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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营救

袁礼江被折磨得不轻,所幸还能自己走路。宋希文始终站在吉野近旁,密切关注着眼前的局势。

到了交换环节,刘君挟持和子走到两车中间的区域,汪鉴持枪跟在后面,高仓和一名宪兵以同样的方式把袁礼江也带到中间地带。

高仓终于走到和子跟前,两人深情拥抱。

头套摘下时,宋希文猛然认出这人正是在爱丽丝酒吧曾与自己过招的劫持者,袁礼江也认出了他,但视线未作停留,很快转向远处,当看清营救自己的来者是刘君和汪鉴时,他眸中立刻涌出担忧。

“和子,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对你……”

吉野已吩咐人把袁礼江押下车,同样戴着头套,身上的衣服大概是才换的,还算齐整,但遮不住胳膊和脖颈上的累累伤痕。

“没有,没有!”遭到巨大惊吓的和子啜泣着摇头。

“和子别怕,会没事的!”高仓柔声宽慰和子,无奈地退了回去。

刘君也搀着袁礼江问长问短,袁礼江低声说:“别问了,赶紧走!”

高仓情不自禁朝她奔去,被汪鉴大声喝住,“再往前一步,我杀了她!”

他们加快速度朝小卡车移动,汪鉴举枪垫后。刘君和袁礼江先上车。刘君是司机,然而因为过度紧张,车子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他面露崩溃之色。

和子待看清远处的未婚夫,不禁哭着喊,“高仓君!”

袁礼江也很焦急,但仍镇定地安抚他,“别慌,再试试。”

刘君依言行事。

和子与高仓刚回到运兵车旁,吉野突然用日语高喊:“杀掉他们!统统!”

“把头套摘下来!”翻译又吼了一句。

两架机关枪马上朝小卡车开火,刘君更慌张了,袁礼江一把将他拉倒,子弹在他们上方横飞。汪鉴连忙开枪还击,但根本抵不住对方火力。他扯开嗓子朝车内吼:“刘君!袁师傅!你们怎么样?”

一见她的穿着,高仓立刻激动起来,“是和子!”

袁礼江见他伸着脖子一点没有掩护意识,便朝他喊,“都活着呐!你自己小——”

车门打开,戴着头套的和子被推出来,胳膊在刘君手里拽着,一把尖刀始终指在她太阳穴附近。

“心”字尚未出口,汪鉴头部便中了一枪,他倒下时,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手枪扔进了车里。

翻译朝汪鉴吼,“我们要先看到和子小姐!”

刘君见状惊得脸色煞白,整个人仿佛木掉了,欲哭无泪。袁礼江忍住悲痛,拾起手枪,从窗口继续向外还击,心中充满绝望,今天怕是要死在这儿了,还要搭上两个小兄弟的命,只能尽可能多杀几个日本人,争取不赔本!

高仓正欲转身,被吉野制止,朝翻译低语了几句。

他忽然发现不对劲,对面的机枪火力消失了,日方内部似乎出现了骚乱,很快,那辆运兵车如火车头一般疯狂地朝自己这边驶过来——

小卡车在与他们相距二十米左右时停下,先下车的是汪鉴,手上擒枪,高声喝问:“袁礼江呢?”

宋希文早料到吉野会来这一手,当即二话不说,抓起吉野腰间那把转轮手枪便扭头狂奔,他知道出发前日本人会搜身,所以什么武器都没带。

往市区方向的那条路上,遥遥可见一部小卡车正朝这边驶来,刹那间全员戒备,几个宪兵很快把机枪架好在路旁。

吉野虽对宋希文也一直有所警惕,却没料到他胆子这样大,动作又实在太快,一丝犹豫没有便直接动手,被他抢占了先机——数秒之内,宋希文已绕到运兵车另一边,从背部朝那两名机枪手射击,子弹均打在士兵肩部,暂时消灭了主要火力。

吉野刚想嘲讽他两句,高仓已抢先一步向宋希文致意,“拜托宋先生!我一定要和子好好地回来!”

吉野气急败坏带人追过去,可惜仍晚了一步,宋希文早爬上了运兵车驾驶座,一脚将司机踹下去,迅速发动车子向刘君他们猛冲过去......

宋希文懊恼地撸一下头发,“早知这么麻烦我就不掺合进来了!”

深夜十点,依然没有宋希文的消息,洛筝无心睡眠,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万一出差错,你也跑不了。”吉野阴森森地说。

她也是才到家,在祁静那里待到九点,忽然想,宋希文说不定会去找自己,便急匆匆赶回来,等张婶睡下后,又悄悄下楼将头道门的门闩松开,一小时功夫,她不知道楼上楼下跑了多少回。

宋希文双手叉腰,眼中也流露出迷惘,“我想是吧,不过那人是在电话里告诉我的,讲话速度又快,我听错了也有可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焦虑在加深,她转了许多念头,却没一个可行的。只能安慰自己,宋希文肯定能脱身,他脱身了一定会来找自己。

高仓再次与宋希文确认。

思虑到后半夜,终于累了,她和衣躺在床上。似乎只睡了短短几秒,猛然醒过来,感觉房间里有异常,洛筝翻身坐起。

“你确定绑匪选的是这里?”

东方渐明,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见有个人站在门边。

姚场位于江边,远离都市,一边是稻田,一边是水域,极目便能看见大片滩涂,芦苇荡一处连着一处,这种地方很容易让日本人神经紧张,担心被诱进某个包围圈。

“宋先生?”

要交换的人质袁礼江在车篷里锁着。

“是我。”

日本方面,营救行动的指挥官姓佐佐木,吉野是特务处派遣的参谋,属于协作方,却处处由他出头定主意,尤其喜欢否定宋希文的建议,他始终怀疑宋希文在这场“阴谋”中参与的角色。

洛筝眼里一热,差点冲出泪来,又觉得无限喜悦,慌忙下床。

“这是押送犯人的需要。”吉野用生硬的中文向他解释。

“你怎么样?还顺利吗?”

宋希文坐日本人的运兵车先抵达姚场,虽然他再三告诫高仓不要带太多人来,但随行的宪兵还是多达八个。

走近了才发现,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沾满血污。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祁静望着窗外喃喃低语。

洛筝吓呆,“你,你受伤了?”

她端着茶杯走到窗前,夜色正一点点席卷而来。

“不是我的血。”宋希文笑笑说,还和平时一样的口吻,怕吓着她。

“瞧你,脸都红了。好了,我不说了,免得你又跟我恼。”

他在芦苇丛里安排了一条过江小船,当然还有接应的人。

她一脸狡黠,洛筝嗔笑道:“如果我们的关系有变化,我会最先告诉你,但到目前为止,没变,我和他,跟和你一样,还是朋友。”

“入夜后,日本人不敢随便入村,怕有埋伏。等把他们甩开,我开车到藏船的地方,由两个游击队员护送袁礼江到崇明,那里是日军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可你们看对方的眼神不一样了。”

在江边,袁礼江向宋希文抱拳,“上回袁某错怪了宋先生,对不住得很!大恩不言谢,有朝一日,宋先生若用得着我,只管开口!”

“还和从前一样。”

“谢什么!都是中国人。”宋希文拍拍他的肩,“保重!”

“我发现你们最近变得很亲密,是不是……”

洛筝问:“刘君和汪鉴也上船了吧?”

洛筝反问:“难道你不相信他么?”

“刘君受了重伤,和袁礼江一起走了,汪鉴被子弹射中头部,当场死了。”宋希文黯然道,“这两人虽没经验,但很勇敢,我没白帮他们。”

祁静眉头一挑,神采飞扬了些,“为什么你这么相信宋先生?”

洛筝落下泪来,虽能料到这结果,仍不免凄然,忽的身子一颤,回过神来。

洛筝安慰她,“有宋先生在,你不必太担心。”

“那你怎么办?你把袁礼江送走了,还跟日本人交手,他们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罢?不如,不如你也找个地方躲躲!”

“不想了,你说的对,这是个立场问题。大是大非面前,个人的感情微不足道。”

“能躲哪儿去!而且一躲不就表明我心虚了?”宋希文浑不在意似的,“是日本人自己不守信用,我是中间人,当然不能由着他们乱来。”

祁静起身倒茶,烟抽得她喉咙发干。

洛筝见他这样,急起来,“你跟强盗讲什么理啊!”

两人都沉默。

宋希文笑道:“讲不讲在我,听不听在他们——我要是被枪毙了,你会不会哭?”

她朝洛筝笑笑,很无奈的,“人就是这么矛盾对吧。还有中村,你说你在里面好像见过他,其实想想也不是没可能......可我还是宁愿相信不是他。”

洛筝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胡说!”

“我是恨日本人。”她自己跟自己强调一般,“那年和子不慎掉入水中,其实岸上不是没人,但她穿着那么抢眼的和服在水里挣扎,我听到有人低声说,是个日本人。言下之意,不值得救。起先我也没想过要救她,站在岸边看了会儿,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宋希文不动,呆呆看着她,洛筝忙松手,赧然道:“我去给你打点水来。”

洛筝在祁静的寓所陪她,祁静连抽了五六根烟,脸都熏黄了,主意更是换过不知几轮,她甚至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偷偷把和子放了,但很快又放弃这个想法。

“不用。”宋希文忙拦住她,“我得走了。来的时候没看见楼下有人,日本人或许以为我也逃了,他们很快就会到我常去的地方布人,你没事少出门。”

阴天午后,秋意肃杀。

洛筝问他有什么打算。

宋希文叮嘱两人:“自己小心,我在姚场等你们。”

宋希文耸肩,“回去换身衣服,接着上班去!”

祁静眼中含泪,默默放手。

洛筝到底不心定,熬到九点还是出了门,打算去报社看看。祁静今天该上班了,如果和宋希文碰面,一定已了解昨晚的始末。

始终旁观的洛筝也禁不住轻声劝祁静,“战争无情,有多少无辜的中国人,也是死在日本人手里的。”

报社里闹哄哄的,一片混乱,一名编辑告诉洛筝,宋希文刚到报社就被日本宪兵抓走了。

宋希文道:“小祁你这样,等于给他们身上绑了绳子。”

洛筝脸色煞白,“那祁静在吗?”

汪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祁主编去找欧老商量对策了!对不住聂小姐,我还有事要忙!借光借光!”

汪鉴接过来,反复查看,神色中流露出兴奋。祁静忽然感到不安,走过去,抓着汪鉴的手说:“别伤害和子行吗?求你!”

洛筝帮不上忙,又不愿回去,回去也是干着急,便固执地在报社守着,看这里人来人往,一张张惶惶不安的面孔。

“随身带着,万一有事,不要手软。”

临近黄昏时,祁静终于回来,一脸倦色,洛筝忙问情况。

他跳下桌子,走进办公室内的一个小隔间,须臾又出来,手上多了把勃朗宁手枪,演示一番后,交给汪鉴。

“找了欧老,正在斡旋,宪兵队一定要宋先生交出袁礼江才肯罢休。”

宋希文摇头,“真是书生造反——在这等我!”

洛筝一颗心揪到半空,“那他现在人怎么样?”

“没。”

“在宪兵部,想来好不到哪儿去。欧先生说没别的办法,只能赶紧凑钱去打点,如果肯收,事情就好办了。宋先生本人没什么污点,又有几个不错的日本朋友,也都肯为他说话。应该能有转机。”

“带身上了?”

洛筝立刻道:“我那里还有几件首饰……”

两人一怔,汪鉴道:“有刀子。”

祁静拦住她,“你的东西还是留着吧,宋先生朋友多,凑点钱出来不成问题,关键还得看日本人收不收……汪鉴没了,你知道吧?”

宋希文又问:“有什么武器?”

洛筝点点头,见她眼泡红肿,显然哭过。

汪鉴也向宋希文拱一拱手,“多谢宋先生相助!”

祁静叹了口气,“这人有时候像火点子一样,噼啪一声就灭了。我现在只希望宋先生能平安无事……真后悔把他拖进来。”

刘君道:“到这份上,没什么好说的,死活拼这一把了!”

洛筝说:“他若是不愿意,即便知道了也可以不管的,可他接了手,还把事情办成了,我认识的宋先生就是这样的。眼下这种局势,咱们自己人不管,难道让日本人为所欲为吗?”

“你俩有把握吗?”

祁静抿着嘴,努力朝她笑了笑,“你说得对,国家危难,人人有责。”

将一些关键细节商量妥当后,刘君和汪鉴便匆忙欲走,宋希文叫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