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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杜可是易晓生大学同学,也是学建筑出身,当年为了能留在叶一朵身边等待机会的易晓生,放弃了伦敦大学深造机会。比起易晓生这种患有低智商歧视症的人,杜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眼里叶一朵显然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猩猩。一早就约定毕业后一起创业的杜可,确定了易晓生已经辞职,毅然表示要成为他的合伙人,为此,他还写了一份非自己不可的理由,其中的一个原因是两人的智商在同等水准上,易于交流。而看见了邮件中杜可的邮件,也忍不住笑了,可是笑容背后易晓生深以为然。

与叶一朵这种杂乱无章的生活相比,易晓生的生活更加显得有条不紊,井井有条中还带着那么丝丝优雅。昨天虽然睡得晚,但是早上也就晚起了半个小时,晨跑结束后,吃了早餐,煮了杯咖啡,给远在大西洋彼岸的杜可打了个电话。

和杜可商量完具体事宜后,易晓生发现浴室的水管出了一些问题,将问题和解决方法给到了物业,约了第二天有人来修,搞定一切后,他只好用楼下的洗手间。楼下的洗手间里也可以洗澡,这个洗手间还有一扇门可以通往后院,通常用来洗点衣服。易晓生站在花洒下冲着澡,开始重新梳理昨天晚上的设计。虽然辞职,但是他的手头上却多了更多的项目要做,这些年早就不靠父母的易晓生,完全不用为了生计发愁,手中的作品在业内早就有了不俗的口碑,因此辞职之后,他只接了一单活儿,慢慢磨着。等到冲洗完毕,想到了一个可以修改的点,顺手就在雾气蒙蒙的玻璃上画了起来。

待小哥走远,叶一朵脑海中迅速做出了对应方案,此刻叶母一定在菜场,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去的,所以等她绝对不是良策;那么翻窗户进去,可自己穿着睡裙,而小区里四处都有摄像头……于是她果断地想到了始作俑者,这份快递的收件人易晓生。叶一朵抱着快递转身就往易晓生家去。

此刻已经在易晓生家门外按了门铃无果的叶一朵,想起了高中的时候,自己也经常忘记带钥匙,后来易晓生被她隔三差五的敲门给弄烦了,又考虑到他自己上了大学不会有人帮她开门,便在后院的花盆下面留了一把钥匙。

叶一朵握着一张快递单,提高了音量,为了顾及面子只好道:“我知道!”

于是抱着试试的态度,窜到后院,揭开了花盆,惊喜地发现钥匙竟然还在。她吹了吹上头的泥土,夹着快递,弯腰想要插钥匙,却发现插了好几回也没有插进去,将快递丢在了地上,蹲着专心开锁,这一次好容易将钥匙插进了锁眼里,一转动果然打开了。叶一朵直起身,松了一口气,但就是在推开门的一刹那也有点蒙了。

小哥跨上电动车,打量了一下还穿着睡衣的叶朵朵,又补充了一句道:“你肯定没有带钥匙吧,挺惨的呢。”

扑面而来的是暖和的水蒸气,在水汽缭绕中,她看见了一个赤身裸体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虽然她用脚指头想都只可能是易晓生,但是架不住这样大尺度的画面,就在她准备尖叫地一刹那,易晓生迅速抄起手边的浴巾裹住了自己下半身,然后迅速捂住了只张开嘴还未来得及发声的叶一朵,顺势将她压在了墙上。水蒸气遇冷渐渐散去,玻璃上他刚刚画的建筑构图也在逐渐散去。易晓生发梢上的水珠低落下来,近在尺咫的叶一朵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香味,她似乎是头一次如此靠近易晓生,她一直觉得他长得很英俊,看着络绎不绝的女生追求她,但是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那些女生眼光还真不差,所以她咽了咽口水再次表达对那些女生的认可。

叶一朵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压抑着不喜道:“我知道。”

易晓生看着她大概五秒,目光中的温柔迅速收回,带着玩世不恭的样子,松开了手,抬手关上了后门,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

叶一朵徒然一惊,连忙接了过来涂抹掉,然后写上叶一朵的名字。就在快递小哥点头之际,“砰”的一声从叶一朵身后传来,小哥微微指了指她的身后,幽幽道:“你的门被风吹上了呢。”

易晓生转身面对镜子,喷了一些剃须沫在下巴上,一手拿着剃须刀,一手将镜子抹了抹,脖子的线条被拉得十分好看,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又没有带钥匙?”

小哥又道:“你在收件人上签了pig,不是说你自己吗?”

叶一朵气不打一处来:“还不是为了帮你收快递!”

小哥看了看签名道:“不是本人签收吧?”叶一朵点头。

易晓生瞥了叶一朵一眼,随后又专心致志地刮胡子,问道:“快递呢?”

叶一朵赤脚洗漱,听见楼下的门铃,匆忙漱了口,赶下楼去,一开门是快递小哥,还是挺大的一件,需要当场验货签收,也顾不上穿鞋,再一看收件人是易晓生。因易晓生父母常年不在身边,易晓生的工作经常加班,屋子常年等同于没人的状态,所以他的快递基本上都是寄到叶一朵家。但是此刻叶一朵心系赶稿,觉得他真是添乱,在收件人那里写了pig作为报复,然后递给了快递小哥。

叶一朵看看手里,又看了看脚下,才反应过来刚刚为了能开门,将碍事的快递搁在了脚边,于是转身就要开门去拿快递,证明自己。一转身,就被易晓生猛地拽住,一下子又推在了墙边,他的剃须液有着好闻的清香,让叶一朵再次有些走神。易晓生看直直地看着她:“叶一朵,你穿着睡衣来找我,偷看我洗澡,是不是要讹我?”

宋主编嗯了一声,麻利地收了线。

这话让叶一朵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推开了近在咫尺的易晓生道:“你为什么不用你卧室的那个洗手间?”

叶一朵腾地从床上站起来,语气坚决地表示:“宋姐,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两个小时内交稿。”

易晓生似乎被她这话逗乐了,他似乎习惯了叶一朵在无法反驳自己的时候,通过另一条路来指责自己,企图能为自己找回一些颜面,但在易晓生面前并没有什么用,他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的、家。”

“男人没了,再找一个,有多大事情?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稿件不到位,要开天窗了,这才是头等大事!”

叶一朵又一次被易晓生呛了回去,眨了眨眼睛,无言以对。

叶一朵觉得她虽然言辞激烈对自己颇为不满,但是不得不承认宋主编说的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叶一朵扯了扯嘴角说不出话来,气得只能上前踩了他一脚。易晓生低头见她,下意识地问道:“稿子交啦?”

还想着继续说下去博取同情的叶一朵,迅速被宋主编打断,非但没有得到期望中的理解同情,反而迎来了新一轮的狂风暴雨——“我说叶一朵,你出门打个车,去淮海路,路过的那些女人,不是还没有恋爱的,就是已经被甩的,别看手挽手的亲密劲儿,能熬过今晚的又有几个?你不过是这个城市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罢了,失恋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对工作的态度就是你对男人的态度,这样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你受到干扰的态度,我告诉你——找一个分一个!”

叶一朵猛地一拍脑门,道:“快,借我你的电脑,我两个小时内要交稿,不不,现在只有一个半小时了!”

叶一朵头如捣蒜,尽管手机的另一头主编大人看不见,她连忙用一连串的嗯来表达,因为早起还未发声,因此声带有些沙哑,反而增加了一种哽咽和伤心之类的效果,叶一朵想到同为女人,宋主编因此一定会特别同情自己,顺便可以减轻这篇文不对题的稿件带来的怒火。她抽了抽声音说道:“我失恋了……宋姐,他一声不吭就把我甩了……”

叶一朵说罢直冲易晓生的书房,俨然忘记了快递这回事。易晓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也跟着上了去。在他的一叠设计稿纸里,夹着一张他半夜走神时画的叶一朵肖像,但当他有些担心地跟了上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完全多虑了。叶一朵已经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盘腿坐在了地板上,他的目光落在纹丝未动的一沓稿纸里,轻轻松了一口气。叶一朵抬头充满疑惑的目光看着跟着自己而来的易晓生,易晓生不自在地用右手手背蹭了蹭下巴道:“找衣服。”

叶一朵嘴巴张了张,一个辩解的字都没有发出来,就听见宋主编继续训斥的声音:“爱情与你,可有可无。目的是要表现了女权主义吗?是为了表现毫不在乎吗?是为了表示都市生活中的那些女性们对爱的欲擒故纵、患得患失,表面说是可有可无,实际上还是巴巴地等着的心理,这些角度,你随便选取一个都可以,你怎么就把爱情写得真的可有可无呢?啊?你一个中文系毕业,好歹是经过我多层筛选才定下来的枪手,现在我要教你如何审题吗?”宋主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质问道,“在你那看似潇洒放弃爱情寻找自我的文字里,告诉我,你是不是失恋啦?”

叶一朵歪着头无语道:“你在书房找衣服?”

“叶一朵,你是不是不想干啦?我告诉你,等着做她枪手的一抓一大把,我要的是她的枪手,不是要另一个作者来写稿子!你做枪手,不需要有思想,你要的只是揣摩她的思想,这些我在和你签约之前就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告诉我,你写的那是什么玩意儿?”

易晓生瞪了她一眼,见她讪讪地闭嘴,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道:“在这吃饭吗?”

叶一朵的手机显示着“主编大人”的来电,她清了清喉咙接听了起来,连弯出笑容的弧度的时间都没有留给她,宋主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愤怒传了过来——

叶一朵自然地点头,开始敲打着键盘。

她在梦中梦见自己因为这篇稿子在网络上引起了极大的共鸣,而杂志社决心给她一个名分,不仅仅有自己的专栏,她可以说是一夜成名,出版商甚至连影视方都来对她进行了条件丰厚的邀约,她为了躲避漫天的合约,有家不能回,只能躲在了一间屋子里,她觉得这间屋子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哪里,终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老子收留你住,你要听老子的话”,她猛一抬头发现竟然是易晓生一本正经的脸,她猛地往后一退,只觉得头顶一阵疼痛传来。叶一朵揉了揉撞到床板的头顶,终于从梦中醒来,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想着梦中被书商追着要签合约的情形真是美好极了,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遗憾的是,这一天的笑容在这一刻已经全部耗光了。

易晓生面无表情但是心有余悸地去收拾他的设计图,将它们放整齐,他将夹在其间的肖像使劲拢了拢,侧身低头看了看坐在地板上的叶一朵,他突然有些开心。

叶一朵的稿子围绕着本我和爱情展开了行云流水的展述,她奋笔疾书的时候,觉得自己被纸牌屋中的克莱尔附了身(克莱尔:《纸牌屋》中的女主角,帮助丈夫成为总统,一个非常有思想的现代女性),不但稿件中充满了她认为的正能量,而且也流露出了女人当自强的强烈情感,视爱情如敝帚简直不堪一提,并且在结尾处点名了主题——“所谓爱情,不过是茶余饭后一个人主动给予另一个人被动接受的消遣,它无须也不配得到我们的全心付出。”写完后,只觉得通身舒畅,比小区门口的盲人按摩还要痛快。

因为就在今天早上,杜可问他的问题犹在耳畔:“为了她,你放弃了那么多机会,值得吗?”

易晓生站在自己的二楼阳台上,防腐木的围栏在春天的夜里,摸上去并不凉,他握着白色骨刺鎏金边的咖啡杯,看着斜前方的那扇窗户上的模糊投影。多少年了,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习惯,站在这个地方,连角度都不曾变过,脚下的木板只有这一块脱了皮。不管那扇窗户是明还是暗,他都会在做累了设计后看一看那一扇窗,深夜无人的时分里,只有路灯微昏的光与他做伴,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那些灯光好似宇宙中的星球,但因有了那扇窗,所以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专注敲键盘的叶一朵,地板上的阳光,比起轰轰烈烈的热闹节日,易晓生更爱她留下来吃上一顿午饭的平淡。多少年啦?他不知道,但是她单身了,他终于了可以说爱她的立场。

“当我们在讨论爱情是不是可有可无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被它打败了。至少证明,这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叶一朵在黑暗的屏幕里,敲下这一行字的时候,玻璃上倒映着她的侧影,昏暗又模糊,好似含着泪的人看见的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