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晏子星?”
韩相宸在病房外面看着房内的晏子星,晏硕人站在他旁边。
晏硕人惊讶,“你认识我女儿?”
韩相宸抬眼一看,几乎在晏硕人意料之中的,楞住了。
韩相宸不置可否,“约是一年前吧,在一个饭局上见过她一次,当时她替男朋友出来谈生意。”韩相宸想起当时子星饮酒的气魄,难怪了,晏硕人酒量也不错的。
“您好,感谢您的儿子救了我女儿一命,真的是非常非常感谢你们。”
“想不到她竟真的是你的女儿。”韩相宸侧过头看住晏硕人,“可不是,眉毛眼睛跟你多像。”
于情于理,晏硕人应该上前去先道个谢的。
晏硕人抱着手臂,唇边呼出一口气:“可你并没有见过二十几岁的我。”
有多久了呢,二十年?不止。子星有多少年纪,晏硕人就有多少年没有再见过这个人了。韩相宸眉眼间已经有了纹路,也比从前胖了一些,头发里也见了白色,少了从前的嚣张意气,气质上倒是温润了很多。
韩相宸久久没有说话,“当年是我对你不起。”
晏硕人看着韩相宸父子絮絮说话,心里却泛起了波涛。
晏硕人摇摇头,“年轻的事,哪里有什么对错,若真有,只怕还是错得多。那件事并不全是你的错。”
“你还学会见义勇为了你,给你奶奶知道了得多心疼。”
韩相宸一声叹息,“那几年,你是我唯一的支撑,可你一次都不曾来看我。”
“大夫说有点骨裂,打上石膏保险。”
晏硕人垂下眼睛,“我也有我的事要烦恼。”
“臭小子你怎么回事!”
当年她不是不想去看他的,可当时的情况远比韩相宸想象的复杂。一来晏家一直不赞同他们两人来往,韩相宸出事之后,家里人借故切断了她的一切消息渠道,不允许她使用家里的关系,晏硕人连韩相宸关在何处都不知道;二来她怀着子星,又是毕业季节,耽误了学业大哥永远不会原谅她。
路雨城朝父亲走去。
“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你的消息。”韩相宸转身靠在病房的玻璃窗前。
“爸!”路雨城隔着晏硕人朝走廊里的护士站招手,韩相宸也是接到儿子的电话就急忙赶了来,瞧见自家儿子没事,才放了心。
“怕你同我要赡养费用。”
“您好,有一位叫做路雨城的,因为救人受伤进了来,您知道在哪儿吗……”
韩相宸微微笑,终于有了点从前的影子,天马行空,插科打诨。
晏硕人目送警察离开。
“再后来知道你的消息,都是从报纸上。”
“您别客气,分内之事罢了。”
“照片可漂亮?”她问。
“那麻烦你了,警察同志。”
“岁月像是忘了你这一号人物。”
“晏女士,那我们先走了,给您留个电话,等会人醒了,您再联系我们,我们还有一些话要问她。”
晏硕人这才欢喜了。
年轻男孩子担心的竟然是这个。
“后来有没有再找别人?”韩相宸问得十分小心。
晏硕人自然是千恩万谢的,男生却一脸懊恼:“这下惨了,三个月都不能打球了。”
晏硕人哂笑一声,“你想问什么?我不找别人难道还挂在你一个人身上,等你从号房出来再续前缘?”
晏硕人顺着看过去,旁边是一位大学生模样的男生,那男生手臂上打着石膏,面部及手臂均有擦伤,上衣裤子也磨破了洞,边缘带着血迹。
语气中还是怪他的。
“不用谢我们,谢谢这位小兄弟吧。要不是他拉了你女儿一把,后果不堪设想。”
“有过几任男友,但都没有走到最后,月老不曾对我青眼有加。”
问过话之后,晏硕人表示感谢。
韩相宸忽然懊恼:“我结婚了。”
两位警察瞧见晏硕人过来,问她是否是病人家属,晏硕人点点头。警察按例询问了关于子星的一些问题,是否有得罪什么人之类。
晏硕人越过韩相宸看着不远处正在玩手机的路雨城:“幸亏你结婚了。”
“是,我没有看见司机,是一辆黑色的本田汽车,没有牌照,撞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减速,应该是蓄意的。”
韩相宸欲言又止。
晏硕人赶到医院的时候三魂几乎去了两魂半,问过医生确定无碍之后才将一颗心放回了胸膛。子星在病房里睡着,病房外面是两个警察正在给目击证人做笔录。
“子星她……是不是……”
同诗年及管溪分手之后,子星一个人往街边取车。正待子星开车门的一刹那,一个诡异的发动机加速的声音破空而来,子星回头看,是一辆不断加速的黑色轿车朝着她疾驰过来……
“是不是你的女儿?”晏硕人帮他把话接上。
子星知道了元中煦的过去,心里不禁暗笑,少不得回去揶揄揶揄他。
“不,不是,”晏硕人否认,“子星永远是我一个人的女儿。”
席间管溪也说了很多元中煦以前的事,课业体育都是极好的,打架更是不得了,乍一听起来竟是个翻版的管溪,连元中煦的糗事都讲得惟妙惟肖,看得出管溪是真的很崇拜元中煦。
韩相宸眼神有点受伤,叫晏硕人于心不忍。
那一刻,子星才从这么多年的桎梏中彻底被释放出来,离开看守所的时候脚底都有风。
“我想见见她,”忽而又说,“我……我可以吗?”
“我早就知道你是晏家的人,起初不了解晏家,以为攀上晏锦年的女儿自然对我的未来更有助力,搞不好还能继承晏氏什么的,谁知道你才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是我走了宝。”
晏硕人叹气,看了看房内的子星。
肖锦河听见子星这样问,嘴角荡起一丝笑容。
“我试与她谈。”
为什么是子希?
子星在第二天上午醒来,元中煦连忙拿起电话,按照晏硕人给的号码拨了过去,三十分钟后来了两名警察。
“诗年眼光比我好。”话里的意思自然是指肖锦河。肖锦河出事之后子星曾经去看守所看过他一次,这么多年了,子星心中总是有一个疙瘩。
“您好,我是朝阳分局的警员唐晓峰,这是我的同事廖琪,关于昨天的肇事逃逸事件,我们有些事情想要问晏小姐。”叫唐晓峰的高大警员边说边出示了证件。
子星深深看了管溪一眼,忽然叹气。
元中煦把两人让进病房,两人在病房内坐下。
“嗯,就是跟你说一声,别回头见了面别别扭扭的,我姐是我姐,我是我。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是诗年喜欢你,我不会做让她为难的事。”
“昨天给您处理的同事今天有事情没有办法继续给您处理了,您的案子现在由我和我的同事接手。”
子星夹了一块辣炒藕丁放进嘴里,“我知道。”
晏子星点点头,拿过床头的一杯水喝下。
“我姐和煦哥从中学就在一起了,你觉得呢?”管溪挑了挑眉,忽然道:“晏子星,你家那个事儿我没参与。”
“您当时是否看清肇事者的相貌?又或是您有没有什么怀疑目标,比如得罪了谁?根据昨天我的同事做的笔录,目击证人说肇事车辆完全没有减速,不排除蓄意撞人的可能性。”
“你跟元中煦很熟?”
子星拿着水杯在手上,抬起头看了元中煦一眼。
“少胡吣,再胡吣下回不带你来。”诗年骂他。
“元中煦,是段城。”
一句煦嫂喊得子星脸上发热。
元中煦闻言立时皱起了眉头。
管溪歪了歪头,道:“我煦哥也喜欢小孩子,煦嫂你看……”
“段城?”唐晓峰翻出手机,拿出一张本市的通缉令。照片上是段城阴鸷的面孔,眉毛处断开一截。
“看不出你还喜欢小孩子。”
“可是这个人?”
管溪放开小孩子,那小孩子一溜小跑跑出包厢。
“就是他。”
诗年看出子星的疑惑,道:“是餐厅老板的孩子。”
唐晓峰把手机在手上轻轻一墩,那么一切都串联起来了。元景生的案子在本市闹得很大,唐晓峰自然有所耳闻。听说上面也下了指令,要严办。之后又问了子星一些问题,元中煦见子星情绪不高,就将两人带出了病房好让子星清静清静。子星除了是当事人,其他的也不甚清楚。段城毕竟是元景生的心腹,元中煦对他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所以后续不需要再让子星劳神。
子星到的时候管溪已经把菜点好,都是诗年喜欢吃的。诗年没有多大变化,面上有一层莹亮的光,看得出来是真的幸福。管溪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子,正咿咿呀呀地引逗他说话。见子星来了,朝她抬了抬下巴算作招呼。
子星在一个午后办理了出院手续,元中煦特意请了几天假来陪她。
子星和诗年约在市中心的餐厅吃云南菜。
回到公寓后,子星精神上有些委顿,元中煦又何尝不后怕,只那么一点点,他就有极大可能失去子星,这令他额角冒汗,后背发凉。想到这,他恨不得立马登门拜访,再次感谢路雨城的救命之恩。
“真不去,婆婆要跟老姐妹出门,我得照顾家里人吃饭。”叶子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子星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说了。
这一日子星早早睡去。
“真不去?”
翌日上午,元中煦抱着子星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是奥黛丽•赫本的《蒂凡尼的早餐》。
子星哈哈大笑,深以为然,连忙把元中煦的微信备注改成了红粉骷髅。
子星看得兴致缺缺,忽然窝在元中煦怀里哭出来。
“地狱里的魔鬼都好看,再好看也是魔鬼,最少也是红粉骷髅。”
元中煦将她搂得更紧。
子星乐不可支:“关喆放在人群中也是显眼的,你这么说可不公平。”
“段城开车过来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早知道该从另一边上车,你说可笑不可笑?”
“嗤,除了长得好看,倒是没有看出什么优点。好看有什么用,我家关喆不好看我也一样喜欢。”叶子一句话说得关喆哇哇大叫着抗议起来。
“另一边是副驾驶。”
“管溪也并非一无是处,他能让诗年开心。”子星提醒她道。其实子星这话也是真,管溪的性子较早年已经沉稳了些,但是仍然保持着那一股子难得的率真。
“是,所以才可笑。”子星吸了吸鼻子,“你说他为什么找上我?”
叶子顿时瞪大眼睛:“结婚?跟他?不能吧!”
“他是个疯子,正常人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那如果将来诗年同他结婚,你也不去?从此再不跟诗年来往?”
子星点点头,她也觉得段城是个疯子。
“不行,我就是不喜欢他,实在是无法原谅他。”
“以后我来保护你。”元中煦正色。
“你这样总躲着管溪也总不是个事儿,诗年夹在中间也难做。”子星劝她。
“你总不能永远跟着我。”想到这,子星问他今天怎么没有去公司。
子星也理解他这种身不由己,虽然心里有怨言也总不好说出来,于是叫了诗年和叶子出来玩,叶子一听管溪也在立马就推脱了起来。
“跟他们请了假,要么放我离开一个月,要么我辞职。”
子星跟晏硕人讨了一个月的假期,原本打算跟元中煦一起到处去玩玩逛逛,可谁知元景生一走,元氏集团大乱,陈相若一个人忙不过来,请元中煦过去帮忙。元中煦作为元家唯一的继承人,又对陈相若心中有亏欠,自然是推辞不得,好容易才找到一点时间出来约会,谁知临出门又被人叫去开会。
子星蹙眉:“唔……一个月太久了,一个星期吧,不,半个月吧。半个月之后你就回去,好不好?”
晏硕人点头,“那就还让她住在老宅里吧,家里不比往年人多了,有她在多陪陪老太太也是好的。至于出国读书,我找个机会和她谈谈就是了。”
元中煦坚持一个月,子星不肯,两人争来争去,最后妥协到三个星期。
“我能有什么意见,看她自己吧,出国读书自然是一条路,不过子希性子软弱,胆子又小,我看她未必肯。”
争执之际,电视上早已经开始播放另一部不知名的电影,镜头下的男女灯光暧昧,画面香艳。
晏硕人又问子星的意见。
子星忽然来了兴致。
子海也同意,理由是多读点书总是不错的。
“元中煦,你……想不想那个?”
“要我说干脆送出国去,眼不见心不烦。”这是子山的意见。
元中煦眼睛晶晶亮,在子星脸颊用力亲了一下,然后三两下脱掉上衣,在子星的惊呼中打横把她抱进卧室里。
一时间晏子希失去了父亲又即将失去母亲,晏硕人看在大哥晏锦年的面子上自然是要照顾她的,纵使她母亲再不堪,也总改变不了她身上流着晏家血的这个事实。
客厅的架子上,一尊木偶坦然地看着房内的一切,那个肖锦河曾经许诺送给子星的木偶,带她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人,和爱情。
至于元景生的心腹段城,自那日晏氏谈判之后,他火速给元景生找了最好的辩护律师,然后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内,警方不得不下了通缉令追捕他。
年少时总以为拥有过,又失去了一切。坎坷过后,徒然剩下一颗老心,感叹此生再不会爱了。当爱情来临的时候,不要将它拒之门外。不必等到万事俱备才令那人穿越层层障碍来到你身边。
元景生因涉嫌蓄意谋杀罪,故意伤害,非法获取他人商业机密,非法拘禁和威胁人身安全以及不正当竞争致人死亡等多项罪名被提起公诉,朝阳法院最后判处元景生无期徒刑,而其他一干相关人员包括肖锦河,蔡桐光等人都多有牵连,均被收监,判处三到十年有期徒刑不等。蔡桐光不服,申请上诉,目前仍在等候处理中。
不是所有的花都需等到日暖和风才开放。
三个月后,元景生的案子开庭。
没有准备好,也可以谈恋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