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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肖锦河

元中煦用眼睛斜她:“那老板要是想潜规则你呢?”

子星哈哈一乐:“你没听过那句话么,‘只要给够加班费,做牛做马无所谓’,我的目的很简单,钱多就行!”

子星瞪大眼睛:“那怎么行!我可是个有原则的人!”

元中煦无奈扶住额头,“找工作哪有你这样的,首先你要明确你的目的。”

“哦?你的原则是什么?”元中煦就着子星喝剩的酸奶吸了一口。

“难道不是?”

子星低头敛眉,一脸凝重作深沉状:“嗯……应该是……看脸……吧……”

“……”元中煦一脸黑线。

元中煦一口酸奶险些喷出,憋红了一张脸勉强咽了下去。

“应该……和开车差不多吧?”

“如果老板长得像梁朝伟,那我半推半就也就从了……”说着故作娇羞起来。

“急招挖掘机司机,待遇面议,福利优渥……”元中煦默默念出声来,“哗,你还会开这个?”

元中煦瞥见子星桌面上的克拉克•盖博,知道子星是他的铁杆粉丝,道:“如果是像他呢?”

元中煦绕到子星身后,从子星肩头伸过头看向电脑屏幕。

子星一听,双眼简直发出光来:“如果是他,倒贴钱也要上啊!”

“唔……找工作。”子星含着一口酸奶。

“嘁,美死你,”元中煦不屑。他看见子星一脸花痴,心里不解恨,又道:“那谢广坤?”

“喂,在干什么这么入迷?”元中煦站在门口道。

“啊?”子星一脸嫌弃。

就这样连吃带玩地一直投到傍晚,元中煦穿着围裙叫她吃饭的时候,她仍然盯着电脑看得入神。

“赵四?”元中煦看见子星越来越黑的脸,心里得意。

家不可一日无粮,她虽然略有积蓄,可总不能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再出来找工作,终于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求职网站,也不细看,依旧使用海投战术:文职?投!翻译?投!程序员?投!总裁助理?投投投,管他呢,总会有人打电话来吧?

“……”

子星辞职后终日赋闲在家,一连一周都是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就着凉开水吃一点昨晚吃剩的饼干点心算作早餐加午餐,两餐并成一餐,省钱。

“宋小宝?”

肖锦河,你不能总是让人为你哭。

“喂!”

欢笑声漫出车窗,沿路洒在笔直的柏油马路上。子星似乎太久都没有欢笑过,与肖锦河的回忆如今想来竟然是泪水更多,这样的感情太沉重,太悲伤,太不人道。

“杨臣刚……”

“哈哈哈哈,哪有这种罪……”

“元中煦你别太过分啊!”子星简直气疯了。“小女子卖艺不卖身!”

“报警吧,先给你个‘愚弄人民群众罪’!”

“那如果像我呢?”元中煦幽幽地说出一句话。

“别闹,好好开车,不然我可报警了!”

子星用眼睛斜他:“如果是你,卖身也卖艺,可还行?”

“你!”元中煦气结,一手紧握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朝着子星腰间捏过去。子星大笑着闪躲,无奈车里就这么大,元中煦又是手长腿长的,哪里躲得过。

“成!”元中煦食指和中指相叠,敲在子星头上:“走,吃饭!”说完自顾自走出去了。子星慢慢收好桌面,摇头感叹:“男人啊,尤其是好看的男人,自恋起来比女人还厉害,要不然纳西塞斯怎么就把自己迷死了呢?”

“你们男人不都是爱大眼睛尖下巴么?”

翌日,子星被一通来电吵醒,挣扎着扯掉眼罩,按下通话键。

“……你敢!”元中煦从齿缝中憋出一句话,面上做凶狠状。

“喂——”双眼惺忪,嗓音沙哑。

“或者削一个锥子下巴。”

对面一愣,像是没有意料到会有人睡到此时,微作调整后继续通话。

“……”

“请问是晏子星小姐吗?”对面有鼠标点击的声音传来,“这里是寰宇建筑事务所人事部,鄙姓迟。”

“那我要是去开个眼角呢?”

子星一听,连忙翻身下床。

“真的。”

“迟先生你好,我是晏子星。”子星说完捂着话筒,使劲清了清嗓子。

“真的?”

“是这样的,我司日前收到您投来的简历,您的简历非常漂亮。”对方直白夸赞,子星坦然道谢。

元中煦在她头上一拍,道:“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是那种肤浅的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你还是你,我都埋单。”

“如果方便的话,我司希望您能在本周三来我司安排面试,不知您是否有时间?”

“累了,”子星佯装调皮,“再说,女孩子嘛,总熬夜对皮肤不好,我要是变丑了你不要我了怎么办?”

子星大喜,连忙应下,之后又定过详细的时间,这才挂了电话。

元中煦满不在乎地笑笑,“怎么忽然想辞职?之前那么劝你你都不肯,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当天夜里便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元中煦,元中煦静静听着,然后夹了一块红烧鱼放进子星碗里,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哦。”

“是吗?最近确实有点忙……”

“什么话?”子星不解。

“也省得你每天来接我,你看你都瘦了。”子星摸了摸元中煦消瘦的长满青色胡渣的下巴,心疼道。

“没事,吃饭吧。”

元中煦眼神透露着疑问。

寰宇作为一家新秀企业,以其专业的态度,过硬的实力,在业内赚得不少名声,公司利润连年看涨,年初又换了新的写字楼,斥巨资租下了近市中心的一栋高档写字楼中的两层,这对于一家新企业来说,成绩十分不错。

“我想辞职。”子星看着男友良久,终于说出口。

子星出了电梯,远远地就看见靠墙坐着一溜的应聘者,应聘者众,即使加了座位仍然有人站在一边。子星仔细确认之后,也加入了队列。

“嗯?”

轮到子星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元中煦?”

子星进了面试的房间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一张椅子,对面一张长方书桌,当中的位置空置,旁边两个面试官,一男一女,男的叫迟睿,女的是廖芷汀。

车上,元中煦闲散地说着办公室里的趣事,子星附和地笑着,心里却乱成一锅浆糊。

“晏小姐请坐。”桌后的男人示意子星坐下,子星认出他的声音,正是前日电话中的人。

“我在路口,你来接我吧。”

“晏小姐的学历很漂亮,本科是B大英文和会计双学士学位,只是大学毕业之后到现在足足有六年的空白,也不见您有任何相关的工作经历,方便说一下这六年您究竟做了什么吗?”

子星站起身来四下张望,终于找到元中煦的车子。

子星略微思考,道:“这六年我一直在英国读书,至于工作经历,只有在英国的一家报社做一年记者,年初回国之后做自由职业者,帮杂志社画一些插画,之后在市电台做过一段时间电台主持人,前不久刚刚辞职。”

“子星?你在哪里?”元中煦声音中透着急色。

“读书?方便告知是何专业吗?”

子星跑出好远之后终于停下来,坐在马路边沿上做深呼吸。当肖锦河说出那声“对不起”的时候,子星早已经泪流满面。深秋寒风颇劲,几下就吹干了她的双眼,她细细调整呼吸后接通了元中煦打来的电话。

“只是一些兴趣而已,我学的是纯美术和英国文学。”

眼泪终于溢满过眼睑,这一刻子星忽然落荒而逃。肖锦河看着子星离去的背影许久,直到她的身子逐渐模糊。他默默地掏出一包烟,“咔哒”一声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蓝色的烟雾被夜风吹进灯光里消失不见。

“哗,了不起。”廖芷汀赞叹。

“对不起,子星。这么多年过去,我想对于你来说解释已经无用,我也始终亏欠你一句‘对不起’,我不奢求你原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永远在这里,等着你,想着有一天,你累了的时候,回回头就可以看见我还在原地等着你……”说到动情处,肖锦河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那请问您对敝司有什么了解吗?”

子星的思绪随着肖锦河的话也飞去好远好远,忽然心头酸涩,眼底已经泛起水光。

这难不倒子星,她记忆力超群,一早在接到寰宇电话之后便已经查阅了相关资料,足以应对两位面试官。

“我们一起走过的操场跑道,看过的玉兰花树,一起复习过得图书馆……”肖锦河微微闭上双眼,“好像只要我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就又都活了过来……一睁眼,你还在我身边。”

隔壁房间里元中煦正对着电脑看得入迷。透过屋角的四个摄像头,他能清晰地看见子星的每一个侧面,他从未见过这样谈笑风生的子星。谈吐得体,进退有礼,一改往日插科打诨的样子。虽然早在他在帮子星往寰宇投简历的时候就已经被子星的学历惊艳。面试不过是走个形式,他一早已经和迟睿两人打过招呼。

子星眼睫微颤。

迟睿很喜欢面前侃侃而谈的女子,即使没有元中煦的指示,他也不可能放过这样的人才,虽然对方面试的只是总经理助理的职位。

肖锦河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是啊,对你来说或许已经成了过去,”肖锦河转而抬头望向没有星星的夜幕里,“可对我来说,好像一切都还是昨天的事。”

面试顺利结束,三个人纷纷起身。

“是吗?”既然早已经成了过去,又何必再联系。白白赔了伤心罢了,子星低头,眸光黯淡。

“很高兴和您成为同事,那么,期待您加入寰宇,祝您入职愉快。”迟睿笑着伸出一只手。

其实当肖锦河知道子星回国之后就一直在打听她的下落,试图挽回两人之间的关系,只可惜一直不得要领,直到在林诗年的婚礼上才见到面,可那匆匆一面之后,子星像是游鱼入海,消息全无。他很后悔当时放过子星让她一个人离开,诗年又一直不肯告诉她子星的下落。直到他联系上叶子,旁敲侧击地从叶子口中得知她在市电台工作。

子星走出面试间,腹中早已饥饿难忍,连忙跑到附近的快餐店大快朵颐。

“叶子告诉我你在这里工作,你又不和我联系,如今电话也打不进,只好来找你。”他耸耸肩道。

休息室里,迟睿正同元中煦聊天。

“你怎么会在这里?”子星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听着别人的声音一般陌生,仿佛她的灵魂已经跳出躯壳站在一边,看着她的身体机械地说着话。

“中煦,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一号人物,如果不是你有言在先,我可真不舍得把她放在你身边做一个小小的助理。”迟睿惋惜道。

子星听见肖锦河叫着她的名字一如从前,尾音微微上扬,从前的他总是带着一种询问的神情,而现在却是一种不安定的语气。那时候子星总觉得自己的名字被他叫得格外响亮,像是有着某种特别的意义。

元中煦嘿嘿笑道:“我要说是路边捡到的,你信不信?”

“子星。”他叫她。

“要是这么容易,那我和芷汀都不要上班了,去路边捡人好了。”迟睿揶揄他。

肖锦河看见子星停了步子,也在子星对面站住了脚步,距离子星仅有几步之遥。

不管怎么说,元中煦总算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前番的事情他仍然心有余悸,他见过子星受伤难过的样子,那模样足以让他心碎一万次。他不忍心子星再受到任何伤害,想来想去只有把她放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才安心。他在脑海里设想着子星下周来上班时看见自己的样子,表情像是一个诡计得逞的幼童一样暗爽起来。

正待说话却看见来人的脸清晰起来,时光荏苒,子星的心脏猛地收紧,全身的血液齐聚头腔,脑中轰隆作响,脚底绵软再也迈不出一步。

一串铃音响起,元中煦拿出手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那人的面目隐在明灭的灯光里,身形略显消瘦。

他没想到管河会再打电话过来。

夜灯下,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在路边徘徊,过了半晌朝着电台这边走了过来。子星和警卫告了别,朝着男友迎了上去。

虽然早已将管河从通讯簿中删除,可是那个从学生时期开始便拨打过无数次的号码已然像一道疤痕一样刻在了他的记忆里,一辈子都忘不掉。

元中煦来过电话说会晚一点到,子星一边等,一边在天台大楼的前厅里和值夜的警卫闲聊。警卫眼睛利,瞧见外面有人泊了车在路边,连忙告诉子星。

元中煦接通。

夜很静,间或几声晚归的人锁车门的声音。

“喂。”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摸出手机,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中煦?是我,管河。”

李礼钟又没有回家。

他当然知道。

诗年心里苦闷,回到家之后淋了浴,打算睡个午觉,谁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诗年开了床头灯,身旁是空空的。

“是这样的,管溪那个臭小子下个月生日,他怕你因为我的关系会……所以死缠烂打非要我打这个电话,你会来吧?这小子从小就崇拜你,你要是不来,我可真的没有办法交代啊。”

她歪着头靠在车里,慢慢闭起了眼睛。

元中煦换一边耳朵接听,“是吗,已经是他的生日了啊……去,当然去。”

他生在那样一个家庭,固然有些许骄矜,但是他纯粹,真诚,永远用最真实的自己面对这个世界,喜欢便是喜欢,爱便是爱,没有多余的雕饰。在诗年境况最糟糕的几年,有两个人扮演过拯救她的角色,一个自然是子星,另一个便是管溪。诗年有的时候问自己,如果当时自己不是在那样一个境遇下遇见管溪,还会不会喜欢上他,可直到现在也没能给出个答案。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就这样。”

诗年一直觉得管溪是一个真实的,纯粹的人。

放下电话,元中煦终于开始思索他和管河的这段持续十多年的感情。他已经很久没有想到管河了,不知是新恋情的关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有的时候他也会暗暗嘲笑自己,笑自己薄情。他曾经那样爱着管河,一度失去自我,可如今却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

诗年其实不恨管溪,就像她说的,她也没有这个资格。也许管溪不算是一个世人眼光上认知的那种好人,可是她对诗年,却是真心实意的好,用最最原始的方式。

当日夜里,子星正和元中煦通电话。

诗年坐在出租车里,一只手无意识地揉着发痛的手腕。自从婚礼上一别之后,管溪还是第一次找她。

“我面试过了,下星期入职!”子星将喜讯告诉男友。

诗年丢下一句话出了巷子,留下管溪一个人仍然站在原地。

“哦?”元中煦一脸得意,声音里却不露声色:“是什么公司?”

“我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你?”

“和你同行,是一家建筑公司的总经理助理,叫寰宇的,你听过没有?”

诗年略略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半晌,终于说话。

“哦,听过,业内口碑十分不错的一家公司。”元中煦撇撇嘴,“听说他们的一位经理英俊多金,又很有能力……”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管溪突然在诗年背后大吼,声音在空旷的巷子里异常的大,吓得诗年心里一紧。

子星嗤笑。

“神经病!”诗年低声咒骂,回身向这巷子外面走去。

“吃醋啦?”子星坐在床上,拉过一边的抱枕抱进怀里,“放心啦,我只是去工作,他再如何帅气多金,和我有什么关系?”

管溪低着头不敢和诗年对视,脸色讪讪的:“好看……”

元中煦失笑,“好,那你可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诗年鄙夷地轻笑一声,“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子星想起前番的谈话,起初还纳闷,元中煦这两日总是提起这档子事,原来是怕她被人占便宜。

“我……”管溪欲言又止,半天才憋出声音来:“我就想看看你。”

“嘁,”子星不屑,“你们这些男人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我看那经理可是个君子。”子星信口胡诌。

诗年打断管溪的道歉,冷着脸道:“你又找我做什么?”

元中煦诧异:“你见了他了?”

“对不起……”

“见了见了,人好的很,而且丑得很,你可以放心了吧。”子星编瞎话宽慰男友。

诗年揉着自己的手腕,手腕上是五个发白的指印,眉头紧锁,额头上疼出一层细汗。管溪站在诗年面前,脸上也是五个指印,可怜巴巴地看着诗年,整个人无所适从,像一只犯了错误的大狗狗。

元中煦一时有口难言。

管溪吃痛松手,诗年失了重心连连后退两步。

才刚挂断了电话,马上便有人打进来,是子星的母亲。

“管溪你他妈放开我,你弄疼我了!”诗年气急,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给了对方一巴掌。

“你这孩子是跟谁打电话打这么久,害我一直打不进来。”晏硕人嗔怪女儿。

“你放开我!”诗年大力甩着手,可那人手上越发用力,箍得诗年动弹不得。

“没有啦,还能有谁?不就是叶子,诗年两个嘛。”子星打着哈哈。

叶子走后,诗年一个人在路上随意走着,忽然手上一紧,被人拽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噫,女儿大了,懂得骗妈妈了。”晏硕人毫不犹豫地揭穿女儿,“说,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诗年和叶子出了子星家,在路口分了手。关喆一向是模范丈夫,一早已经在路口等好,叶子原想叫关喆送诗年回去,诗年推脱拒绝了。

子星被自己母亲揭穿心事,脸上发热,说话也开始打结,只是不承认。

子星同诗年及叶子又说了一会话,见诗年实在是兴致不高,便打发诗年和子星回去了,自己也去补个眠。

晏硕人忽然叹气,声音略带哭腔:“妈妈怕你再被人欺负啊。”

子星点点头,没有追问。

子星一愣,一颗心瞬间柔软,慢慢回道:“他……他不同的。”

“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有点不舒服。”诗年顾左右而言他。

“哈,还是有!”晏硕人在对面笑出声来,“几时带来给我看看?”

“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听到母亲发笑,子星自知上当:“你诈我!”几乎气结。

诗年被子星一喊也回过神,放下奶壶,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

“姜还是老的辣,小丫头,你有的学呢!不过说真的,几时带来见我?”

“哎,诗年,溢出来了!”子星看着诗年的咖啡慢慢溢出杯子,连忙抢过诗年手里的奶杯。

“不见不见,这辈子你都别想见他,哼!”开玩笑,谁知道你又会出什么花招?

“诗年你看叶子,简直是一脸要吃人的样子。”子星调笑着叶子,一回头却发现诗年正往面前的咖啡里加着牛奶。

“哟,我们子星小姐这么宝贝他,可见他确实很不一样,嗯?”

子星无奈地摇摇头,这个说风就是雨的叶子,也是拿她没办法。也是关喆脾气好,要是换了别人,可有她受的。

母女俩继续玩笑几句,也就收了线。子星钻入棉被,鼻息渐渐放缓。

“什么!他还给你煮面!”叶子坐在沙发上,听了子星的话立马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乖乖,真是……我家那个死人头我跟他这么久从来没给我做过一顿饭,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不行,我得打个电话好好教育教育他!”说着掏出了手机,愤愤地把手机按得啪啪响。

落日山道,独栋的别墅里仍有一间卧室墙壁上点着一盏小小睡眠灯,旁边的欧式挂钟显示时间为凌晨三点四十八分。

“什么?”元中煦回问道,子星已经睡着,自然不理。元中煦轻轻关了门,然后进了书房。

林诗年靠床而坐,脑中一片混乱。

“锦河,别再纠缠我……”

一个钟头以前,她打给李礼钟的电话里听见的那一声几不可闻的喘息足以令她失眠。林诗年慢慢缩到床的一角,用双手环住两膝,额头抵在膝盖上,头发垂将下来盖住面目,肩头微耸,一直到天际泛白。

那一晚子星喝了许多酒,哭哭笑笑地闹到天空几乎泛白才睡去,元中煦把子星放在自己的床上,关上门转身出去的时候突然听见子星轻轻的呓语。

迷蒙中,她听见楼下有人开门的声音。

元中煦抱着子星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摩挲着子星的后背。

李礼钟将西装外套放在客厅沙发上,松了领带和衬衣扣子,刚要脱下衬衣就发现肚皮上一个鲜红的吻痕。

“好。”

“妈的!”李礼钟低声骂了一句,连忙系好扣子。

“元中煦,”子星回身缩进男友怀里,用额头抵着元中煦的肩窝,“再抱抱我行吗?”子星的声音低低沉沉,听得元中煦心里百味齐聚,点了点头。

“阿钟,你回来了?”诗年站在楼上道。

“你这是怎么了?”元中煦从子星手里收走杯子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了子星身边。

“嗯,回来换件衣服,马上还要回公司。”

“呼!”子星呼出一口气,轻轻打了一个酒嗝,眼睛丢在酒杯里,嘿嘿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鼻子就酸了。

林诗年走下楼梯。

“你不喝?”子星看见元中煦拿着杯子只呷了一口,一把抢了过来喝干,元中煦无奈地看着她。

“忙了一宿了,去洗个澡吧。”

元中煦把酒倒进杯子里递给子星,子星接过一饮而尽,一杯红酒竟喝出了壮士断腕的气势。

李礼钟沉默了一下,道:“不了,我换件衣服就走。”

“谁心情不好?你心情才不好!”子星擦了擦嘴边的红酒渍子,仍是嘴硬不承认。

“还是去洗个澡精神精神,我给你做早饭,吃了再走,不然身体扛不住的。”

“喂,心情不好也不是这么个喝法。”

李礼钟推脱不过,只得背着林诗年脱了衣服进了浴室。诗年在面包机里烤了吐司,然后走到浴室门口拿起李礼钟的衬衣放在鼻子前轻轻嗅了嗅。

元中煦拿杯子的时候子星已经将红酒“啵”地一声打开,仰头猛喝起来,元中煦赶紧抢过了瓶子。

是她多心了吗?

“德行。”元中煦笑着拨开子星的手。

李礼钟打开浴室门,一眼看见门口叠放整齐的衬衣,伸手拿起穿好。诗年将烤好的芝士吐司放在盘子里,又从微波炉里拿出一杯牛奶摆好。

“小伙子,陪大爷喝两杯?”子星伸出一只手指勾了勾元中煦的下巴。

“你时间紧,将就吃吧。”

子星兴奋地“啊哈”一声。

李礼钟看着面前的煎蛋和吐司,心里有一丝愧疚闪过,可也就只是闪过而已。吃过饭,诗年帮他打好领带,踮起脚尖在李礼钟脸颊上轻吻,然后目送他出了门。

吃过饭子星忽然想喝两杯,便问元中煦有酒没有。元中煦一脸狐疑,转而一想酒能驱寒,就从书房拿出一瓶红酒。

新的一周,子星早早来到寰宇报道,有人事部的同事带她简单了解了公司的各项设施,然后把他带到了副总经理的办公室门口。

“闭嘴!”

子星敲了门。

“你是处女座吧?”

“进来。”门里传来一个男声,子星得到允许,开门走了进去。

“嗯?”元中煦用鼻子回答她。

“您好,我叫晏子星,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助理。”

“元中煦……”

宽大的红木桌后,原本背对的座椅慢慢转过来,元中煦紧紧绷住面孔,右手在桌下拼命捏自己大腿以免自己笑出声来。

子星喝了一口热汤,忽然很感动地放下碗筷,一脸正经地看向元中煦。

“你好,我叫元中煦,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上司。”

“笑够没有,快来吃面!”元中煦将面放在茶几上,子星仍然噗嗤噗嗤笑个不停。

子星早已吃惊地瞪大眼睛,久久闭不上嘴巴。

子星笑得完全停不下来。

“怎么是你?!”

元中煦的表情瞬间变得别扭起来,脑子里想起了那件尴尬的半圆形的东西。“我……你知道的,网络很发达……喂,你敢笑!”

元中煦终于板不住脸面,笑出声来。他对子星的表情很满意。

“你会洗那个?”子星诧异。

“怎么就不能是我?”元中煦反问道。

“嗯。”

子星嘴角抽搐,“我要回家了。”说着抬脚就走,元中煦连忙从桌子后面追上来拉住她。

“……洗掉了?”

“是你说的,要是我的话,卖艺又卖身,怎么,想食言?”

“哦那个啊,我洗掉了。”元中煦装作满不在意地道,微红的两颊却将他的尴尬之色表露无遗。

“我……”子星哑口。

“咦,我的衣服呢?”子星记得她将衣服放在了浴室门口的。

元中煦不由分说地将子星按进她的座位上。子星看着元中煦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忽然明白了。

“哦好。”子星最后瞥了一眼元中煦的衣柜走出了卧室,看见元中煦端着一碗面走了过来。

“是你对不对?我就说我不记得往这里投过简历,一定是你!”

“喂,换好了就来吃面。”

元中煦赞许地点点头,“很好,不算特别笨。”

子星挑了一件白色长袖衫,套进了一条灰色棉布运动裤子,将余出来的袖子松散卷起。

“不是,真的元中煦,和你在一个办公室里,你让我怎么工作?不如在别的部门给我另外安排个职位吧,我学东西很快。”

“哦。”子星裹着浴巾,挪着小步子走进元中煦的房间,打开衣柜的一瞬间有点自惭形秽,衣柜里整齐得堪比商场的货物架子,西装按照颜色深浅一字排开,所有的东西一目了然。想起自己每天在衣柜里挖衣服的场景,脑中跳闪着一句小学课文:“小明羞愧地低下了头。”

元中煦笑容一僵,忽然垂下眼睑,像一只泄气皮球。

子星出来的时候的时候元中煦正在厨房煮面,听见浴室门打开时元中煦背着身子高声:“你左边走过去是我的卧室,你去衣柜里找你自己喜欢的衣服吧,哦,对了,衣柜下面的抽屉里面有新的内衣裤,虽然是男生的,但是你将就穿吧,总比没有好。”

“你就这么不爱和我在一起吗?我只是怕你吃不消办公室里的勾心斗角,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就想着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尽量护你周全,只有放在我的视线里我才安心,你怎么就不懂我……”说着背过身去,靠在子星的办公桌上,肩头微颤。

趁着子星洗澡的档口,元中煦想煮一碗姜汤给她驱寒,这才想起他工作之后就很少在家里开火,只好用微波炉加热了一大杯牛奶。

子星动容,她竟然不知道元中煦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元中煦的怀抱很温暖,还带着淡淡的甜气,子星嗅着男友身上的气味,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子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想叫元中煦抱得紧一点却被他催促子星去洗澡,理由是以防感冒。

“你别难过,是我反应过激了,”子星起身拉住元中煦后衣角,“我答应你就是了。”

子星就这么湿哒哒地拥进了元中煦的怀里,元中煦没有丝毫的嫌弃,用一直手臂拦住子星,一只手仍旧拿着毛巾给她擦头发。

“那就这么说定了!”元中煦忽然转过身子,一脸坏笑。

元中煦坐在沙发上帮子星擦干头发,但是子星已经是从头湿到了脚,身上还滴着水。

“你又骗我!”子星恍悟,追过来打他。

“没,没事……”子星还欲强撑,甫一张嘴声音却走了调,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元中煦见状连忙将子星让进来,拿下自己头上的毛巾擦起子星头上的水,问子星发生了什么事,子星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痛痛痛痛……”元中煦求饶,“哪有上班第一天就殴打老板的,太不像话了。”

“你这是怎么了?”元中煦诧异。

子星仍然生气:“你演技这么好,不去演戏真是埋没了!”

“怎么淋成这样,你是不是……”元中煦关心则乱,最后一个“傻”字尚未出口,子星便挪动了一步,将额头抵在他肩膀上。

“多谢夸奖。”

元中煦连忙起身开门,发现浑身湿透的子星正站在外面,手中电话仍然贴在脸上,淋湿的额发在脸上像无数黑色纹路。

元中煦见子星不说话,以为她真的生了气,撒娇似地用额头顶她。

“那,你开下门好不好?”

“真生气了?”

元中煦看了一眼桌上的图纸,“不忙,怎么了?”

“哼。”

“那你现在忙吗?”

“开个玩笑嘛,最多我跟你道歉?”

“是,我在。”

“不接受!除非……”

“元中煦……”

“除非怎么样?”元中煦服软。

“是我。”元中煦听她声音有气无力,心里一丝担忧:“你怎么……”

子星转过身斜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元中煦,是你吗?”子星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让我挠你痒痒!”说着身子一动扑了上来。

“喂。”元中煦轻快地接起,他同子星约好,待她安全到家就和自己联系。

“喂!别——啊哈哈哈——你,你别闹——”子星知他最怕痒,下死劲在他腰间乱抓,元中煦笑不可支,从桌上摔倒在地,连带着把子星也拽到地上。

元中煦抓抓头提起笔,忽然听见手机震动,是子星。

两人躺在地上犹自傻笑。

元中煦洗好澡之后头搭毛巾坐在书桌前,元中煦看了看满桌设计图样的有些头痛,有点不可思议自己之前竟然能埋头在工作里那么久,灵感源源不绝,如今却是半点好主意都没有,这样可怎么来得及交图。

“喂,元中煦。”子星叫他。

“司机师傅……”

“嗯?”

坐在车里,子星忽然有点抗拒回家面对一个人的公寓。子星觉得自己现在脆弱得如同小童,心里暗暗嘲笑自己。

“你刚才说的话,当真?”

“没事,小何,我的车子在那边,很近。”子星扯出一个笑容,回道,然后又朝着计程车的方向走去。元中煦最近正在跟一个很重要的案子,实在抽不出时间,便叫了相熟的司机师傅来送子星回家。

元中煦不假思索:“当然是真的。”说着用手肘支起身子,“说得好不好?有没有奖励?”

子星回头,用手拂去眼角湿发,大堂里的灯光照得她面色雪白。

子星伸手在元中煦下巴上挠了挠,“呶,奖励。”

“安生小姐,雨很大,我去警卫室拿一把伞给你……”门口值夜的警卫员瞧见子星失心疯一样走进茫茫夜雨中,连忙想叫住她。

元中煦气极:“我又不是狗!”

一场秋雨一场寒,子星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闪,头重脚轻地走进粗如面筋的白色大雨中。

“那你想要什——唔……”元中煦的脸忽然放大,子星唇上一阵温热,元中煦就这样吻了上来,直吻到她面红耳赤才罢休。

有风吹来,子星裹紧身上的长袖衫却仍然压不住阵阵寒意。

元中煦咂咂嘴,“哎呀失策,这样分明是奖励了你,好吃亏呢。”

这日收工时正逢上一场秋雨。

子星愤恨地咬牙,恨不得当场捏死元中煦才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