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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那就好。”主编站起身说,“今天没什么事,大家休息休息就可以下班了。”

“懂了懂了,谢谢您的提醒。”

由于今天比赛的缘故,我浑身酸痛,体力透支。下楼路过公交站,实在是没有心思再等车,只想着快点回去睡觉。花了一顿饭钱打了辆出租车,想着今天着实不值,出钱出力的来加班,到头来还不讨好。这可能就是主编暗示我的职场潜规则,看来以后还要多加学习。回到祖屋,达人光着膀子坐在电脑前,边游戏边语音。看他这副模样,实在无法和医生这个职业联系在一起。老佘则躺在沙发上和宝妹儿玩耍,一会儿举高高,一会儿又放回自己的肚子上。一人一狗亲密无间。看到我回来老佘问:“比赛打的如何?”

“没事,咱们社长也不是小气的人。我就是提醒你一句,年轻人刚入社会,还是要懂的审时度势,不要一味蛮干。”

“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哎,我先去洗澡,真是累惨了。”我回答。

“主编,我真不是故意的,刚才比赛时还不知道您说的这些情况。”

“小心厕所爆炸。”达人在身后说。

主编的点拨让我一下明白,今天的比赛应该让社长晋级。其实对于这次比赛,我完全没有任何想法,甚至是因为科室没人出战,才落到我身上。如果现在因为一不小心打赢社长,而丢了工作实在是得不偿失。

洗完澡,我有气无力的提着风扇回到卧室,调成最大后倒头就睡。这一觉睡的简直天昏地暗,一闭眼好几个小时瞬间过去,再醒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客厅黑着灯,估摸着他们可能出去吃饭。我趴在床上,整个房间鸦雀无声,只有风扇呼呼的吹着。夏夜的闷热充斥在整个房间,让我不想动弹。我努力翻了个身,把胸前对准风扇,想要感受一丝凉意,却发现吹出来的都是热风。黑暗中手机亮起,我接过来听到初恋的声音。

“社长已经蝉联了三届,年轻人勇于拼搏是好事情,但要注意场合。”

“喂,在干嘛?”

我再次摇头。

“刚睡醒。今天加班到下午才回来,有点累。”

“这个,你知道这几年比赛的冠军都是谁吗?”

“你找到工作了?怎么不告诉我。”初恋对于我上班的事情感到很惊讶。

我立马从靠背上直起腰,不明白是哪里没做好,疑惑的摇摇头。

“刚入职还在实习期,也不知道能上到哪天。”

接下来的一场比赛我实在累的不行,在放弃抵抗的情况下很快输掉了比赛。随后在场地的角落随便找了块地方躺了下来,不一会就睡着了。大概是颁奖仪式结束,大家准备离开时,科室的同事跑过来叫醒我。我又累又渴,迷迷糊糊的跟着他们上了车。回到办公室,我抱着饮水机,一口气喝了五六杯水,随即瘫倒在沙发上。办公室的冷气十足,吹了一会身上的汗就全干了,冷的我打了好几个哆嗦。今天本来就是周末,比赛结束应该没什么事,就可以下班回家了。我正想着,主编走过来坐在我旁边,语重心长的说:“今天的比赛打的不错,但有一点不太好。你知道吗?”

“别想那么多,安心上班总会变好的。”

我开始逐渐适应上班的节奏,朝九晚五。每天出门比老佘晚,回来却比他早。白天里祖屋就剩下达人一个,据说这期间虫虫还照常回来过几次,但我们都没有碰到。周六出版社举行一年一度的羽毛球比赛,目的是为了增强团队意识,激发员工拼搏精神,要求每个人都必须到场。往年我们科室都由主编一人独挑大梁,但今年的新规则要求每个部门都必须推荐两名员工参赛。我们在进行内部讨论时,部门其他同事都委婉拒绝,结果另一个名额不出意外的落在我身上。周六一早大家先在出版社集合,领取装备之后,分批前往提前租下的羽毛球场馆。到达场馆后,首先进行了点名工作,查实三人没有按时出席活动,按旷工处理。接着社长发表了题为《如何更好的塑造我社凝聚力》的主题演讲,伴随着一波又一波的掌声,社长前后一共讲了一个多小时,随后才宣布比赛正式开始。这次比赛由于参加人数比之前多了一倍,所以采取先小组赛,后淘汰赛的模式。为了缩短比赛时间,节省人员体力,相应缩短了回合数和计分模式。我和主编被分在了不同小组,本以为其他同事会为我们加油助威。可比赛刚一开始,他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毫无团队意识。经过两小时的拼杀,我和主编都顺利出线,淘汰赛阶段我的第一个对手是刚刚发表演说的社长。其实经过前面的比赛,我的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并且我也没有很强的欲望非要赢下比赛,过程中很多球我都没有尽全力去接。谁知道即便如此,社长还是因为年纪的问题,体能状况下降得更快,整场比赛动作迟缓,明显有些力不从心。结果这场比赛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分出了胜负。比赛结束后,社长还专门走过来和我握手说道:“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也许吧。”

其实在这样的对话中,我有时会陷入自己的沉思。幻想与两三好友一同上路,遇见未知,体会无拘无束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人在社会中远不能体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平静与自由。当然这些向往仅仅只是我的想象,如果真的上路,又会有怎样感受我无法得知。有时候保持期待已是我能做到的所有。每天中午,我都会在楼下的快餐店吃午饭,两素一荤送一碗汤。价格比较实惠,但口味一般。从排队取餐到吃完上楼,每次用餐不超过十五分钟。时间这么赶的主要原因是我要尽快返回办公室,抢占沙发午休。科室里除了我,大概还有两人也有午睡的习惯。大家都明白爬在桌上睡觉,当然不如躺着来的舒服。因此沙发就成了我们几人的必争之地。每天临近中午,总有人趁其他人不注意,提前占据沙发。但同时又不能太过明显,省的让主编看出来上班时间浑水摸鱼,只想着中午睡觉。后来有个女同事做得更绝,声称自己正在减肥,这段时间中午不能吃饭,以此为借口长时间霸占沙发。我们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随她去了。再后来一两个月过去,这位女同事的减肥效果似乎并不明显,相反看起来更加丰满,不知道是不是饿的每晚回去还要加餐。

可能是由于太累的缘故,我的脑子空空如也,只能机械性的回答着初恋的各种问题。渐渐的我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觉的自己的呼吸变得愈加沉重,手中的手机跌落在床上,模糊中听到她挂断电话的声音。梦里我能清楚的感觉到小腿的酸疼,每次翻身时肌肉抽搐的疼痛分外清晰。我真的好累,好似积蓄了很久的疲惫在一场剧烈的运动后集中爆发。浑身到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经历了巨大的劫难,尚未痊愈。此刻我只想在这无尽的黑暗中长眠不醒,想把这全身心的压力都沉入谷底,不再背负。我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在不断下沉,沉入不可知的深处,只有在那里我才能舒展全身,得到真正的自由。我太过依赖于这种感觉,明明听到老佘他们唤我开门的声音,也不愿醒来。

……

那天凌晨,我的小腿突然抽筋,疼的我绷直了身体。那种抽丝剥茧的感觉,就像是从我身体剜下大块肌肉,疼的我汗流浃背,呼吸急促。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感才逐渐消散,僵硬的身体渐次放松下来,我抬手拭去额头的汗珠,像是一场劫后余生。轻触枕边的手机,点亮屏幕的瞬间,光线刺的我睁不开眼。眯着眼从缝隙中看到已是凌晨3点钟,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未读的信息。我点开看到长长的一段这么写道: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要如何和你说下面的话,我曾经以为我不会说出。认识的这几年,我们从相遇到相识,有过无数美好的时光,也有过莫名其妙的争吵。我是个喜欢什么都直说的人,而你却总喜欢逃避。我几乎敞开了我所有的心扉给你看,却依然走不进你的内心。我能感觉到你一直都有自己的想法和世界,而我们之间总像有一层看不见的膜,任凭我再怎么用力,也无法穿过。我真的好累,有时候累的想彻底将你忘记。两个人的关系里,如果只是我一味的努力,而不能得到你的肯定与回应,注定也不会长久。这些天我反复在想,为什么你总在躲闪。难道是我真的不够了解你,还是你从没给过我这样的机会。好了,我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希望你越来越好。

“这是暴风雨要来的时候!你看那云,一会就下了超大的冰雹,我们刚从危险地带逃出来!”

我躺在床上反复翻看着这条信息,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堆积在我胸口,难以释怀。我逐渐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胸前闷的发慌。黑暗中我摸索着下床,借着月光在客厅里转来转去,坐卧不宁。刚才抽筋的小腿还在隐隐作痛,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我此刻的感受。像是一场漫长的戏剧突然落幕,带走了我心底深处的某些东西。我诧异的坐在原地,无法退场。房间里无比潮热,我浑身到下不停的流汗。随手打开一扇窗户,没有一丝风。时间好似静止在此刻,感觉也同样静止。我沿着沙发躺下,想到这是不是对初恋的又一次伤害,这件事能不能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伴随着悔恨、自责与压抑,沉入梦里。

“这张是哪里?天气怎么感觉不太好。”

第二天一早,我从梦中惊醒。靠在沙发上却无法记起梦里的细节。窗外晨光熹微,一天中唯一清静的时刻。平日大多数时候因为熟睡而一再错过这样的清晨,竟觉得有些可惜。远处天色逐渐泛白,气温慢慢升高,这短暂的安宁转瞬即逝。我拿起手机看时间,又读到了昨夜的信息。平静的内心忽升起难言的感受,也许是我太过自私,既然有着不同步的未来,何必还要有所留恋。我在心底不断这样说服自己,有时候分开亦是最好的选择。中午小四打来电话,突然问起他的日记本是否还在我这里。我在记忆的角落努力搜寻他所说的东西,好久方才记起。高中时候的小四有写日记的习惯,文笔也不错。时常会写一些日记小文在我们圈子里传阅。大概最后传到我手上时,大伙就毕了业各奔东西,没来得及归还。

“是吧,超美的。雪山顶像不像一个超大的冰淇淋!带回去给你吃!”

“都好几年了,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东西?”我好奇的问。

“这张也不错,天又蓝,雪山又壮观。”

“能找到吗?我急用。”

“真的吗!拍的时候找了好多角度!”

“你这口气挺像是借钱的,本子不在我这里,我得回趟家给你找。”

“这张不错,拍的很有意境。”我偶尔会评论她的照片。

“那拜托了,真的需要。”

开始上班的这些天里,并不算太忙。每周大概有两到三天的时间,我跟着发行部门的同事,往返于印厂、书店和学校之间。主要的工作是分拣和运送成捆的图书。剩下的时间大都呆在办公室,校对一些主编交给我的任务。因为多数属于儿童读物,并没有什么难度。所以让我有了充分的时间上网偷懒。Kya出发的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在主页晒几张路上拍摄的照片。从青海湖开始,途经格尔木、昆仑山口、唐古拉山口到那曲地区。按照路程来看应该明后两天就可以抵达拉萨。我坐在办公室无聊时,总会翻看Kya一路上的照片,这令我时常想起之前和朋友计划了很久的骑行去拉萨,最终并没有成行。所以现在想来很是羡慕Kya,能够实现我们未完的理想。

“小事,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不过到底什么事要的这么急?”

草狗的回答默认了达人的推测,这样的情感关系我们在现实里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评价。草狗离开后,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哑然失笑。活生生的看到了电影故事里才有的情节。

小四沉默了几秒后开口说:“是小M,她下周就要出国留学。我想把日记里的东西给她看。”

“哎,我现在得去福建了,我老婆打电话在那边寻死觅活呢。”

“我好像记得有写她的文章,你这招可以。我一会就回家找给你。”

“草狗你不是把人家睡了吧?”达人的这个推测让场面一度陷入沉默,众人看向草狗。

“一定要找到,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等等,你说慢点。”达人问我,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你知道我现在脑子里是什么画面吗。你得先拿着日记本去机场追机,然后用寻人广播喊她的名字,再然后认错一个发型相似的人,最后回眸时发现小M站在你身后,接着激情拥吻。怎么样,有没有画面感。”

“怎么了?你不是去看你舍友的女朋友吗?”我问道。

“打住,我就是约她出来喝个咖啡而已。”

“哎,不是故意吵你们。我现在焦头烂额,你就别骂我了。”草狗表情严肃,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挂了电话,我往包里塞了几件脏衣服,出门打车回家。周末父母都没有上班,看到我突然回来,关心的问我是否吃过午饭。我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找日记本。十几分钟后我妈喊我吃饭,边吃他们边询问我工作上的事,我复述了最近一周的工作情况,他们显得很满意,尤其是我爸频频点头。末了他说:“年轻人,刚入职要积极一些,搬书的时候你尽量多搬点。”

“你别把我往坑里推,我下周肯定还你。”草狗站在我旁边软磨硬泡了十几分钟,我实在没办法,转了一百块给他。此后的两三天里草狗杳无音讯,我发信息让他还钱,他也没回。直到周末,草狗又是一大早回来敲门,引起大家一致反感。并且他前脚进门,后脚就电话铃声响起。整整一个早上,都是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中午大家相继睡醒,看到草狗又在打包行李,达人说:“你吵完别人,自己就跑了?”

吃完饭我返回房间,开始翻箱倒柜帮小四找本子。从书柜到书桌,每个格挡和抽屉,我都挨个盘查。翻出很多高中时购买的杂志和小说,当然更多的是教辅书。相比前者,几乎一半的教辅材料都是新的,根本没来得及用。我坐在地板上,把这些书一摞摞的重新归类,脑海不时浮现出上学的时光。暗自感叹时间过的真快,从学生时代成长到现在,彷佛只是一场午睡的时间,从酣然入梦到突然惊醒,身边的一切早已发生了巨变。有的人拒绝成长,身上保有的青春印记历历在目,觉得成人的社会媚俗而肮脏,拒绝同流合污。有的人褪去青涩,尽其所能的融入社会,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般。以所谓的成熟为标准,衡量一切。还有的人在午夜醉酒时分,感时伤怀的忆起自己的青春轶事,明天一觉睡醒又扮上新的皮囊,尽力迎合。我时常在想,到底什么是成熟,这个定义由谁来下。青春难道不是一个人最美好的时光吗,却又为何要用成熟来否定它。我在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找到了小四的日记本,黑色的塑料封皮和前几页粘连在一起,纸面泛黄。我小心而用力扯开粘在一起的纸张,蓝黑色的墨迹互相影印,像是交错的时光。我缓慢翻阅着这本本该被遗忘的日记,好似打开了一台时光机,任凭它带着我穿越在一个少年的心事之上。高中的生活简单而重复,少年的喜欢稚嫩而细腻。我饶有兴趣的翻看着关于小M的篇章,有这样写道: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我都心乱如麻,生怕老师又要拖堂。这样我就不能来回踱步在校园门口,等你一起回家。你书包上的图案很可爱,可我为什么总注意到它。大概是多数时候,我都走在你身后,不敢与你并排。也可能是你回头叫我的样子,我总想多看几眼……

“你怎么不问达人借?”

那天下午我低着头,盘腿坐在地上,整整看了一个下午。直到感觉脖子酸疼,再抬头时才发现窗外已是日暮。夕阳的余晖反射在桌上,夺目而柔和,空气中还残留着高温过后的余热。这段时间我时常会有这样的错觉,每天入夜前的这段时间,总像是我内心的写照。可能是生理上受到了气候的影响,与这般高温的日子同步变化。努力燃烧一整天后,总觉得困乏与空虚。我将翻出来的书逐一装回柜子里,接着虚脱的倒在床上。几乎是躺下的同时,我瞬间失去了知觉,陷入昏睡。

“我朋友身体不舒服,我过去看看。不得买点水果什么的。”

再有知觉时,是母亲推开房门轻声唤我吃饭。我半睡半醒间回了句你们先吃,我有点累。随后又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直到背后的汗水浸湿了床单,我艰难的翻了个身,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起身寻找空调的遥控器。用尽了一口气的力气,四下都没有找到,又重重倒回床上。闷热的空气在房间中蔓延,一动不动的躺着也会出汗。逐渐清醒过来的我,摸到床头的手机,看到老佘发消息问我人去了哪里。

“你又要干啥,买车票去追梦吗?”

“回家帮小四找本子。”我回复说。

两天后草狗又做了件匪夷所思的事,很快就代替了创业梦这个话题。起因是草狗的大学室友海涛,在家乡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就先行回去报道上班。而他的女朋友暂时还留在安城,等那边一切安顿好,再过去汇合。这天临近黄昏草狗突然接到海涛的电话,说自己女朋友身体不舒服并且有些发烧,能不能拜托草狗过去看看,如果有什么情况最好带她去趟医院。当时我刚下班,正坐在沙发上和宝妹儿玩耍,草狗急匆匆的问我:“借两百块钱行吗?”

“昨天他也提醒过我,原来日记本在你那儿。”

我本来打算反问他一大堆关于启动资金从哪来、别人凭什么跟着你干、要是公司赚不到钱怎么办之类的细节问题。但后来想想草狗肯定也没想过这些,只是一腔热血的说出了自己想象中的创业。再往深处说,这是草狗喜欢做的事情,那和我喜欢编杂志又有什么区别?无非是不同行业而已,我想要反问他的那些问题,我一样需要面对。晚上草狗把自己的创业梦讲给大家听时,可能是有些上头的缘故,更是添油加醋的把自己描述成未来行业的IT巨人,引得大家狂笑不止。虽然表面上我也跟着大家嘲笑草狗,但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彷佛这些嘲笑声同样是针对我自己。再后来当草狗多次提到准备南下时,其他人都劝他清醒清醒,好好找份工作。唯有我半开玩笑的说:“我支持草狗追梦。”

“我找了整一个下午,几百年前的东西,他还挺有创意。”

“那你直接问不就完了,工作的事情我当然想过。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我打算南下深圳创业,那儿的互联网人才最多。”

“那你觉得小四这次能成吗?”

“你真他妈的傻。我意思你以后准备做什么工作,总不能一直坐在这儿吧。”

老佘的这个问题,让我思索良久。“不好说。大家都有各自的人生规划,小M既然已经决定出国留学,一个日记本又能改变什么?”

“没一直打,我还经常看漫画和电影。”草狗想了半天才回答。

“这话你可别告诉小四,人家可是孤注一掷。”老佘提醒我说。

草狗回来的这段时间,我偶尔无聊,会和他聊到未来。我问他是不是打算一直坐着这个墙角打游戏。

吃过晚饭,已经过了八点。我把没干的衣服打包收进书包,和父母道别。他们让我今晚就别回去了睡在家里。我以明天一早上班怕来不及为理由拒绝,他们也没再坚持。我背着书包下楼,徒步来到附近的公交站。街上的路灯刚刚亮起,入夜的安城沉默而喧闹。公交站已过了高峰时段,三五乘客在焦急的等待车子,像是还没归家的旅人。我安静的找地方坐下,眯起眼睛看着过往的车辆,一簇簇光斑从我眼前不断闪过,川流不息的街景让我感到内心平静,仿佛突然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这种期待让我着迷。

“看你说的,太见外。”

家里回祖屋大概需要一小时的车程,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光影流动。其实我很少在这个时段坐车,也因此错过了这座城市的另一面。透过车窗,我注视着入夜的街道,整个城市像是处在橙色的帷幕之下,疏离而神秘。我拿出手机,拍下了几张自以为是的照片发在群里,被大家一致点评构图不佳。车子路过钟楼时,耀眼的灯光把一切照的透亮,仿佛所有人都无法逃离这巨大的光圈,就连时间也被吸附其上,让人觉得漫步在时光中。

“跟着我混,需要交伙食费。”我调侃他。

回到祖屋,只有老佘一人坐在电脑前。问他达人呢,他摇头表示没注意。我把包里的衣服拿出来晾好,然后习惯性的开了另一台电脑。点亮屏幕后,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时间一分一秒缓慢的流逝,房间里只有宝妹儿晃晃悠悠的散着步。夜晚的气温依然不减,我脱掉T恤赤裸着上身,不一会汗珠顺着脖子滑向全身。我看了看电脑上的日历,才发觉时间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八月。我向老佘抱怨道:“都八月了,怎么还这么热?”

“很羡慕,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草狗甚至有些动情的说。

“下周就立秋了,不过还有秋老虎等着你。”

我把明天准备上班的消息更新在主页上,没一会儿Kya回复说:“那挺好!赚了钱给宝妹儿买肉夹馍吃!”而其他人除了恭喜外,免不了让我请客吃饭。尤其是草狗,比自己找到工作还兴奋,可能是觉得以后蹭饭又有了着落。

“你还知道秋老虎?”

吃完饭回去,我按着我妈给的电话拨过去,对方是出版社的科室主编,大概和我说了下目前的情况。出版社主要经营儿童类书籍,偶尔也有政府项目。实习工作目前需要采编和发行人员,当然如果两者都能做那就更好。鉴于我并不是相关专业,可以先做发行,适度介入采编。实习期三个月,工资一千五,转正后再谈。我问那什么时候可以上班,主编说下周一随时找他。

“那你以为呢,我不只是个铺床的。”

“好说,我最近收了挺多小费,可能是服务比较周到。”

“希望那时候早晚能凉快些。”

老佘说完后,我俩相视沉默。好一会我说:“那我去上班发工资前,能不能和你蹭饭。”

“哎,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老佘的叹气长久而无力,一时间我也被这种情绪传染,顿时变的心灰意冷。

“你那天问我是不是眼高手低,我觉得并不是。重要的是你得走出第一步,朝着你想要的方向。其实我挺羡慕你,起码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却毫无方向。”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我问。

老佘一席话说的我无从反驳,细想一下杂志最起码也要支付别人稿费,光是这笔钱我就不知道从何而来。想到这儿不免让我灰心丧气,低头深吸了一大口冰可乐,然后整个人向后摊在椅背上。

“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看能不能转行,考个什么证。”

“我看你就是不想上班,不上班就赚不到钱,没钱就做不了自己的事。做不了自己的事就得上班。你现在就是卡在这种循环里,你看我分析的对不?”

“也好,起码能多赚点钱。”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精力有限,上了班时间就不由你自己了。”

“关键是多赚钱。”

“那不正好去出版社学习学习。”

那天晚上我和老佘坐在各自电脑前,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达人始终不见回来。大概晚上十一点多,Kya在主页更新了一组照片,说明天就要返程回家。我正要回复,发现老佘已经抢先评论说:“没关系,可以多玩几天。宝妹儿我们照顾的很好。”

“我想编一本杂志书。”

过了一会Kya说:“不了不了,这几天玩的实在太累。”

“你想做啥事?”

我回复问她:“难怪没见你更新照片,都去哪里玩了?”

“我妈给我介绍了一家出版社的实习工作,可我想做自己的事。”

“可多了!布达拉宫、罗布林卡、大小昭寺、色拉寺、八角街,还有纳木错!”

“哎!你呢,什么时候开始找工作?”

“那你可真够厉害!请多分享美景美食!”

“看来拒绝你的借口不是编的。”

“拍了好多照片呢,回去修好了和上次唱歌的照片一起发给你们。”

“偶尔还碰见过几次,前几天她告诉我准备辞职。”

“你不说我都忘了。”

“也是,那Lily呢?”

“你当然忘了,因为你后来走了!你这个负心的人!”

“老样子,那种工作能有什么变化。”

“没这么严重吧,怎么就负心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我边吃边问老佘。

“你负了我们所有人的心!”

晚饭时,我和老佘趁着草狗还没睡醒就动身出门,否则我又得多掏一份饭钱。路上我查了下自己卡里还剩下最后几百块钱,想着不出两周可能就要断粮。周末的麦记人流攒动,我和老佘等了半天才有空位。鉴于他今天生日,排队点单的任务交给我负责。好在快餐店效率颇高,即便是顾客爆满,也没让我们等很久。

我不知道Kya这般回复,是否真的怪我那天突然离开。如今看来,我是否应该在之前就做出选择,然而终究还是要有人失望,我错就错在太过贪心。临睡前我单独给Kya发信息祝归途顺利。接着就沉入梦里,那里一切都漂浮在半空,又好似都在加速下坠。

周天是老佘的生日,我之前答应过请他吃饭作为让我借住的回报。中午时达人被导师打电话叫去学校帮忙。越临近开学,达人被叫去帮忙的次数越多。为了给导师留下好印象,达人也只好随叫随到,逐渐接受成为免费劳动力的事实。天气刚刚过了大暑,据说是一年中最热的时段。安城当地的电视台总播出一些奇闻怪论,比方有记者大中午在市中心广场把鸡蛋打在地面上,一分钟后就变成了荷包蛋,以此渲染连续的高温。整整一周气温始终保持在三十八度以上,热的我们不想出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睡了醒,醒了又睡。周而复始。有时候甚至像是丢失了时间,活在漫长的虚无中。大家都在这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炎热的午后,从没有人清醒过。