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贺轻昀圈住吕年年的腰,一转身就把她压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他料想查房的时候刚示过威,现在应该不会有人不长眼冒冒失失就直接闯进来。这么想着,他觉得是时候该惩罚一下这只不依不饶的小猫咪了。
他吻了过去,急促却轻柔,热切又缱绻。
办公室是一个极为封闭的小空间,不论是冷气暖气还是暧昧的气息都弥漫得飞快。
吕年年被压在沙发上,感受到的是他身上排山倒海而来的气息——那股熟悉的她从前只敢在衣服上偷偷闻的木质香气。
吕年年自己没什么感觉,贺轻昀却觉得痒极了。
吻到办公室的饮水机重新加热完毕,贺轻昀强迫自己刹住车,倒在吕年年的脖颈旁,呼吸的温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滚烫:“我那时候对轩轩说,‘你是我的小宝贝’。”
她贴得太近,近到贺轻昀垂眉低目看着她的时候,甚至能看到她的一缕发尾打着弯,俏皮地从自己的领口钻了进去,黑发轻扫着白皙的、起伏不定的皮肤。
刚接过吻的声音有些喑哑,他说得很缓慢,于是喉结滚动间,声波像固体传导一般落入吕年年的五脏六腑,她只觉得自己接个吻像中了化骨绵掌一般,失掉了全身的力气。
“你说啊,是不是?”吕年年并不放过他。
她全身发软:“你快起来,我觉得我没力气了……”
贺轻昀有些不好意思了,躲闪着:“别闹……”
贺轻昀听话地站了起来,笑着说:“是我的错。”
吕年年松“爪”先让贺轻昀把白大褂脱下来,然后又挂到人家身上去了,跟他头抵着头,笑得促狭:“我是你的小宝贝,嗯?”
吕年年思维清奇,“明撩”有时不如“暗骚”,在办公室里接吻坦坦荡荡,一句意向不明的话却让她红了脸:“那你对自己吻技还挺得意的?”
贺轻昀一边露出无奈的表情,一边挣脱吕年年的手:“别抱着蹭,白大褂很脏的。”
“你在说什么。”贺轻昀故意挑了挑眉,憋着笑,“我的意思是忘了让你先吃完早点。”
刚一关上门吕年年就笑了起来,她搂着贺轻昀的脖子调戏道:“贺主任,你好凶啊,哈哈哈哈哈哈!”
吕年年恼羞成怒地白了他一眼,跑过去吃蛋糕去了。
吕年年跟着贺轻昀回到办公室。
贺轻昀只是笑,笑得像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士。
上午的查房就这么结束了。
果然,三分钟之后,蛋糕吃到一半的吕年年从嘴里吐出了一颗硬糖,仔细一看,是一颗鲜红的草莓味的心形硬糖。
正巧来换点滴袋,啥也不懂的小梅认可地点了点头。
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的贺轻昀将她轻轻抱住了,俯在吕年年耳边说:“七夕快乐。”
“听见了吗?”贺主任继续教育实习生,“临床医学重在临床,它不是考试,当病情来的时候并不会给你思考的时间。所以你的精力应该随时集中在病人和研究上,而不是八卦。”
所以,刚才才不让她吃紫色盒里的蛋糕!
“啊?”突然被点名的何玥也愣了一下,好在她业务素质状态过硬,不至于一吓就啥也想不起,“抗凝时间最晚不能超过六至八小时,如果伴发室上性心动过速的话,可以用普萘洛尔加阿司匹林,嗯,还有氯吡格雷。”
啊啊啊,太有心机了吧!可是她就吃这套哦……
“何玥,你告诉他。”
吕年年“嘤”的一声转身把脸埋进了贺轻昀的怀里。
“呵。”贺轻昀冷笑了一声,可怜的实习生吓得快哭了。
只要用心,没有女孩子是哄不好的。
“呃……嗯……最晚不能超过……八小时?”傻小子战战兢兢,脑子突然一片空白,硬着头皮磕巴道,“室上性心动过速的话,应该……应该……”
贺轻昀深谙此道。
“我问你,如果21床的那位老人家高血压已经达到了三级,他的抗凝时间最晚不能超过几小时?如果还有伴发室上性心动过速,应该给什么药?”
而何玥的命就不一样了,不仅没有蛋糕吃,算下来距离徐忘忧的手骨折已经五十天整了,那么成天看养生类节目,突然信奉以形补形的徐忘忧就炖了多少天的大骨汤。
“查房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吗?”贺轻昀冷着脸转过身来,一眼揪出那个胆大包天笑出声来的傻小子。
何玥现在一想到回家又要闻着大骨汤的味道入睡,她就想和人换夜班……
气氛霎时凝结,众人心中为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实习生默哀,这不是往贺主任枪口上撞吗?
“唉……”她一脸沧桑地启动了她的红色小奇瑞。
只是没料到有一位,没憋住真的笑出了声。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打开家门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是黑椒和肉类被炙烤过后万分诱人的香味,有着辛辣的、浓郁的,勾得人唾液横飞的最原始的肉香。
至于何玥他们浩浩荡荡一大批人,在人群里低头想笑又不敢笑,但又万分兴奋——没想到贺主任当真送了人民大众一个喜闻乐见的八卦。
天哪!是牛排的香味吧,还放了胡椒粉、海盐粒和迷迭香的那种!
吕年年的脸已经红成了西红柿,恨不得自己从没来过。贺轻昀还佯装威严淡定地站在那里,喉咙里其实不由自主地想咳两句来缓解尴尬。
何玥第一次感觉她家老旧的灯泡散发出的橘黄色灯光有家的味道。
贺轻昀没想到上次送蛋糕时候随口说的话,竟然真的被轩轩记了下来。
她热泪盈眶地冲进了家里,但是餐桌上、厨房里啥也没有。终于,她退出来问吊着胳膊的徐忘忧:“牛排呢?”
“……”
“我吃完了啊。”他眨眨眼,万分无辜地舔了舔嘴。
“……”
只见他面前果然放了一个空白盘,除了酱汁和调料就什么也没有了。
“……”
何玥想打人,她捏紧了拳头,痛心疾首地问:“你为什么,不给我留一份?”
于是小朋友叼着叉子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叫出声:“啊!原来姐姐就是贺叔叔的小宝贝啊!”
徐忘忧继续无辜地眨眨眼:“你自己说再也不想吃我的东西了,让我在你回家前处理干净。”
他当时问贺叔叔“她也是像我这样的小宝贝吗”,贺叔叔给了肯定的答复。
“我说的是大骨汤啊大骨汤!”何玥泪淹黄河。
三秒之后,也许是味蕾刺激了他的记忆,他突然想起了上次那个只剩了一半的芋泥草莓千层蛋糕。
“没关系的,你先去泡澡吧,我已经给你放好水了哦。”小奶狗大概天生都有撒娇潜质,一点不生气,笑眯眯地宽慰何玥。
“奇怪……”小朋友喃喃自语,“贺叔叔的蛋糕都是外面买不到的啊……”
“放什么水,我都是淋浴啊……”何玥一面念念叨叨,一面还是默默地拿了浴袍去了浴室。
“呃……”一声姐姐虽然叫得吕年年心花怒放,但这个问题还真是直白,她只能实话实说了,“因为姐姐刚刚吃过啊。”
刚一走进去,何玥就怒了,再一次咬牙切齿地吼道:“徐忘忧!水不要钱买的啊!”
轩轩兴奋得不行,赶紧把病床上的小餐桌给支起来,给吕年年放蛋糕用。他问:“姐姐怎么知道是什么味的啊?”
她从搬进来起就没有用过的全自动加热按摩浴缸被洗得白白亮亮,一池子热气腾腾的水在那里等待着主人的临幸。
吕年年立刻拎着蛋糕从人群里鱼贯而出,蹲在病床旁边把蛋糕递给轩轩:“这个超好吃哦,里面还有酸奶和芝士!”
而何玥,想不起SPA,想不起放松,也想不起小憩,她像家长一样想到的是“得费多少水多少电啊”。
轩轩大概是有吃货潜质的,一听蛋糕眼睛瞬间就亮了,不知道他的NBA梦会不会败在蛋糕的脚下。
可是放都放了,不能浪费,何玥还是乖乖下水了。
“为了奖励你,叔叔给你带了蛋糕。”贺轻昀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水温在这样的夏天里来说有些烫了,但当她真的完完全全躺下去之后,稍烫的水温浸润着四肢百骸,真的很缓解疲惫的神经和肌肉。
“嗯嗯。”轩轩的小脑袋点得铿锵有力。
真香。
“加油!”贺轻昀跟他击了个掌,“循序渐进哦。”
何玥长长的舒了口气,闭上眼睛。
“超级好!”轩轩支起他的小胳膊,兴冲冲地说,“等我回家了我也要开始练螃蟹步!”
可还没等她放空,浴室的门就被敲响,是徐忘忧,他隔着门说:“我在放香波的地方放了一颗泡泡浴球,你把它放进去捏碎。”
“最近怎么样,感觉身体有力量了吗?”贺轻昀弯腰问他,轩轩手边的平板电脑上闪过湖人队的黄色球衣。
“哦。”何玥远远地回答,但内心满是嘀咕,泡泡浴球?什么玩意儿?
他竟然这么招孩子喜欢,吕年年挺意外的。
这东西拿到手之后一眼看过去像超大版的阿尔卑斯棒棒糖,表面是磨砂感的颗粒,应该很好融于水。
再往前走就是轩轩的床位了。轩轩正坐在床上用平板电脑看NBA直播,对这群医生过来没有丝毫兴趣。直到听到他妈妈给贺轻昀打招呼,“贺主任”这三个字像是有魔力一样,让轩轩立刻把平板电脑一扔,转头就叫:“贺叔叔好!”
何玥持怀疑的态度把它放进浴缸,用手搓了搓帮助它融开——真的有泡泡!
这么一路下来,吕年年跟在人群里疯狂做笔记,虽然很多专业名词她都不知道是啥,只能写个拼音应付。还好她为了今天特意穿了条白色连衣裙过来,在一群白大褂里不算太扎眼。
何玥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异常绵密的泡沫以难以理解的速度扩散开来,吓得她差点从浴缸里直接站起来。
因为这老爷子其实是便秘引发的心梗……由于这是个好面子的病患,贺轻昀也没在人前多说这点,主要是讲了一下接下来的治疗措施,比如抗凝相关的事情,包括控制他高血压方面的问题。
但真的完全融开了之后,整个人都陷在泡沫里的感觉还是挺好的,也许是里头还加了些精油,丝丝缕缕的香气和着热气一起蒸腾了上来。
“挺好的,但要是太大个也没必要一次性吃完,注意少食多餐。”
人大概都是天生的享乐动物,一接触起精致小资的生活立刻就上道了。
老爷子看起来是个傲脾气的,哼了一下没说话。他老伴笑笑,代他回答:“是啊,我们那时候可吃不上这么大个的苹果。”
何玥已经完全享受起今晚的泡澡生活,并且开始幻想自己是电影里的度假女郎,这时候应该来一杯红酒,听一听音乐。
查看完床头夹着的名牌之后,他又瞥到了床头柜上那一袋子的苹果,问那老爷子:“爱吃苹果?”
没想到,接下来她这个想法还当真实现了。
贺轻昀赧颜,忙走过去宽慰老人家:“没事没事,例行检查而已。”
一丝在这个场合下略显诡异的肉香迫使何玥睁开了眼,迎接她的是笑得像柴犬似的,用叉子叉着牛排在她鼻子底下晃悠的徐忘忧。
进门第一个床位是一位心梗入院的老爷子,贺轻昀一行进门的时候老伴正在给他削苹果,乍一看见这么多医生,老奶奶吓得果皮都削断了,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还以为她家老头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而且还真的配了一杯红酒。
最终还是一大群人涌进了病房。
下一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光着身子在泡澡,马上拿起手边的香皂就扔过去,尖叫道:“你来干吗啊,出去!”
所以这群人里,除了那一大半听说贺主任要来带队查房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实习医生之外,像何玥之类的部分人都是冲着八卦的心态凑热闹来的。
徐忘忧的声音里满是笑意:“你别乱动啊,你一动泡泡晃开了,我就真能看见了。”
贺轻昀今天也是为了让吕年年感悟创作,才和张恒要了今早查房的工作。
何玥立即偃旗息鼓。
因为医院早上查房是为了进行科室的交接,一般没什么疑难杂症的时候主任是不会带队查房的,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听听手下的汇报就好了。
“那你放下吃的快滚吧。”何玥扭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其实脸都红了。
吕年年自动低头。
徐忘忧反倒赖了下来,嬉皮笑脸地说:“我喂你吃啊,今天可是中国的‘情人节’。”
面面相觑之后人哗啦一下就散了大半,但身为主治医生之一的何玥还好好地待在队伍里,朝吕年年抛来异常丰富的眼神。
这个别扭的叫法让何玥一愣,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七夕节日。
贺轻昀都被惊着了,他说:“怎么这么多人,除了主治医生、住院医生和实习生之外,其他人都散了吧。”
何玥无语地叹了口气,咬下叉子上的牛肉,呜咽着说:“什么中国情人节,这叫七夕,也叫乞巧,有来历的。笨。”
接着再一转弯就看到了一群医生堵在门口,惨白一片,跟丧尸围城似的,吓得吕年年不由得倒退了几步,这场面真的有点大。
“那你给我讲讲这个故事吧。”徐忘忧拉了个小板凳过来坐在浴缸旁边,撑着脑袋看着她,脸上带着不自知的微笑。
“心脏移植。”由于快走到住院区,贺轻昀言简意赅。
何玥躺在浴缸里,一口酒一口肉地享受着徐忘忧的服务,开始给华裔小朋友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那他怎么在医院住了这么久,很严重的病吗?”吕年年问。
这真是一个谜一样的场景。
“哦……”说起上次还有点窘,于是她默默地主动从贺轻昀手里接过了那个蛋糕提着,贺轻昀笑着瞥了她一眼,也没拦着。
结果才刚讲个开头,说到牛郎偷看织女洗澡,徐忘忧立即接话“这不就是我吗”,气得何玥想吐血。怎么着,你还很自豪了?
在走廊上走着,身后还跟了一个实习医,贺轻昀只能微微侧身压低声音说话:“给轩轩的——就是上次被你分走一半蛋糕的那个小朋友,他快出院了。”
此后整个故事,徐忘忧小朋友都开始带入自己和何玥,并在故事最后“鹊桥相会”的情节里流露出做作的悲伤表情。
“这蛋糕你不是留给自己吃的啊?”吕年年问。
何玥心想,真丢人。
于是吕年年会意,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徐忘忧忧心忡忡地问:“要是你爸妈也像王母玉帝那样反对我们怎么办?”
他在临走前又转身折回办公桌,拎起那个浅紫盒子装着的蛋糕,顺便给了吕年年一个眼神。
“安心。我爸早逝,我妈另嫁,我家只有我和我奶奶,她老人家巴不得我快点结婚呢。”
贺轻昀抬手看了眼表,果然不知不觉到点了,于是起身说:“好。”
“是吗?”一听到结婚,徐忘忧眼睛就亮了,小板凳往前挪了挪。
场面一时陷入了寂静,直到贺轻昀从病历本上抬头疑惑地看向他,那孩子才如梦初醒,磕磕巴巴道:“那个……贺主任,该查房了……”挠了挠头。
“不过我目前还没有结婚的想法。”
吕年年也差点被噎着,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蛋糕,抿了抿嘴唇,然后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哦……”
那小伙子也披着白大褂,估计是什么研究生或者规培生,但他没料到贺主任办公室里还有一位年轻姑娘,明显愣了一下。
小奶狗委屈地低下了头。
可还没来得及吃第二口,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随着贺轻昀的“请进”,门的那端探进一个脑袋来,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
“话说……”都快吃完了何玥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你还吊着胳膊呢,你怎么把牛排切块的?”
芝士浓郁的奶香被酸奶的爽口化解了不少,还有草莓粒里蹦出的果汁,和着原味的蛋糕底胚,将整口蛋糕的味道中和得非常好,酸酸甜甜,清新爽口,还带着几丝凉意,在这样的暑热里吃简直完美!
说到这个徐忘忧可就不困了,他精神奕奕、满面红光地说:“我用你放在家里的新手术刀切的啊!非常快非常好用,单手挑筋也不在话下!”
说是舍不得吃,但手可没停下来,一叉子下去就切了一块放嘴里。是酸奶味的!还有芝士!
爱刀如命的何玥差点吐血在浴缸里,她丧失了全部理智,从浴缸里破水而出,站了起来。
“哇……”吕年年惊叹,“我都舍不得吃了。”她心想她家“加餐饭社”估计也就这水平吧,高手在民间啊。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站稳,对徐忘忧的讨伐也还没打响,她就脚底打滑一屁股摔了回去。
可是等她一打开盒子,什么委屈都烟消云散了。这蛋糕她还真没见过,富有弹性的,像水晶果冻,上面嵌着一些泡开的野菊,点点嫩黄色将整个蛋糕都变得可爱起来,从切割的侧面来看,里面还有新鲜草莓粒。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因为速度太快,泡泡太多,重点部位什么的都没被徐忘忧看到,否则她反过来之后会想把自己捅死。
“哦……”吕年年委屈地嘟着嘴。
似乎脚腕脱臼了,何玥坐在浴缸里痛到表情狰狞。
她毫不犹豫地伸手捞过那个浅紫的盒子,结果捧着病历本的贺轻昀突然出现,从她手里把蛋糕拿了回去,他说:“你拿错了,那个才是你的。”
真是个心眼直的傻姑娘,徐忘忧无奈地笑了笑,当然也有一点点为自己没有看到的而惋惜。
吕年年迈着小碎步跑过去,只见桌上放了两个小盒子,一个是浅紫色,一个是樱花粉。
“还能走吗?”他问。
“好嘞!”
何玥尝试着在脚上使力,完全不行,然后可怜巴巴地冲他摇了摇头。
贺轻昀一脸“我就知道”的无奈,摇了摇头,朝办公桌上指了指:“那里有蛋糕,自己拿。”
徐忘忧叹了口气,正经起来,他闭紧自己的眼睛,让何玥先搀着自己单脚站起来。
“没!”吕年年咕咚完水,响亮并自豪地回答。
“用花洒冲一下泡沫再把浴袍披好。”他说。
“吃早饭了吗?”
“哦。”何玥应得乖巧,其实还是悄悄地在看他闭紧了眼睛没有。
贺轻昀笑着走过去,把手里喝到一半的水递给她,让她润润喉。
徐忘忧拆穿她:“你放心,我不会真的像牛郎那样,做让自己配不上你的事。”
“你们是怎么做到每天早上六点多起床的,太可怕了……”吕年年扶着沙发顶,喘息未定。
呵,就知道这个戏精小子刚刚全是演的,就是赖着不想被赶走而已,还什么听故事。
这天她起了个大早,八点就赶到医院,正巧是贺轻昀要去查房的时间。
何玥撇撇嘴,但又挺为徐忘忧的三观而心动的。毕竟虽然都2019年了,也会觉得牛郎其实是一个配不上织女的猥琐的男生,还是如此稀少。
为了方便行事,当天值班的一干人等都被贺轻昀提前打了招呼。而吕年年还傻乎乎地特意挑了一条白色连衣裙穿上,试图默默混迹在护士小姐姐中。
何玥最终还是撑着徐忘忧的手站了起来,单脚立在浴缸里,先把水抽空了,再把花洒拿下来冲了冲泡沫,最后用浴袍给自己裹好。
入局的吕年年选了一个好日子上门来——八月十七,正是鹊桥连星汉的七夕。她原本是打着过节少讨些嫌的算盘决定的,毕竟她一个外人跟在科室主任身边进进出出,确实不太像话。
“好了。”何玥说。
呵,男人。
徐忘忧这才睁开眼睛,看到她头发湿答答地往下滴水,脸被热气蒸得粉粉嫩嫩的。她咬着嘴唇,眼神很紧张地盯着他看——从她抓得紧紧的手就可以感受出来。
正在为梦想喝彩的吕年年同学压根不知道,这只不过是她男朋友为了满足自己一边工作一边恋爱的私心而摆的一道局。
也许是东方血统骨子里的审美基因,徐忘忧觉得这样眼如水杏、脸若银盆的女孩真的太美了,比那些高挑的眉深颧骨、玲珑曲线的金发女郎要美太多。
笑得像孙悟空同意打赌时如来佛的笑容。
他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去蹲了下来,示意何玥趴到他背上来。
贺轻昀欣然答应。
显然他被这个蜜桃熟龄的大姐姐怀疑了,何玥把手环在胸前挑了挑眉,问:“你都这样了怎么背我?”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进手术室之前,他接到了吕年年的来电,兴致勃勃地说要抽空来记录他的医院生活,为漫画做准备。
徐忘忧也不甘示弱地回挑着,说:“我一只手也能背你。”
【加餐饭社:既然这样,那你可以借机考察一下医院的工作环境和流程,相信对你的漫画创作也有利。期待看到你的漫画。】
三分钟后,何玥被放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秉承了多年“医护工作公私分明”的贺氏恋爱观的张恒愣了,他感觉自己此刻就像那些被大猪蹄子欺骗的良家闺女在回过神后只想说一句:呵,男人。
徐忘忧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因为惯性的力量真的太大,和她一起倒在了床上,用完好的那只手撑在何玥脑袋旁边,俯视着她。
完了之后他站起身,对还没吃完的张恒说:“现在想想在一个单位工作也挺好的。”接着端起餐盘飘然远去。
“咳,那什么,不错啊。”何玥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夸赞了一下他,“还挺有男子气概啊,哈哈哈!”
这简短的三个字吓得张恒一筷子豌豆差点塞进鼻孔里,却见贺轻昀说完这句话之后丝毫没有羞耻心,又低头继续在手机上打字,还笑得那么肉麻。
这话徐忘忧听着就不乐意了,他瞬间贴近了何玥五厘米,暧昧道:“难道不是‘男友力’吗?”
贺轻昀叹了口气:“我也想。”
何玥又被撩住了,所幸徐忘忧也没指望她回答什么,翻身下来蹲在床边,用手捏住她的脚踝开始轻轻发力。
张恒先是一愣,毕竟认识贺轻昀那么多年,他还从没有主动和自己聊过谈恋爱的话题。他立刻就回神了,说:“想啊!怎么不想!”
“你干什么?”何玥心中一紧。
这一叹气像是触动到了贺轻昀心底似的,他忽然再次抬起头来,问张恒:“你上班的时候想她吗?”
徐忘忧没理她。
张恒叹了口“相思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实张恒一看贺轻昀那样就知道他是在和吕年年聊天,但他就是心理不平衡,谁让他的4S店店长媳妇比他一个外科大夫还忙,他也想聊甜甜的天,可没人陪他聊哇!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何玥一秒化身土拨鼠。
然而贺轻昀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就默默噤声了,毕竟有时候压迫感和年龄、长相都没关,但和职位高低息息相关啊。
徐忘忧竟然一言不发地就把她脱臼的脚踝给复位了。何玥两眼泪汪汪。
“干吗呢干吗呢,对手机笑得那么肉麻,认真吃饭,下午那台手术没七八个小时可拿不下来。”张恒反手用筷子头敲了敲贺轻昀的餐盘边,摆足了师兄的气派。
他的正骨手法还是挺利落的,“咔嚓”一下就搞定了,接回去之后痛感瞬间就减轻了很多。接着,徐忘忧又去冰箱拿了两块冰来给她敷着消肿。
【加餐饭社:是吗?那真巧。】
“你这手法哪儿学来的啊?”何玥坐在床上撑着下巴问他。
【年年有鱼炖肉肉:愿意愿意,非常愿意!医生这个职业很好啊,我男朋友也是医生呢!】
徐忘忧蹲着帮何玥按摩,抬起头来回答她:“你不知道美国到处是武馆吗?”
吕年年的心跳得快要破胸而出了,第一次觉得胸太单薄也有不安全的时候。但也不知道这种情绪是紧张更多,还是兴奋更多。
“好吧……”看来中国被渐渐忽视的传统反而在国外发展得更好。
【加餐饭社:你好,首先谢谢你的喜欢,也很荣幸可以成为你漫画作品的角色参考人。菜谱你喜欢的都可以拿去用,只是有一点冒昧的个人私心,我觉得霸道总裁什么的不是很适合我,如果你愿意更改角色职业的话,我的本职是一名外科医生,不知道这个身份可不可以成为你的备用选择?】
何玥就这么一直从上往下地看着徐忘忧,他的脑袋中心只有一个旋,长得正好,偶尔露出低垂的眉眼和鼻梁,这么一本正经的时候倒不太觉得他是一个年龄比自己小的男孩。
如此往复了十几分钟,终于手中的手机一响——迎来了回复!
有时也会有想依赖的感觉啊。
发完消息后的吕年年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时刻等待着“加餐饭社”的回复,可她又不敢一直盯着,因为等待的时间过于焦心,于是她微博、微信来回切换,以此掩饰内心的紧张。
徐忘忧仿佛听到了她心里的感慨一样,按摩就在此刻结束。他站起来俯身吻了何玥一下,温度在嘴唇上一触即逝:“情人节快乐,晚安。”
从上次的居家约会之后,贺轻昀就一直鼓励吕年年去问“加餐饭社”要人设授权来创作漫画。鼓励的次数一多,吕年年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终于鼓起勇气照做了。
可他没想到自己转身之后竟然被拉住了手——只见何玥微微抬起头,但眼睛又躲闪着不敢看他,结结巴巴道:“你就在这儿睡吧。”然后补充,“我是说!我脚还没好全,要是我晚上想上厕所……”
【年年有鱼炖肉肉:社长您好,我关注您很久了,“吃吃吃吃吃鱼不”是我的小号,我们有互相关注,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今天冒昧地私信您是因为我想以您为原型画一本漫画,以下是关于漫画的初步大纲和人物设定。但是您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透露出您的个人信息的!只是漫画里或许会出现您的一些食谱,如果有涉及侵权的问题我立刻删除修改!希望您能给我授权。[给你小心心]】
何玥的嘴被堵住消音了。
吕年年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第一次鼓起勇气给杂志社投稿的时候,手指在键盘上颤抖不已。
一栋栋楼的灯光相继熄灭,在那每个大小各异的窗户里,是另一个世界的开始。
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