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城接过来细细一看,脸色变得很难看。之后拿着文件走到了元景生身边,弯腰在元景生耳边说了什么,元景生拿过文件一看,一张脸黑得几乎滴下墨来,之后重重地将文件丢在桌上。
晏子星笑笑,“看得懂的,你说你们持有晏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未必吧?”晏子星将自己的手袋放在桌上,从手袋里拿出一份白色文件递给段城。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蔡桐光挤上来问道。
段城抬起一边眉毛,“什么意思,文件上的字你是看不懂吗?”
元景生一把甩开蔡桐光,“怎么回事?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子星拍拍晏硕人的手,道:“你从小教我做人最紧要的是体面,但你也教我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晏氏集团必须姓晏,我不会让人夺走你的心血,夺走我的家。”
“女儿,子希?子希怎么了?”
晏硕人轻轻拉了拉子星的衣角,“子星,已是定局,我们不能再输了风度。”
子星默默将晏硕人的同意书一撕两半:“子希已经同意将手中的百分之五的晏氏股份转让到我名下,这是她的转让同意书。”
“我们如今持有晏氏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晏硕人女士自然应该出让晏氏总裁的位置。”
蔡桐光看过文件之后,忽然发作起来。
“怎么能是欺负呢,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晏硕人女士已经同意放弃晏氏总裁的职位。”段城自文件夹中拿出各家董事的委托书,一一交给子星看明白。
“怎么会这样!假的,一定是假的!是你伪造的!”蔡桐光尖叫着朝子星扑过来,将子星扑倒在地。褚清圆飞快站起身来,踩着桌子跳到子星身边,将疯癫的蔡桐光甩到一边。
元景生挥挥手,示意段城拿文件给她。
“没事吧?”褚清圆想扶起她,却被子星甩开了手。子星拉着子山的手顺势站了起来。
“废话不多说,你们趁着我不在,欺负我妈妈,是什么道理?”
“你不要碰我,你站在我面前都令我感到恶心。”
管河笑得不置可否。
管河忽然拍起手来,“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子星小姐好手段。今儿个是没戏唱了,大家都各自回吧。”说着自顾自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子星清清嗓子,“论搞人心态,管小姐当真是一把好手。”
元景生深深地看了子星一眼,“阿城,我们走!”元景生不管蔡桐光,叫上段城起身朝门外走去,一开门就看见门外站着几名警察。
子星的喉咙发紧,眼窝也开始发热。
“元先生,我们怀疑您与多年前的一场肇事逃逸案有关,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是在无数个日夜里的推杯换盏,是放在粗瓷碟中清香的青瓜鳄梨三明治,是她不曾和元中煦分享过的小小心事,她原以为和他是推心置腹的好兄弟。
元景生被铐上手铐之前对着段城使了个眼色,段城趁着人员混乱溜出了晏氏写字楼。
数日之前,子星夜里接到一通陌生来电,正是元中煦借温笑的手机打给她。元中煦在电话中早已将元景生等人的计划告知给她,叫她提早防备,她也及时通知到晏硕人,所以赵美兰从晏硕人的电脑里才无法找到晏氏真实的数据资料,所以前次蔡桐光临时发难晏硕人才不至于毫无防备。可当她知道身边竟然有这么多人不怀好意地接近她时,子星几乎失掉半个世界,其中最让子星痛苦的,不是管河,不是昔日的好闺蜜葛晓洁,甚至不是肖锦河。
元中煦很久很久没有来过九公山了,少年时出国留学的时候,因为和父母亲不和睦,假期也难得回国,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刚刚回国创业的时候。
“都别站着,坐下坐下,我有话说。”子星的目光一一掠过对面,忽然在褚清圆身上短暂停留,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受伤的神情,褚清圆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她。
元中煦七拐八拐地找到陈家的墓园,遥遥看见一个黑色人影站在一座墓碑前面。那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声响竟不为所动,直到元中煦走到她身后才惊觉身后有人。
晏子星将头发别在而后,笑了笑:“你算什么呀,让开下不要挡路好不好?”说完越过肖锦河,径直走到会议桌前。
陈相若脸上有泪痕,见元中煦来了连忙抹去。
肖锦河走上前,“子星别闹,这件事情已经定了,你再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肖锦河的语气一如从前,温柔的像是春风,可如今晏子星听来却觉得可笑又刺耳。
元中煦蹲下将墓前的落叶杂草一一除去,拿出一束花及一瓶白酒并两只酒盅放在陈相若带来的花旁边。墓碑上并排写着慈父陈教儒,慈母香珮瑶之墓,这是元中煦的外祖父母。
“你们在说什么呀?”
花是绣球花,是元中煦姥姥生前最爱的花;酒是沂水桃花老窖,是元中煦姥爷最爱的酒。
“对方持有晏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逼姑姑签了卸任书,姑姑已经不是晏氏的总裁了,晏氏也已经不再姓晏。”子海说着红了眼眶,“我们家,没了。”
“姥姥,姥爷,我来看你们了。”元中煦将酒旋开,倒进两只酒盅里,“以前我小,不能陪您,现在我长大了,总算能陪您喝两盅了。”
“什么结束了?”子星不懂。
“你还记得他爱喝这个酒?”陈相若有点惊讶,“以为那个时候你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记得呢。”
子海上前扶起晏子星,“子星你怎么才来,都,都结束了……”
元中煦没有抬头,自顾自将一盅酒洒在墓碑前,自己也喝了一盅:“你们以为我忘了,但其实很多事情我都记得,不是吗?”说完不再理她,又跟墓中人对起话来:“老爷子我跟你说,这个酒可不好找,人杜家早就不做这个酒了,您在世的时候杜家老太还单给你做,您不在了,杜家也不再做这个酒了。杜老太身子也不如从前了,酒坊也收了。起先杜家人都说老太太身体不好不叫我见,我连着三天上门,可巧第四天的时候在门口碰见老太太晒太阳,一听说我是陈家的,连忙张罗要给做。可实在是身体不行了,起不来身。杜家人第二代也不做酒了,只有老太太从小带大的一个孙女学了一些,老太太特意从大学里喊孙女儿回家,您瞧您这面子有多大。”
“我进自家的会议室难道还需要你们批准不成……妈,门口有人拦我……”子星住了口,因为屋里一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岁月不饶人呐,杜老太的手艺您是尝不着了,您将就试试这个小杜姑娘的手艺,看看学了她奶奶几分功力?”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们忽然被人撞开,晏子星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
陈相若也蹲下身子道:“爸,我也陪您喝一盅。”说着就去拿墓前的酒盅。元中煦喝光杯中酒,用手挡了陈相若:“你用我这个,那个是老爷子的酒盅,你不配用那个。”
“那么,今天就散会吧,那个谁,子山,”蔡桐光叫住晏子山,“你找几个人帮你姑姑收拾一下东西,把她的办公室腾出来……”
陈相若一愣神,默默收回手看了元中煦一看,才又慢慢接过了元中煦递过来的酒盅浅浅地抿了一口。
眼见着尘埃落定,已经有人开始站起身来。
“酒是不错的,桃花味儿比杜老太酿的酒浓郁得多,酒味儿却薄了,一尝就知道是女人的手艺。”
晏硕人点点头,“希望你信守承诺。”
“杜老太不也是女人?”元中煦回她。
“毕竟是子希的奶奶,我不会说的。”
陈相若笑,“杜老太是什么人物,你道是你姥爷怎么认识的杜老太?”
“老太太年纪大了,她不可以知道这件事,你听清楚了?”
元中煦有点好奇了,陈教儒倒是没有跟他说过这一段。
“这个自然。”蔡桐光语气轻快。
“杜老太早年丧偶,一个人带着孩子打拼,一直做到了炼钢厂的车间主任,抽旱烟,喝烈酒,手底下管着百十个男人,连续几年都是先进妇女代表。你姥爷曾经去他们厂里考察过,两人一见如故。杜家祖上开酒坊,酿得一手好酒,你姥爷就是那个时候爱上了沂水桃花酿。后来炼钢厂倒了,又重拾就业开起了酒坊卖酒,再后来遭人陷害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来投奔你姥爷,你姥爷帮他们在北京立了足,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了。”
晏硕人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血色,“子山子海到底是大哥的骨肉,我希望他俩仍然可以留在晏氏。”
元中煦点点头,仍是不愿多言。
“不过是个名字,搞得好像是卖身契一样,什么大不了。”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陈相若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蔡桐光瞧着晏硕人写完最后一笔,拍了拍大腿。
“他……你爸爸,他怎么样了?”
手中的笔好似千斤重,平日里写顺手的名字今天仿佛一笔一划都要耗尽全部力气。晏硕人向子海伸出手,子海紧紧握住,仿佛力量能从手掌间传递一般。晏硕人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名字写下。
元中煦拿过墓前的酒盅又斟满,“什么怎么样,善恶有报,还能怎么样?”
晏硕人如在梦里,这一签,她就是晏家永远的罪人,晏家所有的人都不会原谅她。想到这里她不禁恨起晏锦年来,怎么当年就娶进来这么个女人,如果不是晏锦年如今也不会是这么个局面,苏亚是断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此时的晏硕人心里又气又不甘,一向眼高于顶的她怎么会败在蔡桐光这种人手里。
“他毕竟是你爸爸。”
“签了吧,只不过不再坐这个位置罢了,晏氏的股份仍然归你所有,什么样的日子不能过,非要想不开操这份心?”蔡桐光凑上来说道,子山听了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元中煦忽然觉得特别可笑,竟然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元景生示意段城把签字笔递到晏硕人手里,晏硕人面色雪白,一双手抖动的竟然握不住笔。
他转头正视陈相若,同时一手指向墓碑:“他也是你爸爸,你为他做了什么,嗯?”
晏家百年传承,如今竟要交到别人手里了?她怎么和老太太交代,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大哥?
“我……”陈相若自知理亏,“我……”
子山子海已经开始慌乱,晏硕人心里又何尝不是。
“你什么?”元中煦双手握住陈相若肩膀:“你什么?你会不知道元景生做了什么吗?你知道的吧?那场车祸怎么可能是一场意外,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吗?啊?说话!”
“算上这些,我们手上已经拥有晏氏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由不得你不签。”
陈相若泪涌,“小煦,你别这样,你弄疼我了……”
晏硕人接过文件翻了翻,文件手续齐全,确实是各家董事的亲笔签字。
元中煦放开陈相若,陈相若跌坐在草地上。
元景生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各家董事的全权委托书,此次会议都由我全权代理各家。”
陈相若揉着胳膊:“不管怎样,我到底还是帮了你,你不应该这样对我。”
晏硕人将颤抖的手从桌面上拿下,额角渐渐沁出汗水。
元中煦冷笑,“帮我?你现在这是在邀功?如果不是我把元景生和蔡桐光勾搭的证据摆在你面前,你会帮我指证他吗?说白了你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罢了,你只在乎你自己,从来都是。”
“不,不止,十几年前晏氏约有百分之二的股份在市场上消失了,就连我也查不到是什么人所有,不算这些的话,那么你手上最多持有百分之四十八的股份。”
“小煦,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怨我,我知道,可他毕竟是我男人,你要知道这并不容易……”
晏硕人坐直脊背。
元中煦摆摆手,不想在继续和她纠缠下去了。
“晏总手中握有晏氏多少股份?百分之四十?”
“我今天要和老爷子喝个痛快,你最好在我回来之前离开,你——不配祭奠他。”
“我如果不签呢?”
陈相若面孔雪白。
“晏总也不必耍这些小花招,还是把这个签了吧,不要把事情搞得太难看,你说是吗?”
“做人不能太没有良心。”
如果之前元景生还对蔡桐光有疑虑的话,那么现在也已经看了个明白,不过是晏硕人的一些小手段罢了。晏硕人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一点小小的伎俩就搞得蔡桐光暴跳如雷失了姿态。
元中煦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走了,留下陈相若一个人坐在墓碑前。风吹过她的披肩,像母亲的手在摩挲她的肩膀。那风转而吹进树林中,树叶沙沙的细碎声响像极了父亲叫她的乳名。
“好了!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坐下!”元景生喝止了蔡桐光。
糯糯,别怕,爸爸在这。
“你!”蔡桐光气结,瞬间涨红了面皮,情急之下竟要扑上来,晏子海快速起身站在晏硕人面前,元景生身后的段城也眼疾手快地拦住了蔡桐光。
“我怀疑过的,小煦,我怀疑过的。”陈相若用额头贴上墓碑,终于泣不成声:“爸,妈,我怀疑过的。”
“哦——你是说你唆使赵美兰从我电脑里导出的数据吗?那些——嗤,怎么会是晏氏的商业机密,不过是一堆假数据罢了!赵美兰是个什么层级,晏氏的机密她怎么碰得到?大嫂也太小瞧我晏硕人了!”
子星来到九公山的时候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际,饶是她跟墓园的工作人员打听了陈家的位置,也还是半寻半摸索才找到。
“我们说好的呀,你同意不做总裁,我不屑露晏氏的商业数据……”
元中煦靠在墓碑边,脚边已经扔了几个小酒瓶子。子星看见元中煦的脸,心里又紧又涩,这一刻她竟然无法形容出她有多想念他。眼窝泛热,喉咙收紧,恨不能马上扑进他怀里再也不出来。
听到晏硕人的话,元景生已经一脸狐疑地看紧了蔡桐光,脸上一副“到底怎么回事”的样子,阴郁得吓人。蔡桐光被元景生盯得面上发窘,说话也开始不利索起来。
他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好多事,几乎颠覆她人生来所有的日子。她想一一说给他听,又怕一一说给他听。她想跟他证明自己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又怕他知道她已经不是那个她所知道的晏子星。
“什么文件?”晏硕人佯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又或许她一直是。
蔡桐光怔住了,尴尬地笑:“硕人你别闹了,我们早先不是说好的,你同意卸任,我保证不屑露那些文件,是不是?”
元中煦的意识倒是还算清醒,看着子星远远走来,连忙挣扎起来,踉跄着脚步朝子星这边走来。子星怕他摔倒,紧忙赶上几步扶住他。
晏硕人不接文件,反而吃惊问道:“什么卸任,我几时同意卸任了?”
“好久不见,女朋友。”他大力地抱住她,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她身上。
“这是卸任同意书,硕人你看看,没有问题下面签个字。”
子星贪婪地吸吮元中煦身上的味道,像是有一辈子没有见过他一样。
蔡桐光点点头,“也好。”说着拿出一份文件来。
“好久不见,臭小子。”
“也不知道这丫头跑去哪儿了,不等她了,我们开始吧大嫂。”
元中煦放开她,伸出一只手指晃了晃:“不,我不是臭小子,我是你老公。”
“怎么不见子星?”蔡桐光道。
子星好气又好笑,“好好,臭老公怎么又喝这么多?”
晏硕人后背微微发热。
“你叫我什么?”夕阳的光照进他漆黑的眼睛里,晶晶亮。
元景生这一下便乱了晏硕人的算盘,她原打算在会议上看看能否说动哪怕一个人,就可以化解此次危机,最少也能将事情再拖一拖。
子星自然知道他的小把戏:“还能叫你什么,叫你混小子。”
元景生好手段。
“不,我不是混小子,我不是……我是你的臭老公!”元中煦傻呵呵地乐,子星笑他不知羞,伸手捏他的脸,捏得他嘴巴漏风。
不,不可能。蔡桐光是没有这样周密的,晏硕人的目光向旁边一飘,对上了元景生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心里顿时有了分数。
“疼……老婆,疼……脸蛋痛痛!”
蔡桐光只怕是防了她一手。
“知道疼就少在这里借酒装疯,赶紧跟我回家去。”
晏硕人心里不是不纳闷的:这一次会议是晏氏内部董事会议,说来惭愧,子山虽然多方活动,但是竟然连一个董事会成员的面也没有见到,没有一个人站在晏家这一边。但是对方竟然也没有一位晏氏的董事出席会议,莫不是已经将所有的股份都掌握在了手中?
“不,不着急,来,我带你见见我家老爷子!”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子星拉到墓碑前:“姥姥,姥爷!这是我媳妇儿,你们的孙媳妇!怎么样,好看吧?不光长得好看,人也好,对我也好,对别人也好,最重要的是……”元中煦在子星脸上亲了一口,“对我好,嘿嘿。”
蔡桐光自然是坐上座的,边上依次是元景生,管河,褚清良,褚清圆,肖锦河以及葛晓洁;晏家这边就只是晏硕人和子山子海,另外有几个晏氏的行政工作人员。肖锦河这个人子山和子海是认识的,可他当初抛弃晏子星,移情晏子希的事实在令人不齿,子海自然好涵养,视他如空气,子山就没那么好脾气了,对着肖锦河比了两根中指。
子星被他的直白夸得脸上起臊,忙说自己没有那么好,元中煦哪里听她的,直把她说得天上无,地上有。
晏硕人和子海在子山旁边坐下。
“她跑不了啦,这辈子只能给我做老婆啦,我们俩已经那个啦……”
“既然认识那敢情好,说话也方便些。”
子星气得直打他的脸:“你要死啦!说这个干什么!”
晏硕人盈盈一笑:“其实哪里需要介绍,在座的都是业内的名人,我再是个妇人,也还是听过几位的大名的。”
“哇,你又打我!订婚有什么不能说的?”
蔡桐光依次介绍了管河和褚清良,另有几人则是三家公司的行政人员,大概蔡桐光也不熟悉,也就没有特意介绍。
子星一时语塞:“我……我想拧了……”
“早就听说晏氏集团如今的总裁是个美人,今天一见,简直比报纸上看见的还漂亮。”
元中煦笑得促狭:“老婆?”
晏硕人笑着和他握手:“久仰元先生大名。”
“又做什么?”子星答得没有好脾气。
“硕人来了,”蔡桐光语气十分热情,连忙起身迎接她,“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鼎盛集团的元景生,元总。”
“你想不想……那个?就……那个?”
会议室里,蔡桐光坐在了晏硕人平时的位置上,身边聚集着几个熟面孔,都是报纸上经济版的常客。晏硕人一进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难怪蔡桐光这么有底气,原来是搭上了元景生。
子星知道他什么意思,顿时面皮发烫,立起两只眼睛啐他。
晏硕人点点头:“也不知道这个丫头在搞什么,算了,我们先去,子山一个人在那儿怪难受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元中煦也略醒了酒,乖乖跟着子星下了山。元中煦酒量是不错的,这么一点点不知撒起酒疯来,怕是心里有事,借着酒劲暂时放浪形骸一下,子星自然是懂他的。
子海摇摇头,“已经留了言,叫她速速来公司。”
下了山,又是另一个世界,该面对的迟早都回来。子星安排他坐上副驾驶,自己熟练地钻进驾驶位。车子缓缓驶出公墓,流进暗金色的光河中。
晏硕人叹口气:“只能兵行险招,剑走偏锋了。稍后再和你细讲,联系上子星没有?”
车子一路驶回子星的公寓。元中煦脚步轻快地进了门,可见先头都是装的。元中煦飞快地脱了鞋跑进屋子,只觉得脚下沙沙作响。坐在沙发上翻脚一看,两只脚丫子已经是黑底白边。
“姑姑是否已经有了把握?”
子星心虚地打着哈哈:“最近忙,确实在做家务上懈怠了。”
子海看见晏硕人仍然有说有笑,当下安心不少,知道此次必然已经胜券在握。
元中煦摆摆手说算了,单脚跳着到水台洗脚,子星从鞋柜拿拖鞋给他。
“又胡说八道,能欺负我的人还在娘胎里呢。”
“公司那边都处理好了?”
“我怕他们欺负你。”
“嗯,剩下的都交给我妈妈了,”子星点点头,“要不是你及时通知,晏家这次怕是要跌个跟头。”
晏硕人笑着在冯明安额头推了一把,“你去做什么?”
“那倒也未必,你妈妈的本事我是听过的,有她坐镇晏氏,晏氏自然是高枕无忧。”
“子海来了,快说说她,我说要跟着去,她偏不让。”
子星苦笑,人人都知道晏硕人雷霆手段,可她也并非大罗神仙,纵使有力挽狂澜的能力,也总带着三分谨慎,三分侥幸,四分不择手段罢了。今天如果不是她带着那份股权转让书出现在晏氏,晏氏的主位只怕早已易了名字。
“明叔。”子海同他打招呼,“姑姑,人都到齐了,在会议室。”
“总算是有惊无险。”子星不愿多提。
晏硕人已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子海去找她的时候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穿深色西装裤配浅灰衬衣,眉眼间带着一股子书卷气,正是冯明安。
元中煦洗过脚,抱着子星坐进沙发里。分开不过数周,心理上却觉得恍如隔世。
晏氏集团。
谈话间终究是绕不过寰宇和向乐。
赵连山刚坐上车,就听见屋后穿过一声短促的惨呼声,心里蓦地一紧。不一会儿段城从后面转了出来,坐进车里之前拍了拍赵连山的肩膀:“给孩子叫个救护车吧。”
“对不起,我没能保住寰宇。”子星很懊恼。
段城笑了笑,“怎么,下不了手?也罢,你先去准备车。”说着带了几个人把温笑拖到了屋子后面。
元中煦摆摆手,“不怪你,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哪怕是我在都不见得比你做得更好。只是向乐哥……唉,好好地一个人,为了个柳湘襄,落得这么个下场。”
赵连山一愣,“小城哥,他还是个孩子。”
子星无言,向乐走到这一步,柳湘襄自然是罪魁,但向乐也并不是无辜的。子星和向乐的感情不如元中煦深,心里更多的是埋怨向乐连累元中煦。
段城微微眯起了眼,“先断他一条腿,剩下的等元先生回来处理。”
“得空去看看就是了。”子星道。
“是,那温笑怎么办?”
元中煦点点头,向乐这一进去,向婷婷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活,少不得他来照顾。
“叫人追踪温笑的手机,你带人去找,元先生那边我走不开,等下还要去送元先生到晏氏开会。”
“那……你呢?”
段城知道现在折磨温笑也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叫几个人去找人是正经,连忙叫了几个人开车去追。他在温笑身上摸了摸,知道温笑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元中煦。
元中煦楞了一下,“我?我也不知道。”接着自嘲地笑笑,“利用自己的母亲来对付自己的父亲,子星你说,我还算是个人吗?”
温笑张了张嘴,唇边流下一溜血涎,仍旧不出声。
子星低头握住元中煦的手,让他别太苛责自己。
“给你次机会,人呢,往哪儿走了!”
“今天在墓园,我跟她说做人不能太没有良心,可我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父亲从小到大,其实并没有委屈过我。可老爷子的事也总是我心里的一道坎儿。”
段城来到来到温笑身边,抬起脚狠狠踢在温笑肚子上,疼得温笑蜷起身体。段城力气很大,一把就把温笑从地上拉起。
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年少时最亲近的人,这道题放在谁身上,都会是一道难题吧。
“废物!”
“你也只是做了正确的事,错得并不是你,知道吗?”
“早上轮到温笑值勤,兄弟们去吃早饭,我怕不保险折回来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派人去追也只追回来了温笑。”赵连山回道。
元中煦换个姿势倒进子星怀里,“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妈,我利用了她总归是事实,我怎么会这样呢?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坏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人怎么跑的?”
子星在元中煦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怎么会呢,好人和坏人的标准是什么?如果有一个人对旁人刻薄,却又待我很好,那他是好人还是恶人?”
段城的脸色阴的吓人。
元中煦自下向上看向子星,又拿着子星的手放在唇边细细亲吻,“子星,你真好,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更能开解我。”
段城赶到元家的时候,温笑已经被几个人绑起来丢在了地上,嘴角带着一丝血迹,显然已经挨了打。
子星摩挲着元中煦面颊,眼神和心绪却飞出窗外。
元中煦跑了。
是开解他吗?可能更多的是为自己开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