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是在盘算晏锦年手里的股份,晏锦年的股份自然早已经按照遗嘱分给了子山子海子希以及蔡桐光,怎么算也轮不到他们家,晏硕人还没说话,就见一个人开门进了来。
“老大手里的股份……”
“老二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家老头子尸骨未寒,你做叔叔的竟然打起了我们孤儿寡母的主意,当真是一手好算盘!”
这就是强词夺理了,没有股份怎么就站不住脚?自己的那份不肯放手,难道要晏硕人放自己那份给他儿子?
推门进来的正是晏锦年的遗孀蔡桐光女士,后面跟着怯生生的晏子希。子希看见子星在场,又往她妈身后躲了躲。
“好,你厉害,那这个先不提,股份呢?没有股份怎么在公司站住脚?”
蔡桐光顶看不上她这副不争气的样子,同样是女儿,怎么人家的女儿一个两个都在公司里拿权做主,偏她的女儿只懂得躲在家里看电视剧,为了情啊爱啊的流眼泪,她蔡桐光抓尖儿要强了一辈子,竟生了这么个女儿,少不得她为女儿的今后做打算。
“而且子海子山哪一个不是从基层做起,凭什么子亮就做不得?”
“哟,大嫂来了……快坐快坐。”晏硕人起身招呼。
“你!”晏锦城涨红面孔,就像子星说的,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货色他当然清楚,比学历比不过子星,比能力更是比不得深入公司业务多年的晏子海。
晏锦城被抓了现行,自然少不得尴尬。
“二哥这话我不爱听,您要是说子星说话不尊重您,我回去教训就是了,可您说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可不妥当,按照子星持有的股份来看,她若是没有说话的份儿,那这屋里也不知道有几个还能说话。”晏硕人说着看了子星一眼,目光里有些许不悦,子星知道自己失言也不敢再继续说话。“况且财务部现在是子海当家,您说要财务部的主管,是觉得子亮比子海更有能力承担这份责任?”
“大嫂您来了……”
晏硕人脸色一冷,虽说子星说话欠妥算不得尊重,可话糙理不糙,不是胡说,且到底是她晏硕人的女儿,没有人可以在她面前给子星没脸。
蔡桐光一声冷哼,“我再不来你岂不是要把我家老头子的遗产都划拉进你的兜里!”
“放肆!”晏锦城下死劲一拍桌子,站起来直接打断了子星:“这是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插什么嘴,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晏锦城连忙赔笑,“哪儿能呢,我说笑的……”
“财务部?您这可就是痴人说梦了,晏子亮是个什么货色您心里比我们清楚,把他弄进财务部做主管出事只是早晚的问题……”
“你最好是说笑,你这只老狐狸当真是滑不溜手,稍不留神就要被你卖在里面,我警告你,少给我这里偷奸耍滑,不然没有你好果子!”
子星到底年轻,受不了晏锦城这般咄咄逼人,没等晏硕人说话就先沉不住气了。
蔡桐光心里当然生气,原本的计划是过两日由她牵头,元景生与她里应外合,大家一起出其不意杀到晏氏打晏硕人一个措手不及,运气好说不准能直接逼她退位,可晏锦城竟然擅自做主率先叫了一部分董事会成员,若不是里面还有她的人通风报信,当真就要被他卖了进去。
晏锦城皱眉:“从基层开始?那可不行,我的儿子怎么能跟别人一样,说出去不是给人笑话?至少要做个部门主管吧,我看财务部就不错,正好子亮也是学的这方面……”
晏锦城此举自然让蔡桐光和元景生的计划全盘大乱,蔡桐光收到消息的时候骂了不少脏话。元景生早就知道这个老东西不安分,叫蔡桐光盯紧他,可竟然还是给他钻了空子,元景生知道了又少不得一顿责骂。来不及同元景生商讨,只得她一个人赶来多加弥补。
“至于职位,子亮没有经验,若真是要磨练磨练,还是应该从基层做起,更能熟悉公司的业务,您说是不是?”
蔡桐光一句话说得晏锦城唯唯诺诺,晏硕人看了看两人,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好在蔡桐光和晏锦城这些人的结盟并非铁板一块,只要他们各有打算,那么对晏硕人她们来说便是一个突破口。
“按说也是应该的,家里的孩子大了,去给别人家的公司打工像什么话,还是应该放到自己家里磨练磨练,到底是要继承您的衣钵事业。”晏硕人软绵绵的一句话就将晏锦城的想法点破、封死,听得子星暗暗叫好。
蔡桐光笑,晏硕人也是笑。
晏硕人沉默了三秒,笑了。
良久,蔡桐光自手袋里拿出一叠白色纸张扔在晏硕人面前。
晏锦城斜了子星一眼后并没有继续理会她,只是看着晏硕人做何反应。
“老狐狸既然已经把事情捅在明面上,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这些文件你过过目?”
子星同他儿子晏子亮虽属同辈,到底不是一路人。这一位公子的路数比他老子还不如,别人家的公子无非是泡泡女明星上上花边小报,娱乐新闻,可这一位却是常常登版社会新闻,出格如管溪也没有这样的牌面,如今竟然还想塞进晏氏混事,总经理,几个公司?这个级别的经理是会在公司占到股份的,晏锦城不肯松口自己那份,反倒是想逼着公司另分一些给他,说到底不过是变相让他们那一支多争取些份额,倒真是好大一张脸开得了这个口。
晏硕人拿起文件,逐一看过去,都是晏氏最紧要的商业机密,蔡桐光不知不觉间竟然在晏氏的各个部门安插了这么多眼线,可见是蓄谋已久。
晏硕人自然是城府宽阔,喜怒不形于色,子星到底是差了些,不禁冷笑出声。
“原来如此。”晏硕人面上仍然带笑,看得蔡桐光心里打鼓。这些文件几乎是晏氏全部目前正在跟进的大中项目,如此机密大量泄漏,她怎么还能如此云淡风轻?蔡桐光平日里顶看不上晏硕人这副大局在握胸有成竹的样子,拿出文件的那一刻她期盼的是看到晏硕人面孔雪白,慌乱不堪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就可以乘胜追击,开出条件。
“不是什么大忙,只是你侄儿子亮说话也该毕业了,我想把他放到公司里历练历练,随便做个总经理管几个公司,将来得力了也能给你帮帮手,你也可以早日放手,享享清福,你说呢?”
蔡桐光太过小看了晏氏现任掌舵人,单对面那份沉稳此刻就令蔡桐光心里竟然有一丝不安。
晏硕人微微一笑,“二哥有话不妨直说,都是一家人,若是妹子能帮上的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晏硕人把文件整理好,在桌面上一墩。
只怕这才是正题。
“说吧,你想怎么样?”
“不敢当不敢当,哥老了,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喽,”晏锦城话锋一转,笑道:“妹子要是真心的,二哥还有个事儿求你。”
蔡桐光好整以暇地向后仰靠在椅子上,伸出手开始打量自己的指甲,甚至翘起二郎腿来。
“二哥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遇上事情少不得还得靠二哥给拿主意呢。”晏硕人说话滴水不漏,一番恭维应对自如。
“我要你的位置。”说着,目光直直看向晏硕人。
“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三妹子,妹子为公司付出多年,辛苦了。”
晏硕人看着手里的文件数据,又看了看蔡桐光,这些数据泄露出去对晏氏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她不能让晏氏几代人的辉煌在她手中毁于一旦。但是晏氏总裁的位置她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拱手让给外人,她需要一些去思考应对,思考如何化解这一次危机。她现在不能一口封死蔡桐光的希望,只有让她看见希望,她才不会轻易和晏氏拼个鱼死网破,毕竟晏氏的未来也是她的未来。
子星站在晏硕人旁边,环顾整间屋子,三分之二都是姓晏的,其余则是各公司的负责人,都是行业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好,我答应你。”
晏硕人脸上堆笑,“二哥怎么来了,可是有事要讲?快坐下说。”说着指挥各家部门主管腾地方,各部门主管陆续出了会议室,其余的董事鱼贯而入纷纷坐下,晏锦城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晏硕人的位置上,晏硕人笑着坐到一边。
晏硕人说出口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子星的异动,她用几乎不可察觉的幅度轻轻摇了摇头。
晏锦城这个人能力是有的,可为人急功近利,路数不正,两次陷晏氏于不利的境地。晏锦年还活着的时候就被晏锦年下放,因着他父亲的福荫,手里握有晏氏不少的股权,晏硕人怕他做出不利于晏氏的举动,不便动他,但也是尽可能地让他远离晏氏的权力中心。
这一次轮到蔡桐光诧异了,胜利来得如此顺遂轻易,容易到让人不敢置信。
牵头推门进来的,是晏盛添弟弟的儿子,年纪略比晏硕人大些,子星见了还要喊一声大伯的晏锦城。
“你说什么?”蔡桐光似是怕自己听错,又重复了一遍。
子星回到会议室将情况说了,没等晏硕人作反应,人就已经到了门外。赵姐在后面跟着走,她虽然是晏硕人的心腹,可董事会的这帮人到底还是没有看在眼里。
“我说我答应你,只是这件事仍然需要通过全体董事的同意,我一个人是在做不了主。”
赵姐点点头,迎着电梯方向去了。
这倒也是句实话。
子星心里一沉,“知道了,您受累,帮我拖一下,能拖一会是一会。”
蔡桐光满脸喜悦,“嗐,这不需要小妹操心,嫂子来办就好,回头时间定下来,我通知你。”
“子星,前台梦梦刚给我电话,说是各家董事来了,说话就到,还嘱咐不让通报,只怕来者不善。”
晏硕人轻笑,“那就麻烦嫂子了。”面色柔和得与此时状况格格不入,像是刚刚决定了一道前菜。子星心里着急,又不敢再次插话,只好退到一边暗暗生气。
“什么事?”子星问道,赵姐是晏硕人身边的老人了,做事一向沉稳,子星见她鼻头有汗,应该是小跑过来的。
“你……不会耍诈吧?”蔡桐光仍旧心有疑虑,其实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晏硕人深入晏氏多年,能力手段她是看在眼里的,她对晏氏的付出不可谓不大,几乎将自己的全部人生交给了晏氏,如此轻易地让位着实让蔡桐光心里不安。
晏氏例会,晏硕人按例听过了各家的财务报告,开到一半就见助理小赵在玻璃门外做着眼色,晏硕人着子星去问情况。
晏硕人耸耸肩膀,道:“大嫂,我也是女人,我也会累……在晏氏这么多年,我一心忙于工作,完全疏于对子星的照顾,作为母亲我亏欠子星太多太多,况且……”晏硕人招手叫子星过来,又拉过了子希的手,“况且子星对家里的事也不太上心,”说到这晏硕人轻轻捏了一下子星的手,“交到子希手里,又有子海和子山的帮衬,未必没有作为,只怕也是大哥的心愿。我也乐得安逸,做一个甩手闲人,提前退休也好多陪陪子星,顺便享受下生活。但只一点,老太太身体不好,如今也不当家,不必事事都告诉她知道,等老太太百年之后,自有你们的天地,大嫂可答应我?”
子星摸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没有拨出去,她没有扭转乾坤的本事,只能让它去,向前看,路还很长,时间追人。
这也是实话,晏硕人和苏亚亲厚,一忙起来实在无暇顾及女儿,所以子星很小就被寄养在晏锦年家里。晏硕人此言一出,蔡桐光再没有了疑虑。
也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后悔过,子星觉得大抵是有,毕竟公司有元中煦的一份,向乐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寰宇倒了,他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元中煦。
“那是自然,老太太身体有恙,自然没有烦她的道理,那就这么说定了。”
后果也只能由他自己承担。
会议结束,蔡桐光率先带着女儿走了,剩下的各家董事也陆续离开。这些人今天没有一个人敢说话,虽说都是在晏氏有话语权的人,但是神仙打架,谁敢多言?
子星常常想,古人说的红颜祸水实在是对女性千百年来的污蔑,不过是男人们玩儿坏了政治家国之后推女人出来顶锅罢了,好比向乐这一次也不例外。人们当然可以说他是受了柳湘襄的蛊惑,但是挪用公款的,到底是他自己。
晏硕人将蔡桐光带来的文件交给子星,又叫住子山子海,连同赵姐一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至少不用担心他再用麻醉类药物了。
门一关,子星先急了起来。
距离寰宇宣告破产已经过去了一周,能抵押的也尽数抵押尽了。柳湘襄当然没有把那笔钱归还,等待向乐的是铁窗里漫长的岁月。
晏硕人手一抬,制止了她。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方才蔡桐光带来的文件里有一份数据十分有趣,是自她本人电脑里导出的数据,晏硕人头一日打错了一处,是第二天又修正过的。蔡桐光的文件里的正是她头一日的错误版本,晏硕人难免多了些注意。能接触到这些的人,并不很多。
子星站在寰宇的写字楼外面,风吹过她的头发,也吹进她的心里。寰宇的工作人员抱着纸箱走出来,搭上各种颜色的出租车,脸上皆是一般肃穆。
“小赵,你跟了我多久了,有十年了吧?”
“喂?”
赵姐笑道,“不止,满打满算,有十三年了。”
电话声响,子星摸出手机,是一串未曾见过的本市号码。
“嗯,那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做?”
是夜,子星在公寓里洗过澡,书桌上仍然摊散着她之前做的企划书。子星拿起企划书,下死手捏紧,一股脑全部扔进了废纸篓里,看着那些密密麻麻地小子,又心里不落忍,自废纸篓中捡出抹平褶皱,轻轻地放进抽屉里。
晏硕人这话说得子海三人都是一脸诧异。赵姐是晏硕人的心腹,不应该,不可能,也不可以是她,可晏硕人如此说,必然是已经有了分数。
子星把靠在晏硕人腿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晏子山怒气攻心,上来一把拉住她,责问她晏氏哪里对不起她,子星赶忙上前拦下子山。子山性子急力气又大,赵姐年纪不小了,子星怕他弄伤了她。
“寰宇经营不善,不是你的错,你并不欠他什么,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晏硕人倚坐在桌边一角。
赵美兰的目光穿出窗外,望进一片晴空白云里。她忽然觉得很轻松,连带肩膀也松弛下来。间谍的日子不好做,她做不来。那晚从晏硕人办公室走出来之后,衬衣早已湿透,可她没有选择。
元中煦仍无音讯,也好,如果元中煦在这里,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这个消息。
赵美兰叹了口气。
子星内心酸涩,有无助,有不甘,有对元中煦的愧疚,更多的是对无能的自己的厌烦。十分钟之前在会议室,饶是她自认准备充足,也仍然被董事会的那些人问得张口结舌,这是经验的差距,是人家廿多三十年积累的智慧,她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罢了,晏硕人也不能力挽狂澜。那些平日里叫着叔叔伯伯甚至不想给她一个机会。
“硕人,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我怎么会背叛你……”赵美兰忽然住了口,“算了,多说无益,任我有再多理由,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是我对你不起,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公司。”
“对不起。”
晏硕人没有出言挽留,任由她开门离去。
子星很想笑一笑,告诉她自己没事,可一张嘴声音都是哑的。
“你们三个有什么想说的,说吧。”
“子星……”她轻抚子星的脸颊。
头一个按捺不住的自然是晏子山。
会议结束后,子星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眼泪慢慢渗透进衣服里。她听见有人进来,抬头发现是晏硕人。
“这娘们儿帮着外人暗算我们,算是咱晏家养了一头狼,回头通知各家,让丫别想跟这混了。”子山随口骂了句脏话,被子海在胳膊上猛掐一把,疼得龇牙咧嘴。
在这件事上,晏硕人能给她的帮助也很有限,最后还是要靠她自己。
“姑姑,你看有没有留下她,让她戴罪立功的可能?”这是子海的想法,将计就计,顺水推船。
董事会上,晏硕人看着子星犹显稚嫩但颇为详细的讲解,心里有一点点欣慰。
晏硕人摇摇头,“不行,一次背叛,终身不用,她已经不再值得信任。美兰在晏氏多年,与我十分得力,况且她在这个位置,即便不是她还会有别人,我总不能事事都只用自家人,总归不会是铁桶一块。但只要她不在这个位置,对‘他们’来说也就没了用处,我们也不必赶尽杀绝。若真逼急了只怕她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放她离开才是上上策。”
作为她晏硕人的女儿,迟早是要接手晏氏的,这份责任是她逃不掉的。“那么下周我就在董事会上宣布这件事,你也准备一下吧。”
“我赞同这个方法。”子星举手。
晏硕人在沙发边坐下。
子海也点头。
“是,早来晚来,总是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晏子山耸耸肩,“我也就是说来解解气,她一个寡妇又带着孩子,本就不容易的。”
“你想好了?”
这个口硬心软的晏子山。
“我答应你。”只要能保住寰宇,这一点点牺牲不算什么,如果是注定逃不脱的命运,那么,就让它的到来多一些意义。
解决了赵美兰,也该归了正题。
子星良久没有回话,直到烟蒂灼痛了她的手指,她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手指被熏得有些发黄。
“妈,你当真要让出这个位置?”子星问出自己的疑问,要说能让她妈妈如此轻易让出晏氏总裁的位置,晏子星是一百个不相信,但是晏硕人前番的言语太过真切,又让子星迷惑了起来。
“除非……子星,除非你答应接手晏氏,作为晏氏的继承人,你会拥有仅次于我的权限,虽然我不能说董事会的人一定会同意你收购寰宇,但是至少你有了说服他们的资格和立场。”
晏子山噗嗤笑出声音来,“天真呐,妹妹。”
子星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力,她连元中煦的公司都保不住,就像她当初留不住肖锦河一样,该走的,她从来都留不住。眼泪肆意地流出,她很想对元中煦说一句对不起,她没能保住寰宇,虽然她也并没有对不起谁,虽然一切的错误都跟她没有关系。
方才在会议室,子山子海也在场,怎么好像担心的只有她晏子星一个人?
涉及到晏氏的事情,晏硕人一向公事公办,这一点子星也很清楚,她打这个电话无非是心里一点小小的侥幸,如今这一点点侥幸也被晏硕人否定。
子海也笑,“早些时候这种问题都是子山来问,如今换成了子星,”说着转向子山,“怎么样,体会到当年我的心情没有?”
“你来找我,无非是想让我出面做这个决定。但是子星,晏氏能做到如今的规模,靠得不是一时起意,收购公司这么大的事情,要全盘考虑分析之后才行,而如今的寰宇,只怕是还够不到需要我们去评估的层面,换句话说,它对晏氏来说,是没有用处的,这样的公司光子山手上就至少有三个,这一点你应该也知道。董事会的人不会同意晏氏去收购它。”
子星更迷惑了。
“我知道。”子星有点丧气。
晏子山上前拍拍子星的肩膀,“你还是在你妈妈身边不够久,不了解她的处事方法。姑姑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晏氏,晏氏家业怎么能交到外人手里,就算她晏子希也是姓晏的,可是你看她那个样子,根本就不是个拿得起的人,还不是要到她妈的手里,真到了她妈手里,那还有好?”
晏硕人听她一笔带过不愿多说,也就不再追问下去,“可是子星,你并没有做这个决定的权限和能力。”
“今天的状况属实突然,我们确实准备得不够充分,姑姑这样做不过是想要拖延一些时间的同时令他们松懈罢了。”子海看出子星情绪低落,上前安慰:“我俩跟着姑姑这么久,自然更了解她的意思,等你了解了她,就会比现在更信任她。”
子星吸了吸鼻子:“他……他家里有事情,暂时管不了寰宇这边。”
晏硕人脸上笑意盈盈,直说可算是把他俩带出来了,说得子山一脸得意,得了子星好一顿啐。
晏硕人思忖了一会儿,道:“元中煦呢,他怎么说?”
“说正经事了,”晏硕人按停两人,“子海,不算董事会,我们确定掌控在手里的股权有多少?”
“寰宇是元中煦的心血,我想替他保住它。”
晏子海低头思索片刻,“不算董事会的话,你我加上子山和子星还有老太太,能占到百分之四十八左右。姑姑,这个数目并不乐观。”
子星鼻子有点发酸:“是。”子星简要的说明了寰宇目前的问题,但是略过了向乐和柳湘襄的事情,只说是管理人身体不适。
晏硕人沉默了,确实如子海所言,这个数字并不乐观。晏锦年活着的时候,加上晏锦年手中的股份,约莫能占到晏氏股份的百分之七十,自然是不用担心。可晏锦年一走,他的股权就要平摊在三个子女和蔡桐光的身上,蔡桐光作为配偶必然是拿其中最大的一份,蔡桐光的反水直接导致晏家人手中的占比不足百分之五十。
“行了,御色花园是你妈参与过的项目,它的优缺点我比你更加清楚。”晏硕人走到沙发前坐下,“是为了元中煦吧?”
“可是那么多个董事会成员,总不会一个都不站在我们这边吧,只要有几个人在我们这边,晏氏还是会在我们手里。”
“寰宇前景很好,还有御色花园这个项目,御色花园地理位置不错的,周边都有待开发……”
“不是这样说,子山,”晏子星打断他,“我们不能把晏氏的未来赌在其他人的手里,我们能拉拢过来的人,他们也一样可以,即使钱不行,其他的呢?如果拉拢不了,那么胁迫呢?当然我不是说舅妈会用这些下作的手段,我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我们输不起。”
晏硕人在电话那一边停顿了一下,道:“听说寰宇内部出了问题,你现在收购它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多少好处。”
子星说得子山一时语塞,晏硕人也有点吃惊:子星和子山同样是优渥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子山看世界难免多了一些乐园般的单纯,子星却看到了世界的阴暗面。前番子星赞同自己的看法,只怕是和自己看到了一处。
“妈,我跟你说个事,我想收购寰宇。”
“我赞成子星,我们不能把晏氏的未来赌在外人手里,就像子星说的一样,我们输不起。蔡桐光自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晏氏原本就没有她什么相关,赢则于她有利,输了她也可以拿着她的份额舒舒服服地做她的阔太太,我们不一样,我们不能让晏氏有损,难免掣肘。”
哭过之后她拿出手机打给了晏硕人,晏硕人许是刚刚回家,子星听见她脱掉高跟鞋的声音。
晏硕人点点头,“虽然这么说,但是留给我们的路并不很多,子山,你去联系今天没有到场的董事,务必把他们手中的股份拿在手中,行动要隐秘;子海你去联系肖律师,看看能否把你爸爸遗产里的股份分到老太太手中一些,如果有困难,那么看看能否拖延一下蔡桐光拿到遗产。”
子星坐在客厅里发呆,脑子里又开始混乱起来,她掏出管溪给的烟点了,烟灰掸在原本是元中煦专属的烟灰缸里,心里泛起好几种情绪,又酸又苦,苦得她掉出眼泪来。
子山和子海各自领命,分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留下子星和晏硕人两人。晏硕人起身拉近子星,两人一起坐上晏硕人的办公桌,晏硕人把子星揽进怀里。
“都不容易。”他说。
“妈,我觉得子山这一去未必有结果。”
“大晚上我不是怕她没地方买么。”管溪心里有点说不清的情绪,晏子星在她眼里一直是那种自视清高的人,觉得自己是精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觉得他配不上诗年,可眼下精英“学坏”了,会抽烟了,“堕落”了,管溪又起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怎么说?”
回去的路上,诗年怪管溪:“你给她烟干什么?”
“今天来的那些人你也见了,自然是蔡桐光的人,可是没来的那些才是人精,我们家里争斗起来,他们只需要隔岸观火,等我们分出个胜负,自可以坐收渔利站到胜利者的那一边去,怎么算都是不亏的。”
诗年两人一直看到子星的房间亮起灯光才离开。诗年原是想留下陪她的,子星摇了摇头没让。
晏硕人叹气,她又何尝想不到这一层,多少碰碰运气罢了。
子星接了,“谢谢啊。”
“不用担心,妈在商场多年,底牌自然不会一次出尽,那是外行人的手段。”晏硕人摩挲子星的头发,“很多时候人们只记得我是个商人,却忘了我还是个女人。”
“等会,”管溪叫住她,之后回到车里拿出剩下的半条香烟递给子星,同时附赠一小瓶打火机的煤油,“拿着吧,大晚上也没地儿买。”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子星哦了一下,把香烟放进了自己口袋里,转身就打算走。
“子星,我还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去做。”
管溪把子星送回了家,下车的时候子星把剩下的半盒香烟和打火机还给管溪,管溪摆摆手,“拿着吧,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