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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她点点头说:“正好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店,我带你去。”

“你冷吗?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问范范。

下车后,眼前浮现出熟悉的街景。范范又把我带回到了祖屋附近的街道。周末的市中心人流涌动,身边的游人接踵而过,挤的我无法在原地停留。范范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跟着她走。我木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再熟悉不过,却又充满距离。我好似站在人群之上俯瞰着这里的一切,又有了很久以前灵魂出窍的感觉。生命中充满这种无法言说的巧合,自从一个多月前搬离祖屋,我就再也没来过这附近。而今范范又把我带回这里,是否预示着命运中的某种暗示,我百思不得其解。生活里有太多的偶然发生,正如同当初我搬到这里,又如同猝不及防的离开。每一次看似不合乎常理的事,我都下意识觉得它一定含有某种暗示。我总想猜透这些暗示背后的寓意,但又对自我生出的寓意将信将疑。范范回头看着步伐缓慢的我,提高了声音说:“就在前面,五分钟就到。跟上啦。”我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和范范一前一后在人群中穿插而进。余光中瞥见右手边的店面,那块熟悉的招牌“黑蛋麻辣烫”一晃而过。住在这里的时候,为了方便,大家进出都是从店里直接穿过,避免绕道。可今天怎么关着门,按道理周末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也是赚钱的好时间。我还来不及多想,就被身后的人群推着继续往前走。

我倒满两杯开水,递给她一杯。杯中的热气不断冒出来,带走热量,但仍需要时间。大约六点钟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空气中的气温骤降,这个季节昼夜温差极大,让人觉得每天穿行在不同的季节。

“到了,就这里。”范范在一家叫“小六灌汤包”的店面前停下来招呼我。我们穿过拥挤不堪的大厅,巡视一周后都没有找到空位。只好从侧边的楼梯上至二层,楼上的面积和楼下差不多大,当然也是一样拥挤。我和范范在靠窗的位置找到了一个人的空位,我让她先占着,我去点餐。

“白开水就很好。天气冷,会凉的很快,要有耐心。”

“还是我去点吧。”由于大厅比较吵杂,范范提高了说话的音量。

“可我这儿只有咖啡。”

“没事,你来找我,理应我请客吧。你想吃什么告诉我。”

那天的午后时光,意外的出了太阳。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就像世界末日前的回光返照。我和范范坐在充满阳光的房间里,聊着许多我们共同看过的电影。有老的也有新的。我惊讶于在这个话题上我们尽然有如此多的共鸣,以至于越聊越投机。短短几个小时,我们完全摆脱了陌生人的印象,更像是有着共同兴味的老友,在闲暇之余窃窃私语。每当有一部电影的某个桥段或者台词被我们共同赞赏时,范范总会露出喜悦的笑容,那种笑容所包含的满足感也许只有我才明白。一部电影引出另一部,一个演员联想到他别的作品,我们的话题总能找到两人共同点。电影越聊越多,大家的兴致越来越高。直到后来说了太久,两人才发觉都有些口渴。我起身烧水,待到水开正要冲泡咖啡时,范范说:“说好的选拥抱,做人不能太贪心哦。”

“他们家的招牌是虾肉馅,还有凉菜也不错。就这样,我们两人也吃不了多少。”

“以后你总会明白。来给我讲讲你看的电影吧,我觉得你应该看过很多。”

“好。”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二层的点餐处人也不少,我看了看前面大概还有六七人,只好安下心来排队等候。期间我脑海里又想起了刚才的话题,“黑蛋麻辣烫”怎么没有开张营业,难道是老板蛋叔临时有事,那也不对。就算老板不在员工一样可以照常经营。再说我住在祖屋几个月,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到蛋叔,却从未见过关门的情况。我想着也许老佘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前面的门店属于他们家出租。便顺口在群里问了句老佘,黑蛋怎么关门了。一分钟后老佘回复道:“关门了吗?我也好久没去了,我回头给你问问家里人。”读到这条信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一些莫名的失落。转念想到似乎所有人都开始了新的生活,只有我被遗弃在回忆里。我转过头看着范范,她似乎察觉到了我在看她,报以微笑。而我半天才挤出一丝苦笑,片刻又转回身来。该点餐了。

“每个人都有很多问题,你想问的我未必会答。如果想到那么多,我可能也不会来见你。你明白吗?”

这家的虾肉灌汤包可口美味,肉汁鲜美。凉菜酸辣爽口,不断刺激我们的味蕾。当然冰镇汽水也是不能少。这一餐看来是选对了地方。

听她这么一问,我先是一愣,然后放松的笑出声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这家店真的不错,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我边吃边自言自语道。

“那你还想做什么?”

“以前?以前你经常来这里吗?”

“怎么走这么急?”

本来是我内心的腹语,没想到自顾自的说了出来。引得范范有此一问,我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一口吞下一枚灌汤包,滚烫的汤汁烫的我胸口一阵疼痛,我不断用手掌敲打痛处,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范范急迫的递过汽水问道:“你没事吧,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你不爱听的话?”

“对,父母的家,老家。”

“没有的事,我就是自己吃的太着急。”

“回家?”我反问道。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范范又递来纸巾。“你出了一头汗,擦擦吧。”

“哦,我明晚回家。”

其实之后我是想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但话题已经越聊越远,而范范也没有再问起。从聊天中我得知范范同样来自北方的另一座城市,那里是她的故乡。来安城是因为上大学的缘故,毕业后就顺理成章的留在这座城市工作和恋爱。但家人一直挺反对她留在这里,没有父母不希望孩子回家。

我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指着她的行李箱问:“带这个做什么?”

“来安城这么些年,其实也没几个朋友。总有漂泊的感觉。”范范看着我身后的某个地方说。

“那你怎么不说话,还是你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我没去别的城市生活过,可能体会不了你的感受。”我如实说。

“当然不是!”我赶忙回答。

“老巫婆总让我回去,说什么一个女孩子离家总不是长久之计。回去后你知道的,托熟人找工作和相亲。”范范像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范范坐下后,微笑的看着我说:“怎么?怕我是坏人吗?”

“老巫婆?”

我这才回过神来,发觉我们已在房间中央站了许久。连忙让出沙发说:“不好意思,我…你坐吧。”

“我妈从小就对我控制的很厉害。小时候我以为所有的母亲都是这样,天经地义。后来出来上学,我才发现其实并非如此。窒息的爱,我觉得你能明白。”

“不请我坐下吗?”

我点了点头问:“很累吧。”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僵硬的身体在这轻柔的拥抱中,瞬间坍塌下来。像是死里逃生后,全身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我就这样依靠着她,不愿离开。时间在此时的状态下,总是异于常态,变得难以计算和衡量。不知过了多久,范范松开抱着我的双臂,缓缓后退一步,看着我会心一笑。我这才真正看清她的脸庞,有淡淡的妆容,过耳的短发和让人心安的气质。我盯着她的眼睛许久,仿佛从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范范夹着筷子,低头不语。过了一会说:“你说我还能回来吗?”

我默不作答,眼神游离,不敢与她对视。这时范范上前将我轻轻抱住,在我耳边细语道:“我选一个温暖的拥抱。”

此时夜色正浓,透过玻璃窗望出去。道路两旁的街灯已然点亮。游人一波接一波涌入步行街道,狭窄的道路层层叠叠。热闹之余又让人充满紧张感。这个点应该是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段,各家店面都开的火热。门口拉客的店小二,编造出各种顺口溜,用着扩音喇叭呼喊。你言我语,像是在唱对台戏。隐约中我似乎又听到了熟悉的“天上人间”。恍惚之下,我想我大概是听错了。

“你很紧张吗?”进屋后范范看着我说。

回去的路上,我和范范没有打车,而是相对沉默的走了一段路。从主干道转进小街后,人流变得稀少起来。夜里的空气透着冰凉,不时吹来的冷风,让人倍感寒意。我甚至能听到自己上下牙齿不住相撞的声音。范范双手揣在兜里,缩着脖子前行。

半个小时后,新的来电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穿衣下楼,电话里告诉范范在门卫的地方等我。一路上我心情忐忑,与陌生人相见,总伴随着紧张与期待。我不知道要以什么开场白作为正式相遇的开始,只是低着头加快脚步,好让这过程快点结束。快到小区门口时,望见门房那里只有一人,背身站着,手里握着行李箱的拉杆。我大概确定就是她,上前准备打招呼时,她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我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她点头露出从容而淡定的微笑。我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范范拉着箱子朝我走来,一身玫瑰色的风衣未到膝盖,下半身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平底鞋。和我擦身而过的瞬间,我闻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我接过行李箱,走在前面带路。回房间的路上我们相对沉默,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都没有再回头看她。

“冷吗?”我轻声问道。

挂了电话我把地址发给她,起床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因为没什么东西,倒也显得干净整洁。可能是昨晚没有吃饭的缘故,胃里开始有些难受。我烧水冲了杯咖啡,喝了两口后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虽然尝试着放空脑子,但仍然有许多诧异和疑问在不断浮现。我和范范只不过是通过网络简单聊过几次的陌生人,甚至都不能算作朋友。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什么工作,多大年纪。她的个人主页里什么也没有。我没有任何了解她的渠道和方式。这样一个对我而言,神秘而陌生的人却总与我藕断丝连,她对于我的信任似乎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范范停下来,点了点头。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我:“怎么?你要把外套给我吗?”我顺势做出脱外套的动作。只见范范慢慢靠过来,直到我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度。之后她笑着说:“靠近一点就不冷了。”

我应了两声,说道:“那我把地址发你,到了打我电话。我下楼去接你。”

我左手习惯性的搂过她的肩膀,她并没有躲闪。直到下个路口时又不知觉的松开。那晚回到出租屋,所有的事情顺理成章的发生,没有丝毫尴尬。休息时,我们并排躺在床上。房间里关着灯,只有微弱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借着这点光亮,我看清了范范的侧脸和她身上的肌肤。在那一刻我想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欲念,只是想听着她的呼吸声。几分钟后,范范转过身来,脸颊枕着手臂侧躺着看我,黑暗中我们彼此对视了几秒。接着范范用另一只手擦掉我额头上的汗珠。一下下,缓慢而悠长。

“见面再说可以吗?”

“你上次发信息给我的时候,很伤心对吗?”我轻声问了句。

“你…没事吧?”我试探性的问。

我能明显感觉到额头上的手指在停顿几秒后,才恢复了刚才的轻抚。“无非都是些男男女女的事,也许你并不想听。”

几秒的沉默后,她接着说:“打扰了,我现在去找你好吗?”

我沉默片刻,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

“那天我喝醉了,拿起手机却不知道要找谁。在这个城市来来去去这么些年,终于还是一无所有,有时我真的好累。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可能真的只是过客而已。”

“是我。”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

她说这些事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伤感与唏嘘。我只好拉她过来,轻轻拥入怀中。脑海里同时思考着说些什么能够安慰她,或是让气氛不再低沉。

我回复了一串数字后,手机铃声随即响起。看着陌生的来电号码,我犹豫了几秒后,按下了接听键,“喂?”

“我没和比自己大的姐姐睡过觉。”我略带严肃的调侃道。

看着这句简短的文字,我方才记起上回的事,那天她大概也因为心情不佳才发了那条信息给我。半晌的工夫,我举着手机思前想后,仔细斟酌。但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回复。直到伸出被窝的手臂感到刺骨的冰冷,她又发来一条:“你电话多少?”

范范抬起头盯着我。几秒后,莞尔一笑。“那还不赶快盖上被子好好睡觉。”

“我心情不好,你在哪?我去找你。”

“睡觉还是睡觉?”

周六一觉睡到了午后一点,浑身上下仍没有一丝力气。由于昨晚忘了关窗,不断有冷气吹进来,屋里异常清冷。我裹着被子,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摸索手机。点亮屏幕的片刻,光线刺的我睁不开眼。我勉强用手指划动着网页,看完了今天的邮件和新闻。这时手机震动,提示我有新的消息需要查看,点开后看到了范范的信息。

“你说呢?”

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看着主编说:“谢谢您的建议,只是放在网上很少有人会看到罢了。”我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之后的两天里,我郁闷至极。在网上也查阅了很多相关的法律法规以及网友讨论,得到的结果和反馈总结起来与主编的说法无异。信心全无之下更是无心工作。好不容易熬到了工作日结束,一回到出租屋就瘫倒在床上全然不想动弹。外套也没脱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大概夜里十点多,被一阵凉意冻醒。凉意之中又有尿意。艰难爬起后踉跄着出门上厕所,走廊里灯光灰暗。只有一盏没坏的灯泡散发着微弱的光线。阵阵寒意从四面八方向我聚拢,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后我迅速回到房间。屋里光线暗淡,只有窗外的路灯若有似无的照进来,让我觉得情绪沉入了谷底。胃里毫无饥饿感,今天的晚饭怕是又要省下来。烧水冲了杯咖啡,坐在床边盯着紧凑而空旷的房间发呆。胸口莫名发闷,像是被重击之后的无法呼吸。房间里到处充斥着压抑的氛围,令我慌张失神。我大口大口的灌下咖啡,希望它能有安神的功效。随后起身将阳台的窗户拉开空隙,冰冷而新鲜的空气瞬间涌进来,短暂抚慰了我烦杂的心绪。临睡前我在主页写道:“喝杯热咖啡,还是来个温暖的拥抱?”睡梦里我感到周身的一切都在加速远离。

第二天清晨我起床烧水,房间里冷的我直打哆嗦。本想下楼买些早餐回来,但很快就放弃又重新钻回被窝里。范范睡在靠墙的一边,背身对着我。看来刚才的声响并没有打扰到她。我看着范范裸露的背部,线条曼妙。突如其来的冲动让我无法停下身体的动作,逐渐靠近并从身后抱住了她。

主编察觉到我的失落后说:“你可以把你那杂志放在网上,现在年轻人不都在网上看书吗。别气馁。”

范范缓慢的转过头来,双眼迷离的看着我说:“还要吗?”

“哦。”我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

我默不作声,只是急促的喘着气。时间在此刻好像没了刻度,欲望不断刺激着大脑,抱着范范的手臂越来越紧。我能感觉到她如我一般的回应,在达到山顶的时候,耗尽了所有气力。结束后,我泄气般的紧贴在她的后背,一只手自然搭在她的腹部。自始至终范范都没有回头看我。很快激情过后的疲惫与困意逐渐淹没我的双眼,模糊中我看到范范因呼吸起伏的肩膀和白皙的后颈。陷入昏睡的我梦见了自己在柔软的白色大床上无法起身,越挣扎陷的越深。

“原则上是这样。”

两人再次醒来,已经午后时分。范范的手机闹铃吵醒了我们。

“那您的意思是个人基本不可能出版杂志对吗?”我打断主编的话问道。

“电话吗?”我微闭着双眼问道。

我点了点头,主编又咂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出版杂志是需要刊号的,目前来讲市面上的正规杂志都有刊号,并且申请刊号需要主管单位。以前有段时间,一些非法刊物为了赚钱牟利,绕过刊号和一些出版社合作,以书号代替刊号发行。但后来国家重视严打以书代刊的行为,也就销声匿迹了。”

“闹钟,提醒我时间。”

“就是…我…”我在心里想,这样磨磨蹭蹭也不是办法。干脆心里一横,深吸一口气。把杂志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完后,我低头盯着茶几,主编半天也没接话。只见他起身去他的桌前端起茶杯,然后又走到饮水机前冲泡茶叶。这个过程无比漫长,好像整个饮水机的水都被抽干了。最后主编坐回到沙发上,吹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咂了一口后将它盖住。缓缓的说:“你这个事情啊。怎么说呢,年轻人确实有想法是好事,原创文化这块我也不太了解。但我大概可以告诉你,出版杂志是怎么回事。然后你自己再思量。”

“什么时间?”

“生活上的也可以,年轻人有困惑是难免的。”主编语重心长的说。

“回家的火车。”

“其实也不算是工作。”我有些吞吞吐吐。

我这才想起昨天她来时说过的话,今天要离开安城返回家乡。想到这里我顿时从睡意中清醒过来,却不知要如何接她的话。范范从床上缓慢的爬起,找寻散落在各处的衣服。然后下床出门洗漱。我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先是盯着天花板,而后目光又游移到窗外。午后的天气阴冷,没有多少阳光。一成不变的深秋仿佛是无形的束缚,使人收敛与克制。哪怕是短暂的火苗也会被立刻掩埋。从昨天见到范范开始,我就一直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有欲望但又不全是。更像是从百无聊赖的平庸世俗中,短暂的抽离。身心得到了巨大的放松和休息,使我什么也不愿去想。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

“怎么?工作上遇到了什么困难,难得下班还这么用心。”

“起床吧,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你一定饿了。”

假期结束后的第二天是寒露,气温开始由冰凉转为寒冷,大概是到了深秋。我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稿。天气开始一天冷过一天,暖气还没来。坐在椅子上时间久了会开始不住的抖腿。同事之间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就连茶话会也莫名终止。有时连续几天都见不到主编的人影。这对大家来说当然是好事,每天可以提前开溜。但对于我来说却不然,因为最近《原创志》的稿件已经采编完成,我想找机会咨询主编关于出版的事宜。等来等去一周多过去,也没有适当的时机和主编单独聊几句。他不是不现身,就是现身后布置好工作又匆匆离开。焦急与无奈下,我只好趁着午饭时间打电话给他,说有些工作上的问题想在今天下班后请教。主编答应的倒也爽快,也许是觉得我足够上进,说六点左右在办公室等他。不到五点时,同事们开始陆续下班。我坐在桌子前假装低头看稿,直到最后一位同事临走时我请他顺手帮我开灯,他眼神中的不可思议好像在说这人是不是疯了。等待主编的时间里,我在脑子里不停的组织着语言,想着该如何把杂志这件事讲给他听。好让他觉得我不是在开玩笑。不料五点半刚过,主编就推门进来。我立马有些紧张的从原地站起来,主编微笑着招呼我坐在沙发上聊。

范范推开门的瞬间,一阵冷气从门外涌入。我下意识的裹了裹被子,范范笑着说:“有那么冷吗?”

那天晚上我和Kya的聊天并没持续多久,后来被她的朋友打断说要快点睡觉。因为明天还有很多地方要去,需要早睡早起。临睡前我告诉她:“如果还感到害怕的话,明天换家城里的客栈。”Kya温柔的说:“不用了。”

接着我又把被子盖过头顶,在被窝里说:“我这人特别怕冷,不骗你。”

“真好。”

“你再不起,我就自己走了。”

“不只有海风,还有海浪。”

“起…起…那你别看我。”我半开玩笑的说。

……

“昨天看够了。”

“对!我把手机伸出去,你再听听。”

周末小区附近的餐馆开的火热,让枯燥无助的深秋平添了几分烟火气。由于时间的缘故,我和范范就近挑了家看起来比较卫生的小店。过了中午饭点,店里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除了我们还有稀稀落落的几桌。老板听口音是四川人,热情周到。推荐我们点了几道招牌的家常菜。等菜期间,我和范范一言未发,好像又恢复了昨天初见时的状态。我几次想开口,但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题。我们虽然聊了那么多,但眼前的人依然让我觉得疏离与陌生。我靠在椅背上看着范范,却找不到她的目光。片刻间我有些恍惚,觉得我们像是刚刚相识。昨晚的事好像从未发生。小店的上菜速度很快,口味偏重但很下饭。长时间的沉默会让气氛产生变化,如果是相互熟知的人会忽略这种变化,而我和范范显然不属于这类。沉默所衍生出的微妙气氛,让我局促不安。

“你现在一定坐在窗边,开着窗户。”

“还有什么要对我说吗?”范范先开了口。

“真的吗?”

“这家菜挺咸的。”我脱口而出。

我说:“我听得到海风的声音。”

“还有呢?”

她说:“但外面的海真的好美。”

“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我笑着说:“你不喜欢安静吗?心静下来就不会害怕了。”

范范停顿了几秒,然后看着我会心一笑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小长假我回了趟家,然后就是窝在出租屋里看电影,一部接一部。一天只下楼一次,买好第二天一整天的食物。户外时常狂风四起,吹动着落叶在空中打旋。我拉高衣领,缩着脖子进出便利店。房间里昏暗无比,窗帘拉与不拉别无二致。这个不到三十平的空间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躲避着狂风,与世隔绝。这样的场景不得不令我回想起几个月前的开春,也是同样大小的出租屋,也是独自一人。时间好像打了个转,又回到了起点。而刚刚过去的夏天,不过好似黄粱一梦,让我开始怀疑它是否真的发生过,可分明我的记忆里还残留着这样那样的片段,这又该如何解释。至此感觉和记忆起了冲突,令我无比不安。但更让我心有余悸的是,我开始怀疑自己记忆的真实性。如果连它也不可靠的话,那我又该靠什么诉说我的存在。这天晚上Kya突然打来电话,电话的那头有海风的声音。她很小声的告诉我说,客栈确实离海很近,但周围的房子好像都在拆迁,到了晚上四下无人,好可怕的样子。

结账后,我帮她推着行李箱,一起走到可以打车的路口。很快便有出租车停靠在我们面前,我将行李在后备箱放好之后,站在原地无所适从。范范没有着急上车,而是走过来轻轻抱了抱我,扭头在我耳边细语说:“冬天要来了,赶快找个喜欢的人抱在一起吧。”接着转身上车。望着出租车快速远去的背影,我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是空空荡荡。

说罢,我们互道晚安,结束了聊天。我放下手机,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有些疲惫。双眼木讷的盯着电脑屏幕,脑海里还是刚才聊天的画面。许久之后我才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困意,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临睡前,我习惯性的再次打开邮箱,看到几封新邮件。因为实在睁不开眼,心里想着明天再回,起身倒在床边,陷入昏睡。

那天我走回出租屋,进门就一头栽倒在床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困得睁不开眼。梦里一直浮现出各种画面,混乱不堪。睡到一半的时候,我被寒冷的天气冻醒,却还以为自己仍在梦里。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变得无比模糊,甚至颠倒反复。我分明能感受到时间的流淌,像水流一般从我周身滑过。眼前的光线逐渐由昏暗变成漆黑,窗外的车水马龙最后归为一片死寂。这一觉好像整整过去了好几年,像远古祭祀的神明对我施以沉睡的咒语,让我抛却肉身神游于天地之中。有那么一刻,我突然睁眼,像是得到顿悟后的清醒。黑暗里我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格外明亮,彷佛看清了世间的一切。醒来后许久,我都睁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大脑一片空白。当灵魂落回人的躯壳时,就意味着束缚重新开始。我吃力的爬起来,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到处摸索手机。我想看看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在另一边枕头下找到手机后,我才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连接充电线几分钟后,手机再次亮起。我看到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多,整个周末一晃而过。铃声陆续提示我收到新的信息,我挨个点开查看。信息大多来自个人主页,我看到其中有Kya的消息,时间是周六下午,也就是昨天。

Kya发过来一连串的“哈哈”,然后说:“就你懂的多,长痘就不漂亮了。”

“先喝咖啡再拥抱,都要!”

我解释道:“就是当一个女生不想和纠缠她的男生聊天时,就会说你等等,我去洗个脸,回来再说。然后就没了下文。”

接着十几分钟后,她又发来两条信息,分别是:

大概是前段时间都在忙各自的事情而少了联系,今天都要补回来的缘故。聊天一直持续到了将近凌晨。Kya说要先去洗脸,不然明天脸上又要爆痘。我问她是真的洗脸还是“洗脸卡”,她说什么“洗脸卡”。

“怎么不回复我!我下周一就去进修实习,明天吃个饭吧!”

“来年盛夏时。”我脱口而出。但发出去后,我又觉得这是一个很烂的回答。

“信息不回,电话关机!你在做什么!”

“哈哈!你记得可真清楚!说吧,什么时候?”

我坐在床边,房间里并没有开灯。只有手机屏幕的光线照在脸上,我的眼睛干涩酸疼。手指停留在屏幕上方,不知道要怎么回复。我想起自己曾说过,什么时候都不会欺骗Kya,可昨天的事又该让我如何说起。我曾以为真实是人生最重要的事,可也许有时它并不需要被说出。无奈之下我只好轻描淡写的回复说:“昨天手机没电了,一直忘了充。”

“我没人约,哪儿也去不了。等着和你去阿根廷!”

大概十分钟后Kya发来回信:“那好,你去邮箱看看。我发你了一封邮件。”

“哎,就怕以后没那么多时间出去玩。”接着她又问我:“你假期去哪儿?”

我点开邮箱,邮件是一个小时前刚刚发送的,标题叫做“The last gift for you”。内容里这样写到:“有时候特别熟悉的人,却偶尔会觉得特别疏远。甚至比天边的人更遥远。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说法。人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分离可以,反而亲密时总会出现各种问题。长久的想念和现实的陪伴总是矛盾,两全不能其美。”这段话下面还附有一首歌,我下载后打开。熟悉的前奏和旋律让我一下就听出它是《我们不在一个季节》,是刚认识Kya时推荐给她的歌。

看她这么认真,我转为鼓励的语气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以后你肯定能创作出越来越多的游记作品!”

尾声

她问我:“真的吗!那我把上次去拉萨的攻略也发上去。你可别骗我!”

生活从来不会因为个人的喜怒哀乐而停滞不前,工作和上班更不会。出版社最近又接了新的项目,让我忙到自顾不暇。算起来Kya离开安城已经快一周了,我每天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要和她说些什么。但思来想去觉得所有话题都不合时宜,再后来新的工作任务不断加码,让我把这个问题索性抛在了脑后。又到周末,我心绪低落,不知道该去哪儿。主动申请了在单位加班。晚秋的天气持续昏暗,每天像是醉酒一般,不愿醒来。我坐在电脑前,翻看了一会工作相关的内容,便昏昏欲睡。于是起身去厕所洗了把脸,回来后烧水,准备泡一杯主编给我的大红袍。我四下寻找,却不见茶叶盒的踪迹。无意间我从桌上一堆工具书里拿起前段时间因上班无聊翻阅的《编辑人的故事》这本书,这时从书里掉出一张卡片,我本来以为只是书签,拾起后却发现是龙少之前留给我的名片。这样的暗示不得不令我突然觉得,是否还有人希望看到我编的杂志,尽管它不能出版。当然很快我又觉得,我不应该为了一个巧合而自作多情。我捏着名片的右下角,放在眼前端详了许久。这个夏天以来,我似乎搞丢了很多东西。几乎所有的事情都不在我的控制中,也没有一件事变成预想中的样子。唯独杂志这件事,或许我可以给自己一个交代,把它努力做成一件善始善终的事。

和每次聊天一样,时间大都过的很快,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黑透。我们的话题基本都围绕着假期出游。Kya说其实这次出行,已经和闺蜜计划了很久。她们一直都想去X城看看,住在大海边的感觉太吸引人。我说X城我去过,我可以推荐给你一家客栈,离海也就几十米。说着我在网上找了客栈的相关介绍和联系方式,截图发给Kya。之后我们继续聊到X城有哪些值得去的地方,Kya把自己做的攻略发给我看,简直可以说专业。我去过没去过,知道不知道的地方,攻略里全都有。我调侃她说:“你这个水平,完全可以去旅行网站写专栏了。”

这天下午,我先是按照名片上的电话咨询了广告公司,在得知我是龙少的熟人后,对方一再表示必须打折。之后我花了几个小时,在电脑上整理了所有的稿件,图片以及杂志所需的排版风格,打包发给了广告公司。对方回电说,一周到十天左右让我过去取样刊。做完所有这些事情以后,我才意识到窗外已经暮色初上,我起身深吸一口气,伸了伸懒腰。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人,安静的出奇。片刻间,我突然有种浑身上下解脱的感觉,就像自己历尽波折后为一段不知名故事画上了句点。关灯下楼,外面的路灯已在不知什么时候点亮整条街道。夜里的气温急剧下降,我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寒冷从周身渗入皮肤。我双手环抱在胸前,缩紧脖子赶往公交站。同样的街景,在夏天时总会有数不尽的光影流动,而到了深秋却一片肃杀,让人没有多看一眼的兴致。道路两旁的梧桐与国槐都陷入了沉睡,叶片尽落。只剩下枝干张牙舞爪,蔓延在黑夜里。周末等车的人很多,好在应该是加开了班次。人群疏散的很快,倒也没有显得十分拥挤。上车后,我找寻空位坐下,顺手拉开车窗。冰凉的空气让我头脑清明,我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Kya,问她在新的城市工作和生活都还适应吗。之后我便靠在车窗上,昏昏欲睡。心中并没有期待回音,像是终于做了一件必须要做的事,如释重负。

“哈哈哈,神经!”

第二天上午Kya回了信息,内容是:“都还好,昨天在陪朋友吃饭。”接下来的一周里,我们像是有着某种默契,总是隔天回复对方的信息。内容大都很简单,局限在日常的问候之内。例如:“吃饭了吗?今天工作忙吗?下班要去做什么?”之类。我有时会想,生活真是难以预知,但却又变成预知中的样子。夏天时,我时常隐约的担忧所有的美好与自由,都会随着季节的流转而不知所终。就连“奇迹”在到达顶峰后也只能衰退与凋零。我常在倏忽而过的瞬间和盛夏的骄阳里感到悲观,挣扎在想要永恒夏日和明知终会过去的矛盾里不能自拔。而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都包含在这种挣扎里,当然也包括我和Kya,但我始终不愿去想。周五是霜降,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冷空气开始笼罩这座城市,早晚的玻璃窗上会有一层薄薄的雾气。今天从印厂到了一批新书,要暂时存入库房,等待分拣后再配送到书店。于是接货搬运的工作理所当然又交给我们年轻人。一整个下午,我和另外几个同事,都冒着寒风抱着一叠又一叠的书进出库房,没多久浑身就被汗水浸透。期间主编还前来慰问我们的工作,然后指着自己的腰说,年纪大了不好使。要不然和年轻人在一起工作最有劲头。主编走后,另一位同事抱怨道,是来看我们偷没偷懒吧,说的跟真的一样。大家不约而同的点头微笑,表示心里都明白。

“现在男闺蜜也很多!”

五点多时,大家终于搬完了新到的书。回到办公室一个个瘫在沙发和椅子上,没人再说话。十月底的天气最令人难熬,没来暖气前走到哪儿感觉都是冷的。我脱掉外套搭在椅背上,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这时冷气不断从门外吹进来,使我不由自主的打着哆嗦。五分钟后,身上的汗干的差不多,我赶紧披上外套,生怕自己因为受凉而感冒。然而换季感冒就如同我生命中的魔咒一般,无法逃脱。晚上回到出租屋,我感到嗓子干涩难忍,喝水时又疼痛的难以下咽,与以往每次感冒的征兆如出一辙。休息片刻后,我又下楼买了些口服药和面包等零食,回来吃了药就躺在床上一睡不醒。梦里小娟再次出现,我们站在校园操场的跑道上。她诧异的走过来问我,这么久你都去了哪里?接着便开始慢跑,我逐渐加速追上她。与她并排跑了一段路后,她又问我:“你有想过未来的事吗?”

“闺蜜啊!”

“什么未来?”我反问她。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每个人都会走向的那个未来。婚姻,车子房子,生儿育女。”

“过两天放假,朋友找我出去玩。等回来就带你去吃,不过秋天可能没有哦。”

我本想反驳她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想要那样的未来。但要说出口时,顿时觉得充满无力感,于是便问小娟:“你也想去吗?”

“简直是吃了还想吃!什么时候再去?”

她没有再回答,或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答案。

“哈哈,上次的西瓜很甜吗?”

次日直到中午我才睡醒,感觉浑身绵软无力,关节酸痛。我想自己大概是发烧了,洗漱后随便吃了点昨天买的零食,便一个人前往社区医院。挂号看病打针,高烧三十八度。输液室里人满为患,等了好半天才有空位,与高峰时段的公交车不相上下。我向后躺着背靠在墙上,仰头盯着输液管的滴壶。药水一滴一滴规律的落下,好像无形的时间变得可以清晰可见。有时我会在心里默数着滴落的次数,一个又一个数字令我感到安心。环顾周围和我一样,换季感冒的人们,竟让我有种同病相怜的温馨感。往后的两天,我每日都满怀期待的来医院输液,安静坐在这里,无人打扰。享受没有烦忧的独处时光。甚至于三天过后,感冒痊愈不再需要打针时,我突然有些小小的失落。这几天晚上睡前,我都期待小娟再次来到我的梦里,我还有很多话想要问她。比如人生的路为什么越走越窄,又比如人生的可能性到底是不是幻觉之类的话题。但她始终都没有出现。

“吃西瓜!”

又一周的工作日依旧忙碌,周三下午我接到广告公司的电话,说样刊已经印好,问我何时去取。我和他约在周五下班。挂断电话后,我分别发消息问老佘和龙少,周末何时有空,我把印好的杂志拿给他们。几分钟后先是收到老佘的回复,说周五晚上没事,就约在之前的麦记吧。然后是龙少,说自己正在外地参加糖酒会,让我把杂志寄到他店里,回去看。周五下午,我请了个小假,提前一小时下班。出发前,我联系了快递,让他一小时后到广告公司处取件,我有东西要寄。那天接待我的是公司员工,说老板临时有事已经吩咐他全权处理。样刊总共十本,可以随时掏钱再加印。我翻看着手中的新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虽说稿件我已经看过无数遍,可当它们组合在一起以实物的形式展现在我眼前时,却焕然一新,让我充满好奇。之后没多久快递员也准时赶来,我把其中九本按照整理好的地址,分别寄给了为杂志供稿的作者以及龙少,以表达我的感谢之意。回去的路上,我直接打车去了麦记。那里是夏天看球时,我每天都要去的地方。周末的市中心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踏入麦记的那一刻,难免让我触景生情。恍惚间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世界杯之夜,我和老佘、达人、虫虫以及草狗,晃晃悠悠的来到这里,点上几杯冷饮,与别的球迷一起随着比赛沉默或者欢呼。直到旁边有人起身,不小心撞到了我。我才幡然醒悟,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心中满是物是人非的感觉。过了饭点,店里的人流逐渐变少。玻璃外的夜色来得很快,在不经意间迅速降临于整个大地。不多一会,老佘慢条斯理的出现在我眼前。许久没见,他好像换了新的发型,让我有些不适应。

“就你会说。那你说吧,要吃什么?”

“考试准备的怎么样?”我问他。

“咱俩没凉,只是天气凉了而已。”

“从头学起,得慢慢来。”

“这还差不多,咱俩可不敢凉了!”

“杂志我编好了,你看看。”我把桌上的书推给他。

“想的紧!只是看你考试,不敢打扰。”我很快回复。

老佘拿起来仔细翻看了半天说:“整体效果还不错,然后呢?”

这天下午我埋头工作,时间转眼过了下班的点。我在单位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乘车返回出租屋。最近总是心生懒惰,回到房间就懒得再下楼,只能提前解决晚饭。公交经过“含光门”站点时,我昏昏欲睡。朦胧中听到广播报站:膀胱门到了,请携带好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我在半睡半醒间打了个哆嗦,加紧了双腿。回到出租屋先上厕所,接着打开笔记本。和平时一样,刷网页、回复邮件、与投稿的作者沟通。这时Kya发来信息:“终于考完了,你最近都没有想我吗!”

“没有然后了,这本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她回复了几个笑脸说:“好的。我先去吃饭,晚上考完回去说。”

后来的时间里,我和老佘开始回忆起夏天的时光,话题不断。我翻出手机里为数不多的几张合影,我一度以为它是在某个夜晚拍下的。老佘却说,不是我说的那晚,而是另一夜。之后又有很多回忆,我俩的口述都有许多对不上的细节。这让我和老佘一时间都很惊异,不知道到底是谁记错的缘故。这才短短过去几个月,有些记忆已经开始淡忘,还是它们开始了自我重组。我逐渐分不清记忆里的段落,不久之前的那个我在老佘口中显得如此陌生。与现在的我忽远忽近,像是另一个人。炎热的夏天犹如一场悠长的惊梦。从梦中惊醒时,就已忘却了全部。

我告诉她:“你想想在图书馆的日子,就不紧张了。”

那晚我和老佘又聊了很多七七八八的事,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午夜。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光影如梦似幻。像是有着巨大灯光的剧场,却没有观众。走出一段路后,我突然觉得好累,随手叫下路边一辆摩的。司机师傅沿着城墙下的小道,开得飞快,像是穿梭在时光里。

Kya考试当天,我一早就发信息给她,祝她考试顺利。大概是进了考场,中午的时候Kya才回复我说:“有点紧张。早上考的内容是什么全忘了,大脑一片空白。”

(初稿,2019年9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