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先生您好。”子星回答清脆。
“你好,我姓肖。”声音有点闷,但却是个好听的男声。
“你的声音很像我的前女友。”
“喂,这位听众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子星听见对面说出这样一句话,忽然一笑,“呵,肖先生,不可以跟主持人攀交情哦,”子星答得调皮,“请问您今天有什么跟我们分享的吗?”
“那,蔡小姐您先平复一下情绪,我们稍后再连线,好吗?来,我们先接通下一位。”子星连忙招呼外面的同事接通下一通连线,这么哭,谁受得了?
对面也自知失言,连忙道歉。
“我……”对面继续哭得婆娑,根本停不下来,哭声震痛子星的耳朵。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好像也没什么好分享的。”
“蔡小姐您别着急,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呢?您说出来,安生可以帮您想想办法。”
子星笑了出来,“您该不是真的只是因为我的声音像您的前女友才和我们连线吧?”
又是劈腿,每天几乎都要接到一个,子星翻起白眼。
“嗯,是。”对面倒也是坦白。
“我,我老公劈腿了……”对面一个止不住竟嚎啕大哭起来。
子星被他的坦白弄得一时哑口,“那……不如就谈谈你的前女友?请问您当时为什么同她分手呢?”
“蔡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子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关切一点。“您为什么会……”
“这……”对面似乎有犹疑,子星听得见对方叹气。“因为我在跟她交往的时候又……”
“安生你好,我姓蔡。”对面的女声依旧啜泣着。
对面似乎不好意思说下去。
“这位听众朋友您好,请问怎么称呼?”
“哦……”子星恍悟,“您劈腿了是吗?”
忙音过后,一个啜泣的女声响起。
对面无奈,只得回答是。
子星已经做了将近三个月,三个个月来每天都在午夜听着芸芸大众的情感故事,有的时候也是很无趣的,进线的不外乎是生活艰难,情感曲折,简直像是八点档的无限连续放不停栏目。
同事在对面对着子星挤眉弄眼,子星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直白。
安生是子星临时取得的艺名,取自自己本名的一部分。
“对不起,对不起,”子星连忙道歉,“是我用词不当。”
“好了,接下来的时间是我们的‘午夜情感连线’,如果听众朋友们有什么心事或者烦心事都可以拨打我们的情感热线,将你们的故事告诉我,安生很乐意帮大家排忧解难。好,现在请我们的连线员帮我们接通。”子星关了话筒,轻轻呼了口气。趁着连线的空挡子星拿起桌上的瓷杯子牛饮起来,一直说话说得嗓子简直要冒烟。
“没关系,不用道歉,你也没说错,说起来确实算是我劈腿了。”
席间元中煦小心地试探子星,想知道她可有从之前的事情里走出来,子星自然听得出来,委婉表达自己情绪尚可,元中煦这才放了心。
“您也不用太纠结这件事,感情这回事说到底也是一件很私人的事,喜欢谁不喜欢谁,有的时候真的只是一瞬间。”
子星还是想吃元中煦做的菜,可是这档口,还是算了。
对面叹气。
又过了半晌,元中煦似满血复活,“走,带你出去吃,我家附近有一家餐厅还不错。”说着找了件外套穿上,拉起子星出门。
“不过您错就错在不应该同时交往两个女生,如果真的是感情不再,您大可先分手再继续结交新的女友,这才是符合道德的常规做法,您说对不对?”
“啊,我们不说她,好不好?”元中煦对自己母亲的事讳莫如深,子星只得止了话头。
对面仍是叹气不说话。
“你和你妈妈……”子星终于小心出言。
“喂,喂?肖先生请问您还在线上吗?”子星见对方不出声,只好不停询问道。
子星走过去在元中煦身边坐下。
“有些事情,并不像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如果是你,你会原谅你的男友这样做吗?”
听见子星的脚步声,元中煦拿下手,使劲揉了揉脸,然后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子星坐过去。
“我……”子星哑口,事实上她确实也面临过这样的情况。
子星听见门声,晓得是元中煦已经回来,她把书重新放回原来的位置后出了书房。子星站在客厅门口,看见元中煦仰面靠在沙发上,左手手掌罩住眼睛。
子星突然想起锦河,眼眶渐渐发热。
当下不禁感叹自己跟学建筑的男生还真有缘。
“喂?主持人?”
子星随意抽出一本翻了几页,书里的图图表表顿时让子星觉得眼冒金星,就像她以前偷看肖锦河的课本一样,肖锦河也是学的建筑。
“对不起,”子星清了清嗓子,“对不起肖先生,我无法给你答案。”子星的眼泪突然滴落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一声滴答声,子星被自己吓了一跳。
子星一个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竟晃到了元中煦的书房。元中煦的书房由一间卧室改良而成,一样的简约风格:一张床,一方书桌,一整面墙的书柜里摆满了建筑相关书籍。
“好的,肖先生,谢谢您的来电,我们先播放一段音乐,稍后继续连线。”子星连忙插入了音乐。
朦胧中陈相若似乎听见一连串细碎声响,仿佛春风吹开冰冻的河川表面一般,细微却又生机勃勃充满力量。
同事看见子星的异状,连忙询问,子星勉强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陈相若坐在车里几乎要哭出来,眼泪在她眼眶内闪闪发光。她低头在外套领子上嗅了嗅,扑鼻的是一股淡淡的甜味,这是元中煦自小带来的体味。陈相若抱紧手臂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元中煦小时候的模样。
子星拿起手边的另一个装着咖啡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情绪也慢慢定了下来,好在节目也已经快接近尾声,子星深舒一口气,打开了话筒。
陈相若应了,转身上了车。元中煦看着司机将车一路驶出小区后才转身上了楼。
“好听的歌曲播完了,我们继续连线其他的听众朋友……”
元中煦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嗯,知道了,你也是。”
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可街上仍然有不少的人,三两一伙的坐在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子上喝着啤酒,侃着大山。大城市便是这点好,即使你深夜上街,道路两边的小食摊位也不至于让你一个人显得太过孤独。
陈相若笑了,“那我走了,你多注意身体。”
元中煦的车子停在路边,子星远远地就看见了。
“让你穿着就穿着!”元中煦拧着眉,别扭地帮陈相若穿好衣服,忽然看见对方盯着自己,连忙替她将拉锁一拉,不自然的转过了头。
“很累?”元中煦看见子星上了来,也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子。昏黄车灯下,子星脸上显出一点点疲态。
“我不冷,你穿这么少,还是你……”陈相若连忙想脱下来还给元中煦。
“嗯,有一点。”子星歪在车坐上答道。
眼下已经入秋,天气渐渐凉了起来,虽然是晴天,风却不小。陈相若仍然穿着套装裙子,出来时微微打了寒颤。就在她搓着手臂取暖的时候,元中煦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不如辞了换别的工作。”
陈相若目光放柔,由着元中煦将自己扶着走下楼梯。
“先做做看,怎么可以一点点困难就退缩呢,那可不是我。”
“小心点。”元中煦皱着眉毛,十分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陈相若呆了一下,又听见元中煦小声让她慢点走,心里顿时明白:这小子是来道歉的呢。
子星口上说着,脑子里想得仍是方才的听众那句话。
“当心!”元中煦心里一惊,连忙托住她,她才不至于摔下楼梯。
我到底会不会原谅肖锦河?子星在心里问自己,直到现在子星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想过原谅不原谅这件事,她就是这样的人,被欺骗,伤害之后只会觉得难过,然后一个人躲起来自己摩挲伤口,等待痊愈。
说话间,陈女士漏踩一级楼梯,整个人向后倾倒。
就像一只乌龟一样。
元中煦终于笑了,“是啊,子星确实很不一样。”
子星回到家里,喝了一杯牛奶之后匆匆上了床。
“她很特别。”
她确实有点累了。
元中煦没有答话,可是知子莫若母,陈相若当然知道自己儿子的性格,也没有追问,只是欣慰地笑了笑。
“好的,接下来又是连线时间,来,有请我们的接线员小张为我们接通连线。”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
子星的声音在车载收音机里跳跃着,元中煦唇角微微扬,手中的手机显示着正在录音。
“嗯。”元中煦点头。
“喂,您好,请问怎么称呼?”
终于还是陈相若打破沉默:“晏小姐很漂亮。”
“我姓肖。”
楼梯间,陈相若走在前面,元中煦随意地走在后面,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却没有对话。
“又是你,肖先生,”子星笑了,“肖先生真是我们节目的忠实听众啊,每次连线您几乎都是第一个。”
元中煦让子星等他回来,自己拿了衣服跟着出了门。
“嗯,我很喜欢你的声音。”
陈相若受宠若惊,“那……麻烦你了。”元中煦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就因为我的声音像您的前女友?”
“等等,”元中煦站起身来叫住自己的妈妈,“我送你下去。”
“这是原因之一,我也很喜欢你做的节目。”
子星看着陈相若落寞的背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她心里一定很难过,被自己的孩子这样对待。想到这,子星斜眼想瞪元中煦一眼,却发现元中煦也在看着自己妈妈,脸上的表情是子星无法言明的复杂。
“好吧肖先生,安生在这里先跟您说声谢谢,谢谢您对我们节目的支持,不过我们节目的连线环节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您有什么故事跟我们分享,安生很愿意做一个忠实的听众。”
陈女士站起身,再抬起头时表情又恢复成之前的温和,“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年轻人好好相处,子星,有机会我们再见面。”子星连忙答说一定,陈相若微笑着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言外之意十分明了。
子星暗中在腰上捏了元中煦一把,元中煦没有躲开,透过元中煦薄薄的家居服,子星感觉到元中煦的后背冰凉,满是汗水。
“啊,对不起,那我就讲一讲我和我前女友的事情吧。”
陈女士一愣,脸上的笑容僵硬起来。
“好的,您说。”
“行了,”元中煦打断她的话,“是我不好,我道歉。不过你也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你不是很忙吗?以后也不用经常往我这里跑,我能照顾好我自己。”元中煦语气冰冷,像是置气的小孩子一般。不过他竟然对自己的妈妈下了逐客令,这让子星心惊。
电话另一边的肖锦河躺在床上,脑中回忆起很多年前的片段,多年过去仍然历历在目,子星的脸,笑容,话语都像是刚刚发生过的,他讲了和子星做过的好些事,譬如种树,譬如夏天周末泡在图书馆里蹭空调小声聊天以至于遭到了无数人的白眼,如果不是这个节目,肖锦河也不知道自己的记忆竟然可以去到这么远。
“算了,说到底是我不好,不怪他,别因为我吵架……”陈女士反倒做起了和事佬。
“你知道吗,她很笨,有一次我难为她让她给我削苹果,我当时并不知道她不会削苹果,结果就割破了手指……”
“你——”子星刚想反驳,却被陈女士打断。
子星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耳朵里全是血液冲进脑子里的轰鸣声。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左手食指上那道浅浅的发亮的伤痕,鼻子突然酸酸的。
“我怎么说话了?”
大二那年,肖锦河因为篮球赛的关系伤了腿,一个多月下不了床,子星常常偷偷跑到男生宿舍照顾他,有一次肖锦河要吃苹果,子星自告奋勇地要帮他削苹果,就像肖锦河做过的那样。可谁知那么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却一点也不简单,子星尽量想将苹果皮削得薄一些,谁知一不小心就割破了手指,疼得她一个激灵,好好一个白白净净的苹果顿时变成了血苹果,最后还是肖锦河帮她处理的伤口。
“有你这么跟自己妈妈说话的吗?”子星十分看不过眼。
“还有啊,她那么大一个人了还不认识路,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都找不到,每次都是我牵着她走。可我愿意,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能这么牵着她一辈子,那该有多好……”
“我只是问一下晏小姐从事什么工作……”陈相若回答地小心翼翼,这语气让子星听了很窝心。
子星鼻子一酸,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她用手指抹掉了眼眶里的水汽,定了定心神,哑着嗓子问道:“那……你还爱她吗?”
“用不着道歉。”他将洗好的水果盘放在桌子上后坐在了子星身边。
肖锦河一愣,半晌没答话。
“对不起。”子星看见她的脸色忽然低落下去。
“可我知道她不会原谅我了。”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元中煦皱着眉出现在客厅门口,显然听见了子星两人的对话。
嘟嘟——
陈相若苦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太好了。”
连线时间过长,系统自动切断了连线,子星关了话筒趴在桌上终于哭了出来。
“您也不必自责,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体谅您这份苦心的。”子星宽慰她。
收工后,子星一个人走在走廊里,满耳间听见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滴滴答答,敲在地板上,也敲在子星空空荡荡的心里,发出阵阵回声。
“唉,话虽如此,可我没能陪着他成长却是事实,当我想弥补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离我太远太远。”
子星走出电台大楼的时候,元中煦正靠着车头抽烟。元中煦回到车里拿出一杯尚有余热的奶茶迎着子星走了上去。
“您也是不得已,我相信您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毕竟哪个母亲肯舍得自己的孩子呢,还不是为了能提供给子女更好的生活。”
“拿着,暖暖手。”
子星恍悟。
子星接过奶茶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元中煦,忽而又看向自己的脚尖。
“如你所见,我和小煦并不亲近。”她似乎看出子星的疑惑,“这其实都怪我,他小的时候我和他爸爸都忙着做生意,没有时间照顾他,只好送他去念寄宿学校,没想到会将我们的关系弄到这样的地步。我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没有在他需要的时候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导致我们母子之间的误会越来越大。”
“怎么?”元中煦奇怪。
陈相若突然叹了口气。
“元中煦?”
“我前不久刚刚找到一份电台主播的工作,之前则是给杂志画插画。”子星一边回答,脑子里想的却是元中煦和他妈妈的说话方式,脸上不免遗漏了一两分。
“嗯?”
“谢谢,”陈相若仍旧微笑,“晏小姐从事什么工作?”
“那天晚上,你说要照顾我的话,还算不算数?”
“谢,谢谢,阿姨的气质也很好……”这是什么回答!子星懊恼,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半死。
元中煦一愣,“算,当然算数,我还以为……”话还没说完子星已经主动拥进了元中煦的怀里,额头枕在他的肩膀上。
“晏小姐很漂亮。”终于还是元中煦的妈妈老练,先开了口。
元中煦有点受宠若惊。
子星坐在元中煦的沙发上感觉如坐针毡,气氛诡异的不像话,她从来没有听元中煦提起过自己的家庭,更没想到第一次来元中煦家就会遇见他妈妈。子星觉得应该找些话题来聊,可是脑子里乱得如同浆糊,实在找不到话题,总不能也谈天气吧?
“元中煦。”
元中煦的家很简单,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品。他安排两人坐下后,自己去了厨房里洗水果,只剩下子星和元中煦的妈妈陈相若女士坐在客厅里。
“我在。”
“子星进来,”元中煦打断两人,将子星让进屋子里,又回头对自己妈妈:“你也进来吧。”
“我求你一件事。”
“晏子星,”陈相若女士的笑容很温和,“很好听的名字。”
“你说。”
“我,我叫晏子星……”子星小声报上姓名。
“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求你一定一定,别让我难受。”
子星心里慌乱,说话也变得不连贯起来。
元中煦心里一颤,紧紧地抱住子星。
她居然是元中煦的妈妈!
老天,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啊!阿姨你好!”听见元中煦的妈妈主动同自己打招呼,子星不免局促。
周末,子星约了好友出来。平日里诗年和叶子都是朝九晚五的工作,订好的周末相聚也时常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拖延。大家都在同一个城市里,三五好友想要聚在一起竟然比想象中来的难。
“你是小煦的朋友吧,”中年女人涵养极好,完全没有在意元中煦的话,仍旧笑着跟子星打招呼:“我是小煦的妈妈。”
三个人开了一会儿玩笑,子星忽然严肃起来,叶子和诗年也渐渐停住了笑声,都沉默下来,诗年知道子星的习惯,每当有重要的事要说,她总是这样一幅表情。
听了元中煦的话子星顿时傻了眼,哪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妈妈的?
终于,诗年按捺不住出声询问。
“这是陈相若女士,简单来说就是——”元中煦拖着长音,像是找不到一个适当的词语,“我妈。”
子星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场,所以停顿了许久,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顺遂的说辞,只好慢慢吸了一口手中的饮料,终于出声:“我……新交了一个男朋友。”
“不是客人?”子星疑惑地看这元中煦,不是客人是什么意思?
叶子心直,当下就从座位上跳起来:“我靠你行啊晏子星,这么大的事儿你才刚说,真够可以的你!”
元中煦从门中走出来拉住子星的手,语气生硬:“她不是客人。”
“你别激动啊,我这不是刚不久的事儿么,一有消息我就跟您汇报来了啊,哪儿敢藏着?”
说着子星转身就要走。
“你别贫嘴,快仔细说说!”
“你上次放在我家的衬衣我已经洗干净了,看你一直没有时间我就想着要不要给你送过来,今天刚好路过你这里,”子星从包里拿出包好的衬衣递给元中煦,“你有客人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跟叶子的反应相比,诗年倒是镇定了许多。比起叶子,子星和诗年更亲近些,毕竟叶子大大咧咧的性格确实不适合说感性的话题。诗年知道子星和肖锦河全部的过去,知道那些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子星的眼泪和对肖锦河念念不忘的情绪,知道因为肖锦河的原因子星拒绝了一切的感情。这些年不是没有条件不错的人追过子星,可子星就是忘不了肖锦河。子星一直固执地以为只要自己不接受新的恋情,那么这样一份昔日的美好,她就可以记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子星突然被两个人盯着有点不自在。
子星的固执总是让诗年心疼。而当诗年知道子星重新接纳了一个人之后就开始明白,原本早就应该生效的时间魔力终于重新展现在子星身上,至少子星已经开始学着忘记肖锦河,尝试着让自己重新迈开步子往前走,尽管她曾经那么多年都停留在原地。
元中煦看见从拐角处走出的子星有点诧异:“子星,你怎么来了?”,中年女人原是背对着子星,听见元中煦的话也转过身看向子星。
子星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可仍旧是没有解释,只是笑着捏捏诗年放在桌面上的手。
“3210,3210……”子星念着门牌号一路找过去,过了走廊拐角处突然看见元中煦在门口和一个中年女人说话,面色略显不友善。
叶子对子星的男友很是好奇,缠着子星非要叫她带出来瞧瞧,子星拗不过,只好答应同元中煦商量。
好在元中煦住的地方并不是很复杂,子星找了两次就找到了。
“这才刚认识就被吃得死死的?”叶子啐她。
想想都很心酸。
子星维护男友:“他如今正是创业期间,工作忙,哪像我闲人一个。”
子星从以前开始就是路痴,全靠肖锦河把她带来带去,当时的同学笑她如果没有肖锦河她早就迷路到爪哇国去了,子星还记得当时肖锦河拉起子星的手说那又怎么样,他可以给子星带一辈子路。
当天夜里子星同元中煦说起这件事。
分手时,子星握住盒子的手:“认识你真好,谢谢你。”盒子莞尔一笑,并没有言语。
“这个周末可能不行,不过下周倒是没有问题。”
听了盒子的话,子星深思,蓦然间像是有人在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开了一扇小小天窗,虽然不大,但是好在阳光温暖,是个好开始。
“真的?那就这么说定了?”子星欣喜,要赶快告诉叶子和诗年,这两个家伙可都等着呢。
“我是说,你如果不去用自身尝试,怎么会知道结果?”盒子忽然敛起目光,缓缓转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子星当下就通知了两位好友,约好一起出来吃饭。
“收什么?”
转眼就到了和叶子以及诗年约定的日子。
“这便是Schrödinger's Cat原理。”
子星和元中煦赶到的时候诗年和叶子已经叫了饮料在等了,子星隔着老远和好友打招呼。
“子星,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哪怕旁人再同情理解你却仍然不是你,不能明白你经历的过去和所承受的来自过去的压力,你前男友的种种好处,旁人听起来确实会觉得是个好对象,只是个中滋味仍然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不能取代你做决定,只是,你说你尚未准备好接受一份感情,可是你又如何知道自己何时已经准备好了?难道所谓准备好,是要你完全忘记前男友吗?倘若你需要五十年,你可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既然已经接受,不如索性就让过去见鬼去吧!你大可以一边疗伤一边恋爱,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原来遗忘一个人,并不难。你会觉得你已经跳脱了一个新的角度去看待自己的过去,只有那个时候,那些重量终于不再是你的重量,而那些美好的记忆才会让你更加珍惜,生命那么好,那么长,没有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
“诗年,叶子!”
盒子放下刀叉,喝了一口清水。
叶子一眼瞧见子星,上来就是一个熊抱,胸前高耸的酥胸撞得子星直翻白眼。“你可来了,我都打算叫第二杯饮料了!”
子星一愣,答是。
“来来,跟你们介绍一下,”子星让出身后的元中煦,介绍给好友。
“可是那个吃三分牛排的人?”
“这是叶子和诗年。”叶子热情地抓住元中煦的手一边摇着一边说你好,诗年只是浅浅地笑着点头。
盒子将盘子里最后一块肉送进嘴里,细细咀嚼,最后用餐巾擦了嘴。
元中煦笑着同两人打招呼。
子星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收了声,“对不起,我竟然说了这些……”
“这是元中煦。”打过招呼之后各自入了座。
子星讲述期间,盒子没有插话,只是默默地听着,涵养极好。
“元先生是做什么工作?”叶子拿起菜单,一边问道。
也许是盒子的声音太温柔,表情太过关切真诚,又也许是子星早已想要释放,她竟对着盒子讲起了心事。子星说出自己对肖锦河近十年的感情和怀念,又说出自己的矛盾心事,怕自己尚未准备好重新接受一份感情。
“我是做建筑的,现在和朋友合开一间建筑公司。”
那一晚,子星其实是清醒的,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毕竟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你,大抵你是有感觉的。子星对元中煦不是没有好感,不然以她的性格是万万没有可能接受一个男人的善意。他的温柔,细致都令子星心折。
“哗,你也是建筑师?”叶子诧异,转向子星:“你跟建筑师还真是有缘……哎哟——”叶子一声痛呼,身上两个地方一起痛了起来,后背上是诗年掐的,脚上是子星踩的。
两人先是逛了画廊,盒子的学识让子星惊叹。走得累了,就近寻一家咖啡店小坐。
元中煦涵养极好,“是啊,我‘也’是建筑师。”
假期的最后一天,子星实在闷得不行,便约了盒子出来,盒子似乎也是闲人一个,自然是欣然答应。
“啊哈哈……”叶子自知失言,身上吃痛,只得尴尬地笑,“我的意思是,诗年的老公李礼钟的也做建筑方面,你们或许认识呢,是吧诗年?”叶子叫苦不迭,连忙向诗年求救。诗年只是不理他。
有一次子星实在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元中煦又是望着她不说话,然后在子星被盯得心头发毛的时候忽然一笑,然后也不回答,搞得子星莫名其妙的。
一餐饭吃得倒是十分热络,只是子星不知道诗年为何一直看起来惴惴难安的样子,私下里问诗年是否和李礼钟吵架,诗年否认。
一周的时间转眼就要过去,这期间元中煦每天晚上都会过来给子星做一顿晚餐,然后陪着她说一会话后就离开。
吃过饭,子星去洗手间,叶子也跟着一起去了,留下了诗年和元中煦两个人,气氛逐渐转淡。。
元中煦不说话,两只眼睛盯着子星良久,终于说道:“安全。”然后把一只剥好的橘子放到子星手里。
元中煦叫了服务生过来结账。
“为什么?”
“元先生可还记得我?”
“嗯。”
元中煦一怔,继而笑了,“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当然记得你,以前常听管溪那臭小子提起你。这世界真小,是不是?”
“你接我?”子星睁大了眼睛。
“是啊,世界真小……”诗年一时无言,安静了下来,元中煦似乎也是兴趣不大的样子,是啊,过去之事尽管过去,还提来做什么呢,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元中煦递了一杯水到子星手里后拿起一个橙子开始剥皮:“我帮你和电台请了一周的假期,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元中煦顿了顿,又道:“还有,我已经帮你退掉了出租车,从今天开始,我去接你下班。”
“元先生,你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子星她……”说到这,诗年有些疑虑。
“你在干什么?”子星缓缓坐起身来。
“怎么?”元中煦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没有个一段半段的过去情史,他并不很在意。
“那谢谢您了。”元中煦收了线。
“子星……别看她整日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也许是家庭的原因吧,我们几个里面最敏感的是她,太会看人脸色到过分懂事,几乎小心翼翼的。同前任男友分手得并不漂亮,子星为此避出国外许多年。受了委屈也从来不讲,抹一抹脸,仍然是笑,叫人心疼。”
“是,她出了一点事情,需要请一周的假期。”元中煦听见身后的响动,转身看见子星已经醒来,伸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诗年像是自知失言,虽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是没有再开口。
第二天一早,子星被元中煦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元中煦站在客厅床前正拿着自己的手机打着电话。
“我懂,谢谢你的忠告。”元中煦正色,他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只当是都市里所有一般女性的失恋问题。但是子星这般外表豁达的女孩子,也会为了一段感情缄口多年,元中煦有点意外,还以为她一直看得十分透彻,殊不知的也是无数血泪总结的教训。
他向后靠在沙发上,眼睛瞥进窗外没有一丝星光的夜色里。
“看见子星在你面前的样子,我就知道,她是真的喜欢你。”诗年看着远处的子星和叶子吵吵闹闹地回来,忽然说出这样一句。
元中煦等了良久没有回答,低头一看才发现怀中的小人已经皱着眉头睡得深沉,自然是没有听见的。他轻轻叹口气,心里是一点失望,夹杂又有一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饭后,诗年和叶子同他们分手,元中煦临时有事也走了,本来是打算送子星回家,子星知道元中煦公司在相反方向,便推说自己还有事。
“不如……给我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好不好?”元中煦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悸动的可怕,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感觉。
“慢点开车,安全重要。”子星叮嘱男友。
“子星?”元中煦轻声呼唤她,子星朦胧中低低用鼻音回复。
车子渐渐消失在柏油路口,子星一转身神色落寞下来。年轻一代人,最习惯寂寞,也最害怕寂寞,却又不得不时刻邀请寂寞作陪。
当天夜里,元中煦还是留了下来。子星拉着他白色衬衫的一角摊在沙发上渴睡的样子让元中煦很想偷偷亲吻她的额角,他将嘴唇靠近子星又收了回来。元中煦拍拍脸,还是忍住了。
子星在路边正盘算着好去处,忽然一辆白色小轿车停在眼前,车窗摇下,竟是许久没见的盒子。
许久之后,当子星问起那一晚他为什么会出现的时候,元中煦先是一愣,然后慢慢吐露事情:那时候他担心子星安全,又苦于没有正当理由送她回家,只好夜夜跟在子星的车子后面,直到看见子星家里亮起灯之后才安心离开,子星听后直咂舌,说他是变态痴汉行径。直说得元中煦恼怒着冲过来搔她的痒。
“呵,是你!”子星欣喜,她一直喜欢这个十分有性格的女子,虽然容貌不见得多美,胜在气质灵动优雅,不似时下的电视明星,美则美矣,却常常显露出鸵鸟般的呆滞,一双大眼睛像是玻璃珠。
元中煦看着一脸倔强的子星,心里难过得无法言明,他将子星的头揽进自己怀里的时候,心里情愿一生一世护她周全。元中煦这一刻很想问子星可以不可以给自己一个照顾她的机会,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趁人之危。
盒子眼神最妙,像是暗流涌动的湖水。
子星又摇了摇头。
“一个人?要不要来舍下小坐?”盒子努努嘴,指着副驾驶的座位。
“那我留下来陪你?”
子星跳上车,“求之不得。”她一向喜欢家私装饰,盒子既然能把画廊装饰成一件艺术品,家里必然也是不俗的,艺术家嘛。
“算了,她们会担心。”子星摇了摇头。
盒子的车子停在飞云台的一幢独栋别墅前。嚯!富人区,让子星乍舌,谁说艺术家一定穷困潦倒?
“我叫你朋友来陪你?”元中煦说着拿起了子星的手机,却被子星伸手拉住袖口。
出乎意料的,盒子家里却异常简单,客厅里铺长毛地毯,墙角放着酒架和吧台,沙发等一众家具全都没有,来客全体席地而坐,大家平等。子星抬头,顶上的吊灯到时十分别致。
子星接过杯子捧在手里,然后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我最懒,画廊有专人打扫,怎么装饰都可以,自己家就不行,只得一切从简。”盒子吐吐舌头。
“电台的工作……不如辞了吧?”元中煦递给子星一杯水。
“可以请清洁公司。”
手袋被元中煦捡回,他从手袋里拿出钥匙开了门后扶着子星坐在沙发上。
“那多怪,私人地方,怎么可以随便给人进入?”盒子走到吧台前。
回去的路上子星没有说话,抱着两条手臂好像害冷一般,眼泪哗哗地流进衣领里面。如果不是元中煦,子星不敢想象自己会怎么样,她的头痛得开裂,身上一阵阵发抖。
“可是你邀请了我。”子星轻声。
子星终于切身地体会到了诗年当时的处境,像是已经死过了一次。不,比死更难过,那种心理上的痛苦。
盒子回头斜睨,“你?你当然不同,你是知己。”子星突然感动,又听盒子拿起两只酒杯,“既是知己,当然要喝两杯。”
“先上车,我送你回去。”
子星笑着接了过来,几杯酒下肚,心情渐渐松弛。
元中煦听见子星的话心中大痛,把子星抱得更紧了。
“是否已经接受了‘三分熟’先生?”盒子问。
子星抬起面孔,一双眼睛木然地看着面前的人,望了良久才轻声道:“你知道吗,我刚才……真的以为我会死在这里。”
子星轻啄一口,“嗯,年纪不小了,却还想再拼一把,怕错过了一生伴侣。”
“不要怕,我在,没事了没事了……”
“嗤,你?到底还年轻。不试试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玻璃鞋好看,却未必合脚,有朝一日鞋跟断裂碎片插进脚心才知道疼。等到三十九岁,仍然可以找一个平头正脸的老实人嫁掉,生个丑孩子,把屎把尿就此结束一生,也总算是灿烂过。”
子星脸色雪白,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元中煦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紧紧地把她环在手臂里。
“听听这话,到头来还是老实人遭殃。”子星笑盒子爱情观畸形。
子星那只刚刚痊愈的脚忽然踩中一块石头,脚下一软,直直地扑在地上。身后之人瞬间赶上,重重的身子自身后压在子星身上,灼热的气息吹在子星脖颈上,吹得子星大脑轰鸣。一秒之后子星便觉得身上一轻,一个高大的身影将身上的人大力拽开,紧接着一记闷拳砸在三角眼的脸上,三角眼正欲还手,那人又一脚踹在三角眼的肚子上,疼得他倒吸凉气。元中煦顺手抄了一块青砖朝着三角眼冲了上去,三角眼吃了亏,连忙跳上车开走了,元中煦大力掼出青砖,只听得碰得一声砸在三角眼的车尾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
“不然呢?”盒子瞪大眼睛,“就凭他们那种木头一样的脑袋怎么娶得到我!”盒子有点艺术家的性子,自视颇高。
突然,三角眼把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大步朝着车尾跨了过来,车等照得他眼睛红得瘆人。就在三角眼的手大力扣在门外把手上的时候,子星刷得按下内锁,从另外一边跑了出去,没跑几步便被三角眼抓住手袋。子星被拽了一个趔趄,惊慌下连忙丢掉手袋没命地向前跑,胸口里的一团气仿佛凝固成石头一样沉重,夜里的冷空气吸进身体里像是吸进了一把碎刃,嘴里竟是一句话也喊不出。
“噫,比不了你们这些女强人,住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手里又有大把钞票,不等月薪下锅,像我这样的小市民一日不做工,明天就只好天桥上讨饭,殊不知每一行都竞争激烈,只好自己打断一条腿。”子星作怪,逗得盒子大笑。
三角眼走到车前打开前车盖后却并不着急修理,而是默默地点了一根烟,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子星透过缝隙注视着三角眼的一举一动,心脏几乎从胸腔里跳出来。
“怎么会,你还有美貌,容貌姣好的女孩子总是比人多些机会。”
司机低低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然后开门下了车,下车前又朝着后座的方向仓促瞥了一眼。子星从那对三角眼睛里看见两道慑人的红光,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右手下意识地伸进手袋里握紧防狼喷雾。
“更惨,以色示人,等到年老色衰,都市里美貌少女仍如过江之鲫,到时候连讨饭的力气都没有,只得求亲友借钱买一条双股上吊绳,自己解决。”
“真倒霉,修得好吗?”
“说不过你一张嘴,净是胡诌。”
“车子抛锚了。”司机的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一样。
子星撇撇嘴,“都是大实话。”
“这是哪里?怎么停下来了?”子星一边四下张望一边问道。
盒子喝尽杯中酒。
子星睁开眼望向车窗外,四下里漆黑一片。
“对了,新男友如何?”
又过了不知多久,子星感觉到车子逐渐慢了下来,直至停止,司机拉起手刹的声音在子星脑中沉重地响起。
“为人极好,对我也十分贴心,只是正在创业,工作忙些。”
恍惚间,子星听到四周的声响渐渐少了起来,她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可惜眼皮仿佛重逾千金,怎么也睁不开,她实在是太累了。
盒子点头,“确实不比学生时代,大把空闲时间耗费在女友身上,不过面包大过天,你须得理解。”
“师傅,到市民公园南口。”子星说了目的地后便靠着车窗假寐起来。
子星当然明白,职场如战场,社会厮杀,你若不努力,旁人立马抢走你饭碗,哭都来不及,压力之大,叫人想瞬间缩水成婴儿,躲在父母怀里。
子星走出电台大楼,站在路边拦下一辆车子。子星打开车门坐上后面座位,自反光的后视镜里看见一双三角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
可是人不能总活在象牙塔里。
赵师傅离异,身边带着一个年幼的女儿小琪,赵师傅惭愧于没有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庭所以对女儿格外疼爱,如今掌珠生了病,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
“你呢,可有男友?”子星给两人斟满,盒子轻轻呷了一口,不置可否。
“喂,赵师傅,”子星接起电话,“什么?小琪进了医院?行,好,没事没事,孩子还小,我坐其他的车子也是一样的。”
“做什么工作?”
是子星的出租车司机。
“小小生意人,情况还算过得去。”盒子似乎不愿多谈,转了话题去。
“不好意思主管,我接个电话。”未及对方回答便拿起手袋匆匆离开。
两人投缘,自然觉得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天色已暗,盒子喝了酒,不能送子星回家,打电话叫了车子送子星回家。
“好好做,我看好你。”主管一边说着,一边亲昵地将手盖在了子星手背上。子星一愣,后背僵硬起来,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恰巧此时电话响了起来,子星顺势抽了手。
子星打开公寓门,打开电视机,吵闹的声音充满整间小小公寓,却衬得房间更加冷清,子星洗好脸后,敷着面膜坐进沙发里,无目的地调换着电视频道,手上动作渐渐放缓,借着酒意在沙发上打起盹来,直到被窗外一声凄厉的猫嘶叫醒。
子星受宠若惊。
子星从沙发上挣扎而起,发现电视机和吊灯已经关闭,身上盖着薄薄的毛毯,茶几上放着一杯牛奶,墙角的落地台灯照亮杯下的纸条。
“你的节目效果很不错,线上正缺少你这样清澈的声音,听众普遍反映良好。”
她认得元中煦细瘦却有力的字体。
子星坦白:“刚开始的时候有点紧张,现在已经好多了。”
子星端起尚有余温的牛奶,心里像是慢慢融开的甜奶油,细碎的,温温的,一圈圈荡开来。
“嗯,到今天刚好一个月了吧,怎么样还适应吗?”
窗外的夜猫依旧嘶声裂肺,子星起身打开窗企图寻找黑暗里一双晶亮的眼睛。转眼已经是深秋,夜晚的风逐渐转凉,子星面上刺痛,于是放弃寻找,转身进了卧室。客厅里的窗帘被夜风鼓动,飞舞得像是有了灵魂。
“主管。”子星站起身来招呼。
“好的,下面又是我们的连线环节,请我们的接线员为我们连线。”子星坐在话筒前心情欢快,短暂的提示音之后便接通了连线。
子星念过结束语,示意外间的同事切线后,子星简单收拾了东西回到自己的小隔间,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却看见主管走了过来。
“这位听众您好,请问您贵姓?”
“最后,让我们在一段音乐中,结束今天的节目,祝大家有个好梦,我是安生,明天同一时间与您不见不散。”
“安生小姐您好,我姓肖。”电话那边的肖锦河坐在漆黑的客厅里,月色透过窗子照在肖锦河年轻的面孔上,一半明亮,一半幽暗。
“去你的!”诗年面色发红,窘得上来捏子星的脸,子星咧着嘴大声求饶,好话说尽诗年才放过她。
他想确定一件事。
“不了不了,我怕耽误了你们的夜生活,他会把我送到郊外埋了。”子星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子星拿出职业的声音,“肖先生您好,请问能帮助你什么吗?”
“要不这样吧,我叫李礼钟去接你吧,好歹安全些。”诗年仍是不放心。
“嗯,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子星倒是无所谓,“安啦安啦,我以前在英国的时候经常打工到深夜,而且定了出租车的话,很安全的,不用担心。”子星反倒安慰起诗年来。
“好的,您请说。”
“深夜?”诗年听了后皱起眉,“那岂不是会下班很晚?你一个女孩儿,那么晚下班……”
“我想对一个人说一句话,请你们帮我播出去。”
“怎么可能,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在收音机里听见我,”子星大笑,“是一个深夜的情感电台,就是给城市里工作累了一天的寂寞男女们一个宣泄的出口。”
“当然可以,只不过我们这个节目是深夜节目,安生可不保证对方一定能听得到哦。”
“那以后我们就能在电视里看见你了?”叶子很兴奋。
“没关系,”肖锦河换了一边耳朵,继续说道:“我可以开始了吗?”
子星结束和元中煦的通话之后马上约了自己的小伙伴诗年和叶子庆祝。
“请开始。”
“嗯,那你多注意安全,我这还有点事,先不说了。”
对方像是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一样,许久没有出声。子星正欲催促,肖锦河却忽然发了声。
“是啊,深夜的一个情感节目,你知道的现在的男男女女喜好夜生活,夜里不睡觉都矫情着呢。”子星聪明,自然听得出元中煦言语中的顾虑,“你放心吧,我后天才开始上班呢,明天去定一辆出租车专门接我,没有问题的,况且离我住的地方也不远。”
“子星,对不起,还有,我很想你。”
“哦,这样,”元中煦略作停顿,“深夜的节目?”
子星忽然愣住,眼泪自眼中流下,多年的委屈和情感一齐宣泄而出。
“很顺利,我之前在大学的广播站做过一段时间,算是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吧,而且只不过是一个深夜的情感电台而已,没有多少人去争,所以不是很难。”
收了线,子星进了一段音乐,对着身边的接线员说:“以后,这个人打来的电话,不要再接进来。”
“面试怎么样?”元中煦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他像是在忙,因为子星间或听见几句他吩咐下属影印文件的话。
子星低着头自言自语:“肖锦河,我原谅你了,你也不必觉得再亏欠我,而我也不会再爱你,就让从前死在从前,让未来更像未来。”
子星面试出来之后拿出手机,发现一条来自元中煦的微信,子星打了几个字后点了发送。一分钟过后子星的手机响了起来,子星微笑,按了绿色的通话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