就你喝一杯,再他替喝一杯。”
元中煦仍是不放心,“子星,记得你答应我的话。”
摆明了是在刁难,子星最看不上这些饭局劝酒文化。
“安啦安啦。”子星一边说,一边将元中煦推到门边。
向乐听完看了看元中煦,又看了看子星,咬了咬牙:“成!”说完仰头干了自己的之后,又干了元中煦那杯。
“那我就回去了,你搞定这边之后就直接回家吧,公司那边也说不准到几点。”
“向哥,要不还是我……”
元中煦仍然是面带犹疑地看着子星。这倒也怪不得元中煦,他太了解子星了,子星是个最重感情的人,这一点从她和诗年几人多年的感情就能看出来,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子星同时是一个自我道德十分高的人,正因为重情,所以容不得半点杂质,不劈腿,不做第三者,是她的底线。
向乐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对方见向乐铁了心要替元中煦喝酒,自然不甘心,借着各种由头来劝酒,之后更是从啤酒换成了白酒,饶是向乐酒量不错也架不住这样劝,几轮过后就已经醉了七八分,连眼神都迷蒙了起来。
“当然,能为元大人分忧解难是小女子的荣幸啊!”
“向总不行了,这下元总你还从何处再找一个人来?”周作胜也已经有了五分醉意,隔着桌子又举起酒杯递了过来。元中煦叹了口气刚要接过,身边却有一只手比他更快地接了过去。
“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我替他喝!”未及元中煦反应过来,子星已经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向哥不是说找你有事情商量?怎么,不相信我的能力?这点小事如果都办不好,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你的前助理?”子星笑得调皮。
周作胜一愣,面色不悦:“你又凭什么替他喝?”
“你要留下?”元中煦挑起一边眉毛。
子星放下酒杯,“就凭……”子星用眼神一一扫过众人,忽然笑了:“就凭我是他女朋友。”
一周之后,寰宇和鸿盛的合作方案已然敲定,当日下午就签了合同。主要部分既已敲定,那么剩下的边边角角已经不需要元中煦跟进,但是因着肖锦河的关系,元中煦还是决定自己处理,让子星先回公司,谁知道向乐那边又有事情要商量,两难之时,子星自告奋勇地决定留下,这个节骨眼上,元中煦难免觉得子星醉翁之意不在酒,尤其是在看到肖锦河那条信息之后。
周作胜满面狐疑地看向元中煦,元中煦点头认可,周作胜却忽然笑了起来。
元中煦盯着那条短信息直到手机背景灯熄灭,好看的眉眼逐渐攒聚在一起,手指将书页捏得起皱。
“好一个代夫出战!”说着也一饮而尽。
From:肖锦河
“老哥哥也不欺负你,你喝一杯,我也喝一杯。”
“子星,我不会放弃的。”
子星出身商贾之家,自然深谙酒桌上的事,如今看来,若是不把对面的人喝倒,酒局只怕是不会停。对方面对她一个小女子,自然不会再做什么两杯换一杯的事,再加上周、张两人已经喝了不少,这便是子星的优势。
闲着无聊,元中煦随手拿了本子星床头的书来翻,翻着翻着只听得“嘟”地一声,子星的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是一条新信息。他虽然并不是会偷看别人手机的人,但是那条屏幕上的提示简略却十分刺眼。
“小女子冒昧,先敬三杯赔罪。”子星叫侍者又拿来几个杯子,一一斟满。纯净的酒液摇晃着注入小盏,子星一连喝了三杯,面上染了一层浅浅红晕。
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欣赏她的,以至于到今时今日这般怕失去她的地步。也许是她给阴霾密布的自己带来一缕春光,也许是因为她努力讲笑话时候的努力样子,也许是因为两个受伤灵魂的吸引,也许都有,也许都不是重点,倒真是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早就算准对方不会让她独饮三杯。
子星起身去洗澡,元中煦看着子星的背影,忽然感慨万千。
周作胜原本只当是小姑娘逞强,却没想到子星果真如此豪爽,也是一样喝了三杯。子星手杵在桌子上,对方果然上当。
“好,我答应你。”
“这样喝起来太单调了,不如玩点花样?”子星促狭地眨眨眼睛。
“以后,答应我,不要再跟他私下见面,我会吃醋的。”元中煦忽然严肃地说。
周作胜已经喝得兴起,“什么花样?”
缠绵过后,子星伏在元中煦身上,一只手用食指在元中煦胸口画着圈圈,元中煦伸出一只手把子星揽在怀里,忽然清了清喉咙,子星便知道他有话要说。
“周总可听过‘深水炸弹’的花样?”
……
子星这话一说出口,不仅周作胜愣了,就连元中煦也是心里一惊。
“元中煦,你有没有听说过前扣型内衣?”
深水炸弹的花样由来已久,乃是在一杯啤酒中掺入一杯白酒的喝法,这种喝法特别容易醉,而且伤身体,平常人根本不敢尝试。
看着元中煦一脸焦急,子星痴痴发笑,手指在元中煦身上戳来戳去,终于施以援手。
“子星,你别逞强……”元中煦虽然不知道子星酒量如何,但是深水炸弹的威力他是知道的。
“怎么回事,怎么解不开……”
“你别多话,有我呢。”子星挥挥手,便有侍者迎了上来,子星小声说了几句话,侍者向周作胜投来一个疑问的眼色,周作胜默许地点头,他也想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到底有几斤几两,要知道他可是商场上有名的千杯不倒。不一会就见侍者拿了一个托盘上来,盘上一瓶伏特加,几只大啤酒杯。
元中煦忽然翻身压住她,“我只希望我没有信错……”柔软的唇落在子星白皙的脖颈上,元中煦的气息火热,在子星的皮肤上烧出一片片粉红。元中煦解开子星的浴袍,一边吻着子星的锁骨,一边将手在子星背上摸索,却久久不得要领。
周作胜瞪大了眼睛。
“感谢你今天愿意相信我。”
子星手指划过杯口,挑衅地望了望周作胜之后拿起了伏特加,小心倒进杯中。啤酒和红酒都是现成的,子星每样在杯中倒了三分之一,然后又加了一盅白酒,四只大啤酒杯全部调配成一样,紫红中泛着淡淡的琥珀光泽,泛起细细泡沫。
“算是补偿我吗?”
“我这花样叫做‘火焰深海大爆炸’,这一杯,我敬周总。”
子星一脸幽怨,“看不出来吗?我在勾引你呀!”
子星拿起酒杯的同时,也将两杯放在桌上的玻璃转盘里,缓缓朝周作胜转了过去,停下的时候,周作胜也笑了。
元中煦斜睨一眼,“你在干什么?”
“这个花样倒是新鲜,周某人倒是第一次听说。”说着也将面前的酒拿在手中,细细嗅了起来。
子星靠在元中煦身上,一只手摸着元中煦毛茸茸的大腿,后来竟然把手从元中煦的短裤裤筒里伸进去摩挲他的大腿内侧。
子星举杯欲饮。
“哼,不抱。”他虽然嘴上说,可手臂还是环住了子星肩膀。
“子星!”
子星坐上沙发,头朝着元中煦靠过去。“抱着我。”
忽然有两只手,一只按在子星的酒杯上,一只拉住了子星的手。子星低呼一声放开之后,腕上的那只已然松开,子星用另一只手将元中煦的手拨开,然后端起了酒杯,高举向周作胜。
“哼,不想。”过了半晌,“不过你要是想说我就听听。”
“先干为敬!”
“想不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灼热,酸涩,却又带着啤酒特有的苦味。
子星洗过澡,看见元中煦仍然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子星心里好笑,乖乖,这个元中煦,性格别扭成这样,明明在吃醋,还故作大方。
火一样的液体灼烧着子星的喉咙,像是一捧岩浆顺着子星的食道滑进身体里,瞬间点燃她的五脏六腑。
喂!这个女人也太敷衍了吧!他明明表现得就是一副“我在生气,快来哄我”的样子啊!而她居然真的去洗澡了!元中煦心里不爽,按得遥控器啪啪响。
“咚!”
“行,那你继续生闷气吧,我去洗澡了。”说着竟然真的进了浴室。
子星脸色雪白,脑中嗡嗡作响,像是要裂开一样,心脏猛烈地收缩跳动,子星从来没有觉得它这样躁动过。控制着渐渐发软的双脚不让自己倒下去,子星将硕大的啤酒杯倒扣在桌子上,一双杏眼震颤着瞧着周作胜。
“生气啦?”子星坐在元中煦旁边,用一只手拨弄他的耳朵,元中煦仍是不理他。
周作胜早已酒兴大发,况且以他在商场这么多年,自然不肯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认怂,他又是爱喝酒的人,瞧见新鲜花样自然想去尝试,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哼。”元中煦也不理她,只是拿着遥控器一遍一遍地换着频道。
子星见张兆和不动,知道他认了怂,作势又拿起剩下的一杯。
“你在?”子星有点诧异,她实在没有想到他会一直等她回来。
“怎么,张总不喝吗?可是怕了?不然这样吧,你喝一杯,我再陪你喝一杯,如何?”说着将杯子凑到嘴边喝了起来,喝下大半的时候被元中煦一把将杯子抢下。
回到家,元中煦正坐在她的小沙发上看电视。
“子星,够了,别再喝了!”
“你?”子星忽然顿住,“锦河,你从前对我很好,直到……但是,恕我直言,这么多年过去我依然觉得自己看不透你。”
张兆和在子星的逼迫下勉强喝了半杯之后便捂着嘴就朝厕所冲去。周作胜早已经喝了不少,如今这一杯下去,就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身子摇晃着,肖锦河连忙上去扶住。
“那我呢?”肖锦河忽然打断她。
“小、小姑娘,行,有,有魄力,我周某人,服了……”话没说完便眼睛一翻,一下子瘫倒下去,如果不是肖锦河扶着,早就摔到桌子下面去了。
提起元中煦,子星终于笑了,“在他面前,我很轻松,给了我很多安全感,我不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就好像踩在薄冰上那样。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都可以不在意周围的一切,我知道他会保护我。我若是不按时吃饭,他会假装板起面孔来,严厉地叫我吃饭……”
子星如今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元中煦身上,意识虽然清醒,可是却失去了对整个身体的感知。
“他对你好不好?”
“元中煦,带我去厕所……”
他果然没有猜错,在鸿盛的会客室里他就觉得两人关系非常,曾几何时,子星也曾经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女厕所里,子星蹲在马桶前面吐得昏天黑地的,元中煦手忙脚乱,又是帮子星顺背,又是帮她捋着头发。
子星一愣,决定坦白。
元中煦又急又气。
肖锦河忽然话锋一转:“你和那位元先生在交往?”
“你说你,你这是干什么!”
又是沉默,好在餐厅里安静,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桌的气氛。
子星一边吐,一边腾出时间回答。
“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做累了。”
“我,呕……我就是,看,看不惯他们欺负你,呕……我要是,要是不把他们,呕……喝,喝倒,他们能……呕……能放过你吗?这叫速,速战速决。呕……”
“我也不知道,”肖锦河顿了顿,“上次的事,对不起。”说的是上次夜里的会面,那次之后电台就换了主持人,打电话过去问才知道子星已然离职。
子星吐完之后,元中煦带她到水台前漱口,子星一边往脸上掬水,忽然道:“元中煦,我要是不帮你,你是不是总以为没人心疼你。”
“还不错,你呢?”
元中煦忽然愣住了。
“最近还好吗?”
两人回到包厢的时候,向乐已经回去了,张兆和也被自己的司机送回了家,只剩下肖锦河正在陪着早已经醉倒的周作胜等着两人回来。肖锦河看见被元中煦扶着的子星,除了脸色红红之外,脚步微微漂浮之外并无异样,这才算松了口气。
这是真的。子星局促地笑笑没说话。
他从来不知道子星酒量这样好。
“子星,今天真的没想到会遇见你,你如果知道,大概也不会来吧。”
肖锦河没有参与方才的战局,自然不知道厉害,其实两杯“火焰深海大爆炸”下去,就是一匹马也得倒下,饶是子星酒量再好,也抵不住。
子星慢慢走过来,慢慢调整呼吸,装作怕热似地用手扇着风,只为了加速眼中水汽的蒸发。
其实子星早已经醉了,只是面上仍然装作没事,她的意识也已经模糊,除了元中煦她根本不认得任何人。这是子星引以为傲的本事,她常说,“我就是一匹膘肥肚圆的战马,就是死,也得站着!”因为这个元中煦叫了她好一阵子战马。
“子星,这里。”
肖锦河同元中煦告别之后,把周作胜送上了他的专车,之后自己也坐了进去。车子行出去不远,他就让司机停了下来。
可现在不同了。
“六哥,你把周总送回去吧,我就在这下了,反正也不顺路,我打个车回去也省得你再绕路,麻烦。”
肖锦河选择了子星喜欢的法国餐厅,上学的时候没有钱,他打满一个月工才能在月底带子星来一次,子星每次都只点小小的一份,然后直呼不好吃,在侍者赶他们出去之前飞快地拉起他去吃路边摊,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一个男人的尊严。
司机六哥点头,将车子停在路边,肖锦河又嘱咐了几句后才下车。
透过玻璃落地窗,元中煦在楼上看着下面那个小小的影子上了的士,拳头无声地捏紧,他也在赌。
“元中煦!你看那个鱼,好大!那是什么鱼?能吃吗?好吃吗?怎么吃?”
呼啦一声,他把所有文件全部扫到了地上。
子星挣脱元中煦,迅速朝着春水江南大厅里的人工鱼池跑了过去,作势伸手去捞池子里的黄金锦鲤,整个身子都几乎探进水池,吓得元中煦一边阻拦一边和侍者道歉。
子星走后,元中煦久久不能平静。失神间竟在文件上差点写上子星的名字。元中煦心里很烦躁,他也不明白自己明明嫉妒得要发疯却还要假装大方,他多想留住子星,求她不要去,可他能吗?
元中煦刚把子星揽在怀里,谁知子星又大力挣脱,一把反将他熊抱在怀中。
“嗯。”元中煦终于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子星,“不过不要穿这件衣服,回去换一件,美美地去,别让人家以为我没有照顾好你。”
“元中煦,来!亲亲!”说着在大庭广众之下嘟起了嘴巴朝元中煦的脸凑了过来。
“你答应了?”
元中煦手忙脚乱,“子星别闹,我们先回家,回去了做什么都依你!”
“你是个成年人,自然知道分寸,我相信你。”
“不要!就要现在亲亲!不回家!”子星忽然气馁:“元中煦,你不爱我了……”
元中煦继续在各类文件上签着自己的名字,头也不抬,他其实是知道的,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个结果,不然她不会甘心的。
元中煦好气又好笑,这又是从何说起?
子星猛然抬头:“你都知道?”倏尔又低了头:“那我能去吗?”
“你都不肯亲我,一定是不爱我了……”还没等元中煦回答,就见子星又换成了一脸严肃表情:“元中煦?”
“去见他?”声音是冰冷陌生的。
“嗯?又怎么?”
手上的签字笔骤然停下。
“我想吐……”
“我晚上……有点事情……”说道后面声音已经几不可闻。
从厕所出来之后,子星一直吵着口渴,元中煦四下张望,原本满大厅的侍者此刻竟然一个不剩,他只好将子星暂时安置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嘱咐她老实等在这里。此时子星已经昏沉欲睡,只用鼻子哼了一声答复他。
子星这才吞吐着说出来。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找杯水,等着,听话,别乱跑。”说着一步三回头地去找侍者拿水。
元中煦好笑,“到底什么事?”
元中煦发誓,如果能再有一次,他绝对不会把子星一个人留在酒店大厅里。
总算圆满结束,下班时间到,子星等同事都走光之后才慢慢蹭到元中煦的办公室,扭扭捏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当他拿着侍者给的水回来的时候,却看见了他一生都不愿再回想的一幕。
元中煦看出子星有些心神不定,讲解的时候连续出了几次错误,元中煦在桌下紧紧拉住子星的手,示意她安心。
春水江南的大厅里,明晃晃的吊灯下,子星正朦胧着眼睛和一个男人拥吻,那人把子星揽在怀中,动作轻柔地像对待一件艺术品。
“晏小姐你好。”眸子里依然是往日的温柔。
是去而复返的肖锦河。
子星慢慢抬起头,“张总你好,我是晏子星,肖,肖先生你好。”
“啪!”元中煦怒上心头,将手中水杯摔碎在地上,上前大力将两人分开,肖锦河后退踉跄数步,险些撞上旁边的一件一人高的青花瓷瓶。
元中煦清了清嗓子,“这是我们公司的财务,晏子星,子星,这是张总。子星?”
“你做什么!”元中煦抓住肖锦河衣领,一拳往肖锦河脸上砸了下去,肖锦河中招倒地,嘴角撕裂,渗出一点红色。他将肖锦河从地上抓起,正待再发第二拳的时候,肖锦河忽然笑了。
他什么都明白了,难怪第一次看见肖锦河的时候就觉得他有点面熟。
“你笑什么?”
电光石火间,元中煦脑中忽然闪出一帧蝴蝶般翻飞的小照,照片上的脸渐渐和面前的人重合。
“堂堂业界精英元中煦,原来也是一个只会诉诸暴力的傻子,跟街边的流氓有什么两样?我肖锦河一介小人物能让你元大经理如此失态,你说我为什么不笑?”
“这位是……”
“你!”元中煦气极。
元中煦转身去拉人,却发现子星紧紧躲在自己身后,一颗头沉沉低下。
“况且贵我两家公司刚刚达成的合作协议,你却拼命扭打合作伙伴的部门主管,明天周总问起来,你说我要怎么回答,嗯?”
“这位是……”
肖锦河掰开元中煦的手,自顾自将衣领抚平。
张兆和大笑,“那可太好,大家都不是外人。”忽而眼神一转,看见了紧紧躲在元中煦身后的人。
元中煦冷笑:“你趁着子星酒醉轻薄她,你这是犯罪你知道吗?”
元中煦笑笑,“正是,肖先生是我弟弟的同学,前不久在我弟弟的生日会上见过一次。”
肖锦河笑意更深:“犯罪?天地良心,我只不过看她一个人坐在这里,所以上来看看,哪里晓得她竟然就这样顺势吻了上来,真是主动。你如果不信,这里这么多摄像镜头,自己找酒店人员调查就知道我没有说假话。”
“是吗?”张兆和疑惑地看向元中煦。
元中煦平日也是口才颇佳之人,谁知当下关心则乱,竟哑口无言。
肖锦河和元中煦握手,“事实上我和元总有过一面之缘的。”
“再说,谁不知道你们‘寰宇’现今出了问题,鬼知道是不是你们‘寰宇’为了拉拢我们鸿盛所用的美人计?”
“元总,真是好久不见了,”张兆和也伸出一只手,“距离上次我们两家合作也有一年多了吧?”说完让出旁边的位置,道:“你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肖,我们公司的新秀。小肖,这是元中煦元总,年轻有为,你可得多学着点啊。”说着介绍起旁边的年轻人。
“砰!”元中煦的第二拳待发已久,终于在肖锦河脸上开了花。肖锦河被打得踉跄,鼻唇间发热,似有液体流下。他用手擦了擦鼻血,看着元中煦的眼睛里全是嘲弄之意。
“张总,你好。”元中煦客气地打着招呼。
元中煦扶起几乎昏迷的子星,站在肖锦河面前。
场地定在鸿盛的会客厅里,元中煦两人到达的时候,鸿盛的两位负责人已经早早等在里面,进了门,原本还在商讨细节的两人也止了话头,纷纷站了起来。
“鸿盛有你这样的人,必然不会长远,我劝你还是在工作上多用些心思,否则,你一定会后悔!”说着扶起子星朝大门走去,子星慢慢睁开眼睛。
“对,夫妻档,我信得过。”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子星只好点头应下。
“元臭臭,水呢?”
“啊?我也去?”
“我们先回家。”子星乖巧地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子星,预算方面的事中煦不如你清楚,你跟着一起去吧。”向乐嘴上说着,眼睛里却荡开一抹调皮的笑意。
“元中煦,你记着,我不会把子星轻易地让给你!”
会议结束后,向乐反复斟酌后让助理叫子星过来。
元中煦听见肖锦河在身后大喊,仍旧头也不回的出了那道金翠辉煌的大门。
会议上,向乐打开投影,大家讨论起最近和鸿盛合作的案子。明天就是两家公司负责人会面商讨的日子,由于案子的重要性,向乐不放心其他人,所以依旧决定由元中煦出面。
回程路上,元中煦死死地扳住方向盘,发白的指节,紧闭的唇线,无一不在表现着他的愤怒。元中煦活了三十多年,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也从没有如此恨毒了一个人,几乎……让他想杀了他。
转眼暑气已暄,妙龄女子们早已换上短裙短裤,街上明晃晃的全是大白腿,刺得人睁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