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都不用看,光听就知道他在笑!吕年年咬牙切齿,闷闷出声道:“我美少女包袱最后的倔强……”
“怎么了?”贺轻昀明知故问。
贺轻昀才反应过来,这的确是吕年年第一次素颜面对他,其实她化没化妆对他来说并没太大区别,他笑的是她开门后下意识的反应。
啊啊啊!吕年年强忍住把贺轻昀锁门外的冲动,背过身去捂脸。
有点可爱。
刚洗完澡,热气蒸得脸色还不错,但刚做完饭的老房子满是油烟味,沐浴露的香气也已经微不可察。
“没关系的,我喜欢的又不只是化了妆的你。”贺轻昀的手插在裤兜里笑着说道。
吕年年一开门,先呆了一秒,然后低头瞧了瞧自己。穿着宽大的卡通睡裙,上面还有洗不掉的星星点点的颜料渍。头发用发带包了起来,露出毫无遮挡的大脑门。
吕年年还是红着脸转过身去帮他拿拖鞋,让他进门说话——反正素颜状态是迟早的事。但心里还是忐忑,直到贺轻昀坐在沙发上了,她还是不自信地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觉得失望?”
和在医院的贺轻昀截然不同,不像是手执生死的医生,反而像是什么淡然的文艺工作者。
贺轻昀微微叹了口气,直视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喜欢你的意思是,我喜欢全部的你。”
第二天,贺轻昀踩着暮色尾巴抵达了吕年年家。他是特意先回家收拾了一下自己,洗过澡,穿着宽松的白色棉麻T恤,浅灰直筒休闲裤,踩着一双小白鞋就来了。
吕年年最受不了的就是眼神加语言的双重攻击,又有些呆住了,接着旺仔就从沙发顶上跳了下来,“喵”了一声,让吕年年回过神来。
【好。】
此情此景,吕年年不由得想起旺仔受伤的那个晚上。现在想来,那时候贺轻昀的确就是在告白,只是她当时愣神的时间有点长,估计贺轻昀就了,于是把话头顺势推到了旺仔身上。
吕年年心中一动,对外面的灯红酒绿丧失了兴趣,对贺轻昀回复道:【来我家吧,我做饭给你吃,还有我酿的梅子酒[嘿哈]】
这么一想,嘲笑对象突然就对调了。
她坐在还没有开灯的屋内看着此景,突然想起了那些日式小清新的电影画面。
吕年年坏笑了一下,戏谑道:“你不会打算每来我家一次就把这句话再润色一遍吧?”
这边临近郊区,霓虹的彩灯映照不过来,因此抬头看到的是独属于夏日夜晚的深蓝色,带着些白昼的光亮,树影是冷调的浓绿,在深蓝夜色的笼罩中微微婆娑。
这话一出,贺轻昀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了,毕竟加上今天他总共也就来过吕年年家两次。
这是一个老式小区,她从房东手里长租下来的时候做了些改造,但唯独留下了这些老式的木边格子窗。从这种需要往外推的窗子里看出去,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他挑了挑眉,露出几分没崩住的表情,大概是“我不要面子的啊”的意思。
这一问让吕年年停顿下来,她从手机上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旺仔从她怀里逃脱,撞开老式的格子窗,夏日的夜风吹了进来。
吕年年见他吃瘪,超级开心地起身,准备回厨房端菜。
【我已经请好了明晚的假,想去哪儿吃饭?】
结果她还没嘚瑟两秒,就被突然起身的贺轻昀给拽住,并且拉得她直接在原地转了个圈。
闲得都快把旺仔给撸秃了的吕年年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倒不至于摔跤,因为她被贺轻昀搂得稳稳的。然后贺轻昀猛地靠近她,距离她的脸只有一拳之隔,她本能地往后缩,接着就被一只手温柔地扣住了后脑勺,动也不能动。
【好啊!】
贺轻昀吻了她。
贺轻昀:【我们约会吧,顺便庆祝我们的合作圆满完成。】
一,二,三。
在她自我沉醉的当口,微信“叮”的一声传来了新消息——是她早上给贺轻昀发的医学插画的最终稿终于被通过了。
三秒之后,贺轻昀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脸爆红的吕年年,她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磕磕巴巴地虚张声势:“你你你……你干吗……这么突然……”
吕年年一边自我调节,一边觉得贺轻昀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全宇宙才遇到自己这么善解人意、美丽大方的女朋友。
他笑眯眯地近距离地回答她:“因为你刚刚提醒了我——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
既羡慕别人也告诫自己,因为她知道贺轻昀已经对她很好了,有得必有失,她也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完全沉沦爱情的人。
气急败坏的吕年年决定还是用厨艺征服他,她先入为主地觉得所有学医的人都像何玥一样是厨房菜鸟。
吕年年没再说啥,因为她是真的开始有些酸了。这半个多月以来她和贺轻昀只见了五面,次次都是在医院见面不说,有三次都是为了合作讨论,另外两次他还被临时叫走。
红烧小排、炸春卷、焦糖炖蛋、蔬菜沙拉,还有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装在古朴小酒盅里的青梅酒。
下一秒,梁凯就回了:【你们深夜撸猫什么的不是更有故事吗[坏笑]】
除了酒之外,其他所有菜都是完全按照“加餐饭社”的菜谱做的,百分之百好看又好吃!
她评论:【我酸了[柠檬]】
吕年年面对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脸骄傲地在贺轻昀对面坐下。
只见梁凯说“周末黄昏的锻炼时光”,配图是他牵着女神的手在一起遛狗。你以为这是简单的遛狗吗?不,人家遛的是朋友圈的一众单身狗。
“怎么样,厉害吧?”
时光飞逝,转眼吕年年成为一个有男朋友的人已经半月有余了,除了每天赶稿和“同城网恋”,就是和朋友圈里的人聊天。
“嗯,厉害。”“加餐饭社”本人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着瞎话,强行憋笑。看着一脸等着被夸奖的吕年年小朋友,贺轻昀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于心不忍。
何玥:“……”
但要是现在暴露身份给吕年年,大概率会换来一顿小拳拳“毒打”或者被强行逐出门。
但她没想到,第二天中午,院长老爷子抱着一保温杯的参鸡汤来医院溜达,看到布告栏里的检讨,心中油然自豪,觉得最美不过牵线月老。他手一挥,发下大令:“这两份检讨包含着我们医院工作人员的诚恳团结,善良友好,因此,这两张检讨一个月之内都不许撤!”
咳,还是……以后再说吧。
不在医院的吕年年逃过一劫,而何玥就差被柠檬围起来跳舞了。她只好借着工作在手术室躲过一天,自觉再过几天,等检讨书被撤下来之后就好了。
在吕年年充满希冀的注视下,贺轻昀吃下了第一口菜——说实话,味道还可以。
借用Lily的话简单来说就是:“这哪是什么检讨啊,分明就是情书吧!”
接着,一抬头就是吕年年的目光射线“夸!一定要夸!往死里夸”——于是贺轻昀张口就来:“好吃!”
于是第二天,会议室布告栏。瑞济医院的女性医护工作者集体化身柠檬精。
他再吃第二口:“真的好吃,我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家常菜了。”表现得真诚又走心。
至于送完吕年年回家的贺轻昀,他在回自家的路上又折回了医院,先是看了看病房的情况,再顺便把他和徐忘忧写完的检讨书张贴了起来。
吕年年终于被夸舒服了,敛下眼角眉梢,像抚顺了毛的猫咪。
好在旺仔是只“口嫌体正直”的肥橘猫,肚里能撑船,只用爪子挠了一下它早就看不顺眼的那块地毯,就将此页翻过了。吕年年真实感激涕零,谢主隆恩。
过关的贺轻昀在心里默默地舒了口气。
吕年年看到一直用屁股对着她的旺仔,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过分的事。她忙不迭地给它添上最好的猫粮,又哄又逗的。
“其实这些菜是我跟着美食“UP主”(指在视频网站、论坛、ftp站点上传视频音频文件的人)做的。”吕年年支着下巴实话实说,“就是我手机屏保上这位,他叫‘加餐饭社’,我们粉丝说他是料理台上的古典钢琴家。他真的超厉害,中餐西餐、甜点佐菜什么都会做,而且品位真的绝了,摆盘、视频空镜和配乐,连围裙都好好看……”
只是吕年年有多赞美爱情,快嗝屁的旺仔就有多憎恨爱情。吕年年两天没回家,它就两天没吃猫粮了,只有一小碗水舔一舔,它觉得它的猫生已经快要结束。
所有拥有“爱豆”的女孩一“安利”都停不下来。
这大概是爱情里最美好的一点了吧。有一个人可以包容你所有的千变万化,即使三头六臂也不必担心会吓着他,你的所有开心不开心,阳光或者阴暗,都可以开始和他共享。
“咳……”当面听女朋友吹“彩虹屁”的“加餐饭社”本人有些受不住了,如坐针毡。
而刚轻薄完“瑞济医院江直树”的吕年年靠在门上喘大气,但她一点也不像之前那样不停地担心贺轻昀会不会怪她了。
吕年年立马住嘴,她以为是贺轻昀吃醋了。不过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于是她立即话锋一转,用手撑着下巴看向他,还眨一下眼:“但我还是最喜欢你啦!”
何玥翻着死鱼眼帮他关灯走了。
贺轻昀被她那个眼神逗得晕头转向,一瞬间他万分理解那些看女团的捧心宅男了,这么可爱的女朋友谁吃得消啊!
呵,都是错觉。
早知道确认关系之后吕年年会这么放得开,当初就应该原地告白——来自“大写后悔”的贺轻昀。
紧接着徐忘忧就钻进被子里躺平了,手拉被子,只露出鼻子眼睛的那种,乖巧地眨眨眼睛,说:“帮我关个灯哦。”
夜色渐沉,小区出来散步的人带来一些嘈杂的声音,随着吕年年他们的约会晚餐进入尾声,他们的聊天也从肤浅话题慢慢转到了人生选择上。
竟然有点宠?何玥有些惊喜,有些娇羞。
吕年年向贺轻昀诉说了和他相识的前传,也就是被请喝茶的那个事件。
他凑近何玥,吻了吻她的额头,说:“Good night,my sweety.(晚安,我的宝贝)”
“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以前我是‘浪到’就是‘赚到’,现在也会开始担心朝不保夕。”吕年年蔫蔫地用筷子戳碗里的春卷渣。
徐忘忧近距离地看着她,他的眼睫毛和他的头发一样浓密,带着刚从浴室出来的水汽,湿漉漉的,像某种小动物。真诚又带点可爱的蛮横。
“那你要转行吗?”贺轻昀反问。
而何玥恰好在书房放书,见徐忘忧要睡觉了就自觉准备要出去。结果路过沙发床的时候被徐忘忧一拉,一屁股坐了下去,再抬眼一看倒是和他齐平了。
“那不可能!”吕年年一口回绝,除了画画,她别的什么事都不想做。
他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让何玥帮他用保鲜膜缠住绷带,然后去浴室冲了个澡,接着舒舒服服、清清爽爽地坐进了被子里。
“其实你可以选择去创作,真正画一本属于你自己想法的漫画或者绘本,而不是一直画同人画和插图。”贺轻昀一针见血。
那当然,才确认关系第一天他就登堂入室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完全被说中想法的吕年年眼睛瞬间亮了,但一秒又黯淡下去,她沮丧道:“其实我是有想过画漫画的,但我怕我连载不下去……”
徐忘忧表示很满意。
“为什么?”
“这里是鞋架和伞架,这边是卫生间,门锁坏了我一直没修,所以要用的时候就关好门,不用的时候就敞开来。冰箱上面是冷藏,下面是冷冻,会串味的东西一定要用保鲜膜给我包起来!这个是你房间,原本是书房来的,只能给你摊个沙发床了。”
“我觉得我没能力去构建整个世界观,你不知道,现在‘大触’真的好多,到处都是神仙……”吕年年越说越丧。
何玥扶额,但她知道除此之外也没办法了。徐忘忧在医院的宿舍床铺是上床下桌,他这个样子确实不方便。
贺轻昀叹了口气,放下小酒杯,坐到吕年年身边去。他知道不论对谁而言,跨出第一步都是很需要勇气的。
“师姐,我已经想好了,为了方便你对我负责,我们一起回你家吧!”一个提着行李箱、吊着胳膊、神采奕奕的“小奶狗”。
他揽过吕年年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他说:“你知道,我母亲是B大的文学教授。我记得小时候,她给我看过这样一句话——‘没有人的作品会被所有人喜爱,但只要你自己喜欢,这世界上就一定有和你一样的人存在’。”
还得安置委屈跑来的“小奶狗”。
好像是这么回事哦,吕年年眨眨眼,突然思维开阔起来。但她又突然好奇,问:“为什么阿姨要跟你说这句话啊?”
比不得某些“滥用职权”,提前跑路去谈恋爱的副主任,何玥他们累得连话都不想说,直接瘫在了医院的长椅上,连多走两步路回办公室的力气都没有了。
“咳……”用自己黑历史安慰女朋友的贺医生觉得自己很伟大,“我小时候作文总是不及格,我妈为了鼓励我。”
此时此刻,医院的大战才刚刚收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吕年年瞬间从贺轻昀肩膀笑瘫到他腿上。
贺轻昀站在门口,用手摸了摸刚刚被亲了一口的脸颊,人生第一次因为害羞而有些脸庞发热,蒙了。
能怎么办,她开心就好,贺轻昀无奈地扶额。
接着吕年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家里,关上了门。
“不过我之前真的有开过一个脑洞,是职场恋爱漫画来着。原型就是我喜欢的那个美食UP主,在我的设定里他其实是一个霸道总裁,但他有个毛病,就是只能吃自己做的饭,否则一吃就吐。女主呢,是他们公司的一个小文员,唯一的爱好就是看UP主直播做饭,但她不知道这个UP主就是自己公司的顶头老大。但是霸道总裁悄悄巡视公司的时候发现了女主是他粉丝的小秘密,后来经过观察还发现她会悄悄模仿自己做饭并带来公司当便当吃。
“晚安。”她微微松开了手,亲了他一口。
“直到有一天,霸道总裁出车祸了,手伤了做不了饭。为了不被饿死,他想起了女主,毕竟女主练习了他的菜谱那么久。然后女主就被强行兼职做厨娘去了。最后其实这是一个先同居后恋爱的故事……”
贺轻昀听见她说:“谢谢你喜欢我。还有,不管你是后背抱还是发微信我都会心动的,形式不是重点,你才是重点。因为,我很喜欢你啊。”
“挺有趣的。”
吕年年的呼吸轻拂着他的脖子,接着她说话了,声音像小猫一样,但什么布偶、加菲、英短、肥橘都可爱不过她。
吧啦吧啦说了一大通的吕年年只得到了贺轻昀惜字如金的评价,但她还是很开心,立刻把身子挺直,惊喜地确认道:“真的?”
他知道,如果非要安上一个科学性的名字,这应该叫作“费洛蒙”。但他不想认为这是一种生物共有的信息素,他想要的是独一无二的,仅对他一人释放的味道。
“嗯。”贺轻昀点点头,但看吕年年一脸迷醉的表情,贺轻昀开始自己吃自己的醋,他扬起一边的眉毛,上手快狠准地掐住吕年年的小肥脸,眯着眼说,“其实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愿望吧。”
可是贺轻昀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透过她茂密的黑发闻到来自女孩子身上最隐秘的体香,那是常年在医院的他从未感受过的气味。
“嘿嘿嘿嘿……”吕年年不好意思地讪笑,“艺术来源于想象嘛……”
他只知道他刚和吕年年说完“再见”,这个小姑娘就突然踮脚抱住了他,她的手臂紧紧地交叠在他的衣领后,一点也不礼貌见外的那种。
聊完天,洗完碗,可酒还没喝完。
三楼片刻就到,在楼梯间昏黄的感应灯下,贺轻昀朝吕年年告别。吕年年微低着头,没人知道她在刚刚回家的一路上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洗礼,贺轻昀也不知道。
于是吕年年提议,不如来玩“大富翁”,把其中的一些惩罚改为喝一杯酒。
一路无话,但气氛并不显得尴尬。不多时车已经停在了小区里。贺轻昀还是照常下车把吕年年送上楼。
这种游戏纯靠手气,两人玩得旗鼓相当,但她没想到贺轻昀酒量这么浅,竟然这么快就醉了。
所幸,她低估了他们之间的互相喜欢。
“我刚刚掷的是六点啊!”他振振有词。
她记起自己很早以前在一篇作品的旁白里写道:没有所谓的错过,有的只是没那么喜欢而已。
“不,是四点。”吕年年公正又绝情。
伴随着歌声,吕年年回忆起当时深夜的那通电话,贺轻昀在电话那端是意料之外的温柔,而她却忐忑地以为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现在看来真的可叹。
“你看,明明是六个点。”贺轻昀将骰子拿来给吕年年看。
而贺轻昀一言不发,打开了车载音响,慵懒的北欧小调飘荡在这狭窄的车厢内——是那晚播放过的《Cayman islands》。
吕年年这一看就愣住了,反问:“这是几点?”
吕年年有些恍惚。
“六点啊。”贺轻昀一脸纯良。
吕年年跟着贺轻昀重新折回夜宵巷,一路走去停车场。上一次她坐贺轻昀的车回家仿佛就在不久前,没想到今夜再回到这辆车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吕年年看着骰子上鲜红的四个点叹了口气,完了,醉到重影了。
贺轻昀笑了,摸摸她的头再顺势接过了食品袋,算是暂且饶了她一命。
她说:“咱们去散散步吧,或者去天台吹风也行。”
于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吕年年克制地跳过了这个问题。她转过身,举起手里的煎饼,顾左右而言他:“吃煎饼吗?鸡柳肉松双拼的。”
“不行,游戏还没结束。”喝醉的贺轻昀变为“贺三岁”了。
贺轻昀的低音骚动着她的耳膜,吕年年要疯了,何止是心动啊,她都快动成永动机了!
对“贺三岁”要用哄的,吕年年哄着:“好好好,你刚刚是六个点,一二三四五六,好了,正好终点,你赢了。”
“我花了一整晚的时间统计了你提到过的所有心动名场面,后背抱是最多的一个。不知道,我成功了没有?”
“嗯。”贺轻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其实这才应该是我原本的告白计划,但没想到还是被你领先了一步。
吕年年化身贤妻良母,搀着贺轻昀站起来,他这样子完全散不了步了,还是去天台吹吹风醒酒吧。
“别动。”贺轻昀在她耳边说,“吕年年,我喜欢你。
吕年年住的楼里大部分是老人,但这些大爷可会找乐子了,在天台上搭了几个石墩子,晚上的时候在这儿下下棋打打牌,就不爱去楼下陪老伴跳广场舞。
“还没。”突然,贺轻昀的声音变成了双声道,吕年年被他从背后抱了满怀。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大爷大妈早都睡下了,整个小区都静悄悄的。
但贺轻昀好像没听到似的,没有回音。吕年年以为是自己这里太吵了,放大了点声音继续问:“你吃——”
吕年年蹑手蹑脚地把贺轻昀给带上天台,坐在石墩子上看星星。
吕年年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贺轻昀。她问:“你吃饭了吗?”
贺轻昀大概是醉得有些晕,不由自主地靠在吕年年肩膀上睡着了,而她就盯着星空开始发呆。
吕年年有点蒙,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还挺嘈杂的,应该是刚出手术室吧。为啥不让她直接回去啊,难不成他也要来吃这些小摊上的小吃?
也许是医生都习惯了快速的片段式睡眠,又或者是每个人喝醉后的睡眠质量不一样,不过才二十几分钟贺轻昀就醒了。
“那正好,你站着别动。”他仿佛在电话那端笑了一下。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的,和吕年年一起看向远处的星空,初夏的夜风很温柔。
吕年年摸了摸自己滚圆的小肚子,觉得自己简直无地自容,怎么就光顾着自己吃了。她理亏地弱弱道:“我在医院背面的夜宵巷,现在正在巷子尾。”
有那么一刻,像是远离了尘嚣,生活在别处。
“你在哪儿?”贺轻昀的声音比早上多了几分喑哑和疲惫。
他说:“这种时候应该听歌。”
餍足的吕年年刚琢磨着要不要原路返回,就接到了来自新晋男友贺轻昀的电话。
吕年年一愣,低下头去:“你醒了?”
站在街尾,吕年年满足地打了个嗝。
贺轻昀适时地直起身子来,准备从口袋里掏手机和耳机,却被吕年年一把阻止。
从头走到尾,她吃了一碗酸辣粉、两串铁板鱿鱼、三块冰镇糯米糍,顺便还打包了一份煎饼。
他疑惑地看向吕年年,只见她神情雀跃地说:“我弹尤克里里给你听吧。”
吕年年很久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了,一瞬间有些怀念大学时候的校园夜市。她呼吸了一口令人愉悦的烟火气,闪身溜了进去,犹如蛟龙入海。
“你还会这个?”这的确有些出乎贺轻昀的意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此话不虚。果然在医院后面的一条弄堂里别有洞天,各类速食夜宵小摊摆得红红火火、有滋有味,给那些进城治病的家属、熬夜工作的医护者留了另一条活路。
吕年年一脸“没想到吧”的表情说:“现在知道了吧,我可是个宝藏女孩。”说完拍拍贺轻昀的肩,“要好好珍惜。”
等吕年年揣着何玥的饭卡走到食堂门口才反应过来,都已经晚上八点,食堂早就没菜了,于是她只能去医院周边溜达溜达。
于是贺轻昀充满期待地坐在天台上等待吕年年抱着她的乐器上来。
吕年年在何玥办公室里躺着刷剧,不知不觉间天就黑了,全靠胃部状态来提示时间。她摸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决定出去觅个食。
她先是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又调了下音。
何玥、张恒、贺轻昀他们这些人几乎就没停过脚,甚至连写检讨写到一半的徐忘忧也去帮忙处理病患数据了。整个医院大堂风风火火的,蹲在角落打算画个速写的吕年年叹了口气,自诩画笔跟不上速度,无奈地把本子又揣了回去。
还挺像那么回事——贺轻昀想。
没想到这一待就是一整天。
直到吕年年按着弦轻轻地拨动起来,贺轻昀才相信,原来她是真的会啊。
吕年年还没来得及回应一个字,这两人就消失在走廊了。她想了想,给贺轻昀发了条短信:我就待在何玥办公室,你安心手术就好。
尤克里里的声音很清亮,尤其适合在这样的夏日夜晚弹奏,前奏像海岛上的风一样从吕年年的指尖溢出——她弹的是《Cayman islands》。
她着急忙慌地一把拉起何玥:“何医生快来啊!连环车祸人手不够了!”何玥被她拽出办公室,接着小梅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跟吕年年说,“吕小姐,贺主任说让你自便,在医院等或者直接回家都可以!”
这是吕年年那天晚上从贺轻昀那听过之后就开始练的歌,当时的她并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真的可以弹给他听。
戏精姐妹花玩得正欢的时候,小梅破门而入。
而贺轻昀觉得今晚的自己像在度假。
“喳……”何玥翻了个白眼。
清爽的夜风、闪烁的星空、老旧的小楼、微醺的醉意,还有只为你一人弹唱的爱人。
“唉,事已至此,你退下吧。”吕年年矜贵地挥挥手。
他不由自主地放下自己所有的包袱,不由自主地随着吕年年一起哼唱起来。
何玥强行挣脱,反手就是捏脸:“大妹子你搞清楚,他是我副主任欸。”
可下一秒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她就开始不停摇晃何玥了:“那你怎么不早说,你瞒我瞒得好苦啊——”
只见吕年年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了!”吕年年惊得眼珠欲夺眶而出,“难怪我每次来医院,你们都这么意味深长地盯着我看……”
还没完全醒酒的贺轻昀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竟然开口唱歌了!
【贺轻昀:我表现得这么不明显吗?】
酒喝多了,人真的会飘。一唱歌就是“死亡之音”的贺轻昀从七岁起就发誓自己这辈子绝不唱歌。可他没想到“真香”永不缺席,只是会迟到。
【丘比特今天营业了吗:问就问……@贺轻昀 贺主任在追吕小姐吗,不耍流氓的那种[害羞]】
这下完了,贺轻昀心里一阵紧张。
何玥憋了这么久,早就想告诉她了,这下终于顺理成章。她急吼吼地掏出手机,把聊天记录往前滑,然后递给吕年年看。
他站起来,背过身去,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年年,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吧,在你忘掉这首歌之前。”
回到办公室,何玥自知理亏,狗腿子一样给吕年年端茶倒水。吕年年也乐意“戏精”,端坐得像古代娘娘,轻描淡写道:“说吧,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吕年年笑到尤克里里都不要了。
再下一秒吕年年就被何玥拉走了。
她越笑,贺轻昀的心就越拔凉。
两位男士回眸一笑:“写检讨。”
接着吕年年趿着拖鞋跑到他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找到嘴唇的位置,踮起脚亲了上去。
吕年年没明白,冲两人的背影喊:“你们干吗去啊?”
贺轻昀愣住了。
贺轻昀从善如流地抬腿就走。
她看着他说:“可是你这样很可爱啊,我很喜欢。”
好在徐忘忧立马出来解围了,明白此情此景应当先溜之大吉,于是过去揽住贺轻昀的肩膀,说:“走吧,我们该去院长办公室了。”
夜风不知道送来了哪朵花的清香,挠得他鼻子痒痒的,又有些发酸。
一头雾水又仿佛好像有什么梗错过的吕年年满脸问号。
贺轻昀拨了拨吕年年耳边的头发,回应着她的目光。虽然吕年年素面朝天还穿着傻气的睡衣,但她的眼睛里像是盛着今夜所有的星星,那么认真,那么勇敢,那么熠熠生辉。
“咳咳咳……”来自疯狂使眼色的何玥与微笑逐渐凝固的贺轻昀。
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吻了下去,说:“你更可爱。”
贺轻昀倒是如沐春风般的享受着那些目光,冲那些给他投眼色的同事友好地笑。直到张恒这个即使结了婚,情商依旧负数的大傻子兴冲冲地过来道喜:“老贺,你终于把人家姑娘追到手啦!离你在群里告白那会儿得有几个月了吧,不符合你的速度啊……”
都说星光可以透过云层的夜晚第二天一定是晴天。
吕年年被贺轻昀牵着手,一踏进医院大堂,各路戏谑的目光就跟了过来。吕年年在心里故作娇羞地默默叹了口气,实则将身子挺得更直了一些。
断断续续下了快一个月雨的梅雨季终于在七月的末尾悄然离场,转而到来的便是真正的夏季了。
四个人回到医院。
在一个每年都会属于吊带短裤小凉拖、西瓜绿豆绵绵冰的季节,总会有人那么轻易地就闯进你心里,让你觉得整个世界都那么可爱。
只有清洁阿姨推着杂物车经过,像江湖上没有感情的孤胆剑客,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面无表情地与对讲机说话:“8202、8203号房间退房。”
比吊带短裤小凉拖还可爱,比西瓜绿豆绵绵冰还可爱。
场面一度很尴尬。
在这个夏天,吕年年终于开启了一段属于自己的打着青梅饱嗝的微醺恋爱物语。
上午九点,贺轻昀、吕年年和徐忘忧、何玥四个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他们互相看了看对方两个牵着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因为“可爱”,是爱情的最高礼赞。
好姐妹,手拉手,脱团也要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